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一九五三年一月十三日～二十七日
第十一章
他的肘關節處有一個小小的刺青，那是個白鴿子。當年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在一天去考尼島玩樂並追逐女孩子時，馬克斯想要紋上這刺青以象徵凝固他們的友情。他是個性格溫順的人，馬克斯，一個只想要為他那個撫育自己成長的國家，還有那個他唯一親人的小女孩奉獻一切的人。麥西搖了搖頭，一股悲憤又湧上心頭，然後他用毛巾擦乾他的臉，走入書房裡。
「這我也讀到了。但我想我們首先會參考你對她可靠度的評語，我相信你的判斷，傑克。至於她為什麼會做這件事，她會有一個動機，或者至少我們會給她一個動機。」
「而這就是它會成功的地方。因為莫斯科也根本不會料到有人膽敢這樣做。史達林已經七十三歲了。他是個身體虛弱的老人。你可能會問為什麼我們不能等到他自己死去？」局長助理輕輕地搖了搖頭，「傑克，他還可能活五到十年。我們可經不起這個風險。我們只能採取不大光彩的行動。在嘈雜的低級酒吧裡，你跟那些無賴是講不得半點斯文的。這是場我們缺乏先發制人的戰爭，我們沒有充分的準備去捲入這麼一場規模的戰爭，我們唯一可做的只有出奇招。我們可不想乾坐著等另一次珍珠港事件發生。永遠也不。實在地講，這是個極富風險的解決辦法。那就是為什麼這次任務只限定在極少數幾個人來執行，一旦這計劃出錯，我們就得讓我們自己擺脫干係。這次行動就交給你而且只由你一人全面操作。這不是當作一條命令來下達，傑克。但我猜如果非要這樣，我就可以下這條命令。」
麥西將照片放回信封裡。
「當時我相信她，現在我仍相信她。」麥西猶豫了一下，疑雲蒙上他的臉，「可是你是在假設她肯幫你的前提下。她怎麼會呢？她可是淪入過地獄而剛逃到人間。」
這所木結構、層板式外牆、殖民時代風情的三層樓幽靜地建在一個寬闊的用圍牆圍起來的大花園裡，花園裡種著櫻桃樹和松樹，雖然此時是冬天，但那三個人卻坐在屋外後院的鐵椅子上。
地窖門的上方有兩塊鬆動的耐火磚，這是一個安全的藏物處，每當他在家裡工作，他就用上這個隱蔽洞，從來不會將任何的摘要和文件四處亂扔，也不會鎖在抽屜裡或保險箱裡，這些地方都是可以被人撬開的。
麥西沉思了一會兒，「你說史朗斯基倒是對的。可是你憑什麼相信他會同意幹這件事？」
「為什麼是我？」
麥西緊皺著眉頭，起身一把推開椅子。「恕我直言，先生，你剛才所建議的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是誰去做這件事，那都是在找死。」
麥西又坐了下來並搖著他的頭，「長官，送史朗斯基一個人進入莫斯科是在讓他自殺。他是個美國人。他是出生在俄國，但是他在年幼的時候就不在莫斯科了。」
「比這更瘋狂的主意以前我們都幹成功了。而且回過身來看，要是我們早就做像這之類的事，有些人，像希特勒就永遠發動不了戰爭。」
他打了幾個電話，然後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蘇格蘭威士忌，並拿了本筆記簿和一支筆又開始整理那計劃，尋找當中的紕漏。
所有這三個人都聽說過那個納粹計劃。
「我讀了。」麥西點了點頭。
麥西皺起了眉頭，「她是個俄國來的人。」
「傑克，你剛才看到的是一份極其機密的由約瑟夫．史達林私人醫生們寫的報告。這是在馬克斯．西蒙被殺之前的一個月我們從他那裡收到的最後一份情報。你已經知道了裡面的內容，但我還是再簡述一遍來闡明裡面
局長助理意味深長地笑了，「很簡單。我想像不出其他還有什麼人更有這份資歷了。想想，傑克，你派遣去穿過鐵幕的人要比任何人都來得多。」
沒有人能知道他的家庭和父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所有在ＯＳＳ跟史朗斯基共事過的人都猜想那一定是非常不幸的事。只要看一眼他那雙鐵寒的藍眼睛，就可以告訴你一定有某種十分慘痛的事在他的身上發生過。
很久以前麥西就認為他能略猜到一點事情的真相。史達林發明了一種帶有變態的惡作劇。要是有人反對他，他無一例外地將他們置於死地。如果這個被殺者是有家庭的，那麼他的妻子和任何超過十二歲的子女也會被處死。但是如果那些孩子還年幼，低於十二歲，他們就會被送去國家孤兒院而被培養成一個忠誠的共產黨員，變成他們的父母可能最討厭的人。
「第二，他的醫生們都認同由於這中風和藥物反應的結果，他已經處於不穩定的精神狀態。他正出現妄想偏執型的精神分裂症狀。換句話說，這個人在變瘋了。」
「講吧。」
他猜想埃歷克斯．史朗斯基可能就是這樣的遭遇。
差不多一個小時以後，他聽到遠處教堂的鐘聲便抬頭望著。他站起身來走到下面的地窖，掏出口袋裡的鑰匙圈，從中挑出一把鑰匙打開地窖門。
復興組織是一個由在歐美的俄國少數民族和烏克蘭人建立起的反蘇小集團，由中央情報局操縱著。他們致力於破壞蘇維埃政權。戰後，其許多成員自告奮勇地跳傘到蘇聯國土執行中央情報局的刺探任務。許多人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有的是在蘇聯境內，也有的是在蘇聯境外遭殺害，那是史達林暗殺小組的目標受難者。那些小組被派往歐美追殺那些積極反蘇的重要蘇聯流亡分子。大戰結束兩年後，這個復興組織決定進一步採取他們的行動，開始研究一個暗殺計劃試圖殺死在莫斯科的史達林。
此刻是下午五點。星期四下午，一月二十二號，剛剛是美利堅合眾國新總統德威特．迪．艾森豪威爾上任後過了兩天。
布蘭尼岡給了麥西有關此人的檔案。儘管麥西知道埃歷克斯．史朗斯基的背景，但是讀讀這份檔案仍是件令人感興趣的事。
在書房裡地板底下深藏著一個小小的金屬防火保險箱，這是在他的部門一再堅持下才安裝上的，但很明顯這是個小偷最會下手的目標物，所以麥西很少用到它。那些更重要的書面文件，他總是考慮放在那個不起眼而又更加安全的隱蔽處。他將那寫著摘要的黃色筆記簿和文件夾放入那洞裡，又把那兩塊磚放回原位。史朗斯基的檔案他要還給布蘭尼岡。
局長助理點了點頭：「我想還是你來說比較能抓到要點，卡爾。我希望傑克能完全明了他剛才讀到的東西。」
「這是最上層作出的決定。」
三個人沉默了許久。局長助理眺望著外面那冬天裡光禿禿的樹，然後轉回頭來看著麥西。
「你啊。」
局長助理威廉姆．吉．沃勒斯是耶魯大學的畢業生，一頭銀髮，年紀已近六十了，他那張晒黑的臉是剛在邁阿密避寒度完假留下的影子。
然後他走進浴室，打開冷水龍頭，讓那冰冷的水沖淋在他的臉上。
麥西緊搖著頭，「對史達林的情況來說，是沒有裂隙處的。他的警衛是密不可透的。以前有人也是認為會有一道裂隙處而想要殺了他，但都失
另外一件事使他憂慮的就是送她去跟史朗斯基在一起。
「你們兩人都知道在克里姆林宮裡面布有許多早在沙皇時代就有的祕密出入通道，以備急需時用。而在他孔策沃別墅裡，他的私人警衛設防是根本不可能滲透逾越的。一道高十二英呎的防衛欄。配有警犬的衛兵駐守在四周各處。沒有特別的通行證你就跑進旁邊的森林地帶或者進到這個地方一英哩以內的圈子裡，那你就死定了，不是被開槍打死就是被咬死。
他從早上七點就得出發上路，駕車到新漢姆斯薛的天國湖要有很長的一段路。
他講一口流利的德語和俄語，可以面不改色地殺一個人。最近的一次暗殺行動就是史朗斯基一手執行的，行刺一名訪問東柏林的ＫＧＢ高級官員；這次行動是中央情報局應那個俄國流亡組織——復興組織的要求而策劃的。
馬克斯和尼娜躺在停屍房裡的屍體形象時時地隱現在他腦海裡，麥西清楚不管布蘭尼岡怎麼吩咐，他私人絕不能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誰對馬克斯．西蒙幹了這件事就得為此付出代價，即使這樣做是越過了工作權限，麥西以前是很少做這種出格的事的。
當有關部門為該怎麼調教他而傷透腦筋時，有人出了個主意，把他送去新漢姆斯薛跟一個住在那裡的從俄國逃亡來的狩獵老人待在一起，那個老人也答應帶這個男孩一段時間。那塊靠近加拿大邊境的森林曾經是俄國移居者的聚集地。這是塊荒僻、原始的地方，那似曾相識的、漫長寒冷的冬天和大雪使得他們的流亡能減少點背井離鄉的痛苦感。
麥西焦躁地看了看布蘭尼岡，又看著局長助理。「可不可以有人告訴我那又到底要怎麼樣呢？」
「他媽的，我們現在是在這個國家各處盡速地建造防空洞，我們能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我們根本就沒對這場戰爭做準備。但是約瑟夫大叔在過去已經很明白地顯露了他的戰爭意圖。他認為跟我們之間的一場戰爭是免不了的。我覺得這已成了他的一種偏執狂。一個進棺材前的最後夙願。一個發狂的老頭要是帶著一種偏執狂那麼他一定是要這個夙願得以實現才會瞑目的。」
一月二十二日
「那麼有什麼問題？」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準備派誰去莫斯科？」
他和馬克斯．西蒙認識並且交友了好多年了。他們在一起長大，一起加入ＯＳＳ，在各個人生階段裡，他們一直是好朋友。馬克斯是個猶太人的孩子，從小因為赤色風暴而失去了父親，跟麥西和他的父親一樣，他也是在一個刺冷的冬天歷經艱險來到美國。
漸漸地，那男孩也安定了下來，最終所有的人都為這件事脫手高興地鬆了口氣，而他就一直待在那塊地方直到一九四一年加入ＯＳＳ。
「一、都有誰知道這？」
麥西朝布蘭尼岡瞪了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你囉哩囉嗦地到底想要說什麼？」
華盛頓
「什麼動機？」
麥西踱步到廊道的盡頭，然後轉回身來看著局長助理並搖著頭。「這真是個瘋狂的主意。」
那幢座落在喬治敦的白色房子看上去跟左鄰右舍來得一樣高貴典雅，這裡都是華盛頓名流的住所。
他打了個電話到里奇蒙的寄宿學校約好第二天要去見他的兒子。他盼著能見到這個
局長助理又微笑了起來，「而這對我們來說再完美不過的了。她正是我們需要的那種人，況且，她也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唯一合乎我們要求的候選人。她熟悉莫斯科。對於這次行動的目的，她根本不會知道史朗斯基要幹什麼。一旦她幫他到達莫斯科，我們就把她弄回來。但是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傑克。你對她仍是非常肯定嗎？我看過她的檔案，裡面說儘管我們接受了她的故事，但是芬蘭一個盤問過她的高級情報官聲稱我們是被騙了，他一點也不相信這個女的。」
布蘭尼岡打斷他的話頭，「傑克，任何堅鋼都有它的裂隙處。問題就是怎樣去發現這道裂隙處。你是知道這點的。」
麥西捲起袖子時不由得往下看著他的手臂。
「這是誰出的主意？」
但這次是私人恩怨的問題。
麥西看著局長助理，「他們的報告否定了他們自己的意圖。首先是，史達林在克里姆林宮的處所根本無法逾越。圍牆有二十四英呎高、五英呎厚。在某些地方甚至還要高還要厚。牆背後還有史達林起用的那些警衛人員。有超過五百名衛兵駐紮在克里姆林宮的兵營裡，他們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對史達林是萬分的忠誠敬拜。而在不超過半公里以外的地方還預備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隊隨時待命。而那些還只不過是外表看得到的威懾武裝。
「傑克，總統相信史達林等到這個炸彈一造好就準備用上它。我們談的是幾個月後的事，不是幾年後的事。現在我們要麼乾坐在這裡等這最糟糕的事發生，要麼我們採取點措施來消除這個問題。一個在目前情況下對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好處的措施。這就需要有一個非常非常特別的行動來付諸實施。而我希望你來負責它。」
「意思就是對這問題的回答是保密。」
麥西看見局長助理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陣陰暗的表情，「當然我記得。」
局長助理站了起來，「事實上，他已經同意了。他就是我剛才告訴你另外一個知道這計劃的人，但是還不知道具體的詳情，他還沒看過你剛才讀過的文件。不過我們可以把這文件過濾一下。」
至於他的過去身世，麥西知道檔案裡是不會有太多的內容的，只有寫到他那固執和孤僻的性格罷了。
「你看上去好像不大高興，傑克。我還以為你會興奮無比呢。」
麥西從檔案裡拿起一個信封，抽出一張叫格列納狄．克拉斯金上校的照片。那是張鐵板著的臉，削薄的嘴唇，配以一副狹細、狡猾的眼睛。
「你是指除了你、布蘭尼岡和我？只有總統和局長。」局長助理又頗有意味地一笑，「還有另外一個人我應該提到，他意識到了，應該說是意識到了我們的意圖，但沒有看過你剛才讀的東西，這事我們等會兒會再細談。」
一九四四年，當希特勒意識到他在俄國已經打輸了仗時，他指示德國軍事情報部設法刺殺史達林。他們制定了一個計劃空降一個特別行動隊到莫斯科。所有人員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受過高度訓練並且會講流利的俄語。他們身帶著偽造的證件以及德國軍事情報部為他們準備的背景身分，準備針對史達林在紅場的警衛部隊作一次勇敢的、自殺性的進攻以期改變戰爭的進展。但是這個計劃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德國人意識到他們面對的重重障礙；史達林的警衛防範是堅不可摧的。
布蘭尼岡微笑起來，「我們都知道這只有一個人具備資格去搞定這件事。埃
這次行刺漂亮得無話可說。克拉斯金被割掉陰莖並塞在自己的嘴裡。這倒不是表明史朗斯基是個殘暴成性的人，而是根據檔案記載克拉斯金特別喜歡對他的男性受害者施以閹割，弄成生理上殘疾，而史朗斯基就是喜歡以其道還治其人，一直罔顧禁止他這樣做的命令。不過布蘭尼岡和沃勒斯是對的；麥西再也想不出有其他人更適合去執行這個任務。
局長助理在一件事情上是對的；這個計劃裡有些東西確實可以讓麥西入手。但是這要歷經無數風險。首先，史達林的莫斯科根本就是一個魔域禁地，只有為數不多的西方人被允許進入到這個城市。
當他喝著威士忌，他不由得思索著安娜．克霍列夫並在筆記簿上作著摘要。計劃裡的細節將全都由他來構思，儘管安娜的背景對這次任務來說是再理想不過的了，他還是不情願用她。根據布蘭尼岡所說，從分管她案例官員的報告來看，情況是令人滿意的。她已經逐步在新生活裡穩定下來，適應得很快。但是麥西真的懷疑在她好不容易逃出來後剛過了三個月，她的精神上和體能上能否承受得住這樣的任務。他也清楚要是事情出了岔子，他等於是送她去死。
局長助理插話道：「傑克，我們都知道馬克斯．西蒙的這些情報都是從一個在伯爾尼大使館裡高級別的而且非常可靠的俄國連繫人那裡得來的。他生前是個猶太人。我說他生前是我對他還活在這個人世上抱懷疑態度。不過他當時很憂慮，像他在克里姆林宮的有些朋友一樣，他們當中並不都是猶太人，都在擔心莫斯科的所作所為。傑克，我還是說簡單點吧，史達林現在變得很危險，我不是針對美國來說，而是針對這整個世界，包括他自己的子民百姓。現在從國會議員到馬路上的行人都相信另一次世界大戰即將來臨。而且這也不像是最後的一次大戰，不過這也有可能是最後的一次。這次全球性的摧毀力是巨大無比的。史達林的目標是要搶在我們之前完成他的氫彈製造計劃，而我們可以肯定這一目標是一定能實現的。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前景。
這次是布蘭尼岡回答。「我們幹掉史達林。」
兩個小時以後，麥西來到他在喬治城東面的住所。
「還遠遠不止這些。史達林吃的每一口食物，喝的每一口飲料，都是先要被嘗過以防有人對他下毒。他甚至還有一個專門指定的女人為他準備茶葉。任何一小袋茶葉在用之前都是被安全地鎖封起來。有一次，一袋茶葉被發現沒有完全封好。你們知道怎麼樣嗎？那女人就被送去盧比揚卡的地下監獄裡而被槍斃了。」
布蘭尼岡在一旁插話道：「或許還是由我來作補充比較好，先生？」
局長助理笑得更開了並轉回身對布蘭尼岡說道，「卡爾，不妨在我向傑克解釋的時候你幫我們大家來點飲料。我想這之後我們需要來一杯。」
局長助理微笑道：「我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他需要協助。一路上讓另一個人扮作他的妻子直到他到達莫斯科，這樣就可以幫他照應著。這裡有一個女人叫安娜．克霍列夫。是個逃越邊境者。我相信你在赫爾辛基見過她。她在美國已經快有三個月了。」
當美國有關部門收容了他以後，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拿這個叫人傷腦筋的十二歲男孩怎麼辦。根據他的情緒狀態他們猜想某種十分悲慘的事曾發生在這個孩子身上——他性格內向、反叛而
麥西還是搖著他的頭，「你不明白。讓一個人挨近到史達林身旁去把他殺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以前就有人嘗試過但都失敗了。俄國流亡組織、納粹。還記得那份復興組織的報告嗎？」
布蘭尼岡用手撫了下他那小平頭，然後看著麥西。
麥西問道：「是要什麼樣的措施？」
他沒有朝鏡子裡看一下自己，但是那個晚上他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要老過他那四十一歲的年齡。在他的生活裡，他目睹過許許多多不盡人意的事發生，但是那幅鑽入他腦海裡的畫面，那蒼白的、躺在停屍房裡冷凍的屍體，那鑽在他們腦門上的槍洞，那被小動物嚼去肉的部位，卻叫他心痛。
下午四點
另外一件事——ＫＧＢ常從孤兒院裡選人。他們操縱著所有在蘇俄的孤兒院，他們中的許多人員就是招募自這些孤兒院。麥西總是這樣斷言，史朗斯基的出逃，使得ＫＧＢ可能失去了一個他們原本應該擁有的最好的殺手。
「這些只不過是我們知道的故事，」麥西又說道，「上帝知道在我們不知道的背後到底有過多少人作過這種嘗試。」
「很多。」
「什麼意思？」
簡短的寒暄過後，局長助理看著麥西，微微一笑並問道：「你讀了那文件，傑克？」
局長助理朝前傾著身子，「傑克，要是我告訴你我們有一個計劃你覺得怎麼樣？那計劃有辦法讓人足以潛近到史達林身旁而把他殺死。目前為止，這還只是一個粗框，但要是你願意，憑你的經驗，你完全可以填入具體的行動細節，讓你的人混入莫斯科而使它成功。」
「要是這樣的話，我倒想聽聽。但誰來執行這個計劃呢？」
布蘭尼岡咧嘴一笑。「其實我們和這個世界的人都心裡有數他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瘋魔了，但這份報告確證了這一點並把一切都捅明了。另外還有一件事該讓你知道。那些寫這份病況報告的克里姆林宮的醫生們都已被抓了起來，罪名是企圖毒死史達林。這到底是真是假我們還不知道，但我們知道他們都被關到盧比揚卡監獄裡。我們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如何，但我猜想處境是不會樂觀的。這當中許多人是猶太人。在俄國，全國性的迫害已經開始了，我們認為這是他又要發動他的大清洗的一個信號。另外還有一件叫人不安的事得讓你知道，那就是我們的情報人員肯定了史達林已經在西伯利亞和烏拉爾興建集中營。他想要完成納粹的未競事業。這聽起來很耳熟，是不是？我們跟希特勒交手的那種局面又冒出來了。」
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埃歷克斯．史朗斯基就從莫斯科的一個國家孤兒院裡逃出來。他設法跳上一列去里加的火車，最後偷爬上一艘駛往波士頓的挪威大帆船。
他是個美籍公民，但是在俄國出生，三十五歲。大戰期間他們在一起共事過，那時史朗斯基是ＯＳＳ設在被占領的法國和南斯拉夫裡一個高度訓練過的暗殺小組裡的成員，以協助當地抵抗組織反對德國人的活動。史朗斯基那時以「狼」作為代號活動著。在那些被占國裡，如果有某一個德軍首領或者納粹官員令抵抗組織特別頭疼的話，ＯＳＳ有時就會派一個殺手去刺殺他。但是這要做得像一次意外事故，因為這樣德國人才不會懷疑到是游擊隊搞的手腳而對當地居民施加報復性的暴力。史朗斯基是他們優秀的間諜之一，而且在把這類死亡搞成意外不幸的方面是個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