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第五部分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二十七日

第三十二章

第五部分 一九五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二十七日

第三十二章

在美國大使館二樓的一間房間,角落裡的一個爐子上原木燃著火焰,布蘭尼岡走了進來,他的臉色陰沉,眼睛狠狠地瞪著坐在一旁的麥西。
「什麼?」
「你的朋友從哪裡弄來卡車和制服的?」
「吃吧。這些是鹹魚。它們跟著伏特加一起下肚是最好的了。事實上這是最好的配菜了。伏特加可以去掉它們的臭腥味。自從俄國人占領了後,這食物就沒有像樣過。」
「芬蘭空軍遵照我們的要求想要把他截下。他們從雷達上探到兩架飛機相撞,是在薩里寧回來的路上,隨後信號就消失了。從各方面的跡象來看,他好像是撞上了一架巡邏的米格機。」
史朗斯基將香菸放在菸灰缸裡,然後站起來將她身子拉近。她能感覺到他那有力的牽拉但她還是極力掙扎著,然後他的嘴蓋在她的嘴上,狂吻著她。
「你呢?」
「謝謝,托馬斯。」
這廚房看起來曾是客店廳堂的一部分。圓拱形的牆頂和橫跨在頭頂上的厚厚的櫟木巨梁;天花板上繪畫著狩獵的場面,一層油煙燻在那石膏面上。一張照片掛在一面牆上,是高列夫和一個女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站在他們中間。高列夫滿滿地倒了三大杯伏特加,然後他點燃一支香菸。
高列夫朝牆上的那張家庭照點了點頭,「我的妻子,她在戰爭中死了。左邊的那年輕人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是個牧師。埃瑞克和他就像兄弟一樣。戰爭結束後,紅軍來到塔林把我的兒子給抓走了。那以後我再也沒見到過他。」他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看著他們,「你們最好告訴我你們在這裡時是什麼身分。」
「醫生說了你是輕度腦震蕩,但你死不了。」
「房間不是很夠檔次,但它卻很暖和舒服,而且你們有獨用的洗浴間。」他咧嘴一笑,「看起來你們好像是在度蜜月,我相信你們對共用一張床應該不會反感吧?我已經換上了乾淨的床單和被子。早餐是在八點,在客堂旁邊的餐間裡。我在那裡等著見你們,新婚愉快。」
赫爾辛基
「你相信他嗎?」
「那些人跑到小屋來襲擊。但我分析他們只是衝著安娜而來。事情過去後我們埋了屍體。史朗斯基仍執意要去執行這個任務。瓦西里被殺後,什麼都阻擋不了他。我也就順從了他。或許我是錯了,但是這個計劃花了太多的心血,我希望它能夠最後成功。我知道一旦你知道了發生的事後,你就會重新考慮這行動或者乾脆取消了。但我想這樣就錯過時機了。我衡量過如果我們幹下去事情的嚴重性會有多少。雅克辛還有那些來殺安娜的人不可能知道這項行動的內容,再說他們也都死了。我盤算著或許我們有充分的時間繼續實施這個計劃,在你弄清楚發生的事情以前。」
布蘭尼岡緊盯著麥西那張愁容。
「有意思。」
「樂意效勞。就像人們常說的,我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好好睡吧。」
他看見他們兩人臉上的緊張表情,不由得笑得更歡了,「別擔心,他們也是抵抗組織的而且完全可以信賴。而埃瑞克正好跟那軍需官關係很好。他告訴那軍官他想要借一輛卡車去帕努跟他女朋友相會。看在一箱愛沙尼亞啤酒的份上,那軍需官答應了。」
高列夫哈哈笑了起來,「卡車是從塔林的紅軍後勤庫借來的。愛沙尼亞的游擊隊,就是我們森林裡的弟兄給了KGB制服。那帶你們來的軍官和上士是紅軍隊伍裡的現役士兵。」
「你知道要是莫斯科活捉了他們會有什麼樣的事發生嗎?媽的,這就有足夠的料用來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第一,你逃不了一場當眾審判,而當證據擺到法庭上桌面時,這世上所有的國家都會戳著手指頭指責山姆大叔。這以後,莫斯科就可以徹底地隨心所欲了,而且是正正當當的自衛理由,因為我們是深陷在我們那骯髒陰謀的泥坑裡了——我們是在派一名刺客去刺殺一個世界級的領袖人物,這不管用哪方面的標準去評判,都是件罪惡萬分的事。」
高列夫笑了笑,抽了口他的香菸並吐出一大圈煙霧,「嗯,這樣很合情合理。在這座古城裡,我們一直有許多俄羅斯人光顧。明天晚上,我計劃把你們兩人送上去列寧格勒的火車。這以後你們就跟我不相干了。你們最好給我看看你們的證件,這樣我要被人問起來也說得出名字。」
「別出聲。」
「你怎麼這麼有把握?」安娜問道。
布蘭尼岡彎腰逼得更近了些,「你破壞了規定,傑克。而事情也是非常的嚴重。你想知道有多麼嚴重嗎?」布蘭尼岡解釋了有關在布勞恩屍體身上發現了史達林情況的文件,以及懷疑一個蘇聯的行動小組去過那小屋。
安娜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回味著他說的話。
他將手插入盤子裡那堆鹽浸過的小魚,撮起六、七條,抓在一起咬嚼著魚頭然後全部塞入嘴裡,又再灌了一大口伏特加一起嚥下去。
「你在看什麼?」
麥西的臉頓時慘白,過了許久他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裡面是個窄小、簡陋的臥室,頂上橫著櫟木梁。
他解開她的胸罩,鬆開她的髮帶,她的頭髮隨勢披落到肩上。他含情地看著她的雙眼,「安娜,我想告訴你,發生在我們兩人之間的事真的很美好。這可能是我對一個女人有過的最為親密的感覺了。」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多麼的漂亮,安娜.克霍列夫?」
他向他們道了晚安並合上門。史朗斯基插上鑰匙轉圈將門鎖上,然後看著安娜整理床鋪。他坐在一張椅子上,點燃一支香菸,不住地打量著她的臉。
「我是指埃瑞克。」
「那兩個軍官是什麼人?」史朗斯基問道。
客店後的廚房很是溫暖舒服,而且一張桌上也已預備了夜餐。幾盤已經變涼了的肥肉、油煎的鹹魚乾、山羊奶酪和黑麵包。儘管高列夫是殷勤地花了一番工夫,但這食物仍然讓人倒胃口。
史朗斯基和安娜頓時都緊張地瞪著他,高列夫得意地笑著,「他們沒什麼可怕的。只是來這裡痛飲狂歡幾天。有KGB的客人總是能帶來點方便好處。這樣民兵就不會來騷擾我們了。」
這個店主像受到傷害似的,「不要懷疑這裡的當地人,我的朋友。他們仇恨俄國人。這裡的一半人都有家裡人被那些王八蛋槍殺或送去西伯利亞。」
她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沉思了一會便答道,「我對傑克是什麼感覺跟你無關。但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得說他是我遇到過的心地最好的人。」
布蘭尼岡看著麥西無比震驚的臉,然後坐了下來。
麥西一下子給擊悶了,然後他說道:「史朗斯基還以為那文件已被大火燒掉了。」
二月二十五日
他看見安娜臉上緊張的表情,「別怕,姑娘,他們不會來找你麻煩的。在這裡即使是貝利亞的KGB朋友也不會來碰你一下的。」
「那軍需官?」
麥西揉了揉他的脖子問道,「你怎麼知道薩里寧確實死了?」
「你別這麼說,你沒法擔保這事的,麥西。沒有人能擔保。現在雙方都在使著法寶,任何事都會發生。事實是,現在莫斯科很有可能已經盯上了他,這就非常不妙。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們要搶在事情惡化以前制止它。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要全部知道你的這項計劃是怎麼實施,你怎麼計劃讓他們到達莫斯科。我要那些接應人的名字和接應站的地點還有路線。所有的細節。我要這些答案而且要快。因為不用懷疑,老夥計,我們得讓這個行動流產,不管什麼代價。」
高列夫帶著他們沿著廳道穿過客堂和餐間,踏上一段嘎吱作響的樓梯來到二樓。他從吊在他油膩膩皮帶上的一個大大的金屬圈裡挑出一把鑰匙打開一扇門,並開亮燈。
「我倒寧願就這麼坐著看你。」
史朗斯基和安娜給高列夫看了他們的證件,當他仔細看著他們的證件時,窗外響起一陣車輛的隆隆聲,三個人全都站了起來。高列夫跑過去透過窗簾的縫隙朝外張望著。過了一會兒,他回過身來。
她不禁「噗哧」一聲笑了,「你就像一個蹩腳的演員在唸著更蹩腳的臺詞。要記住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叫安娜.波德金。你不準備睡嗎?」
「什麼?」
「可它沒有。而要是你的兩位朋友安全著地的話,我要沒猜錯,他們就走入一張巨大的羅網裡去了,就得碰上大麻煩了。基斯洛夫和他在莫斯科的同仁馬上就能把這聯繫在一塊兒。他們就希望我們繼續實施我們的計劃,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在你的朋友史朗斯基和那個女的落地時活捉他們。這就是為什麼他們故意不拿掉那文件。那架我們猜想與薩里寧飛機相撞的米格機,它的出現絕不是巧合。基斯洛夫到了莫斯科不到兩個小時,所有的蘇聯陸地邊防哨卡、海軍和空軍基地都該死地一下子進入戒備狀態——包括在赫爾辛基旁的那個鮑庫拉空軍基地。基斯洛夫在莫斯科的那幫人可能不知道史朗斯基確切在什麼時候或什麼樣方式到達,但他們能料猜得到幾分,那些我們以前常用的方法他們會特加設防。」
他遞還他們的證件,然後脫下眼鏡朝桌上隨手一扔,「好吧,讓我把你們兩人安頓下來。你們睡在樓上。我的那兩個客人還在外面鎮裡跟他們的女朋友在一起,不用說,等他們回來時又是喝得醉醺醺的,所以他們不會礙我們什麼事的。」
「史朗斯基絕不會讓他自己被活捉的。」
「不用說,你會對每一個跟你睡覺的女人這樣說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是你從列寧格勒來的侄女,」安娜說道,「是跟我的新婚丈夫來度蜜月的。」
塔林
她仰頭看著他的臉,她知道他說這些是發自內心的。一絲愧疚閃過她的心田,但很快就消隱了,隨即而起的是內心的一陣悸動。她只感到一陣春潮蓋沒了她的身心,暗色中,她禁不住熱烈地吻著他的嘴,接著,他擁起她的身子,橫抱著她走向床。
「這不是事實。或許你是對的,或許我從來就不能對別人相信到讓他們接近我的地步。」
但他緊緊地抓住她,他的另一隻手已經開始在解她的上衣紐扣。她想要阻止他,但他輕輕地將她的手推開並將一根手指輕按在她的嘴唇上。
麥西的臉上頓時顯出悲痛的神情,「為什麼你們要攔截他?為什麼?」
「是俄國人的軍車開往沿海。這些討厭的演習又要把半個城鎮給吵醒了。」
他的雙眸裡有著執著的眼神。她內心裡的一半想要抗拒,但另一半卻又想要靠近他,渴望再得到擁抱和保護。
「你說『俄國人』的語氣。好像你已不再是他們當中的一個了。」
「因為我這客店裡就有兩個KGB軍官。」
史朗斯基喝著伏特加,但他和安娜都沒碰那食物。
「我想他是愛上了你,而且愛得不只是那麼一點點。而你知道奇怪的是什麼嗎?我不知道這到底是讓我更加感到幸福還是感到歉疚。」
他壓了幾下香菸將它滅了,當安娜想要去關燈時,他又抓住了她的手。
布蘭尼岡緊盯著他的雙眼,「我想這是再也明白不過的了。你這下是真的捅了大漏子,傑克。這筆帳得好好跟你算。」布蘭尼岡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別跟我裝蒜,夥計。我大老遠趕來可不是作什麼篝火閒談。我談的是林子裡的那些屍體。我談的是布勞恩,還有雅克辛。」
她看著他,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有一件事要搞清楚。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是不會再有了。我只是一時脆弱而已,就是這樣。你要是在等我脫衣服那你是在浪費時間。我會關了燈在黑暗裡脫的。」
「一個上校和一個年輕的上尉。是老顧客了,回到這裡來找他們以前駐紮在這裡時勾搭上的老相好。他們不要住在唐堤兵營裡,而寧願選擇住在這客店裡。這裡更加隱蔽安全些,食物也好些。而且,我們的小夥子們時不時地會鑽出森林朝兵營開槍。這樣經常敲敲伊凡夥計的腦袋,讓他知道我們仍在戰鬥。」
「把香菸滅掉,快睡覺。」
「你愛傑克嗎?」
「我說了不要……」
她推開他的身子說道:「不!求求你,埃歷克斯,別這樣。還有撳滅那香菸,要不然不等俄國人來殺我們,我們兩人就都被燒焦了。」
「什麼?」
「我們聽到關於雅克辛和波波夫的事後決定去那小屋走一趟。」布蘭尼岡停頓了一下,然後怒氣沖沖地說道:「你當時一出了事就應該馬上跟我連繫。你為什麼不這樣做?」
「我想你最好講出來,傑克,快點講。在我們失去時機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