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子》第二部 美麗的國家

10

第二部 美麗的國家

10

「沒有。」
.十名偷渡客逃逸;七名成人(一名老人,一名受傷女性),兩名兒童,一個嬰兒。偷走教堂車輛。
.偷渡客以「家庭商店」商標偽裝車身外觀。
湯瑪斯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鍋子和抹布放下。他先把紫色的領帶塞進襯衫中,免得染上白板筆的墨漬,才大步走向房裡的白板。他雖然不是刑案鑑識組的成員,卻也已好幾次非正式地參與偵辦行動,早已對整個過程相當熟悉。於是,他轉頭問戴瑞:「這件案子有名稱了嗎?」
她靠在一張實驗桌邊,參照自己做的筆記向大家報告。「十四個人搭乘一艘救生艇在伊斯頓鎮東方半哩處登岸,在往東角的公路上。」她走到牆邊,指著長島地圖上的一個點。「那個地方就在霍登燈塔附近。當他們接近岸邊時,救生艇撞上一塊礁石而開始洩氣。當時有四名偷渡客摔落海中,隨後被沖上海灘。其他十個人則留在一起,他們偷了教堂的廂型車,然後逃離海邊。」
她的手指消失在她濃密的紅色髮絲之間,開始拚命搔起頭皮。莎克斯經常會用這種小動作傷害自己,儘管她是如此美麗的女人,也曾經當過時尚模特兒,她的手指甲卻幾乎只剩殘根,有時還留有斑斑血跡。萊姆已經放棄研究她這種自虐的習慣是從何而起的,而且,奇怪的是,他竟然還嫉妒起她。他自己有時也會飽受緊張情緒折磨,唯一的差別是,他並未擁有這種管制情緒的安全閥,無法以她那種方式來化解壓力。
「我是聽說的。」佛雷德說。
莎克斯把這輛車子的相片貼在白板上。
戴瑞插嘴了。「就讓艾米莉亞去吧。」
「好了,」他說:「我們開始吧。」他環顧整個房間。「湯瑪斯?湯瑪斯!他上哪去了?幾分鐘前他還在這裡。湯瑪斯!」
萊姆皺起眉頭。「在這種天氣下,天又還沒亮,怎麼會有人把車子停在那裡?」
萊姆注意到佛雷德臉上閃過一絲憂慮的表情。「怎麼了,佛雷德?」
「為什麼?」
萊姆點點頭。
塞利托把這個問題推給戴瑞,而這位聯邦調查局幹員說:「我們必須分頭進行,除此之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第一,我們要趕緊抓到惡鬼。第二,我們必須搶在惡鬼之前,找到那些偷渡客。」他看向萊姆。「我們打算把指揮所設立在這裡,你應該不反對吧?」
「沒錯,」莎克斯挑明了說:「但是你覺得他在一位聯邦官員面前,會願意吐露多少真話呢?」
「我還找到這個。」莎克斯舉起一個裝有一根金屬管的塑膠袋。「偷渡客中有人拿它來擊碎廂型車的玻璃窗。上面沒有可以目視的指紋,因此我覺得還是帶回來再採集指紋比較好。」
聯邦調查局的紐約分局最近才剛成立一個電腦和電子小組。戴瑞打了一通電話,安排一位幹員來拿這支行動電話,帶去市中心聯邦調查局的刑事實驗室分析。
「我也去。」莎克斯馬上說。
萊姆若有所思地說:「所以,他追殺他們,開槍射殺偷渡客,又對拋下他而自己逃走的司機開槍。這些都是他一個人幹的,沒錯吧,莎克斯,妳沒有發現任何與那位神祕助手有關的線索?」
.兩名偷渡客在海灘被射殺;皆從背後。
.血跡樣本已送實驗室化驗。
她解釋說:「海灘那裡的情況很糟,風雨太大了,所以我只在救生艇的馬達、艇身周圍和那支行動電話上採到一點指紋。」她舉起拓印下來的指紋卡。「而且,這些指紋的品質都很差。」
「梅爾,馬上進行。」
萊姆沒時間對惡鬼生氣,沒時間惱怒他毫無人性的殘酷手段。「好吧,莎克斯,」他冷冷地說:「先講海灘,告訴我們那裡的情況。」
「什麼事,林肯?」這位看護匆匆出現在門邊,手裡拿著鍋子和抹布。
「是的,老闆。」湯瑪斯轉身想往廚房走。
他在心底默默地對他的神經外科大夫維佛醫生發出請求:幫我一個忙吧,把我從這種恐怖的監禁狀態中釋放出來,求求妳……接著,他重重地甩上這些個人情緒的房門,對自己發了一頓悶氣,然後才把注意力移回莎克斯身上。
「你來當我們的書記官……把我們發現的摘要寫下,」他揚起下巴朝白板一撇。「盡情施展你最優美的字跡。」
.據信惡鬼有手下潛伏在政府機關中。
「我們也沒發現第四位偷渡客的線索?跌出救生艇外失蹤的那個人?」
「等等,」萊姆打斷她。「那輛車距離海灘多遠?」
「政府機關?」塞利托問,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海上發現三具浮屍——兩名被射殺,一名溺斃。屍體相片和指紋會送交萊姆和中國。
.一名偷渡客受傷——宋約翰醫生。一人失蹤。
莎克斯則繼續報告現場情況。「隨後,惡鬼搭乘另一艘救生艇,在離那些偷渡客上岸地點東邊約兩百碼的地方登岸。」
對於一些重大刑案,聯邦調查局總是會以頭字語來做為案件的代號,例如著名的「阿布斯坎行動」。戴瑞捏了一下夾在耳朵上的香煙,然後說:「沒,目前還沒有。不過我們可以自己取名字,再告知華盛頓總部讓他們沿用就行了。我想,就以我們追捕的這小子的名字,取名為『殺鬼行動』如何?大家覺得夠不夠驚悚?」
「什麼其他卡車?」莎克斯問。
「好了,各位,偵查的要旨是什麼呢?」萊姆大聲地說。
在萊姆的指示下,湯瑪斯把一張紐約市地圖貼在牆上,緊挨著先前那張用來追蹤福州龍號航向的長島地區海域圖。萊姆凝視著那張海域圖,看著地圖上曾用來表示福州龍號所在位置的紅點,不禁又感到一陣自責傷痛,想到正是因為自己未能洞察機先,才會造成船上那麼多偷渡客死亡。
「這點我相信,」鄧艾迪憤恨地說:「如果他在中國能收買幾十個政府官員,在這裡為什麼不行?」
「血跡樣本呢?」柯柏問。

「我現在打算這樣,」戴瑞說,邁開長腿在房裡來回踱步。「我們不要和這傢伙玩下去了。我要從南區和東區分部再多調派十幾名人手投入這件案子,並要求昆迪可總部派一支特殊戰術小組來支援我們。」
科伊一眼便從這張拍立得相片認出這是在中國城的哪個地點。「那附近有地鐵站,人潮很多,一定會有目擊者才對。」
「受傷的那個人呢?」科伊問。
「他們挖起不少植物,把它們放在車內後座。」
「車牌的部分呢?」萊姆問。
「我多多少少救了他一命。」
.指紋已送至自動指紋辨識系統。
她朝腳印的相片點點頭。「沒錯,我確定第二艘救生艇上面只有惡鬼一人,在海灘上開槍的人也都是他。」
萊姆點點頭。他早就不在乎受到他們侵擾,不在乎自己的房子變成紐約中央車站。無論付出任何代價,身為刑事鑑識家的他一定要找出這個濫殺無辜的狠毒角色。
中國城:失竊廂型車
萊姆的注意力只放在她帶回來的東西上:一個灰色的牛奶板條箱,裡面放了一包包的塑膠袋和紙袋。莎克斯把這些證物交給柯柏,然後逕自往樓上走去。「我五分鐘後下來。」
「植物?」
移民局的哈羅德.皮巴迪已經走了。由於行動失敗,他得趕去處理記者會的事和應付來自華盛頓高層的關切電話。
他看了莎克斯一眼,意思是:繼續下去。「摩擦脊呢?」他問。這是刑事鑑識的專有名詞,指的是手指、手掌和腳部的指紋。
「救生艇和海灘上的血跡幾乎全被大雨沖洗掉了,我只在沙地上採到三個樣本。廂型車裡的血跡就多了,而且還沒有凝固。」她找出裝有一些玻璃瓶的塑膠袋,遞給柯柏。
長島伊斯頓鎮刑案現場
「這種事我以前碰多了。」塞利托說。儘管令人驚訝,但萊姆也很清楚,這是一般市民見到警方出示閃亮盾形徽章後所導致的一種選擇性失憶症。
「我猜,這是為了遮掩其他偷渡客,並讓他們偽裝成『家庭商店』運送貨物的員工。除此之外,我在車上找到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些指紋、幾塊破布和血跡。血跡濺在窗戶和車門上,因此我判斷這名傷者受傷的部位應該高於腰部,也許是肩膀或手臂。」
「我真希望能在那傢伙進入市區前就逮住他。」
「會不會是剛好經過看到救生艇?」戴瑞提出假設。
莎克斯點點頭。「沒錯。在遮陽棚底下的沙地上,我找到一些無法判斷的痕跡,看起來很像有東西被拖行,但前面又沒有腳印,只有後面才有。所以我猜,那應該是一個爬行中的嬰兒。」
萊姆叫道:「馬上掃描下來,送進指紋自動辨識系統比對。」
當湯瑪斯轉身寫下現場名稱時,戴瑞的行動電話響了。在簡短幾句對談後,戴瑞掛掉電話,向眾人報告這通電話的內容。「目前為止還沒找到生還者,」他說:「海岸防衛隊也還沒找到沉船的地點,只在海上發現幾具屍體。兩名被射殺,一名淹死。其中一名死者身上有船員證件,另兩名則無身分證明。他們正準備將死者的指紋和相片傳到我們這裡,另外複製一份傳到中國。」
塞利托喃喃說:「不知道,一點線索也沒有。惡鬼的幫手有幾十個人,分布在世界各個角落。」
「口徑七點六二釐米,」他說:「但彈殼有點長,也不夠平整,是便宜貨。」儘管他的身體無法移動,他的目光卻像定居在他臥房窗台外的那兩隻隼一樣銳利。「梅爾,上線比對一下這些彈殼。」在萊姆還是紐約市警局刑事鑑識組負責人的時候,他曾花上數月時間整理建立證物標準資料庫——註明了出處的物質和原料樣本,例如機油、絲線、纖維、土壤等等——以利於查證在刑案現場採集到的證物。其中,項目最多,也最常用到的,便是彈殼和彈頭資料庫。這個資料庫結合了聯邦調查局和紐約市警局所有蒐集到的樣本,加以標記並拍攝數位影像,範圍幾乎已含蓋百年來所有曾經擊發過的各類槍枝武器。
房裡的人們向她點頭示意,同時也訝異她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戴瑞倒是大剌剌地上下打量莎克斯的衣服,然後揚起了一邊眉毛。
紐約附近所有司法單位都已接獲緊急協尋這輛汽車的通知,只要一有人發現這輛失竊的紅色本田車輛,塞利托和戴瑞就會立刻得到報告。不過,目前為止仍沒有任何消息。兇案組警官塞利托把這個情況告訴莎克斯,又補充說:「惡鬼曾經來過紐約,而且不止一次,他很清楚這裡的交通運輪系統。我猜,他可能一直沿著小路往西走,直到快接近紐約市才棄車,改搭地鐵進入市中心。現在他應該已經到了。」
「現在他人呢?」莎克斯問。
「沒有,他們全都扔掉了。」她聳聳肩。「除了指紋之外,什麼都不剩。」她把從廂型車上採集到的指紋卡片和拍立得相片交給柯柏,讓他進行例行程序:轉成數位影像,傳送到自動指紋辨識系統。
「他們把他送到外傷中心,之後會再送到移民局的曼哈頓拘留所。這個人說他不知道惡鬼和其他偷渡客在抵達這裡後會去什麼地方。」莎克斯再次參考紙張上潦草的字跡。「再來,在海灘附近的馬路上曾有一輛汽車停在那裡,但後來離開了!速度很快,車輪猛轉,打了個急彎離開。我猜惡鬼可能對這輛車開槍,所以如果我們能追蹤找出這輛車的話,也許就會多一位現場目擊者。我已測量出這輛車的軸距,還有……」
「太好了!」萊姆說。他替電腦、行動電話和電子記事簿之類的證物起了個綽號——「那斯達克證物」,用的是高科技產業股市的名字。這是一種全新的證物型式,這些和個人隱私緊密相關的設備,能提供大量關於嫌犯本身以及他曾接觸過的人們的資訊。「佛雷德,這東西就叫你那邊的人去追查了。」
「沒多遠,」她回答:「它就停在路邊而已。」
「目前這仍是我們移民局的案子。」科伊雖然年輕,態度卻十分強硬。
這位瘦小的男人立刻接過袋子,戴上棉質手套,從袋中抽出這根鐵管,很小心地只碰觸鐵管的頭尾兩端。「我用真空金屬沉澱檢驗。」
「莎克斯,繼續進行妳那生動的海灘現場描述吧。」
.接應惡鬼的車輛遺棄他離開。惡鬼有一檢應是射擊這輛車。已採集此車胎痕和軸距,送請鑑識車輛型號.現場無接應偷渡客的車輛。
「沒有人看到任何事。」莎克斯苦著臉說。
警笛聲越來越響亮,最後在他正對中央公園的那扇窗戶外面停下。一會兒後,房門打開了,艾米莉亞.莎克斯微跛地匆匆走進房間。她的頭髮凌亂不堪,髮絲間沾黏上海草碎屑和泥土,她身上的牛仔褲和工作衫也全都濕透了,上面還帶有不少細砂。
.行動電話,可能為惡鬼所有;送聯邦調查局分析。
「後來,」她繼續說,語氣出現了一點點情緒。「後來他開始搜尋偷渡客,打算殺掉他們。他找到跌出救生艇外的偷渡客,便開槍射殺其中兩人,都是從背後射殺。他還開槍傷了另一人,至於第四名偷渡客,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下落。」
遠方,警笛的鳴叫聲劃破了晨間的空氣。
「不、不,你把東西放著就好。」萊姆叫道:「快點去寫!」
「聰明。」萊姆有點不高興地說,畢竟他並不喜歡聰明的嫌犯。於是,他通知正奔馳在長島高速公路上趕回市區的莎克斯,要求她前往市中心,去勘驗那輛被棄置的廂型車。
科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邊聽邊點頭。電話講完後,他對大家說:「移民局中城的拘留所打來的,是關於那位非法移民宋約翰的事。他剛剛已被我們的一名聽證官給釋放了。」科伊揚起一邊眉毛。「每位偷渡上岸被逮捕的人,都會宣稱他們要尋求政治庇護!這是標準程序。不過這位宋先生看起來可能是真的。聽說他在中國是一位相當出名的異議人士。」
真空金屬沉澱是勞斯萊斯級的指紋採集方式,它會在被採集指紋的物體上噴上薄薄一層貴金屬,然後再加熱。幾分鐘後,柯柏便在鐵管上採集到幾個清楚的指紋。他把這些指紋拍攝下來,掃描進電腦,傳送至指紋辨識系統比對,之後才把指紋相片交給湯瑪斯,讓他貼在白板上。
萊姆繼續問莎克斯。「那些子彈呢?」
柯柏打開證物袋,拿起筷子伸進袋中——若以他們目前進行的案件來看,這是相當正確的做法。用筷子夾證物可以把對證物的破壞降至最低,這是萊姆的一大發現,他也下令底下所有人都必須學會使用筷子,以此取代太容易傷害纖細證物的鑷子或鉗子。
柯柏把胎痕掃描進電腦,然後連同車子的軸距一起傳送出去,交給紐約市警局的車輛資料庫處理。「不會等太久。」柯柏以平靜的口氣告訴大家。
「艾米莉亞,我怎麼數都只有九個人,」戴瑞說:「妳為什麼說是十個?」
「妳好,艾米莉亞。」柯柏說,把鏡架往鼻梁上一推,被她這副模樣給嚇得不停眨著眼睛。
柯柏立即填寫表格,準備將樣本送去化驗。他先打電話聯絡法醫辦公室的血清學實驗室,請求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做血型和性別測定,然後馬上叫了一位制服警員將這些樣本送到市中心去。
「這麼說來,惡鬼是被他拋棄了。」塞利托說。
萊姆皺起眉頭。「在進行現場鑑識工作時,我不喜歡有身分不詳的嫌犯躲在不知名的地方。我們完全不知道這位『幫手』是誰嗎?」
萊姆說:「我們有兩個現場:伊斯頓鎮的海灘和那輛廂型車。先從海灘開始。」
「腳印的相片呢?」萊姆問。
聲音由遠而近,林肯.萊姆希望這代表艾米莉亞.莎克斯回來的訊息。先前她在海灘上蒐集到的證物已送回來了,是由一位年輕的鑑識人員負責運送的。他怯生生地走進傳說中的林肯.萊姆的臥室,在這位著名的刑案現場鑑識學家粗聲粗語的指揮下,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慌忙小心地把證物袋和現場相片放在他所指定的位置。
「車牌是從沙福克郡的一個停車場偷來的,」身材矮胖的重案組警官塞利托說:「那裡一樣沒有目擊者。」
現在留在萊姆房裡的人有亞倫.科伊、隆恩.塞利托和佛雷德.戴瑞,還有衣著時髦、留著一頭刺蝟髮型的鄧艾迪警探。當然,梅爾.柯柏也在留下來的名單上。身材削瘦、童山濯濯,多半時候沉默不語的他是紐約市警局刑事鑑識組最頂尖的技師,也是萊姆經常要求借調過來幫忙的要角。此刻柯柏正無聲地在房裡走動,腳下穿著他那雙哈博士皺紋膠底鞋——他日夜都穿這雙鞋,白天的理由是因為穿起來舒適,晚上則是因為這雙鞋的摩擦力很適合跳交際舞——他正忙著裝配設備,架設實驗站,並把那些從海灘蒐集到的證物陳列開來。
莎克斯搖搖頭。「我沒發現任何卡車的跡象。不過,說不定惡鬼在把船炸沉後,就已打電話通知那些駕駛,要他們掉頭回城裡去。」她又轉頭看向證物袋。「因為我找到這個……」她拿出一個證物袋,裡面裝有一支行動電話。
聯邦調查局的「特殊戰術小組」的知名度雖然不高,卻是全國頂尖的戰鬥部隊。它定期會與三角洲部隊及海豹部隊進行練習對抗,而且往往都能獲勝。萊姆很高興戴瑞決定加強他那邊的人手,因為就目前以他們對惡鬼的了解,現在他們擁有的人力和資源確實不夠。例如,聯邦調查局只派了戴瑞一個人全程參與辦案,而移民局派來的皮巴迪,也只是一位中階幹部而已。
科伊不太情願地把地址遞給她,而她立即把這張紙給塞利托看。「我們應該派一位機動警員守護這個地方,如果惡鬼發現宋約翰還活著,可能會把他當成攻擊的目標。」
.由血液潑濺情況,判斷女性傷者的受傷部位應在肩膀或手臂。
她立即說下去:「接下來的情況有點複雜。惡鬼在海灘上待了好一會兒,儘管他知道海岸防衛隊已概略知道他位置所在,但還是在海邊找到第三位偷渡客宋約翰,朝他開槍射擊後,才偷了那輛本田汽車離開現場。」她瞄了萊姆一眼。「目前有那輛車子的消息嗎?」
「根據我這邊的消息指出,惡鬼在市區擁有非常完善緊密的人脈網絡,當然,那是指中國城的幫派組織。但除此之外,聽說在政府機關裡也有人會聽從他的命令。」
一會兒後,萊姆聽見樓上傳來淋浴聲,而且,果真在五分鐘後,她就下來了,全身已換上她先前放在他臥室衣櫃裡的衣服:藍色牛仔褲、黑色T恤和一雙慢跑鞋。
.船上有一名「幫手」,身分未明。
莎克斯把一張紙片交給梅爾.柯柏。「這是那輛車的軸距,我這裡還有幾張胎痕的相片。」
「他相信我。」
「剛才還有點時間,」她說:「所以我抽空去游了泳。嗨,梅爾。」
「那有什麼好奇怪?」科伊回他:「你現在才明白他的為人。你以為他會留下活口當證人嗎?」他發出一陣嗤笑。「更何況,如果船員都死了,他就不必付包租這條貨輪的費用了。等他回到中國,可以說福州龍號是被海岸防衛隊開火擊沉的。」
塞利托抄下了地址。「沒問題,我馬上叫人過去。」
萊姆問「沒有油漆罐嗎?油漆刷?那些他們用來改變車外標誌的工具?」
莎克斯拿起一個裝有彈殼的證物袋,舉近萊姆面前讓他檢視。
「仔細搜查,但要小心背後。」莎克斯笑著回答。
莎克斯點點頭。「在海灘和廂型車裡都有血跡。」
莎克斯此時已離開海邊,趕往第二個刑案現場。就在四十分鐘前,有人發現那輛在伊斯頓的教堂被偷走的廂型車,已被棄置在中國城上城地鐵站旁邊的一條小巷內。這輛車子能通過層層路障檢查,並不是只憑換掉原本的車牌,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偷渡客中有人塗掉車身外的教堂名字,模仿當地一間家庭修繕專賣店的商標,漆上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標識。
「不可能,」萊姆說:「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打電話報警求救。可是到目前為止,當地的九一一都沒回報說他們接獲任何報案電話。不對,我猜開這輛車的人是去接應惡鬼的,但後來他發現惡鬼並不急著離開,他才自己溜了。」
「要把這點記在心裡。我們不知道惡鬼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的幫手是誰?人在哪裡?」接著,萊姆的注意力模糊了。他隱約感覺莎克斯抓起皮包朝門口走去,正如他只隱約感覺科伊因管轄權受限而嘆了口氣、戴瑞在房裡的踱步,以及時髦的鄧艾迪仍因為指揮中心設在這個古怪的地方而覺得趣味盎然。在他的意識中,這些感覺都漸漸模糊了,現在他的眼珠正快速轉動著,視線只盯著表格上列出的那些從刑案現場蒐集回來的證物。他全神貫注在這張證物清單上,彷彿在無聲地哀求這些無生命的證物在他面前活過來,重新拼湊成形,向他吐露深藏在其中的祕密,並指引他早日找到那可惡的蛇頭,以及這個兇惡殺手即將要獵殺的那群不幸之人。
「夠驚悚了。」塞利托附和說,但語氣裡完全沒有被嚇著的感覺。
「妳在廂型車裡找到什麼東西?」萊姆問莎克斯。
年輕的鄧艾迪警官問:「其他卡車呢?」
湯瑪斯在白板頂端寫下這個行動代號,然後轉身面對房裡各單位的執法人員。
殺鬼行動
這麼說來,萊姆心想,我們除了有一位可能擁有武裝的不知名助手、一個殺人累累的蛇頭,現在還有潛藏在我們自己這邊的間諜了。雖然辦案一向不易,但這次也太……
.惡鬼使用武器為七點六二釐米手槍。彈殼並不尋常。
「相片拍得不錯。」萊姆說,駕著輪椅在這些相片前來來回回移動。
科伊插了話:「他們的偷渡合約上註明上岸後會有轉運工具,所以應該會有幾輛卡車等在那裡,好把偷渡客載進城市。」
「沒問題。」
柯柏戴上橡膠手套,把這些證物袋分類擺好,整理出兩個不同現場:海灘和棄置在中國城的廂型車。萊姆看著這些證物,感覺自己的心跳逐漸加快——他是憑太陽穴的血管感覺的,而不是已無知覺的胸腔——狩獵即將開始,讓他感覺到無比興奮刺激。儘管這不是一場運動或競技,但萊姆忍不住想,或許一位站在出發點上的滑雪競賽者,在高台上俯瞰下面的山坡彎道時,也是抱持著這樣既讓人興奮又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們會贏嗎?還是會被坡道打敗?他們是否會犯下技術上的錯誤而以幾分之一秒差距輸掉比賽?還有,他們會不會在比賽中不小心受傷或死亡?
「海灘的情況大致就這樣了。」莎克斯說。
「要聯邦大樓裡所有人都動員起來可能有點難,」戴瑞說:「不過我會盡力想辦法促成。」
.血液樣本已送實驗室化驗。
.惡鬼偷竊一輛紅色本田汽車逃逸。已要求各單位協尋此車。
「相信妳?為什麼?」
「因為,」萊姆說:「這裡面有一個嬰兒,對吧?」
「妳?」科伊說:「妳是負責刑案現場的。」
萊姆再度把目光牢牢盯在白板上。他專注地看著表格裡的資訊,就像一位下刀前仔細打量石材的雕刻師。一會兒後,他才轉身對戴瑞和塞利托說:「你們想怎麼處理這件案子?」
「很好。」萊姆說,繼續研究這些鞋印的尺寸。「看來這裡面有七個成人和快成年的青少年、兩個小孩以及一個嬰兒。有一名成人的年齡可能很老了,這位老先生是拖著腳步走路的——我說『老先生』是因為鞋子的尺寸。這裡面還有一個人受了傷,從鞋子尺寸判斷,這名傷者可能是一位婦女。她身邊有一個男人在攙扶她。」
「在市中心,和人權法律中心派來的律師在一起。他正安排宋約翰住到堅尼街去。地址我已經拿到了,半小時後他們就會到那邊,而我打算過去和他談談。」
「他連船員都殺?」鄧艾迪簡直不敢相信。
刑事鑑識學家萊姆一語不發地看著白板上的表格。從目前的證物中,所能得知的事情還不多。不過他並不覺得沮喪,因為這是刑事偵查必經的過程。這就像把一盒一千片的拼圖打開倒在桌上,一開始總是毫無頭緒;只有經過不斷試驗、錯誤和分析之後,才能一點點拼湊出正確的圖像。於是他說:「再來是那輛廂型車。」
「在這裡。」莎克斯說,把一個信封遞給湯瑪斯,讓他把一些拍立得相片貼在白板上。「這些腳印是在離救生艇不遠的一個遮陽棚裡發現的。那裡太濕,沒辦法用靜電處理,」她對眾人解釋。「所以我只拍了相片。」
自動指紋辨識系統是一個龐大的數位網路,裡面有聯邦和各州政府共同建立的指紋檔案。使用這套系統,能把指紋比對的時間從幾個月減到幾個小時,有時甚至只需要幾分鐘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