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
第八部 控制人類走向盡頭
但是，我立即想起了章達和他的學生們在各地拍攝來的那些紀錄片，那些紀錄片中，除了狂暴、混亂、殘酷之外，甚麼也沒有，紀錄片中那些狂亂的人，難道他們是依照他們的本性在行事，難道人的本性是那樣的？
我的手指，已慢慢在扣緊槍機，那人可以看到這一情形的，他突然怪叫了起來：「好了，我說，我說，我說了，至少可以多活十幾小時！」
那人一直低著頭，直到我這時問他，他才又抬起了頭來：「我曾經問過，他們說，地球人的科學如果再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發現他們的存在，他們的目的，就是不要地球人發現他們。」
「我不知道，」那人低著頭：「我曾問過他們，但他們說，太遠了，遠得不是我們地球人所能夠想像得到的，他們來到了可以控制地球人腦電波之處，就停了下來，開始他們的工作。」
「這個太空站的距離是地球和太陽間的一百三十倍，對不對？」我問：「那麼他們的星呢？」
那人搖著頭：「不是毀滅地球上的全人類，他們控制了許多可以受他們控制的人——」
那兩個人，自然因洩露秘密，而受到了懲罰。
我指著那螢光幕：「剛才，我曾在這螢光幕上，看到過一個奇異的球狀體。你可會使用那些按鈕麼？這究竟是一副甚麼儀器？」
這一次，那個球體，看來異常清晰，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發光部份，是六角形的！
在那麼遠的距離之外，有一艘太空船，主宰那太空船的人，已有方法控制一部份地球人的腦電波，驅使他們去做違反人類本性的事，聽起來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我和白素是同時出手的，當他們走進房門來之際，我們踏前了一步，一起出手，箍住了他們的頭，我立時伸手在被我箍住的那人的額上，重重擊了一拳，那人立時昏了過去，我在那人的上衣中，搜出了手槍，任由那人倒在地上，然後，用槍指住了另一個人。
有的地方，拚命在把人當成神，宣傳巫蹟而又將一個活著的糟老頭子當成神。
到處全是戰爭，到處全是暴力，那會令得地球人在極度的痛苦之中，苟延殘喘。
白素反倒比我鎮定得多，她接了下去：「毀滅地球！」
在我們的面前，是一幅高大的牆，那幅高大的牆，在一個死巷的末端，我們站著，呆呆地望著那堵牆，心中不知是甚麼滋味。
那
我一站起，白素也站了起來，我們不再理會那人，我們將手中的槍遠遠拋了開去，然後，我們手拉著手，離開了那房間。
雖然，地球人不是全部那樣，但是有甚麼用，一個像丁阿毛那樣，從來也未曾受過教育的小流氓，就可以槍殺像章達那樣，對人類可以有巨大貢獻的學者！
她手臂一鬆，那人狼狽地跌出了一步，白素的槍，也對準了他。
那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發起抖來，但是在突然之間，他停止了發抖，搖頭道：「不會的，整個亞洲地區，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在說謊！」
因為在第三天，我們在晚報上看到了「豪華住宅神秘爆炸」的新聞，發生爆炸的，正是前三天晚上，我們曾到過的地方。
她打量了足有十幾分鐘：「我從來也未曾見到過一副那樣的機器，但是我可以試試。」
我並不懷疑那人的話，因為，他們至少知道我是假裝失憶的。
那人面上的肌肉，登時抽搐了起來，他發出了難看之極的笑容：「他們——他們——」
白素也在那人的身上找出槍來。
而如果像丁阿毛那樣的人，手中不幸有著權力的話，那麼，更可以輕而易舉地使成千成萬對人類可以有重大貢獻的人死去！
白素立時關閉了所有掣鈕，房間中靜了下來。
我又將槍送前了半寸，槍口一定很冷，因為當槍口碰到那人的額頭時，那人的身子，又顫抖了起來。
我又將槍向前伸了伸：「我一定要逼你，一定要，你不說，我立即就打死你！」
我忙又向白素做著手勢，白素也迅速地攀了上來，我等她來到了我身邊之後，將我所見到的情形，對白素說了一遍。
我陡地打了一個冷顫，沒有再說下去。
我和白素兩人，好一會沒有出聲，我們只是不時對望一下，我們雖然沒有說甚麼，但是我們兩人的心情，卻全是一樣的。
那人抽泣著：「章達的死，不關我們的事，只因為他發現了許多人的行動不受自己的控制，他發現了他們的力量！」
我道：「那很好，我也發現了他們的力量，我也難免一死，我更不必顧忌甚麼了！」
我和白素，一起到了門口，背靠牆而立。不一會，就聽得有腳步
我笑了起來：「是的，我是在說謊，但是我總算套出你一句真話來了，亞洲地區只有你們兩個人，你們兩個人，是受甚麼人的指使？」
我冷笑著：「有人通知你，我的失憶是偽裝的，難道就沒有人通知我，說你們要對我採取行動麼？」
那人的面色，難看之極：「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殺你？你不可能知道。」
接著，螢光幕也閃亮了起來。
她說著，已連續地按下了好幾個按鈕，又旋轉著一個有金屬柄的東西。自儀器中，立時出了一陣十分嘈雜的聲音來。
又過了將近半小時，我看到一輛車子駛近來，我忙道：「小心，他們回來了！」
白素吸了一口氣：「是一艘太空船，毫無疑問它是，它停在太空，卻對地球上的某些人，發出指令，叫他們做這個，做那個！」
他在講的時候，眼珠一直望在槍管上。
白素一面注意著螢光幕上的變化，一面仍然不斷調整著各種按鈕，又過了幾分鐘，突然，螢光幕上又出現了那個球體！
他講到這裏，我又打了一個寒顫。
甚至受了十多年教育的大學生，也會拿著木棒，敲打校舍的玻璃窗，盤據著校舍，而不肯繼續接受教育。
我又道：「我不能放你，因為我放了你，你們會再來殺我，而且，你們對謀殺的安排如此奇妙？」
我道：「對，那要看你怎麼做了，除非你使我知道得更多，多得跟你一樣！」
我的手指又慢慢鬆了開來。
「地球人的科學發展，對任何星球上的人，總是有威脅的。」白素冷靜得使我驚訝：「他們的思想概念，倒和我們差不多，他們也知道防患未然的道理！」
那人的聲音之中，帶著哭音：「我無法逃避，他們可以控制我的思想，他們會趨使我去自殺，他們會使我做出任何事情來。」
他神經質地尖叫著，我則冷酷地道：「我從一數到五，朋友，別以為我不會開槍，你不但殺了我的好友，而且，也令我幾乎死去！」
我向那人冷笑著：「令得你撲了一次空，真不好意思。」
「章達不同，你也不同，」那人喘著氣：「地球上的人分成兩種，一種，他們只能探測到腦電波，還未曾找到控制的辦法，但另一種，他們卻可以控制，可以命令去做任何事。」
白素抿
我將手中的槍，拋了一個十分美妙的花式，然後，將槍直送到他的面前：「正因為我已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該知道，你們再能活下去的機會，也微乎其微，明白麼？」
我搖著頭：「我只是肯定，他們正接受著不是屬於地球的外星人的指揮，在進行工作！」
我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槍，過了很久，才又問道：「章達的研究報告中，詳細地提到了那種力量。那筆記本是你換走的？」
那人哭了起來，他想以雙手掩住臉，但是他根本無法那樣做，因為我的槍離他的面部太近了，其間根本容不下他的手！
我略呆了一呆才道：「那麼，他們為甚麼不趨使章達去自殺？而要指使人去謀殺他？」
我呆呆地站著，那就是「神秘力量」的來源了！
而我們，怎麼辦呢？
我搖著頭：「不知道，那好像是一艘太空船。」
我不禁苦笑著，任何人只要仔細想一想，這種事，實際存在的例子，實在太多，人會突然失去常性，好好地在工作崗位上的人，會離開工作，成群結隊地到街道上去呼囂擾亂，有希望的年輕人，會拿著鋒銳的小刀，在街頭上殺人放火。
我沒有再說甚麼，只是站了起來。
我將手槍向後縮了一縮，那人又道：「經過了一年的時間，我們完成了裝置，他們的通訊，就直接開始了，我們這才知道，原來一切我們根本未曾學過的知識，全是他們給我們的，是他們用微電波的方式，注入我們腦中，他們具有那種力量！」
我忙又問道：「他們是誰？」
我和那人都不出聲，房間中又靜了下來。過了好久，我才問道：「你——見過他們？」
白素又去調弄那些掣鈕，但是那球形體，卻始終未曾再出現，顯然她對那副接受儀，還有不明白之處，剛才可以看到那球形體，只不過是湊巧而已。
「不是，那是他們的一個太空站。」
那人又道：「忽然之間，我們對於改進我們的裝置，有了許多新的想法，這些想法，即使最新的無線電技術書籍，也還未曾提到過，我們不斷改良我們的裝置，有一些零件，根本買不到，我們就自己動手來製造，我們忽然又知道了用一個特殊的方法，來提煉一種新的半導體，使我們的設備更完善！」
看來，受這艘太空船指揮的人，不止
我一面說著，一面已弄開了窗子，和白素兩人，一起跳進了那房間中。
一直到有兩個警員走近我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我們時，我們才回到了現實世界來，我們轉過身，走出了巷子，在天色將明時，我們回到了家中。
我苦笑了一下，因為如果這是他們的目的，那麼他們將會輕而易舉，達到這個目的。
我們在黑暗中走著，一直向前走著，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到何處去，我們也不想到何處去，只是不斷地走著，直到我們突然之間，發現無法再前進了，我們才一起站定。
這一切，全是為了甚麼？難道那是人的本性麼？如果那一切全是人的本性，那麼，人又是為甚麼活著？因為這些人的所作所為，根本不是為了使人好好地活下去，而是要使人在極大的痛苦中死亡！
我的氣息也十分急促，是以我要特地調勻氣息，然後才能說話，我道：「好，是怎麼開始的？」
那就是，我們明白，地球人的發展，已經到了盡頭，在暴力、動亂、瘋狂、愚昧和殘殺之下，地球人還能有甚麼進步？
「沒有，我只見過那球形體，他們住在那球形體之中，我們聽從命令，代他們做許多事，他們供給我們最豪華的享受，有一些受驅使的人，會自動送錢來給我們，但是現在——完了。」
我要竭力鎮定心神，才能使自己繼續站著。在那一剎間，我是多麼想坐下來，好好地想上一想！許多人的行動不受自己控制，而受著另一種神秘力量的控制，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我和白素，都看到了人類前途的黯淡，是以我們的心頭，都像是壓著一塊大石一樣。
而我的心中，一點也沒有慶幸的感覺，因為我絕不以為那比他們毀滅所有地球人好多少，因為照現在的那種情形發展下去，整個地球上，根本沒有一塊安樂的土地，可以供給人們居住！
那人抬起頭來：「或者說，讓人類的發展，走到了盡頭。」
白素先打破沉寂，她問道：「那個球形體，就是他們的星球？」
我冷笑著：「你或者還可以逃避？」
在那一剎間，我倒希望我自己是屬於腦電波能受他們控制的那一類，那麼，在渾噩之中，或者我還不會覺得有甚麼痛苦。
那人的態度變得強硬起來，他道：「我看，你還是別多打聽甚麼
那人尖聲叫了出來：「不能，我不能那樣，他們一樣會毀了我！」
「是的，他們可以知道每個人的思想！」
那人又尖叫了起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別逼我。」
過了好久，我才問道：「他們那樣做，目的是為了——」
但是現在，顯然我不是屬於那一類的。
我那時講的話，全是信口胡謅的，但我確知他們兩人，受人指使，一切受人指使的人，最怕指使他們的人忽然不要他們了，那是不易至理。
我道：「他們嫌你們兩人太笨，將你們兩人取消了，你明白取消是甚麼意思？」
那人的聲音發著抖：「你——你剛才說我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並不是說我不能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們的工作，那是甚麼？是——」
我像是在自言自語：「為甚麼？他們為甚麼要那樣做？」
我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我道：「他們——驅使那些人去暴亂，去盡量破壞，去毀滅人類的文化，讓人回到原始時代？」
白素的面色蒼白：「你的意思是，這兩個現在到我們家，要去殺你的人，不是地球人？」
但如果承認了那一切瘋狂，全都不是人類的本性，而這種瘋狂，卻又是實際的存在，發生在我們的周圍，那又是甚麼所造成的呢？
「不是，是你們的僕人老蔡，他的腦電波，也是屬於可以控制的那一種，但是不十分穩定，使他們不能隨心所欲地命令他。」
「你是說，我們這裏發生的事，他們知道？」
在那些時間中，我和白素兩個人，像是在生存在另一個世界中一樣，在我們的心中，有一種十分迷幻的感覺，彷彿一切全不存在了，存在的，只是一條又黑又窄的巷子，巷子的一端，就是盡頭。
「我也說不上來，我們喜歡研究無線電，自己裝置了一個很完善的接收臺，和世界各地的業餘無線電愛好者，都有聯絡——」
我幾乎感到眼前一陣發黑，白素也吃驚地睜大了雙眼！老蔡，還有許多人，我們根本無法知道他們的腦電波是不是可以受控制？是以，他們也可以隨時做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和人性毫無相合之處的事情來！
我催道：「說下去。」
我沒有再說甚麼，他也停了很久。
球體的出現，為時卻十分短暫，白素後退了一步道：「那是甚麼？」
我們沒有再見到那兩個人，我想，我們再也見不到他們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