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政宗8:旅情大悟之卷》政治與信仰

政治與信仰

「是的。當時教宗的書記官還曾向我轉達教宗的旨意,表示教宗非常希望日本奧州之王伊達政宗閣下能夠早日受洗、接受天神的祝福……」
「哦?當時菲利浦三世也在現場嗎?」
「……」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教宗所特派的五十名輕騎兵、其次是卡爾其納爾法員的家人、各國大使館的館員。此外,羅馬、法國、西班牙的貴族也都騎著馬列在隊伍之中。十四名鼓手、五名喇叭手由一名羅馬貴族領導前進,而我們就跟在他的後面。至於殿下所派遣的七名家臣,則全都騎著純白的駿馬,隨行人員為佩帶兩把長刀、兩隻立傘的年輕武士。尾隨其後的是羅馬貴族、教宗的外甥馬爾它‧安東尼,最後才是身為使節、騎著教宗所賜的白馬,在執韁的馬伕及捧鞋的侍從簇擁著的我。」
「是的。除了索提洛之外,他們連我也算計在內。由於我們曾經直接謁見西班牙國王,因此他們認為我們會成為第二個西班牙,和墨西哥以外的國家進行直接貿易,而這是他們所無法容許的結果。」
「是嗎?……這一切全都是由於嫉妒所引起……真是如此嗎?」
「六右衛門,你辛苦了,快進來吧!」
「這麼說來,你真的見到保羅五世了?」
政宗的話聲甫落,六右衛門那龐大的身軀早已進入室內。此時他的衣著已經換回日式服裝,不過胸前的銀色十字架並未取下。
政宗的聲音驀地變得異常混濁。
政宗略顯狼狽地打斷他的話。那是因為,依照日本的方式來解釋,則政宗所交給教宗的書簡即是:
「你在哪裏受洗的?」
「是的,我和索提洛於六月初在呂宋首都馬尼拉分開。」
「我們不要談日本的事,六右衛門……人類對於一件事情往往會有不同的做法。教宗保羅五世是如何迎接你的……你快說來聽聽!」
「他們認為此舉將使菲律賓群島遭到莫大的損害,因此凡是對呂宋不利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這都是由於過度執著於權力、慾望而產生出來的憎恨……所幸殿下及時派遣密使前來接我,我才得以逃過一劫。」
政宗連忙將視線自六右衛門身上移開。
「是嗎?……從那之後,你就一直和索提洛在一起?」
「是嗎?那裏可以看到天國的入口……」
「我戴著綴有長穗的烏帽,身後跟著一名翻譯官及乘著金色馬車、已經被任命為大僧正的索提洛。如今想來,這恐怕是索提洛今生最後一次打扮得如此華麗了。」
而且他在書簡上也這麼寫著。
(我自己仍然深信自己是象徵天照大神的太陽之子……)
「稍安勿躁!對了,後來你有沒有到羅馬去呢?」
「我知道了!那麼在親吻過教宗的腳後,你是不是把我的書簡和禮物交給他了呢?」
「殿下!有關大坂的事情,權右衛門都告訴我了。我知道大御所已經死去,而天主教也遭到了禁止。」
「是嗎?這麼說來,你和西班牙國王一樣,都叫做菲利浦嘍?」
「六右衛門,我們再把話題轉回你胸前掛著的十字架上吧!……」
雖然這些話是在政宗的誘導下脫口而出,但由此即可證明他的內心對這一切並未忘懷。
「是嗎?每天晚上都出現在你的夢裏……對了,索提洛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原來如此!除了墨西哥以外……他們是這麼想的嗎?」
「是的。教宗坐在金碧輝煌的寶座上,身旁除了卡爾其納爾官、書記官以外,還有穿著各色法衣的僧官。當我走到教宗面前時,則依照傳統施行三跪三拜之禮,並且跪下來親吻教宗的腳。」
「經過的情形我會詳細地向你報告……由於索提洛和我一起會見菲利浦三世,並且由羅馬教宗親自任命為日本國的司教、大僧正,未料結果反而招致呂宋僧官的嫉妒,最後因為遭人誣陷而被捕。」
政宗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在和具有相同信仰的索提洛經過長時間的旅行,而且經過如此隆重的儀式之後,相信六右衛門一定受到了比教義還要深遠的影響。然而,儘管支倉六右衛門變成一個侍奉二主的武士,但這並不是他的過錯。
「是的。受洗的地點是在聖‧法蘭西斯科教堂……由國王的大主教敦‧切‧歌迪‧克茲曼主持受洗典禮,教父為哈雷曼公,教母為王妃的親友巴拉加伯爵夫人。」
「是的。行列在府廳廣場前解散時,我特地向前來迎接我們的紳士們表達謝意。當時索提洛還以目示意,暗示我日本已經更加接近天國了。在他的暗示下,我似乎也看到了天國的入口。」
「秉持良心生存於世間……這就是政宗經常告誡家人的武士道。當然,有意奉行武士道的人,都必須接受政宗殘酷的試練。」
六右衛門大吃一驚地用手按住胸口。他抬頭望著政宗的視線,閃動著激動的情緒。
「是的,我必須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天主教被禁,為甚麼還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露在外面呢?」
「遵命!所有的事都還歷歷在目……我是在蒙第‧卡巴爾宮內見到教宗的,之後被安置在阿拉契克教堂裏。教宗以盛大的入府式歡迎我抵達羅馬……成千上萬的羅馬市民湧到安戴羅門外歡迎我。」
「是……是呀!儘管相隔時日甚久,但是殿下依然每晚都出現在我的夢中。坦白說,我覺得你一點都沒有變。」
(他終究還是變成一個信徒了!)
「沒關係,政宗並非要你昧著良心做事,所以你大可不必覺得不安。我……會原諒你的。」
「殿下……可是,我六右衛門……」
在敘述的過程當中,六右衛門的眼光逐漸變得柔和,甚至連聲音也不自覺地變得異常溫和。看來,他似乎非常懷念這趟異國之旅。
「六月初……這麼說,在此之前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嘍?既是如此,你們怎麼又會分開了呢?」
「正是……在索提洛的建議下,我於謁見室等候謁見教宗時,特地換上一套繡有藍白紋飾的南蠻服裝,因此出現在教宗面前的,並不是支倉六右衛門常長,而是與其有共同信仰的菲利浦‧法蘭西斯科……」
「哦?是菲利浦三世直接向你提出建議的嗎?」
「世界上最尊貴的大御親、第五代的羅馬教宗。」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好像就在現場一樣。對了,當天你的穿著打扮是?」
「殿下!」
根據索提洛的說法,政宗的用意是要把日本的天皇變成世界人類之親。由此可見,政宗的確是用心良苦。
「噢,你的鬢腳已經出現白髮了。」
「甚麼?招致呂宋僧侶的嫉妒……?」
「好了!其他的事情等我看過日記以後再說吧!」
「有啊!我於慶長二十年(一六一五)十月二十九日抵達羅馬……回來後才知道日本的年號已經改為元和,而且大坂的事也已經告一段落了。」
「是的。他帶領三名皇子女出席,並在授戒之後為六右衛門灑上聖水及賜予菲利浦‧法蘭西斯科的教名。」
「當時的行列究竟是怎樣的情形呢?」
「在西班牙的首都馬德里。」
「殿下……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