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如此一來，豈不阻斷了和母親和解的管道，使雙方的談話無法順利進行了嗎？

但是，在還來不及針對這些不實指控一一加以澄清之前，伊達家就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事實上，政宗目前和最上義光並沒有聯絡。不過，等他回到奧州以後，他自然就會這麼做。

政宗一共做了將近二十個紙糊的酒桶，準備在從聚樂第撤退的夜裏，向天際發射五彩焰火。

唯今之計，為了不顯得太過怯懦，伊達家也必須豎立高牌才行。

面對這種情形，連政宗都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奸智的確高人一等。

「政景，不要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們原本就不打算要倚靠他人的呀！正如那隻狐狸所言，今天的事完全是因為我們自己的警覺性不夠所致。那個傢伙雖然蠢笨，但是做事卻非常謹慎、小心。」

「伊達軍隊趁著黑夜，乘著雲霧憑空消失了。」

（既然對手是太閤殿下，那麼即使沒有他人的幫忙，我也要一舉成功！）

那是在九月二十三日的早晨。

在斥責政景的同時，政宗的腦海裏不斷浮現保春院和義光憤怒的姿態。

對政宗而言，這是最令他感到痛心的話。

雖然嘴裏這麼說，但是對於自己被譏為膽小鬼一事，政宗卻始終無法釋懷。

「既然把生命都豁出去了，還有甚麼可擔心的呢？」

一早就在宅內巡視的留守政景，突然神色慌張地跑到政宗父子的房間裏來。

政宗自政景的手中接過高牌，臉色怵然變得蒼白。

「殿下請過目。他說這家的主人伊達政宗和最上義光合謀，準備奪取天下……」

「甚麼？高牌……」

這不僅是因為母親保春院的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同時也是由於義光對女兒應關白秀次之請而上京，結果卻連秀次的臉都還來不及見到，就被處死在三条河原一事極感悲憤之故。

對於政宗的表現，連京童們都忍不住擊節讚賞：

但是在喝采之餘，卻又不禁為他的未來惋惜。當此之際，所有的人都認為伊達眾將會自京中消失。

「甚麼？說我和最上義光合謀……」

在伊達位於聚樂第的宅邸裏，家臣們全都抱著必死的決心，因此士氣顯得格外昂揚。

令人氣惱的是，對於三成咄咄逼人的作法，自己居然沒有反擊的餘地。

「真不愧是伊達家的子孫！」

此時政宗已經領悟到，如果只是一般常識內的思考，那麼絕對不會做出驚人之舉。同理，如果只是遵循虎哉所傳授的禪道或自己盤坐悟道所想出來的方法，則往往只會使事情變得更糟。

（如今，甚至連最上家也捲入其間……）

既然會在伊達家門前設立高牌，那麼想必在京城及伏見等地也豎立了相同的東西。

「最上家自有最上家的智慧，趕快把這塊高牌折斷，千萬不可讓其他人看到。反正，我們已經決定好要怎麼做了。」

如果不以如此浩大的聲勢撤退，則很難平息政宗內心的怒氣。

就在他們忙著準備製造火藥之際，聚樂第裏突然發生了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不過，在政宗到來之前，他們的想法完全不同。原先大家都抱著消極的態度，認為凡事能忍則忍，只求平安就好，但是如今由於生命受到威脅，因此立場完全改變。

「殿下，治部又在耍詭計了。這一次，他竟然把高牌豎立在門前。」

不過，一旦有了必死的決心之後，則情形就完全改觀了。在不想依賴他人、也不願意有人介入的情況下，自然能夠利用現有的條件打開活路。畢竟，以秀吉目前的情況看來，根本沒有餘力在征伐高麗的同時，出兵攻打奧州。

（連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難怪家康要說我粗心、膽小了……）

（他為甚麼這麼執拗呢？……）

「真的要這麼做嗎？」

「這麼一來，也許能找出一些妥協的辦法。」

經過一番省思之後，政宗開始搜購火藥的材料，並且正如傳聞所言一般，開始閉門製造火藥。

不可否認的，促使他們下決心不依賴他人的主要原因，是由於遭到家康無情的拒絕。

至於傳聞所謂政宗命人運來了數挺大砲，則完全是空穴來風。事實上，人們口中的砲彈，其實只不過是個紙糊的酒桶罷了。

如果真要站在責備的立場，則責備的話語永遠也說不盡。既然對方可以誣陷政宗意圖割下秀吉的首級或毒死阿拾，則伊達家人當然不能繼續保持沉默。

如果真的有意燒城，則恐怕連大坂城也無法倖免，然而他們真正想要做的，只是放火燒燬聚樂第附近的藩邸罷了。當然，如果先前的謠傳屬實的話，則恐怕石田三成會比秀吉更加慌張。

（直到目前為止，治部仍然不斷地在討好阿拾和淀君……）

當然，如果這個計劃真能付諸行動，則伊達政宗便是煙火的始祖了。事實上，這種製造彩色火藥的技巧，是政宗自一位在邊界遇到的南蠻傳教士那兒學來的。

儘管傳聞指稱伊達眾計劃焚燬京城，然後堂而皇之地返回領地，但是事實上他們並不準備這麼做。

直到此刻，留守政景仍然對家康的做法感到氣憤。但是當他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時，卻遭到政宗嚴厲的斥責。

「這隻奸詐的狐狸！現在，既然先前的希望已經落空，大家還有甚麼好辦法呢？」

盤據在義光內心的反感，使得他願意盡釋前嫌，和政宗攜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