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關於我個人之事，我非常感激。不過，光是這樣實在是毫無意義。難道就沒別的辦法讓宋之行宮在此地興建嗎？」

「抱歉，這點實在有所困難。」

暹羅國之後代就是泰國王朝。陳宜中與文天祥所生存的這個時代，正是素可泰王朝之發展時期。當時被稱為「大王」的蘭坎亨王才即位不久。他積極採用中國和印度文化，為國家制度奠定基礎，建設都城，以至於整個國家之發展相當迅速而且顯著。

「聽到你這麼說，我也感到很難過。可是我們只是個小國罷了。就連宋朝都屈服於元打開臨安府投降了，像我們這樣的小國又怎麼有辦法與元對抗呢？」

「不行，這種事情我實在做不出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鄭虎臣相當清醒。

自己又被當成了大夫看待了嗎？陳宜中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淡淡的苦澀，經過片刻的思考，他終於回答。

「當然，我們是不可能為了協助元而配合出兵的。只是修好而已。而且，陳丞相一家，想在我國停留多久都沒有問題。當然，我由衷地希望丞相能留下來，將中國先進之學問與醫術傳授給我國。」

「那裡已經有好幾百名的中華海商居住。平原寬廣豐饒，再多的人口也容納得下，和我們這種狹小多山的國家不一樣，想要建造廣大的行宮更是容易呢！」

就在這一年即將結束之某日，占城王族中的有力人士將陳宜中招來自己家中，給予這樣的忠告。兩人之對話以漢語進行。這是在杭州所使用之語言，也就是說，這位有力人士曾經到杭州去留學過。

「因為陳丞相曾有恩於我，所以我才直言，投靠我國實在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情啊！」

「占城靠不住。那麼，就該接下來的事情吧。乾脆奉勸朝廷放棄赴占城之計劃，和元軍一戰拚個玉碎吧！」

這位王族人士將朝廷之本意轉達得相當清楚。倘若是默默無聞的亡命者，尚可佯裝不知地加以收容，但是要同意宋朝之旌旗高高昇起的話可就困難了。

「你的意思是，貴國已經與元互通交好了嗎？那麼大宋三百二十年來與貴國建立起的友誼呢？」

「沒錯。你也知道，與我國以海相隔的西方就是暹羅國。」

「回去之後又能怎樣？」

窗外溢滿了熱帶之白色光線。其白亮之程度灼熱了陳宜中之眼睛。有好一陣子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竟虛弱地在地上蹲了下來。

「向西？」

「當然是將占城無法依賴之事，先行稟明皇上及皇太后。」

「那麼，陳丞相，繼續向西的話你覺得如何呢？」

「不論如何，一定得先回行宮一趟。」

對方的饒舌帶給陳宜中一種拚命的感覺。元之貪欲無窮無盡，占城打從心裡害怕被其征服的矛頭指到，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玉碎」這個用詞，在《北齊書》中曾被記載。距離陳宜中等人之時代大約是七百年前。本來與「瓦全」一詞是成對的。

八個月過去了，陳宜中仍然滯留在占城。這是一片冬天也很溫暖、綠意從不斷絕之土地。和杭州等等相比當然是差了一截，不過都城中亦有數萬人居住，王宮及寺院週遭房舍林立，市場裡的物產也非常豐富。雖然被奉為賓客禮遇，感覺相當不錯，然而手邊之重要任務卻半點進展都沒有。也就是將端宗皇帝和宋之船隊迎至占城之任務。陳宜中委託鄭虎臣開始物色適合興建大宋行宮之土地。

陳宜中一沉默下來，王族就開始雄辯滔滔地熱心推薦暹羅之行。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稟告了之後又如何？」

陳宜中向王族告辭離去。乘著占城人所抬的轎子回到旅舍之後，他招來鄭虎臣，急切地將事態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