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政宗8:旅情大悟之卷》政治與信仰

政治與信仰

「殿下!照你這麼說來,我支倉六右衛門是否應該如你所願地切腹自殺呢?」
「……」
「我政宗怎麼會想要你切腹自殺呢?想不到你和五郎八姬居然說出同樣的話來。直到現在為止,她仍然自認為是上總介忠輝的妻子,甚至不願意接近我這個父親。」
「是的。由於他是羅馬信徒,因此遭到處罰,被流放到飛驒一帶。真可憐,你們這些具有信仰的人既不能自殺,又不能自圓其說。你知道嗎?五郎八姬和忠輝已經離婚了。」
六右衛門突然大聲嘟囔道:
「是的,大御所的內心早已有此決定,因此雖然他自己熱中於法然上人的念佛,但同時也承認高野山(真言)、本願寺(真宗),並且復興伊勢,並未蓄意隔絕五山和比叡山,而卻獨獨禁止舊教……你能瞭解他的想法嗎?……」
「政治和信仰必須分開才行。一旦兩者混同,則必導致類似南蠻和紅毛之間的衝突,使得神與佛……不!即使是佛中各派,也會經常發生紛爭。因此,信仰是個人的事情,而政治則另當別論,必須視為浮世規律而加以遵從……目前政宗努力地想要區分兩者,使其不致發生混淆。」
「關於信仰,我們已經不必再多作解釋了。但是,胸前掛著十字架的南蠻人卻意圖在已經太平的日本國內製造事端,以便打倒德川政權,重建豐臣家業……所以遭到禁止。」
「夢想……你是指羅馬的大殿堂嗎?」
「不,我想你不會這麼輕易就瞭解的。由於南蠻人和紅毛人直到現在仍將政治和信仰混為一談,因此兩者始終無法親近。如今既然選擇與屬於新教的英國、荷蘭合作,共同開創新世界,我希望你能退一步想想。」
「這是一種野蠻的做法,因此我無法照你所想的切腹自殺,好讓事情圓滿結束。不瞞你說,切腹的行為是天父所禁止的。」
「殿下,我有話要告訴你。」
這時六右衛門的雙肩突然劇烈地顫抖著。
「……」
「或許這就是人類的慾望也未可知。貪婪的人類對於可以利用的東西,總是會儘量加以利用以便滿足私利,政宗當然也不例外。不過,政宗所希望的,是真正沒有戰亂、萬民所期待的太平。」
「當然嘍!不過根據世俗的規律(法律),你最好不要戴著銀色十字架外出。」
「這麼說來,上總介大人也……?」
「喔!」
「這麼說來,殿下是已經放下長矛,成為德川的家臣嘍?」
「如果我和羅馬握手言和,那麼很可能會成為第二個呂宋。此外,我還可以不斷地前往該國,探查當地的情形,因此派你前去絕對不是一種無端的浪費……」
「不!我不是德川的家臣,而是太平之世的家臣。正確地說,我只是幫助德川家鞏固日本太平的基礎而已。因此,我必須遵從將軍家的決定,全面禁止舊教。這就是教會遭到破壞、禁止天主教傳教的原因……現在我必須好好地治理領民,而你也已經回來了……其他的話不必再說,只希望你能用心地想想我所說的話。」
「不,事情並非如此,真實必須由上天來裁奪。實際上,豐家已經不存在於日本,而國內則以德川家為中心,正一步步地邁向太平之路。不論是對你或對我而言,索提洛所描繪的,都只是一個仲夏夜之夢罷了……因此德川家才捨棄南蠻,轉而和紅毛攜手開創一個嶄新的大國。這麼一來,我的夢想當然也必須捨棄才行。」
「但是艦隊早已沉入海底了……在你走後不久,我就知道了這件事。儘管如此,我仍然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無益。在對你感到愧疚的同時,我的內心也開始將日本和呂宋加以比較。」
支倉六右衛門再度露出非難的眼光。這只是一小部份人的陰謀,和教宗及真正的教義無關……他的眼神充份地說明了這一點。
「甚麼?你認為我希望你切腹自殺?」
「你是說,六右衛門不必切腹自殺?」
也許因為那是菲利浦三世或保羅五世親自為他戴上的十字架吧?
但是六右衛門並未立刻取下頸間的十字架。
「……」
「政治和信仰必須分開才行……?」
「因此,因此我六右衛門才……」
「可是殿下認為索提洛被捕之後,呂宋王國的夢想也隨之幻滅了。在這種情況下,天主教徒的命運是不是也已經決定了呢?」
「正是。如果不把它視為夢想的話,那麼很可能又會再度引發叛亂事件。屆時不論日本是第二個呂宋或第二個新西班牙,都會再次淪為亂世。」
「等等!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說服你到羅馬去。當初我之所以希望你能從菲利浦三世那兒借得兵力、艦隊和武器,原意是要藉著這股力量迫使德川家和豐臣家握手言和、締造太平盛世。」
政宗不禁瞠目結舌。
其時,放在桌上的兩份晚餐早就已經涼了。
「喔?你想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