一

壁龕的掛軸是南宋禪僧虛堂智愚的書法。而且是出自生嶋虛堂之手，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墨寶。此外，更擺設了漂亮的尼子天目和木枯肩衝的茶罐，全是這種名品的茶席並不多見。

儘管如此，亭主秀吉卻心浮氣躁。

信長過世之後，對於謀取天下的秀吉而言，這是格外有利的地點。

宗易心想。

「如果下雪的話……」

「既然至今沒有舉行喪禮，比起做法事，憑弔先君者要繼承先君的家業。」

如今是冬天，寒風冷冽。

秀吉在這個茶席請利家等人喝茶。

秀吉和勝家兩大派系爭奪繼承信長的家業。勝家對於秀吉舉辦的祭奠，完全不予理睬。

以細鎖鏈吊在火爐上的霰釜，發出悅耳動聽的水聲，冒出水蒸氣。

秀吉只皺起眼角笑了。

信孝兵少，只能投降。這不外乎意味著天下落入了秀吉的手掌中。

接著是津田宗久、山上宗二。

宗久用青瓷的茶碗喝完茶後施行一禮，開口說：

秀吉自己似乎自覺到，茶泡得並不太好，皺起眉頭。大概是有心事。

津田宗及低喃道。

假如趕在下雪之前出兵包圍岐阜城，背後就會受到柴田勝家襲擊——

——失去耐性的恐怕不是柴田，而是秀吉。

其實，秀吉想立刻揮軍挑起戰爭，迫不及待——

今天在這場跡見的茶席上，擺設了和款待軍使時一樣的藝品。

「濃淡泡得恰到好處。」

他的心情果然不平靜。

後來，勝家派遣軍使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前一陣子的喪禮真是盛大隆重，佛堂裏擠滿了僧侶。」

和陸的關係僅止於表面，秀吉遲早必須和柴田一決高下。柴田大概也有此打算。

宗久提起秀吉可能會愛聽的話題。

宗易低喃道。

秀吉肯定是等不及了，才會心浮氣躁。

「如果下雪的話……」

「做到那種地步的話，就沒有人能夠嚼舌根。」

寶積寺的正殿旁，有一個名為杉庵的四疊半茶席。

如果下雪的話，柴田就無法離開越前，屆時，秀吉八成會派兵發難。宗易如此解讀秀吉心裏打的算盤。

坐在泡茶座位的是秀吉。

首席客人是今井宗久。

山崎的寶積寺城是一座臨時興建的城堡。

如果待在這座城堡，隨時都能衝進京都。如果敵人來自京都，就能夠從大坂逃到西國。

秀吉低喃道。他大概打算包圍織田信孝所在的岐阜城，身在越前的柴田會受到雪阻礙，無法出軍援助。

必須等待。

「正是。」

宗易坐在其中的客人座位上。

「柴田大人好像終於失去耐性了。」

必須等到那個時候。

他開始用人稱天下三碗之一的青瓷安井茶碗泡薄茶。

只利用位於天王山山頂的老舊城郭和位於山麓的寶積寺，臨時圍上石牆和柵欄，所以疆界和修繕都十分隨便，但是地勢險要，最重要的是，能夠扼守西國街道的要津。

爬上山就能夠眺望京都的天空。

在宗易看來，秀吉今天心浮氣躁。無論是用帛紗清潔茶罐和茶杓，或者茶筅的使用方式，都顯得不夠穩重。

「嗯。」

次席客人是宗易。

晨曦照在緣廊的紙拉門上，令人眩目。

還要一個月，北國街道才會被雪封鎖。

其實，秀吉找宗易出來商量，宗易表示最好舉辦喪禮。

秀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秀吉將宗易主張的正確言論付諸實行，也因此自然和越前的柴田勝家之間的對立加深。

受邀的是四名堺眾。

起先，秀吉對宗易說：我想舉辦信長百日忌辰。

上一個月，秀吉剛在京都的大德寺，舉辦在本能寺遇害的主君織田信長的喪禮。

五百名僧侶從京都的五山聚集而來，誦經七天七夜，三千人列席，一萬名武士負責戒備。

那是一場大規模的喪禮，足以成為京都的話題。

這塊土地位於京都和大坂的交界處，自從擊敗明智光秀之後，羽柴秀吉就以這座城堡為根據地。

就在三天前，為了言歸於好，前田利家等人以柴田勝家軍使的身分，來到了這座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