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術師》第三部 洩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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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洩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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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手套,」萊姆說:「那是第一個讓我覺得有點不對的東西。艾米莉亞找到那雙你在拘留所脫逃時戴過的乳膠手套,可是,那時你才剛蓋過指紋留下資料,為什麼還要戴上手套呢?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拘留所資料卡上指紋和你真正的指紋並不相同。因此我就仔細地研究了一下這件證物。艾米莉亞在拘留所裡發現一些魔術師專用黏蠟,黏蠟中含有來自白紙或卡紙的纖維。我還找到了一點墨水痕跡,這種墨水和你遺留在攻擊瑪斯頓現場的運動袋裡的墨水痕跡一模一樣。所以,什麼東西會和墨水卡紙有關呢?很明顯,一定是指紋卡。於是我只能這麼設想:你可能預先製造了一張假指紋卡,藏在拘留所收押登記辦公室的某處——你也許早在一星期前就扮成警察潛入那裡,把這張印有威爾指紋的卡片,用黏蠟黏在某個櫃子或層板的下面。然後,在你故意被逮捕押送進拘留所登記時,你就趁機調換過了指紋卡。」
為了讓手指頭呈現被燒傷融合過的樣子,他先用繃帶將兩根指頭纏緊,然後才在表面敷上一層厚厚的乳膠。長時間下來,這兩根手指變得起皺、鬆垮和異常蒼白,不過,這兩根手指頭畢竟是正常的。莎克斯仔細檢查這兩根手指。「我正想問萊姆,那時我們在商展會場上全在尋找一個左手畸形的男人,但你卻沒有把手掩藏起來。」不隱藏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樣就會洩露了他的真實身分。
「他當過兵?我從來沒聽說過耶。」
羅塞轉頭看著萊姆,發出一聲冷笑。「也罷,你們雖然逮到了我,但威爾先生和我還是勝利了。你們無法即時阻止我,現在那個馬戲團已毀了,卡德斯基也毀了。就算他沒在這場大火中被燒死,他的事業也永遠完蛋了。」
貝爾問:「你冒了這麼多險只為了復仇?而且還是替你老闆報仇?」
卡拉在灰色的亞麻油地毯上狂奔,腦海裡只想著一件事:不是已故的艾力克.威爾,也不是他發了神經的助手亞瑟.羅塞,更不是幻奇馬戲團那場又酷又炫的火海幻術。不,她所想的只是:我來得及嗎?
「這點,」萊姆繼續說:「正是他這個週末整個計畫的重點。他想要報復卡德斯基和豪斯伯馬戲團——現在的幻奇馬戲團。但是,如果你只是單純想復仇而不管如何脫逃的話,那實在再簡單不過了。可是……」他向坐在地上的妖術師撇了個頭。「……他想要完全脫逃,不被警方追緝,繼續他的演藝生涯。於是他做了一次身分上的快速變裝。他扮成了艾力克.威爾,故意讓自己在今天下午被逮捕送進拘留所,留下了指紋卡後才脫逃出來。」
萊姆盯著這名殺手,又接著說下去:「至於聲音的部分呢?」他用諷刺的口氣問他:「現在你應該覺得肺部舒服多了吧?」
萊姆以諷刺的語氣說:「現在你總算知道什麼叫做幻術了吧?我們早就在公園發現你了,但擔心貿然動手會又讓你跑了,畢竟你可是這方面的高手。我們研判,你一定會繞一大段路走回住處,所以我才請卡拉變個裝。她的確滿有一套的,變完裝後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在她故意和你相撞時,她就把追蹤器黏在你的錶帶上了。」
「你得習慣才行。」
聽見這話,卡拉不禁露出了笑容。接著,她母親又說:「親愛的,我剛剛才想到妳舅舅呢。」卡拉點點頭。她母親的這位親兄弟是家族的敗類,他在卡拉還很小的時候,就隻身前往西部,從此再也沒和家裡的人聯繫。每當家族聚會時,卡拉的母親和外祖父母都不願提到她舅舅的名字。但是,關於他的謠言卻不斷:他是同性戀;他是雙性戀而且也結了婚,但和一名羅馬的吉普賽人有姦情;他曾為了一個女人而射殺一名男人;他一輩子都打光棍,而且還是個嗜酒的爵士樂師……卡拉一直很想知道他真正的事蹟。「他怎麼了?媽?」
「當然想啊……告訴我他的故事吧。」她央求母親,輕輕挨在她身邊,雙手握住了母親的手。「嗯,讓我想想,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好像是七〇年五月,也許是七一年……我不確定是哪一年了,只知道那是五月。妳舅舅和一些軍中的朋友從越南回來。」
「我要開始勘驗這個現場了。」莎克斯說,皺著眉頭向這間屋子撇了個頭。
「這句話說得很好。」卡拉喃喃說。
「我迫不及待想聽了。」
「你知道我根本沒事。」羅塞厲聲說,原本氣喘吁吁的嘶噓聲全都消失了。他的肺部根本沒受過傷,先前的聲音是詐術的一種,好讓他們相信他就是威爾本人。
「你摸摸自己的錶帶吧。」萊姆說。
她走過去擁抱了這個婦人,拉了一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妳好嗎?」
「答對了。他裝出威爾的聲音,語帶威嚇地提到關於俄亥俄州那場火災的事。這是為了讓我們以為:威爾本人此時正在紐約,計畫對卡德斯基展開報復行動。為了故意製造威爾重出江湖的訊息,他才用威爾的名義訂購那付德比式手銬,也用他的名字買了手槍。」
「是誰……等等!是那個幻術師,那個女生!卡拉!我竟然沒有認出她。」
母親的靈魂來過又離開,現在留在這房間裡的,只剩下虛空幻象。
「他當然比威爾年輕,」他撇頭比向羅塞的臉。「他臉上的皺紋是用蠟弄出來的,和那些疤痕一樣,全都是假的。威爾是一九五〇年出生,羅塞小他足足二十歲,因此他非得化妝不可。」說到這裡,他又喃喃說:「啊,差點忘了。我那時應該想清楚一點才對。艾米莉亞不是在幾個現場都找到含有化妝品的蠟嗎?我原本認為那是來自他手上戴的指套,但這點很不合理,沒有人會把化妝品抹在手指上,那太容易脫落了。所以,這些化妝品成分一定是來自其他地方。」話說至此,萊姆凝視著殺手的臉頰和眉毛。「這些乳膠黏在臉上一定很不舒服吧?」
先沉默了一下,她才開口說:「嗨,媽媽。」
「妳想聽嗎?」
他點了頭。
殺手點點頭。「我之前告訴你的事是真的——我痛恨舊名,我痛恨那場大火之前的一切,一想起來就令人覺得痛苦。所以,我現在的名字應該叫摩爾雷克……你是怎麼識破的?」
莎克斯說:「你看到的煙霧,是來自幾個國民警衛隊的煙霧彈,我們用吊車把煙霧彈掛在帳篷頂部。至於火焰呢?是用丙烷爐製造出來的。先從舞台入口你停放救護車的地方開始點燃,然後又在表演場地裡點了幾盞爐火,再用燈光投射到帳篷上製造陰影效果。」
「他在外面某處,」這位老婦人總結說:「我知道他就在外面。」她閉上了眼睛。
「當然不一樣。真正的易容術和電影是兩回事。」
她的母親把視線移開電視,驚訝地眨了眨眼,然後便露出了微笑。「哎呀,看看是誰來了?哈囉,親愛的。」
「喔,說到幻奇馬戲團和那場火……」萊姆嚴肅地搖了搖頭,然後又說:「並沒有……」羅塞皺起眉頭,目光掃向房裡其他人,似乎想要弄懂萊姆的意思。「什麼?你究竟想說什麼?」「你回想一下先前的事吧,就在今晚稍早之時。你站在中央公園裡,看著馬戲團那裡的火焰和濃煙,聽著那些尖叫聲……你覺得差不多該離開了,因為我們很快就會過來尋找你。你動身往現在這個住處走,但半路上,有位身穿慢跑裝的年輕亞裔姑娘撞了你一下。你們還針對公園裡的意外事故講了幾句話,然後就各自離開了。」
在重重手銬腳鐐和左右各一名警員挾持之下,這名殺手被拉起來往門外走。這次,他再也不像上次被逮捕時那樣趾高氣昂了。
「很好呀,不過晚上有點冷就是了。」
「噢,他穿軍服的樣子簡直帥透了,不過,他們在那邊的確受了一場煎熬。」她的口氣變得嚴肅起來。「妳舅舅最好的朋友就在他身旁陣亡,死在他的懷裡,他是個黑人大個兒。後來,湯姆和其他同袍便決定經營事業,以救濟他們這位陣亡弟兄的家人。所以他們去了南方,買了一條船。妳能想像妳舅舅開船的樣子嗎?我實在無法想像。我覺得這簡直是有史以來最怪異的事。他們開始了捕蝦事業,而湯姆也賺進一大筆錢。」
塞利托繼續對莎克斯說:「他希望妳明天十點鐘去總部,是有關妳晉升之事。」接著,這位胖警探皺起眉頭。「他有些事要我轉告妳,是關於妳在測驗中的成績。他剛才怎麼說的?」他搖搖頭,看著天花板,滿臉的困惑表情。「到底是怎麼說的呢?」
「但我還有個疑問,」塞利托又說了,「你說威爾永遠消失是什麼意思?他又沒必要逃走。」
「我好高興自己能在妳睡覺之前趕到。」
她的敘述開始變得零散雜亂了,一下從墨西哥灣的捕蝦船跳到北大西洋一艘遇上「超完美風暴」的鮪魚船,又跳至那艘撞上冰山沉沒的豪華郵輪,而她的弟弟在沉船前,還穿著晚禮服在甲板上以小提琴演奏最後一曲。這些印象、記憶和影像來自好幾部電影和書籍,糾結在真實的回憶中,但最後卡拉的「舅舅」總是一樣完全憑空消失,只留下一個個無疾而終的故事。
「不是威爾?」塞利托問。
「不,他並不在那裡。我查過電話通聯紀錄,他的那通電話顯示『來電者無法辨識』,他假裝打長途電話,其實當時他是在西八十七街上的一座公用電話亭。他根本沒有老婆,在拉斯維加斯的語音答錄也是假造的。」
老婦人興高采烈地繼續述說幾個月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阿甘正傳」裡面的故事,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女兒此時眼中已噙滿淚水。卡拉的舅舅名字叫吉爾,但在她母親的腦海中,他卻變成了湯姆,顯然把他當成電影中的主角湯姆.漢克。就連卡拉的名字也變成珍妮,變成阿甘的女友。
「隆恩,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麻煩那幾個大漢把我抬上樓梯,親自來到這個充滿障礙的地方?」萊姆一邊環顧房間,一邊說:「我是希望親自來走格子……啊,說錯了,應該是說『滾』格子。」說完,他開始用觸控面板熟練地操縱輪椅,在房間四處移動,最後停在壁爐前,抬頭往上看。「隆恩,我大概找到他了。」他的眼神落在壁爐上一個飾有雕刻花紋的盒子和一根蠟燭。「艾力克.威爾就在這裡面吧?他的骨灰?」
「你到底在說什麼?」羅塞怒吼道。
「但是羅塞打過電話給我們,」塞利托提出質疑:「他不是待在西部的內華達州嗎?」
由「無法移動者」所表演的「腦部戲法」。
「我去把窗戶關上。」卡拉起身,把敞開的窗戶關好。
「這麼說來,他也假裝成威爾打電話給另一位助手濟丁,沒錯吧?」塞利托問。
好一會兒後,卡拉才離開房間走進陰暗的長廊,心想,她也許具有成為表演者的天分,卻缺少一種她最想要的技能:用魔術把她的母親傳送到另一個地方,回到過去那個上帝賜與他們的溫馨快樂的日子;在那兒,母親的心智將清澈無比,清楚記得一切與家人有關的記憶;在那兒,曾介於她們之間的巨大鴻溝最後終將變成一個魔術上的「效果」——暫時的幻象。
身分被揭開時,這名殺手發出輕輕一聲嘆息,心中只希望自己能逃離這裡——最好能馬上消失。
萊姆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次這位殺手,然後說:「這已經很接近完美犯罪了:你想讓我們把目標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讓我們認為犯罪的人是威爾,也確實獲得他的身分證明,但我們卻永遠找不到他。羅塞會繼續過他的生活,而威爾卻從此不見,成為一個『消失者』。」
在手銬鍊條的碰撞聲中,他把手腕翻轉過來,發現錶帶上多了一塊很小的黑色圓形物體。莎克斯上前把這個東西剝下。「這是全球衛星定位追蹤器,我們靠它才能追到這個地方來。剛才我們突然撞門進來,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驚訝嗎?」
就在兩名特勤小組的人準備把萊姆抬下去時,隆恩.塞利托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她就在這裡……」他瞄了一眼莎克斯。「你要親自和她說嗎?……」接著,他對她搖搖頭,繼續聽了一會兒,臉色有點難看。「好吧,我會轉告她。」他掛斷了電話。
「但那場火……我親眼看它燒起來了!」
這時,塞利托才彈了一下手指。「噢,對了,我想起來了。他說妳獲得全警局有史以來第三高的分數。」他皺起眉頭,看向萊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願上帝慈悲——現在還活著的人已經沒有人分數比她高了。」
莎克斯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不過萊姆卻發現她有一根指甲開始對拇指的皮膚發動攻擊,但旋即又被她強迫停止。
「是馬洛打來的。」他對莎克斯說。
羅塞激動地說:「沒錯!他的死就像一個好不了的傷口,這種痛苦永遠都不會褪去!」
「還有手指的偽裝。」萊姆又撇頭比向殺手的左手。
「不……」妖術師喃喃說:「這是……」
「沒錯。不過梅爾也從那付手套上採到了指紋。許多嫌犯都忘了乳膠手套內部也能保存相當完整的指紋。我們的資料庫中已有你過去建檔的指紋紀錄,那時你和威爾在紐澤西,一起因為公共危險罪而被逮捕。」
羅塞點點頭。「我的確在幾天前就把指紋卡藏在拘留所登記處的櫃台下。今天承辦人員要我蓋完指紋後,我便故意把桌上的墨輥碰掉在地,他們一低頭,我就把先前藏好的威爾先生的指紋卡拿出來,把自己的指紋卡丟掉。」
不……卡拉絕望地想:結果我還是無法即時趕到
卡拉再次坐近了些,輕輕把手放在母親平滑的手臂上,直到她陷入沉睡。卡拉心想,至少,母親在不前久清醒過。如果她沒清醒,珍妮是不會突然打呼叫器找她的。
發出一聲長嘆,這名殺手頹然往後倒下靠著椅腳,閉上了眼睛。
奔跑在陰暗的走廊上,腳底板乒乓敲擊著地板。飛快經過一扇扇開啟或關閉的房門,她聽見電視機和音樂聲,聽見在這星期天探訪時間即將結束之時,來訪的家人和病房裡的人互道再見的談話聲。聽著她自己迴蕩在走廊裡的腳步聲。
「他是亞瑟.羅塞,威爾的徒弟。」
既然她清醒過一次,她敢肯定,母親就一定會再度清醒的。
塞利托點點頭。「這麼一來,在他殺掉卡德斯基、燒毀馬戲團後,所有人都會去找威爾,而不會去找這個……」他皺起了眉頭。「……這個傢伙到底是誰?」
費了一番功夫,她才剝下他臉上的鬍子和眼睛及下巴上的皺紋。儘管臉上仍殘留斑斑點點的黏膠痕跡,但結果並沒有錯,他果然變得年輕多了,臉型也變得完全不同,和先前的那張臉完全不像。
「可是,」塞利托又提出質疑,「他應該比威爾年輕很多吧?」
威爾先生,萊姆注意到「先生」這兩個字,同時也想起另外那位助手——瘋狂的約翰.濟丁,那時也是使用同樣尊敬的字眼。
羅塞輕聲說:「沒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便希望能離開俄亥俄州,在死之前回到故鄉拉斯維加斯。有天夜裡,我偷偷把他從醫院帶走,開車帶他回家。他回到故鄉不到幾星期就過世了,於是我賄賂火葬場一名夜班員工,拜託那個人幫忙把他燒成骨灰。」
快跑,上氣不接下氣。但走廊卻像有一公里那麼長。
萊姆對莎克斯說。「妳瞧,我不是一直說證物和目擊者之間會有矛盾嗎?他『看到』了火,所以『一定』會是真的。」他轉頭對羅塞說:「可是你現在已經知道那是假的了吧?」
噢,天啊。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卡拉心想:她清醒了!她真的清醒了。
卡拉簡直興奮極了,她忙問:「妳想不想喝杯茶或什麼的?」
萊姆朝那間臥室撇頭說:「我看見裡面有幾張設計中的海報,我猜應該是你畫的。上面的名字寫的是『摩爾雷克』,那個人就是你,沒錯吧?」
莎克斯接著說:「我們也可以在街上就進行逮捕行動,但一樣是擔心被你逃脫。還有,我們也想找到你的窩藏地點。」
「怎麼說?」
「只有傻人才做傻事。」
「為了和妳說話,我當然要醒著。」
馬洛是巡警隊的隊長。怎麼回事?看著塞利托臉上難看的表情,萊姆不禁覺得有些納悶。
「親愛的,我還以為妳今天不會來了呢。」
「我也聽見尖叫聲了。」他喃喃說。
「老闆?對我來說他不只是老闆而已,」羅塞憤怒地說:「你不會明白的。我父親仍活在世上,而我一年中只偶爾會想到他幾次;至於威爾先生,我每天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從他走進拉斯維加斯那家魔術商店開始……我在裡面表演……小胡迪尼,那就是我的名字……那時我才十四歲。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對我說,他會給我一個憧憬。於是,我在十五歲生日時便離家出走,跟著他走了。」他說話的聲音顫抖,然後陷入沉默。一會兒後才繼續說:「沒錯,威爾先生會揍我,會嚇唬我,有時讓我的生活過得跟地獄一樣。但是他看出我的內在,他照顧我,教我如何成為一位幻術師……」他的臉上露出陰鬱神情。「可是他卻被人奪走了,全是因為卡德斯基的緣故,是他和他那該死的事業害死了威爾先生,也害死了我。亞瑟.羅塞在那場大火中就死了。」他抬起頭,看著壁爐上的骨灰盒,臉上滿是悲傷與絕望的表情。如此不可思議的愛突然讓萊姆感覺到一股寒意,這股寒流從他脖子往下蔓延,消失在他完全無知覺的身體中。
「今天晚上很忙。媽,我會告訴妳我今天做了什麼事,妳一定不會相信的。」
「那指紋呢?」萊姆問,「你是在他死後才採下他的指紋吧?目的是為了製造假指紋卡?」
羅塞昨天挑選謀害了幾個被害人的目的是為了誤導警方,而非出於任何深層的心理衝動,但泰瑞.杜拜林最後的判斷還是完全符合這個殺手的情況——他的確是因為那場毀掉他摯愛之人的大火而尋求報復。不同的地方只在於,這場悲劇的主角不是失去工作或愛妻的威爾,而是失去恩師威爾的羅塞。
「哎,妳一定會喜歡他的,珍妮。妳知道他曾被美國總統接見,而且也去過中國打過乒乓球。」
「沒問題、沒問題,莎克斯。我是怎麼搞的?我們待在這裡聊天只會讓現場持續受到污染。」
「莎克斯,讓我們看看他真正的臉究竟是什麼模樣。」
腦海中的記憶讓她母親面露笑容,她搖搖頭說:「一條船……反正,他們把公司經營成功了,這讓大家驚訝不已,因為湯姆看起來並不聰明。」母親的雙眼閃動著亮光。「妳知道他對那些人怎麼說嗎?」
「可是,這不就表示你們早在火燒起來之前就識破了!」
羅塞憤怨地說:「所以你找到我丟掉的那張指紋卡,拿到上面的指紋了?」
「這跟『不可能的任務』很不一樣吧?沒辦法一會兒戴上,一會兒又撕下。」
她在母親的房門外稍停片刻,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吸吸以調勻氣息。此時的她感到緊張萬分,超過登台表演之前的時刻。在忐忑不安下,她走進了這個房間。
「喔,這就是卡拉的點子了。她認為我們可以請卡德斯基對觀眾說,他們要先中斷表演幾分鐘,好讓一家電影公司進來帳篷拍攝一點場景,內容是關於馬戲團裡失了火。為了讓電影公司現場收音,他請所有人在看到信號後就一起大聲尖叫。那些觀眾都興奮極了,他們表演得比預期的效果還好。」
「什麼都不要,親愛的……妳能不能把電視關掉?我想和妳好好說話。遙控器在這裡,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它。有時我不免多想,也許有人偷偷溜進來把上面的按鈕都亂換過了。」
「媽……」卡拉輕聲說。
「所以你已經計畫很多年了?」
「是幻術。」萊姆對他說:「這全都是幻術。」
「喔,」萊姆輕蔑地說:「你是指那輛救護車嗎?防爆小組的人找到它,花不到六十秒就拆解掉了。他們把那輛車開走,換來另一輛救護車代替,好讓你不會起疑心。我們知道你會留在現場看火燒起來,於是便派了一大群便衣刑警進入公園裡,尋找一名像你這樣體型、看著大火燒起、又很快就離開現場的人。你被好幾名刑警同時發現,所以我們便請卡拉把衛星追蹤器放在你身上。用不了多久……」萊姆微笑著說:「我們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