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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爾撇頭比向妖術師，問萊姆。「可是他何必大費周章設計康斯特伯，安排一個假逃亡計畫？」

「他們都只是道具，用來誤導你們的。」他承認了。

「妳找到那個袋子了？」

「直覺是狗屁，」萊姆厲聲說：「邏輯就不是，它是科學的支柱，刑事鑑識就是最純粹的科學。」

「其實不是這樣，隆恩，」萊姆緩緩地說：「背後還有別的理由。」

萊姆接口說：「然後我用了一點簡單的邏輯……」

「他只是全靠直覺罷了。」貝爾在旁邊拆台說。

塞利托回答：「很明顯……這是為了誤導我們遠離馬戲團，好讓他有充足時間輕而易舉地把炸彈安放在那裡。」

看著殺手臉上的驚訝以及不悅的神情，這滋味讓萊姆覺得舒服透了。儘管所有獵人都會告訴你狩獵的樂趣主要來自追逐的過程，但事實上，費盡一番功夫打倒獵物之時才是最極致的喜悅。如果獵人沒有這種感受，他就無法成為優秀的獵人。

「我一直以為紅漆是用來當成假血，」萊姆搖搖頭，露出一副很氣自己的樣子。「在邏輯上這點符合假設，但我應該再多考慮一點其他來源才對。後來，根據聯邦調查局的油漆資料庫，我們查出這油漆是傑金汽車公司使用的塗料。而且，這種紅漆的色度是橘紅色，專門使用在特勤車輛上，此種配方的油漆都是以小罐子盛裝販售的，只用在小區域的塗裝上色。那些纖維也是車用的，它們來自一塊經常使用的商用地毯，而這種地毯則是在八年前安裝在一輛通用公司出產的救護車上。」

康斯特伯和愛國同志會的人都被他欺騙出賣了，萊姆無法確定他們會不會展開報復行動。

妖術師微微露出了笑容。「某種程度，」他低聲說：「看吧，當你使用誤導去迷惑人時，那些聰明人仍免不了繼續懷疑。」

「至於你所做的……我只能說真的是很漂亮的點子。我很少誇獎人的，對吧，莎克斯？……你因為那次毀掉你一生的大火而想對卡德斯基施加報復，所以你設計了一套戲法，讓自己能遂行目的並且安全逃脫——就像你在舞台上表演的幻術一樣，設計了一個又一個的誤導。」萊姆瞇起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又說：「第一個誤導是：你『強迫』卡拉告訴我們幻術師所用的技巧，沒錯吧？」

「接著，根據剛才說的那些證物，」萊姆繼續說下去：「我們認為你是受人雇用，利用幻術接近查理斯．葛拉迪，企圖將他殺害……不過，我們雖猜出了你的動機，但還是免不了懷疑……就某種程度說來。」

「我們猜出你真正想要做的事，」莎克斯不理會萊姆打岔，繼續說下去：「在那個小房間——刑事法庭大樓地下室的清潔小間，我們找到你藏在那裡的袋子，裡面裝有你脫下來的衣服，還有假造受傷的道具。」

一聽見這些話，或是聽到萊姆神秘兮兮的口氣，這個殺手突然轉頭看向這位刑事鑑識家。萊姆立刻看見他的眼中掠過小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近乎恐懼，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他出現這種表情。

她接口說：「證據其實並不多，但可以猜出……」

「什麼叫『猜出』？莎克斯，我那時是說證物非常『明顯』吧？」

塞利托對貝爾做了一個「又來了」的鬼臉。

「你是說，你真正的目標是攻擊馬戲團嗎？」萊姆轉頭看向莎克斯。

「你們是怎麼識破的？」他又以氣喘吁吁的聲音問了一次。

「愛國同志會的人如果知道你這麼說，他們一定會很不高興。」塞利托喃喃說。

他點點頭。「沒錯，是我故意留下的。不過那時你們警察突然出現嚇了我一跳，才使得這個故意留下夾克逃走的動作變得更加自然。」

他朝腳上的鐐銬撇了個頭。「我只能說，現在該擔心這件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吧？」

跟隨貝爾和塞利托的特勤小組警員都繼續去搜查這棟建築物的其他地方，他們兩人則親自仔細搜索這個仍處於驚愕之中的殺手。先前萊姆已建議他們向法醫檢察室調借一名醫生過來幫忙搜身，而這名法醫果然很快就趕來了，應他們的要求展開檢查。結果證明，這個建議是非常正確的：法醫在這個人的皮膚上發現好幾個裂痕，看起來都像小疤痕，實際上卻都能揭開，裡面都藏有一根根極微小的金屬工具。

她繼續說：「在你的鞋子和衣服上有一些乾掉的紅漆，還有幾根地毯纖維。」

「所以你再用第三個誤導干擾我們，讓我們把焦點從馬戲團移開，又讓我們認為你是故意被逮捕，以便能被送進拘留所，目的不是刺殺葛拉迪，而是劫獄救出康斯特伯。在那個時候，我們已完全忘記幻奇馬戲團和卡德斯基了，但事實上，你一點也不關心康斯特伯或葛拉迪這兩個人的死活。」

妖術師被加上了三付手銬和兩付腳鐐，然後被兩名警員從地上抓起來，讓他坐在地上。他看見萊姆，留有鬍子的臉上頓時滿是驚訝。萊姆正在檢視一間臥室，裡面存有數量龐大的魔術道具和各式工具。的確，那些面具、假手和用乳膠做出來的東西讓這間臥室顯得十分詭異，然而，萊姆看著這些原本應該呈現在千百人觀賞之下的魔術道具，此時卻因殺手恐怖的復仇動機而被貯放在此，這讓他感到一股孤寂的傷悲。

最厲害的幻術師會直接挑明說出他即將要做的事，把他接下來要變的戲法告訴大家。如果你不相信，就會去注意完全相反的地方，而當你們這麼做時，就中了他的圈套。如此你們就會徹底失敗，勝利全操縱在他的手裡。

這下逮到你了，萊姆心想。接著他說：「瞧，這件案子還有第四個誤導。」

「第四個？」塞利托說。

「沒錯。他並不是艾力克．威爾。」萊姆大聲宣布，用的語氣連他自己都必須承認太過戲劇化。

「待會先把他送進拘留所的醫務室做X光檢查，」萊姆說：「不對，還要做核磁共振掃瞄，全身每個地方都不能錯過。」

莎克斯說：「所以林肯推斷你最近借了或偷了一輛老救護車，並加以整修，目的可能是用來逃亡，或用在另一次謀刺查理斯．葛拉迪的行動中。但緊接著，他想到那一點點黃銅碎屑——要是這些碎屑真的如我們原本所認為的，是來自一個炸彈計時器的話該怎麼辦？而且，因為你上次在林肯的房間裡使用浸了汽油的手帕，所以，很有可能，你也許會把汽油炸彈安裝在一輛改裝過後的救護車裡。」

殺手默不吭聲。

「我確定她是這麼說的。一開始，你『強迫』我們接受這個想法，認為你為了復仇而想毀掉幻奇馬戲團。但我並不相信，因為企圖太明顯了。於是我們的懷疑便被導向第二個誤導：你故意布置了寫有葛拉迪新聞的報紙、餐廳的收據、記者通行證和旅館鑰匙，好讓我們導出你打算暗殺他的結論……對了，還有你遺留在哈德遜河邊的慢跑夾克。你是故意把它留在現場的，沒錯吧？那是你設計好打算讓我們找到的假證物。」

但這種違反階級的忤逆動作一點也沒影響萊姆說話的熱情。「我說的是邏輯。卡拉已經告訴過我們，魔術師會故意把觀眾的注意力引向你其實不想讓他們看到的地方。」

兩名特勤小組的警員合力把林肯．萊姆連同電動輪椅一塊抬起，走上樓梯進入這棟建築物的門廳。只不過幾級階梯，輪椅加上萊姆的重量便讓這兩名警察汗流浹背，雙手發顫。幸好一到了平地，萊姆就能自己操控輪椅，一路開進妖術師的住處，停在艾米莉亞．莎克斯的旁邊。

「怎麼可能？」妖術師喃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