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圖》第一部 一天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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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一天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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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姆嚷道:「動不了。」
「證物範本。泥土、食物、雜誌、輪軸蓋、鞋子、醫學圖書、藥物、植物……只要妳說得出來的,他都會找到,並加以分類。妳知道嗎?正因為這樣,他只要一看到證物,就馬上知道嫌犯可能去過哪些地方,或做過什麼事。每次呼叫他,他總是在哈林區、下東區或地獄廚房。」
她又猶豫了。「這……」
「萊姆學什麼的?科學嗎?」
「是,長官。」
「百老匯,在商會大樓北邊一個街區。」
萊姆立刻想到譚美珍.柯法斯,想到這位有纖細指頭和長長指甲的女人即將面臨的死亡。
「什麼?」
「我明白,我只想知道哪裡還有使用石綿。」
「那裡有個螢幕,在控制台上,看見了嗎?你用動搖桿把游標移到數字上,等一秒,號碼就會輸入,然後再移動到下一個數字。當七個號碼都輸入後,把搖桿移到這裡撥號。」
麥克風擴音器響了。「萊姆警探,你應該不記得我了,不過以前你在偵查資源組時,我在你那裡工作過。我那時還只是雇員,做打電話的工作,我叫艾瑪.羅林斯。」
「我明白,長官,但這命令是誰下的呢?」
「這裡是巡警五八八五號,完畢。」
「妳為我們找到什麼消息了嗎?」
「要練習。」
「電線他媽的太多了。」萊姆不高興說。
塞利托冷冷地說:「警員,妳聽好。我們全都向林肯.萊姆報告,我不管他是平民還是局長,就算他是他媽的蝙蝠俠都一樣。明白嗎?」
「好吧,」萊姆簡短說,問這位統一愛迪生公司在第十四街總公司的主管。「你們架管線會用石綿當隔絕物嗎?」
「艾米莉亞,」萊姆說。
湯瑪斯大聲說:「我幫你接電話已經太久了。」
「好吧,」萊姆說,降低了音量——這是他道歉的方式。「我待會再練習。你能先幫我撥到統一愛迪生公司嗎?我要和他們的主管談話。」
「我在這。」
(只要你移動,他們就抓不到你……)
柯柏從顯微鏡上抬起頭,一臉的不安。
譚美珍.柯法斯奮力掙扎,不斷把手銬鐵鍊往生鏽的螺釘上前後磨擦,汗水沿著她臉上、胸前和手臂滑下。她的手腕已經麻痺,但她似乎感覺出鐵環已被她磨薄了些。
萊姆對湯瑪斯吼道:「通知隆恩,告訴他目標在漢諾威和珍珠街的地下室,北側那邊。」他把蒸氣的事告訴他。「叫消防隊快過去,要帶隔熱裝備。」
她想問他結過婚沒,但這句話沒說出口,改成了:「他真的那麼那個……」
「我們之前提過埋伏的事。就我目前所知,我不認為會有這種情況。他不在那裡,艾米莉亞,他在的話就不合邏輯了。不過,妳還是空出手準備射擊。」
「沒錯,現在隨時會重新供應。」
「我想我們大概知道她在哪了,就在漢諾威街和珍珠街口。」
「沒。」
第四扇門曾被人撬開,現在是用鐵鍊鎖住。鐵鍊和掛鎖都是新的。
到處都是緊急應變小組和穿制服的警察,至少有五、六十人之多,而且後面還有更多人陸續趕來現場,似乎警察總局的注意力全放在紐約的下城區了。莎克斯忍不住想,如果有人想策動暗殺,占領格萊西公館或領事館,現在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可是,我現在需要了。」
「明白了,完畢。」莎克斯回答,然後看向汽車後座,無聊地猜想那個黑色公事箱裡裝有什麼東西。
一位消防隊員拿了一把結合十字鎬和鐵撬的工具過來。他把工具一端塞進鐵鍊,扯開掛鎖。塞利托一臉期待地看向莎克斯,但她卻茫然回看他。
「萊姆總是親自到刑案現場,在他空閒的時候,也會到外面逛個不停。」
「可是……」
如此多可能藏匿人質的地方。
「你從來沒買過這種程式。」
(不合邏輯。)
「不,長官。我一聽說你投入這件案子,就把原來負責的小鬼踢回九一一去了,我告訴她,這次由我艾瑪來負責。」
「它們會打上這個字樣,是因為它們的尺寸和這家公司賣出的大部份螺絲尺寸不同——十六分之十五吋,而且螺紋也較其他螺絲釘多。那是底特律的密西根機械模具公司製造的。這些螺絲釘只用在紐約,專門設計安裝在六、七十年前建造的舊水管上。只有用這種螺絲才能把水管連接的部份鎖緊,完全密合,比新郎和新娘的洞房花燭夜還緊。這是那個男人說的,他想吃我豆腐。」
她累壞了,停下歇息了一會,扭動手臂以防抽筋。她又仔細傾聽,心想,那是工人在鎖緊螺釘和敲打固定的聲音。聲音很輕,像是最後的幾聲輕敲。她猜這些工人即將修完水管,馬上就要走了。
「呃,是啊,這倒真把我嚇了一跳,」這位資深警探承認:「他氣色看起來不太好,過去他可是個帥哥呢。不過,你也知道,畢竟他經過了那些磨難。莎克斯,妳開車技術怎麼那麼好?妳是巡警隊的嗎?」
蒸氣!
繩子綁得很痛,手銬也鎖得極緊,但最令她害怕的,是那個聲音。
塞利托正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向這棟老建築,班克斯也跟著跑了過來。
「妳到建築物了嗎?」
「什麼樣的東西?」
見鬼,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破洞在哪?」萊姆立刻追問。
「不行!」萊姆大喊:「有人拆開管線,你們不能送出蒸氣!」
「萊姆警探,我剛剛才和他聯絡過了。當妳到達現場的時候,應該先呼叫總部。」
「好的。」
「紐約時報有報導相關新聞嗎?」
「混蛋?」
「不,我要妳到車子後面,那裡有一個標示『02』的手提箱,帶在身上。還有一個較小的黑色箱子,裡面有把聚光燈,妳在我房裡看梅爾用過。把燈也帶著。在標示『03』的手提箱裡,妳會找到一副耳機和麥克風,接上妳的無線電,到警員聚集的建築物那裡。妳一準備好就呼叫我,用三十七頻道。我用的是一般電話,但妳的呼叫會轉過來我這裡。」
警察立刻呈扇形散開,跑向這四扇門。四扇門中有三道從裡面鎖上。
塞利托撇頭比向巷道。「他一定從這邊帶她進去,因為一樓大廳有警衛。」他們快步走進這條鋪有圓石的陰暗巷道。巷道冒著熱氣,充滿尿味和垃圾臭味,附近還有一輛藍色大型垃圾子車。
「這樣太笨了!」
快離開那裡,孩子,快點!快點離開,快!
「我沒嗎?」
「他有點瘋癲。」她突然開口說,強迫改變思緒。
老天,這裡真熱。充滿灰塵、臭味、廢氣,是城市中最醜陋的時刻,讓人脾氣爆發,像哈林區消防栓噴出的灰水。在前年的聖誕節,她和男友曾有過短短的慶祝假期的時間——從晚上十一點到午夜,這是他們唯,能共同挪出來的時間。在氣溫四度的夜裡,她和尼克坐在洛克斐勒中心戶外靠近溜冰場的地方,一起喝咖啡和白蘭地。他們有一致的看法,寧可連續冷一星期,也不願度過一個炙熱的八月天。
「那根破裂的蒸氣管是……是跨過珍珠街往南的嗎?」
塞利托茫然看著她。
即使在這個明亮的下午,在大太陽底下,城市的這個地帶仍是一片幽暗。高樓大廈投射出陰森的影子,每棟建築物外都蒙上一層暗黑如乾涸血跡的灰塵。
「我當然記得,艾瑪,妳的小孩還好嗎?」萊姆想起那個大塊頭、滿臉笑容的黑人婦女,她那時為了撫養五個小孩而同時做兩份工作。他想起她粗大的手指每次都很用力地壓在電話按鈕上,有次還真的壓壞了一具制式警用電話。
萊姆家中的電話響了。湯瑪斯接了電話,然後說:「是警察總局的調度員。」
「誰?」塞利托問。
「我是說,他只是平民,難道沒有責任歸屬或管轄權之類的問題嗎?我需要對某個長官報告,向有警徽的人。」
「萊姆。」
「萊姆。」
她笑了。「可是我不能向他報告。」
「就是這棟樓房?」她問。
最後一聲敲擊。然後,只剩恐怖的沉默。
塞利托說:「我媽曾這樣說,有些人就是『只開一個竅』。呵,用這來形容萊姆再好也不過,他就是這樣的人。有次,有個少根筋的技師把顯示血液用的光敏靈試劑噴在一枚指紋上,而不是用寧海德林,結果指紋完全被破壞,他也立刻被萊姆開除。又有一次,一個警察忍不住在刑案現場小便,還按水沖了馬桶。萊姆暴跳如雷,叫他滾到地下室把所有能在污水池找到的東西都帶回來。」寒利托笑了:「那個警察是有官階的,他說:『我不幹,我可是副巡官。』而萊姆說:『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現在是水管工人了。』像這種事可多著了。媽的!妳開到一百三十公里了!」
「不,他父親好像是國家實驗室的科學家。」
她轉頭望去,看見十幾名緊急應變小組的隊員正全速奔向一棟老建築物。
「我記得有本電子控制器的使用手冊,不知道放到哪去了。」湯瑪斯遍尋牆邊的一個箱子,找出一個小小的電子控制器。他把控制器一端接上電話,另一端插進架在萊姆臉頰邊的一根搖桿。
「好了,走吧!」他吼道。
隆恩.塞利托用鈍鈍的指尖揉著自己的圓臉,完全不在意這位彷彿參加「印地五百」汽車大賽的駕駛。他神情自若地和他的搭檔談論案情,有如會計師在討論資產負債表。至於班克斯,他早已不再著迷偷窺莎克斯的眼睛和嘴唇,注意力已移至時速錶上,隔不到一分鐘就會檢查一次。
「但你們在下城的系統裡的確有些管線還有石綿?」
莎克斯想下車,但豪曼說:「不,警員,妳的任務是留在這輛刑案現場勘驗車上。」
譚美珍哭了幾分鐘,想到她在田納西州東部的家人。她的鼻子塞住了,差點透不過氣。她憋氣用力一噴,把眼淚和鼻涕都逼了出來。她又能呼吸了,這帶給她一絲安慰,產生新的力量。於是,她又繼續開始磨鋸手銬。
豪曼快步走向這輛休旅車,他對塞利托說:「我們正一間一間搜尋,檢查珍珠街上所有建築。目前沒人知道哪裡有拆除石綿的工地,也沒人聽見任何求救聲。」
艾米莉亞.莎克斯的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打,猜想譚美珍.柯法斯可能會被拘禁在什麼地方。找到她的希望似乎不大。前方這個商業區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巨大,有如此多的巷道,如此多的面孔、出入口和佈滿黑窗的建築物。
「我沒有時間!」
「想辦法。我必須自己打電話。」
「可是,我們現在只有這個東西。如果你早聽我建議,在眉毛上方裝上紅外線,過去兩年來你就可以自己打色情電話了。」
刑事現場勘驗車駛向紐約下城,開往華爾街上這條被煤煙燻黑的陰暗峽谷。
「有,」她終於承認了:「但它只說過去石綿污染曾是個問題。」
她還是下了車。
「塞利托警探!」莎克斯叫道。
「誰?」
「沒有了,」她強硬地說:「呃,電線管路從來不用。在我們的業務中,只剩一小部份蒸氣管使用石綿隔熱。」
他的脖子突然抽搐了一下,控制桿掉落到他碰不到的地方。「媽的。」
「那篇報導有提過石綿嗎?」
他們風馳電掣經過「大樓」。她痛心地想:現在我應該在裡面才對。在那裡和資訊部的朋友見面,在訓練教室裡安坐,在冷氣房中待上一整天。
「我知道事情緊急,警探,但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忙,整個城市都有用螺釘,各種油管、瓦斯管……」
莎克斯以六十公里的時速轉彎,滑過多孔的柏油路面,然後踏下油門,把休旅車的速度衝回一百公里。這輛車的引擎真棒,她心想。並決定試試這輛車在一百一十公里時速下的操控性。
她制服皮帶上已掛有一把長長的黑色鹵素手電筒。她把這笨重的十二伏特手電筒放在休旅車後座,抓起那把聚光燈和沉重的手提箱。箱子至少有二十公斤重;對她的關節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她調整握姿,咬緊牙關忍住疼痛,匆匆向十字路口走去。
媽……
「只是隨便走走,看看東西。他一次會走上好幾公里,整個城市都被他走遍了。他會用買的、用撿的,到處收集東西。」
「現在出發!動作要快。」
萊姆警探。
「我們已清除百分之九十了,」這女人語帶防衛地說:「百分之九十五。」
「在那裡,」塞利托叫道:「就是那幾扇門。」
「這……讓我看看。是,沒錯。它在漢諾威街,北側那端。」
「萊姆?他不只是厲害。紐約市的刑案現場鑑識人員每年要處理兩百具屍體。萊姆是最頂尖的,他處理的數量還要多一倍,即使在他負責偵查資源組時也一樣。至於皮瑞提,他還算可以,但是他兩個星期才出去一次,而且專挑媒體關切的案子露面。以上這些話妳別說是我講的,知道嗎?」
對方猶豫一會。
「蒸氣恢復時間是下午三點嗎?」
「什麼?」她問。但無線電已斷,無人回答。
加速向南,躲開騎腳踏車的郵差和計程車。
他說完便離開了。莎克斯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到刑案現場勘驗車的駕駛座,用無線電呼叫總部說她已抵達現場,正等待進一步指示。
班克斯跟著說:「依我看,他倒像霍華.休斯失散的兄弟。」
「是。」
他們轉了一個大彎,下了布魯克林橋。當莎克斯用她啃得乾乾淨淨的手指甲輕敲方向盤時,她又想到這個被綁架的女人,想像這位名叫譚美珍的女人擁有又長又漂亮的指甲。她腦海中再度浮現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像,那隻像白樺樹枝從地下伸出的手,她又看見那根血紅的手指骨。
「在這!」塞利托跑到門口,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上面是否留有指紋。接著他抓起門把猛拉。門開了幾吋,但鐵鍊仍鎖得很緊。他派三個制服警員由正門從裡面下到地下室。一位警察從地上撿起一塊鬆掉的鵝卵石,用力敲擊門把。他連敲了五、六下,敲到第十二下時,他的表情變得相當痛苦,鮮血從他破皮的指頭上流下。
豪曼走開了,塞利托和班克斯也急急向指揮車走去。
「妳知道了?」這位資深警探問。莎克斯點點頭。
「接過來。」
「湯瑪斯!」萊姆叫道:「電話這樣不行,我必須自己撥號。電腦裡不是有語音撥號程式?能用嗎?」
「艾瑪,我愛妳。妳繼續保持聯絡,可以嗎?」
「可是,我們根本沒有。」
湯瑪斯把搖桿放回原位。萊姆尋回耐心,問他說:「這東西怎麼用?」
「是隆恩.塞利托叫妳來的嗎?」
萊姆想起報上一篇文章。「上星期你們的管線有發生破洞嗎?」
「我是被派去的。他們沒問我的意見,就通知我去報到。」就像你們一樣,她心想。「他真的那麼厲害嗎?」
她熟練地閃過一輛超出紅燈停止線的計程車。
在腦海裡,她看見鐵路邊那隻從地下伸出的手,看見那顆戴在血淋淋手指骨上的鑽戒。莎克斯認得那珠寶的型式,她稱它為「安慰戒」——孤單的有錢女人替自己買的,是那種如果她有了錢也可能會戴的戒指。
鮮少人知道這座城市公用設施的恐怖。統一愛迪生公司把水加熱至一千度,然後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時速射向曼哈頓地底。在這些偏佈城市地下的蒸氣管中奔竄的蒸氣仍具有三百八十度的高熱,速度也維持在一百二十公里左右。
她微笑了,當總部的女人說:「明白了,巡警五八八五號。請稍待,萊姆警探馬上會和妳聯絡,完畢。」
「妳可以直說。」
「他來自警察世家嗎?」
「他們會去找她,妳快點準備,馬上到現場勘驗。」
「有,不過那不是石綿外洩。那地方一年前就清乾淨了。」
糟糕,她忘了把耳機接上無線電了。她趕緊摸出耳機,一接上無線電,就聽見:「艾米莉亞,妳在……」
萊姆又朝麥克風喊叫:「通知施工單位!馬上!不能讓他們打開蒸氣開關。絕對不行!」他茫然重複這幾個字,對浮現在他腦海中精細的想像畫面感到憎恨痛惡。他腦海不斷重複上演這個畫面:在管線噴出的兇猛白色蒸氣雲霧中,那女人的肌膚變得粉紅,接著轉為鮮紅,最後片片裂開剝落。
「你要我做……」
「是。」她用力點點頭,沒想到他根本看不見她。她以手勢叫那名醫護員和緊急應變小組隊員跟著她,走進這黑暗的長廊,到處都是陰影、機器呻吟聲和滴落的水珠。
「逛什麼?」
三小時後,艾米莉亞回到家,手上沒有豬肉,她會悄悄溜上樓,免得遇到已抓狂氣炸的母親。她母親總會教訓她,說她這種嗜好會讓她有懷孕的危險,毀掉擁有美麗臉蛋的她成為百萬名模的機會。後來,在她母親終於明白她女兒不是出去跟人睡覺,而只是到長島高速公路上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時速飆車時,她更加生氣抓狂,教訓她說這樣會撞爛她美麗的臉蛋,毀掉她成為百萬名模的機會。
「傑瑞米再過幾星期就要上大學了,朵拉還在演戲,她是這麼認為啦。小鬼們都還過得不錯。」
「妳想申訴可以用寫的,等明天再做。」
班克斯笑了起來。
「沒錯。他是伊利偌大學香檳厄班納分校畢業的,拿了兩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學位——化學和歷史,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讀這些東西。在我認識他之前,他父母就過世了。那是……天啊,離現在十五年了。他沒有兄弟姐妹。他在伊利諾州長大,所以他的名字才會被取為『林肯』。」
「是。」
下午二點四十分。
「他沒告訴妳?」
休旅車上的無線電響了,此時莎克斯的手錶顯示離下午三點還有三分鐘。她拿起無線電:
「我……」
「可是我可以幫……」
在她取得駕照後,她親車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
「我不知道……也許有吧。」
對林肯.萊姆而言,光是這個小動作他就似乎做不到,更別提其他功能了。他已精疲力竭,感到脖子痛,頭也痛。最令他痛苦的是眼睛,現在正痠癢刺痛。他很想抬起手用指頭按摩眼瞼,這樣可以暫止眼睛疼痛,但他卻無法像世界上其他人一樣做出這個每天都會做的小動作。
刑案現場勘驗車終於衝到珍珠街,莎克斯看見豪曼的指揮車。在留下八呎長的煞車痕後,她把車子停在豪曼的車子和另一輛緊急應變小組公務車之間的縫隙。
「別管制式用語,艾米莉亞,」萊姆說:「我們沒時間了。」
他簡短地說:「妳直接向萊姆報告。」
塞利托轉過身。她說:「對不起,警探,問題是,誰是我的直屬上級?我該向誰報告呢?」
「進去。他們已經關掉蒸氣了,但我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帶一位醫護員和一位緊急應變小組隊員,走去鍋爐室。妳可能馬上會看到那個姓柯法斯的女人,走向她,但不要直接走過去,不要從門口直線走向她。我不要妳破壞嫌犯可能留下的任何足印。明白嗎?」
別走,她只能對自己哭喊。別丟下我。只要那些人還在,只要他們持續工作,她就還不會有危險。
統一愛迪生公司的主管說:「呃……我不知道……」
「我一定會。」
「我們詢問過工商名錄上製造螺絲釘的公司,以及負責批發銷售的地方。我們發現,那根螺絲釘上的字母『CE』,是訂購公司的簡寫。這批螺絲釘是特別為統一愛迪生公司製造的。」
「媽的,妳開車技術真棒。」塞利托說,開門下車。在傑瑞.班克斯推開後車門下車時,莎克斯注意到他汗濕的手在車窗上明顯留下指紋。不知為什麼,這居然讓她覺得十分開心。
多年前,在莎克斯還是個十來歲的青少年時,她會趁通常值三到十一點的班的老爸睡覺時,偷走他的Camaro汽車鑰匙,然後告訴母親蘿絲說她要去買東西,還問她需不需要替她到「福特.哈密爾敦豬肉店」帶些東西回來?在她母親還來不及說完「不必了,但妳要搭火車去,不能開車。」這句話之前,年輕的艾米莉亞早已消失在門外,發動汽車引擎向西方衝去。
三十七頻道是涵蓋全市的特殊頻率,是最優先的頻道。
現在,莎克斯開車衝進兩輛並排停車的卡車之間,低聲濤告這兩輛車的乘客或駕駛不會突然打開車門。在呼嘯聲中,她已衝過了這兩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