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邊緣的一間倉庫像是從牆壁突出來似地，連著一間小房屋。那似乎是替徹夜看守倉庫的守門人準備的房間。

難道丈夫正在海濱的倉庫，和某個女人享受幽會之樂嗎？

多惠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轉而直盯著蝶兒。

蝶兒一副只有自己知道這個秘密似地說。

「宗易大人很溫柔。」

「妳怎麼知道呢？」

結果，多惠進了宗恩的家。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男人。」

多惠聽不懂丈夫低喃的話是甚麼意思，但是聽起來十分像是在向坐在那裏的虛幻女人求愛。

「說啊！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宗恩站在自己這一邊，多惠頓時有話直說，不吐不快。

客廳打掃得很徹底，庭院的蘚苔很美。

這個狐狸精從前是藝妓。只要是有錢的富豪，她人盡可夫。

「快說！」

對面出現夏日早晨的明亮大海。

蝶兒的話，令宗恩點頭。

宗恩補充道。

一旁有木槿樹，開著白色的花。

「我去看看，這很令人擔心。」

宗恩羞紅了臉頰。她似乎羞於啟齒。

「沒有理由。我是基於直覺。」

被她們這麼一說，多惠也擔心起丈夫。

從紙拉窗的破洞往內一看，看見了丈夫的背影。

「……arumudaputta。」

多惠摸不著頭緒。

「對吧？沒有人比他更任性妄為、吹毛求疵又自私自利的了。」

「為甚麼木槿開花，他就要去海濱的倉庫呢？」

那語氣是陷入情網中的女人。

蝶兒低喃道。

儘管女人喜歡的是男人本色，所以怪不得人，但是丈夫愛女人的方式實在非比尋常。

多惠也十分清楚丈夫的熱情。宗易這個男人愛上美的事物時，確實會發揮非比尋常的熱情。

蝶兒的話，令多惠偏頭不解。

多惠一直以為，守寡的宗恩是為了生活才不得已成為妾。

不管好色的丈夫在海濱的倉庫幹了甚麼好事，都不關自己的事。

聽到宗恩的話，蝶兒用力點頭。

「是嗎？」

——愚蠢至極。

託這個丈夫的福，自己至今不知後悔過多少次；度過多少個孤守空閨、寂寞不成眠的夜。

但是，她剛才的口吻並非女人為了討生活，才心不甘情不願被男人擁入懷中。

「他哪裏溫柔？沒有人比他冷酷無情。他最愛他自己。」

沒有女人。

蝶兒反問。

白皙的臉頰染上朱紅，宗恩陷入沉默。

多惠走在第一個，低喃道。

宗恩抬頭看庭院的天空，點了點頭。旭日在樹木對面露臉，晴空呈淡藍色。

多惠搖了搖頭。

丈夫坐在鋪地板的房間裏，對面放著一枝開著白花的木槿花枝。

宗恩垂下頭來低喃道。

從宗恩家到拖曳網的海濱僅僅幾個街區，並不怎麼遠。

「這……」

想起好久之前在閨房裏的奔放熱情，多惠的臉頰染上紅暈。丈夫應該對其他女人做過和那一樣的事。

「可是……」

「所以我想知道為甚麼。」

「今天早上，宗易大人一定在那裏。」

看在多惠眼中，那朵楚楚可憐的花像是代替某個女人。

正當多惠想著那種事，宗恩開口說：

三人腳踏沙地，來到了海濱的松樹林。

「因為木槿開花了。」

「真是個無可救藥的男人……」

多惠一命令，宗恩別開目光。

佐吉起身高聲打招呼，多惠在嘴前豎起手指。

這句話令多惠十分狼狽。

多惠以嚴厲的語氣逼問。

結果，三人出門朝海濱而去。

「我也那麼覺得。」

花前面放著高麗茶碗，茶碗中裝著薄茶。

「我也去。」

與其在這種地方擔憂，不如回到店裏，找和服店老闆來挑窄袖和服比較愉快。或者乾脆找飾品店老闆來，買之前想要的、鑲嵌大珊瑚玉的髮飾算了。

小房屋裝著格子窗。

「是啊。我至今看過各種男人，但是武士當中，也沒有人像宗易大人這麼熱情。」

宗恩點頭。

「是。因為我們曾在那裏……」

屋內只有丈夫一個人。

松樹林裏蓋著三間倉庫。

這個狐狸精露出驕傲的眼神望向這邊。

佐吉點點頭閉上嘴，眼神顯得不知所措。

「太座夫人說的或許沒錯。我有時候也這麼認為。」

多惠雖然沒有看過丈夫愛撫自己之外的女人的樣子，但是看他賞玩茶具的模樣，可以想像得到他會多麼執拗地摸遍女人的每一寸肌膚。剛舉行婚禮的時候，多惠也不是沒有享受過丈夫的寵愛——

——原來這個女人愛慕著丈夫啊。

宗恩親自端了冰鎮過的麥茶來。蝶兒潤了潤喉，然後開口說：

從前大概是用來收藏魚乾，但是土牆崩落，木板屋頂也到處腐朽，如今沒有使用。

老舊的倉庫旁放著裝貨箱，一名男子坐在上面。他是宗易隨時帶在身邊走動的老翁佐吉。

「老爺是個非常有熱情的人。他愛上甚麼的時候，會滿心雀躍，變得比火更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