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術師》第三部 洩底

46

第三部 洩底

「想成為偉大的魔術師,光是呈現讓人覺得迷惑的幻象是不夠的,還得讓觀眾深深感動才行。」
——S.H.夏普

四月二十一日星期天至四月二十五日星期四

46

摩爾雷克繼續往百老匯大道走去,花了兩倍長的距離才回到他的住處。沿途他不斷留意四周和身後的動靜,完全確定沒有人在跟蹤。
他走進公寓大廳,在門邊站了足足五分鐘觀察街上的情況。一個老人牽著貴賓狗走來,摩爾雷克認得他是住在對街的鄰居;一個穿直排輪鞋的小孩,兩個手拿冰淇淋甜筒的少女。除了這幾個人,街上並沒有其他人的蹤影。明天是星期一,所有人都得上班上學,此刻大家都待在家裡熨衣服、和孩子一起溫習功課……或黏在電視機前,收看CNN記者在中央公園現場轉播的那場恐怖悲劇。
在中央公園西路和一條橫街的轉角,他和一名翹首向公園張望的女人撞個正著。這位年輕的亞裔女子問他:「你知道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只是預防萬一而已。
最後,可敬的觀眾們,讓我向各位深深一鞠躬…………
所以,他們全被這個殺手用另一個更天才的方法設計了。威爾的目標既不是謀刺查理斯.葛拉迪,也不是打算救出安德魯.康斯特伯;他們完全只是他的誤導工具。殺手真正的對象,竟然是那個昨天被他們認為太明顯的目標——幻奇馬戲團。
裡面空無一人,也完全沒有半點聲響——唯一的聲音是存在於她想像中的殺手嘲笑聲。
按照計畫,他今晚應待在屋裡足不出戶,然後明天一早便搭機前往歐洲,在那兒接受幾個月的魔術訓練後,他就能再度站上舞台——以他這個新名字展開演出。包括他「可敬的觀眾」在內,這世界上沒有人知道「摩爾雷克」這個人,而他就要以這個名字開始他的演藝生涯。只有一件事讓他覺得遺憾:他這一生中再也不能表演他最喜歡的戲法「燃燒的鏡子」,因為有太多人會因此而聯想到他。不僅如此,他還得切斷很多過去熟練的戲法,他必須放棄腹語術、讀心術和許多他慣常演出的近景魔術。如果讓人知道他懂得如此多技能——正如他在這個週末所展現的——會很容易讓他的真實身分洩了底。

「我立刻出發。」她說,關掉對講機便轉身奔向拘留所的入門,離開拘留所前她只停留了一次——停在那扇她曾駐足站立過的房門,並踢門進去。
「怎麼回事?」
「天啊!」
當她緊握著葛拉克手槍,就快清查完男子拘留所可以躲藏的每一個角落之時,突然接到萊姆呼叫告知目前的狀況。隆恩.塞利托和羅納.貝爾已朝馬戲團出發,梅爾.柯柏則用跑的前往趕去救援,鮑伯.豪曼和幾支特勤小組的隊員也都火速趕赴現場中。那裡需要所有人前往支援,因此萊姆也希望她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市中心。
燭光開始搖曳了。來了!對我說話吧。再閃動一下……
艾米莉亞.莎克斯的卡瑪洛跑車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飛馳在西街快速道路上,向中央公園急馳而去。和通往高速公路的羅斯福高架道路不同,在這條快速道路上不但豎滿紅綠燈,而且在十四街的路口還突然衝出一名慢跑者,使這輛雪佛蘭跑車一時失控打滑,結果讓汽車鋼板和路邊的水泥護欄接了吻,發出一長聲刺耳的聲音。
「快報警……有人報警了嗎?」
因此,我要向各位致敬,感謝你們出席觀賞這場小小的表演。希望各位都能感到刺激和愉快,也希望你們在我這個生命變成死亡、死亡變成生命、真實變成非真實的悲慘世界中,都能感受到一點小小的驚奇。
各位朋友,你們知道嗎?「謝幕」的意義並不是觀眾感謝表演者,而是讓表演者有機會感謝他的觀眾,感謝在整個演出過程中將注意力完全交付出來的這些人。
五分鐘過後,她就已坐進她的卡瑪洛跑車,猛踩下油門。

摩爾雷克從和他反方向往火場奔去的人群中擠過,緩緩走出了公園。
他匆匆上樓回到住處,關掉屋裡的所有燈光。
第二十三街口又亮起紅燈,但這裡的交通狀況還算良好,於是她便加速闖過。使她成功通過十字路口的是她操控方向盤的優異技術,她既沒動用煞車,也沒動用會因為她車上閃耀的藍色警示燈而主動讓路的市民良心。一通過這個路口,她便快速打檔,將油門踩到底,隆隆作響的引擎瞬間就讓車速達到了一百三十公里。她伸手摸到摩托羅拉對講機,便拿起來呼叫萊姆,回報了目前所在位置,並詢問他有什麼工作希望她去執行。
「你聽見尖叫聲了嗎?聽見了嗎?」
只一下子,燭光真的又閃爍起來了。
但是,今天觀眾會覺得過時的東西,對明天和後天的其他觀眾來說,他們會覺得既新鮮又富創造力,此乃我們這一行的本質。
摩爾雷克心想:是的,我當然知道,毀掉我一生的那個人和那個馬戲團都滅亡了。但他只皺了眉頭,一臉凝重地對她說:「我不知道,但情況看起來似乎很嚴重。」
但是,閃爍的原因並非是他摯愛的人的靈魂想要傳遞訊息的超自然現象,而只是一道灌進屋內的四月夜晚的涼風——五、六名全副武裝的警察以破門工具撞破他的房門,瞬間便把這位目瞪口呆的幻術師給壓制在地。其中一名警察——他記得她是在林肯.萊姆住處出現過的那個紅頭髮女警拿著手槍抵住他的後腦,然後以堅定的語氣背誦出逮捕犯人時的權利宣告。
他點燃了蠟燭,坐在沙發上,目光專注地凝視著這道燭火。今晚,他知道燭火一定會閃動,知道他一定接到某些訊息。他凝視著,保持前傾的姿態,整個人浸浴在仇恨已雪的滿足情緒中。他像中了催眠術似地前後搖晃,呼吸漸漸趨緩。
他繼續往西走,一開始路繞得很兇,花了半小時才走回自己的住處。在途中,他又進行了好幾次快速變裝,並完全確定後面沒有任何人跟蹤他。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可敬的觀眾們,這場表演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