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拼圖》第二部 羅卡德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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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羅卡德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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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瑪斯,客人等太久了。你能不能……」
「珍妮,我是戴瑞。雖然這很為難,但我還是要請妳暫時關閉所有東北地區的AFIS請求,給我最優先使用權……柏金斯在這裡。他絕對沒問題,如果妳覺得他官不夠大,我可以打電話給華盛頓的那個人……這件事和聯合國有關。」
萊姆說:「我能力比他好。」
這就是戴瑞看待林肯.萊姆的方式,而他正繞著萊姆的床邊走。有些人就會這麼做。癱瘓者是一個封閉的俱樂部,而他們用笑話、點頭、眨眼闖入這個團體。你知道我愛你,老兄,因為我正在嘲笑你。
「馬洛里、坎伯爾,把證物拿到房間去,給我們這位客人一些保管簽收單。警員,妳身上有筆嗎?」
莎克斯仍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
柏金斯也在講電話,說話的對象可能是人質救援小組,或局長、市長,說不定還是總統,誰知道?莎克斯對戴瑞說:「我不知道那枚指紋有這麼重要。」
「誰?那個德國女孩嗎?妳是不是認為我們該再去偵訊她一次?」
「那麼,湯瑪斯,」萊姆說:「太陽已經下山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酒吧開張了。」
物證反應小組,莎克斯想起來林肯.萊姆也曾在這個單位工作過。
「我想是,」戴瑞說:「企圖在倫敦以炸彈攻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會議的幕後黑手,現在可能想在此再試一次。」
波林登時放開戴瑞,後退了幾步。「你要這個案子,你他媽的就拿去吧!」隊長大步走向樓梯,下樓離開了。大門傳來砰然一聲巨響。
莎克斯承認她沒有。「我們全力投入拯救人質的工作。」
「是啊,如果特勤小組的人全坐著任由被害人尖叫的話。」
「我有搜索票。」戴瑞咕噥說,從胸前口袋拿出一張紙。
「在妳離開前,記得先做好再走。」
「我馬上做。」
塞利托說:「那是我……」
「好像玩遊戲。」一位幹員喃喃說。

「有。」
即使慣常冷靜的戴瑞也嚇了一跳,他退了兩步,躲過從隊長口中噴出的口水。
杜拜林雙手交疊在胸前,冷眼旁觀這場爭執。傑瑞.班克斯卻忍不住,跳進來說:「我們現在已掌握住他了,不會再有任何人質遇難。」
「那是標準證物,佛雷德,」萊姆很嚴肅地提醒他。「這都符合標準程序。」
幾個警察在已空了一半的桌前站了好一會兒,全陷入難堪的沉默中,過了一下柯柏才開口:「我看還是來打包東西吧。」他提起一個黑色顯微鏡箱放在桌上,開始旋開拆下顯微鏡的接目鏡,像個音樂家拆解他心愛的薩克斯風那般。
接下來,一切動作開始齊步進行。從戴瑞手中接過相片的那位幹員以小跑步奔向實驗室角落的一台大電腦,把指紋的相片架在掃描器上,另一位幹員在電腦前輸入一些指令。戴瑞抓起電話,一隻腳不耐煩地在地上直點著,然後才低下頭,似乎電話那端已有人回應。
萊姆對波林皺起眉頭。這件事他們本來還有機會挽救,但現在波林卻大發雷霆。
萊姆瞄了莎克斯一眼,看著那難以捉摸的藍眼珠,看著她那一頭凌亂的紅髮。突然,他明白了。
「哎呀,我也真想買一張這種床,萊姆。我可以好好在上面休息,看球賽。好,不開玩笑了,林肯,你最近好嗎?」
「只要告訴我們妳看到什麼。」戴瑞說,伸手夾住叼在齒間的那根未點燃的香煙。
「遠離犯罪。這是妳絕不會想碰的。」戴瑞的黑臉削瘦,充滿光澤,只有眼睛部位有皺紋。他擺出在莎克斯認識他後第一次露出的嚴肅態度。「妳做過最對的事,就是申請調去公共事務處,在那裡妳會表現得很好,不再染上什麼塵埃。事情就是這樣,我敢說,像我這種工作保證妳染上一層灰。」
莎克斯說:「他現在已經有了。」
「你打電話給市長。不然,打給威爾森局長也可以。」
「我們叫柏金斯『大迪克』。別想歪,這不是髒話,『迪克』是字典的意義。不過別擔心他。他很擅長協調,更厲害的是在華盛頓的人際關係,像這種案子,非得用上點關係不可。」戴瑞拿著香煙在鼻下滑過,像在品味一根優質雪茄。「妳知道嗎?警員,妳現在做的可是絕頂聰明的事。」
「因為我什麼屁都不懂,」莎克斯吼道:「這就是理由!你不希望有真正的鑑識專家出現,這樣你才能全盤掌控。只有我……你可以叫我去這,叫我去那,要我完全按照你想要的去做,只有我連坑都不敢吭一聲。」
波林警官大步上前,氣呼呼地對這位高瘦的聯邦調查局幹員說。「戴瑞,你聽見我講話嗎?滾開。」
「但你只是普通市民,林肯。所以不可能是你下的決定,你只可能提出建議,可能提出看法,可是我不認為那是你的決定。
「我也不想這樣做,結果卻變成這樣。一不小心,大家就都陷進去了。」萊姆冷笑說。他知道自己這個笑容真的充滿寒意,但不全然是受到莎克斯的刺激。
「指紋在哪?」戴瑞立刻問。
「我需要的是聯邦調查局的反恐怖份子小組,」戴瑞說,似乎在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們沒受過反恐怖份子訓練。」
「你把案子拿去,佛雷德,」萊姆咆哮:「但別把我們完全切斷,別這麼做。」
「哎呀,士兵鬧叛變了……」萊姆說,翻起眼珠盯著天花板。
「這些混蛋,」班克斯喃喃說,把筆記本往桌上一丟。「真讓人不敢相信。」
莎克斯以顫抖的雙手打開證物袋,把那張指紋的相片交給戴瑞。他接過相片,很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後傳給另一位幹員。莎克斯猜那位幹員應該是這裡的指紋專家。「太好了,」接過相片的這位幹員說:「這是標準的A級指紋。」
圍繞在莎克斯身邊的是一陣像旋風似的活動。她聽見有聲音談論武器、直升機、車輛、反恐怖份子談判專家,還有電話鈴聲、鍵盤敲打聲、地圖攤展聲、槍枝檢查聲。
戴瑞的目光掃過分站主管和其他探員,然後開口說:「現在我們已有第一線的探員前往城裡每個主要恐怖份子的據點,搜尋任何能帶領我們找到嫌犯窩藏地點的線索。我們打算動用所有幹員,所有臥底人員,雖然這表示有些既存的行動會受到影響,但我們決定值得冒這個危險。
萊姆放棄了,疲倦已奪走他所有意志,他現在只希望塞利托和他的疤面搭檔今天早上不曾來過,只希望自己從沒遇過艾米莉亞.莎克斯,希望自己沒換上這件可笑的白襯衫。現在他只覺得頸子硬得很,感覺脖子下面沒有任何東西支撐。
「不,長官。這些線索都很直接,」莎克斯說:「這些線索都讓我們找到了人質。」
「回答我的問題,萊姆,你要我做這種工作的真正動機是什麼?」
「不。」
分站主管看了戴瑞一眼,戴瑞便接口說下去:「我們已從紐約市警局那裡接管這件案子,但我們仍會借用他們的人做為支援。現在,我們有一位來自刑案現場的警員,為我們做現場簡報。」戴瑞的聲音變得完全不同,先前那種流氓口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集骨者已開車在紐約大學的華盛頓廣場繞了十五分鐘。這裡的人很多,但大部份都是小孩、參加暑修的學生和溜滑板的青少年。此處雖然充滿歡樂,氣氛卻有些詭異,街上處處可見歌手、耍戲法者和雜耍演員。這使他想起包里街的「博物館」一八〇〇年代頗受歡迎的地方。當然,那裡並不是博物館,而是一條拱廊街道,擠滿表演滑稽歌舞劇、畸形人展覽和鋌而走險的人。在那裡,小販叫賣的東西從法國明信片到真正十字架的碎片都有。
自己人。
聯邦調查局的實驗室大得讓人印象深刻,輕易便把萊姆的臥房比了下去。
「滾開,戴瑞。」波林說:「這是我的案子。」
戴瑞交給她一張完整的證物清單表,她開始一項一項核對。剛才在她說話的時候,她注意到身邊的人全沒停止工作——有的幹員在打電話,有的人聚在一起低聲交換意見,有的人在抄寫筆記。然而,現在當她看著這份清單,說出「我在最後一個刑案現場採到一枚嫌犯指紋。」這句話時,她發現房裡的人全都安靜下來。她抬起頭,看見辦公室裡所有人都看向她這裡,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老人打開後車門,傾身向車裡說:「你的眼睛應該往你前進的方向看。」他以訓誡的口吻說,語氣卻沒有惱怒之意。
實驗室裡響起一片交頭接耳的嗡嗡聲。
「看看這個,」戴瑞說,戳了一下克林尼頓床。「這是星際戰艦裡的東西。瑞克指揮官,你可以坐著太空梭逃走了。」
「沒問題。」他邊說邊戴上滑雪頭套。計程車猛然向右轉了個方向,加速往西邊前進。
戴瑞深灰色的手指合成了十字。「拜託、拜託、拜託。」
「別在意,」他說:「該做的事妳已經都做了。」
「還有別的選擇嗎?」塞利托問。
她轉身往房門走了幾步,但又突然轉身說:「難道你除了證物之外,什麼都不在意嗎?」
她又開始摳指甲了。別摳了,她對自己說。總是這樣,她說歸說,指甲卻不停地深深掐入肉裡。疼痛的感覺很好,心理醫生永遠也不會明瞭這點。
「妳有確保證物嗎?」柏金斯問莎克斯。
艾柯特?那位副局長?他怎麼會捲進來?
「我們只失去一個,」塞利托提出糾正,不安地看著波林,但波林仍在怒火中燒。「第一位被害人我們完全無能為力。他是一張名片。」
莎克斯知道指紋被分為A、B、C三級,再往下的等級就多半不被執法機關接受了。本來她可以相當自豪自己竟然能採到這種高等級的指紋,但這個情緒卻被眾人怪她「不早說」的氣氛給粉碎了。
莎克斯跟那兩個人走進一間小房間,在他們離開去找聯邦制式的保管簽收單的時候,她一直緊張地猛把彈簧原子筆按出喀噠聲響。一會兒後,那兩個人帶了一疊簽收單回來,莎克斯便坐下來,開始打開證物袋。
「是我,」萊姆說:「那是我的決定。」
她點點頭。
「你們沒敲門,」萊姆說:「所以我請你們出去好嗎?」
另有一位幹員詢問他們是否能解讀這些暗藏玄機的線索。
「可是我不是你底下的兵,我打一開始就不想這樣做。」
莎克斯繼續說:「對你來說,這全部都只是一場遊戲,是嗎?莫娜莉她……」
萊姆說:「別這樣,佛雷德,我們快要掌握住這傢伙了。你可以和我們一起辦案,但別全部拿走,這個嫌犯和你之前遇過的歹徒完全不一樣。」
「你認為你們能在十一點的新聞之前結案嗎?」
她兩手交握杵在原地,像個參加舞會又後悔出席的小女生。
「這……」塞利托一時答不上來,只好看向波林。波林說:「你會拿到一份報告,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這樣。」他現在已開始防禦了。
「實——際——上,現在他媽的這是我們的案子了。」戴瑞走到桌邊,隨手拿起一件柯柏的裝備。
塞利托和班克斯都站了起來,但莎克斯不理會他們。
「你為什麼不問問她的意見?」莎克斯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但這種笑和以前不同,是充滿邪意與不屑的,就像一些憎恨殘障病患的護士和看護在恢復室巡房時會裝出的那種笑容。萊姆不喜歡刻意裝出客氣態度的艾米莉亞.莎克斯,他喜歡的是那個心直口快的艾米莉亞……
集骨者看見一位滿臉病容的年輕人站在路邊。這傢伙有愛滋病,他心想,但你的骨頭卻是健康的——而且很突出,你的骨頭將會持續至永恆……這個年輕人不想搭車。計程車從他面前駛過後,集骨者仍貪婪不捨地從後視鏡打量他削瘦的身形。
「這位病人在這裡做什麼呢?克拉契博士?」
「他有嗎?」分站主管看了戴瑞一眼,戴瑞聳聳肩。柏金斯問莎克斯:「妳怎麼知道?」
「什麼反恐怖份子?」萊姆問。
「你們已失去兩個被害人了。」戴瑞提醒他。
她低頭看著拇指,臉上的表情顯示出她又看到熟悉的情景。她立刻從口袋拿出一包面紙,抽出面紙裹住她滲血的指頭。
「皮瑞提不是一個快樂的童子軍。不,先生,我和他剛剛才和艾柯特談過。」
「他當然知道。」
「呃……我只是有點懷疑,長官。那個人質怎麼辦?」
「對不起。」集骨者喃喃說。
「而且,我還聽說豪曼的手下找到被害人後,卻沒有馬上進去救人,對吧?第五頻道的人都拍下來了。在你們派人進去前,他們足足錄下五分鐘的尖叫聲。」他歪嘴露出微笑,看向塞利托。「隆恩,好兄弟,這大概就是你剛才說到的麻煩吧?」
「什麼陰謀?」
戴瑞轉向萊姆,很誠懇地說:「別擔心,林肯。我們會抓到他。下次你聽到的,會是他的頭顱吊在城門口柱子上的消息。」
「讓你們被那些迂迴的線索牽制,說不定這是他聲東擊西的戰略。」
這裡的空間占據了整棟樓層的一半,裡面佈滿電腦、各類電子儀器和三十幾位幹員,場景就像湯姆.克蘭西的電影。這些幹員像極了律師或商業銀行家,個個都穿著白襯衫,結上了領帶。在這裡,第一個讓人聯想到的字眼便是「清爽」。此時,艾米莉亞.莎克斯站在實驗室中央,因身上那件沾上老鼠血、塵土和動物糞便的深藍色制服而顯得分外突出。
奧迪加,一位從墨西哥市來到曼哈頓的企業家,最近成為詹姆斯.施耐德失控衝動情緒下的被害者。墨西哥市的政治情勢動盪不安(近年來民粹主義大肆高漲),讓商業行為變得難以進行。但這位野心勃勃的企業家來紐約不到一個星期,就平白無故地失蹤了。有人說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西區的一家酒館裡,警方立即判斷他極有可能遭到施耐德的毒手。不幸的是,警方最後證明他們的確說中了
「誰?」
施耐德把磚塊綁在老奧迪加的腳上,將他推下碼頭,泡在哈德森河中,讓惡臭的河水及水中的魚蝦侵蝕他的身體,直到完全變成骨頭。他的屍體是在失蹤兩週後才被發現的,因此不可能有人知道這位可憐的被害人在被丟進水裡時,意識是否清醒。不過,警方懷疑這是有可能的,因為施耐德極殘忍地將捆綁被害人的繩子縮得很短,讓老奧迪加的臉保持在水面下幾吋的位置——毫無疑問,他雙手曾拚命扭動掙扎過,好讓自己的臉向上仰望天空,儘可能延長自己的生命。
「我不認為嫌犯是恐怖份子,」杜拜林說:「不管他犯罪的心理動機是什麼,這絕不是他真正的原因。」
她概略報告了刑案現場的情況,並加上萊姆與杜拜林的推論,幹員們皆想不通這個嫌犯奇怪的做案手法。
「要等多久?」
坐在電腦前的那位幹員說:「掃描好了,現在在傳輸中。」
「十到十五分鐘。」
柏金斯把精力充沛的注意力投向她。「我有個問題,警員,妳承認這名嫌犯很聰明,對吧?」
「可以,所以我們真的不認為他是恐怖份子。」莎克斯堅持說。
「為什麼,你只是個被寵壞的頑童,萊姆。」
「做什麼事?」
後門砰然一聲關上了。
一位身材高大、穿著潔淨灰色制服的男人正在和戴瑞說話。這兩個人都很高,卻低著頭,一副嚴肅的樣子。莎克斯猜想這個人就是聯邦調查局曼哈頓分站主管湯姆士.柏金斯,但她不敢確定;一位巡警和聯邦調查局幹員接觸的機會,就像乾洗店工人或保險業務員一樣少。這個人看起來不苟言笑,很有幹勁的樣子,目光不時瞄向釘在牆上的一大面曼哈頓地圖。戴瑞低聲對柏金斯說了幾句話,柏金斯點了幾次頭,接著便走到一張擺滿檔案夾的纖維板桌前,目光掃過實驗室裡的所有幹員,然後開始說話。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戴瑞。戴瑞伸長脖子問:「妳說妳採到一枚指紋?」
莎克斯想起來,自己先前看見大批警察沿著珍珠街搜索時,也曾有過這種想法。「所以歹徒的目標是聯合國會議?」
「抱歉?」萊姆對他揚起一邊濃眉。
「不,長官。我指的是下一個人質。」
「你可以派搜查用的警力支援我們,要不你們就全部退出。就這樣了,如果你們不介意,現在我們要把證物帶走了。」
「快找!快找!」有人高聲叫道。
「他們有敲門嗎?」萊姆問湯瑪斯。
班克斯拿起剛從現場蒐集到的證物袋,全裝進一個大塑膠袋中。戴瑞把手伸向他,班克斯瞪了他一眼,把塑膠袋扔到桌上,便轉身走到房間另一端去和其他警察站在一起。林肯.萊姆介於他們中間,算是個中立地區,而艾米莉亞.莎克斯則像生了根似地站在萊姆的床邊。
我們已經做了這麼多努力,萊姆心想,我們已有一種感覺,就快知道嫌犯使用的語言,就快要看清這個人了。他突然覺得有些驚訝,明白自己做的正是他向來就喜愛的工作,隔了許多年後才又有的機會。可是現在,卻有人過來把這一切都從他身邊奪走。頓時,憤怒的情緒在他心中高漲。
「各位請注意……我剛才得到局長從華盛頓傳來的指示。你們大概都已聽說發生在甘迪酒機場的案子,嫌犯的動璣很不尋常。幾個被害人遭綁架,卻缺乏性別等共同性關連,就連續犯罪而言,這種情況很少見。事實上,在南區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嫌犯。鑑於這個案件可能與這星期的聯合國會議有關,在經過與總部、昆迪可和祕書長辦公室協調後,我們獲授權全權處理這件案子,而且優先等級列為第一順位。」
「我不是警探,長官,我在巡警隊工作。」
「好吧,你想去哪?」
為什麼消息會走漏?每個人都發過誓要對這件案子保密。
「非常聰明。」
「喂,警員,妳的時間不夠了。」塞利托吼道。
「不,我是說真的。以紐約為例,假如一位專家以人工方式比對所有指紋檔案卡片,得花十五年時間才能做完。絕不騙妳。如果用自動搜尋呢?只要十五分鐘。過去我們靠指紋抓到嫌犯的機率也許只有百分之二或百分之三,但現在已提升至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二。哈,的確,指紋就是黃金,萊姆難道不知道嗎?」
「天啊!」一個幹員叫道:「妳為什麼不早說?」
萊姆緊緊盯著她,而她顯然想迴避他的目光。萊姆對戴瑞說:「你說……皮瑞提?不正是他解除嫌犯觀察第一位被害人現場的交通管制?不正是他在我們還有機會取得寶貴證物前就撤除了現場封鎖?破壞了我們有遠見的莎克斯辛苦封鎖起來的地方。我們的莎克斯做對了,而皮瑞提和其他人全錯了。沒錯,她的確是。」
「莎克斯警探……」柏金斯有話想說。
艾米莉亞.莎克斯的右食指正摳著拇指,指甲邊緣的地方已滲出血液。
「我們在這裡的工作是快速反應。你們會被分成六組,進行分析所有線索。你們將協助人質拯救和障礙排除工作。」
「是,長官。」
她沒想過這點。「我想,或許有點可能吧。」
他放慢了一、兩次車速,但沒人想搭車,也沒人坐得起,於是他轉向南邊。
「艾柯特長官希望妳到我們那裡做刑案現場簡報,他還說妳星期一就可以開始到新單位工作。」
若是這樣,就表示萊姆完全想錯了方向,這樣可以減輕一些她心中的罪惡感。
「湯瑪斯,」萊姆打斷他:「我好像已經開口叫你做事了。」

在二十年的警界生涯中,萊姆還沒見過像這樣的強橫接管行為。
她的眼睛快噴出火來。「你看!你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莫娜莉.格傑,被綁在坑道裡的女孩……在你眼中,她只是整個大謎團中的一小部份。她的身上爬滿了老鼠,而你只說『那是牠們的天性』?牠們的天性?經歷這次事件,她再也不會和以前一樣了,而你在乎的,只有那些你認為寶貴無比的證物。」
「交給他們。」塞利托命令他。
「我知道,」湯姆士.柏金斯立刻說:「但在這麼做的時候,他也成功讓我們遠離了其他目標,不是嗎?」
他把目光移回前方,差點沒看見一位走下人行道伸手攔車的老人。他猛打方向盤踩下煞車,那老人也發揮體能極限即時向後跳開,計程車在超過老人所在位置後才戛然停下。
波林隊長不理他。「滾!」他又吼道。「你們不能搶走我的案子!」在房裡眾人驚愕中,波林衝上前,一把抓住戴瑞綠西裝的領子,把他推到牆邊。戴瑞愣了一下,才用指尖輕輕把隊長的手撥開,然後拿出行動電話。他把電話遞給波林。
「難道不可能是虛張聲勢嗎?」
三十個幹員都看著她,其中有兩位是女性。
柏金斯回答:「噢,我們當然知道很有可能會有下一個被害人的事實。」
戴瑞再次打量房裡的裝備。他對這個臨時成立的實驗室感到驚嘆,但很快就壓下內心的這種感覺。「抱歉,現在是我們接管了。」
班克斯猶豫了一下。
「長官……」莎克斯說。
「沒你的事,」萊姆說,張口大大打了個呵欠,以為可以藉此平靜他剛剛被刺痛的心。「我一點也不在意。」
「喂,警官,」分站主管柏金斯說,另一隻手摀住電話筒。「我想請妳現在趕快完成證物保管簽收,我要把證物送到物證反應小組了。」
「林肯。」她走向床邊。
戴瑞把他黑黝發亮的臉轉過來,瞪著塞利托。「太閒?太閒?我才不會這麼無聊呢。是你打電話叫我來的嗎?」
波林厲聲吼道:「我們認為,這件案子完全不干你屁事。這是他媽的我們的案子。」他的音量把萊姆給嚇了一跳。萊姆很清楚這位壞脾氣警官的傳說,但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如此一來,威爾森局長就會大舉抽回原本負責維護聯合國會議安全的警力,投入偵辦綁架案。那名嫌犯可能想引開眾人注意力,這樣他就能放手進行他真正的任務。」
但莎克斯仍繼續說下去。「你沒辦法親臨刑案現場,這點我很難過。但你甘冒風險調查,純粹是為了滿足你的自我,這就是令我痛惡之處。」說完,她抓起巡邏帽,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間。
分站主管說:「戴瑞探員?請你向大家簡報一下我們要處理的這件案子的相關資訊。」
「聯合國和平會議。我得到密報,說機場那裡將有事情發生,那個嫌犯抓了兩個人質的機場。」
「妳該走了,艾米莉亞,」萊姆說:「他們的車還在下面等妳呢。」
她愣了一下,先看了萊姆一眼,才回答戴瑞的話:「是。」
「我馬上去。」
「呃,但事實是,昆迪可和我們卻都這麼認定。很高興你們有不同的看法,不過這也是我們要接手的理由。」
她的話讓分站主管感到有些苦惱。在法庭上,穩固的案子會變得敗訴,通常是因為一連串證物保管的疏失。這是嫌犯的辯護律師會第一個提出詰難的問題。
(我的艾米莉亞做對了,我的艾米莉亞保護了現場……)
傑瑞.班克斯撿起桌上的筆記本,用拇指翻動,假裝認真地查看內容。塞利托說:「林肯,對不起。我……」
柏金斯抬起頭,皺著眉頭,顯然認為她不該在簡報的時候插嘴,應等到最後的提問時間再說。「嗯,妳有什麼事嗎?」
莎克斯也知道調查局的AFIS(自動化指紋認證系統)是和全國的警政單位共用的,所以戴瑞才會打電話要求暫時停止開放。
戴瑞瞄向柯柏的桌子。「那麼,這件案子是我們的了。大家都同意嗎?」
集骨者心想:這人又老又瘦,皮膚會像絲一樣貼在他的骨頭上。
「在被害人尚有氣息時,」萊姆低聲說,口氣像替她上課:「齧齒類動物的咬傷都很淺,僅止於皮肉傷,醫護人員頂多替她打一針狂犬病疫苗。在這種情況下,多咬兩口和少咬兩口有什麼差別?」
「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波林怒道:「是我要市長把這件案子壓在地方的警政單位偵辦,而且現在我們已經控制住它了。請你走吧,戴瑞。」
「好,很好,」分站主管說,看著成堆的檔案。「如果妳能就妳所知道的事告訴我們,這將對我們有很大幫助。」
「是嗎?」戴瑞立刻反應,像醫生觀察到微小的腫瘤。
「它當然重要,至少,在有了AFIS之後。在過去,採集指紋多半是為了作秀,好讓被害人和媒體知道你有在做點事。」
「無論如何,以後妳不會再做了。工作已經圓滿告一段落,不是嗎?」
「湯瑪斯,能請你送艾米莉亞出去嗎?」
「沒有,他們沒敲。」
他發現戴瑞剛才好像在和他說話。
戴瑞對她說:「莎克斯警員?」
「東區。」
「現在,警員,妳能為我們分項列出這些證物嗎?」柏金斯問。
「去你的,戴瑞,」塞利托說:「你是吃飽太閒了。」
他朝其他同伴點點頭,一行人收拾好證物後便下樓離去。戴瑞走到走廊上,朝仍待在房裡的莎克斯喊道:「妳不來嗎?警員?」
「知道卻沒有全力追查?噢,這就是他的疏失了。」
「那麼是誰投了銅板打了這通電話?」
戴瑞問:「我是說,政治因素不可能成為行兇動機嗎?」
「是的,嫌犯在和上一個被害人打鬥時,手套被打掉在地上,他去撿起來時,沒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碰到地面。」
戴瑞笑說:「你們知道我是怎麼聽說這件案子的偵辦工作嗎?你們找了普通市民來辦刑案。」戴瑞向前兩步,看著萊姆的特製病床。「你們還找了一般巡警來做現場鑑識,又派特勤小組去超市買雜貨。」
她身後響起一個人的聲音,那是戴瑞,像嬉皮似地與其他人不太一樣的傢伙。在坐車來這裡的時候,車上有人告訴他戴瑞的外號叫變色龍,而莎克斯現在漸漸明白他為什麼有這個綽號了。
戴瑞對她說:「我們認為最好把焦點集中在那頭野獸身上。」
「記住,警員,」分站主管說:「我們會儘可能快速行動,確保人質平安。」
「你在開玩笑。」
「滾出去,」波林喃喃說。他的眼神冒出了火,聲音提得老高。「都給我滾出去!」他大聲吼道。
「報告。是啊,喂,你們要怎麼送報告過來?用驛馬快遞?還是用郵局平信?告訴我,吉姆,對一個進行中的案件來說,前一晚的報告有什麼幫助?」
湯瑪斯說話了。「林肯……」
「吉姆……」
「我……」
「我和現場鑑識工作完全沒關係,」她衝口而出:「我從來沒想過要做這種事。」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知道,長官,但他在上一個刑案現場留下了線索,如果他手上沒這人質,就不會這麼做了。要不,就是他現在正準備去抓人了。」
「我對動機沒興趣,」萊姆說:「我感興趣的只有證物。」
萊姆那是什麼表情,他以為是我向艾柯特抱怨才讓這件案子被人搶走。他那個表情……
戴瑞下樓去了。
戴瑞露出失望的表情。「但緊急應變小組呢,林肯?都是納稅人的錢。這就像德州鍊鋸大屠殺那樣宰割納稅人……」
波林說:「我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什麼意思?」
「妳……我敢說紐約市警局上下都認為他只是個瘋子。我是說,你們把他當成一般犯罪者。可是,他既然如此聰明,說不定這是他設下的圈套,故意引你們往那個方向思考,然後他就可以進行他真正的陰謀。」
他以為會聽見樓下大門被砰然甩上的聲音,說不定還會震碎門上玻璃,但樓下只傳來輕輕一聲門鎖扣上聲,接著就完全寂靜了。
戴瑞總結說:「你們應該一開始就通知我們。」
戴瑞的注意力又轉回莎克斯身上。他看著她,卻對萊姆說:「你叫皮瑞提別管刑案現場?林肯,這實在有些荒謬,你為什麼總是做出一些像這樣的事?」
她對萊姆的氣惱已平息,思緒不再圍著一百件她想要說、或希望自己有說出來的事打轉,她強迫自己把心思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之上。
老人猶豫了一下,左看右望都沒發現街上有其他計程車,於是便鑽進車裡。
「別這樣,佛雷德,」塞利托說:「我們可以一起辦案,我們能合力抓住這個混蛋東西。」
不過林肯.萊姆也知道,這種態度會很快、很快就會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