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五十三章 後園私會

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五十三章 後園私會

「小盤龍棍?」張原問:「就是上回打喇唬得那種雙截棍嗎,叫小盤龍棍?」
穆真真道:「婢子的小盤龍棍沒帶來。」這是想推託。
張原道:「快練吧,園子里又沒別人。」說這話時張原覺得有點不對勁,像是在引誘小姑娘。
張原是真的想見識一下,說道:「那我先練一套給你看看,拋磚引玉。」擱下筆洗,起身練了一遍簡化版的太極拳。
中秋節前一天傍晚,張萼過來對張原道:「姚訟棍已經開始逐一登門拜訪那些生員了,本縣生員分佈甚廣,東南西北的遠的有上百里,姚訟棍先從離城遠的生員拜訪起,雇來的轎夫草鞋都跑爛了幾雙,據姚家的仆佣說,姚訟棍這些日子在家裡常發脾氣,想來就是被介子你給氣的,害得他姚訟棍這些日子無暇幫人訴訟漁利了,損失極多啊,哈哈,姚訟棍已經開始倒霉了。」
張原心道:「原來母親知道魯雲谷叔母的事啊。」口裡道:「兒子不是在刻苦讀書嗎,就是要贏那姚秀才。」
張原道:「三兄回去見到范先生他們說一聲,明日不用來讀書了,明日過節,放假一天,先前我忘了對范先生說了。」
張母呂氏道:「真真皮膚白,好似敷了粉一般,這每日風裡來雨里去的,也不見晒黑。」問:「張萼給你看了些什麼,那樣大笑?」
張原除了讀書練字外也無所事事,八月秋色凈美,午後時光悠長,張原獨自在書房裡練大字,這顏真卿麻姑碑前前後後臨摹了百余遍,現在寫出來形似是有了,懸腕揮毫,筆力也練出來了,但要神似還得繼續苦練,王獻之練字用掉了十八缸水、懷素練廢的毛筆堆成了小山,他張介子若一年半載就成了書法家那也太藐視古人了——
張母呂氏道:「我也留了她呢,她說她爹爹還要等她回去做飯,是個孝順孩子啊——原兒上次說真真的祖輩是從哪裡來的?」
張母呂氏道:「那姚秀才名聲不好聽,早些年魯雲谷先生的叔母——」覺得兒子還小,不宜知道這些,張母呂氏改口道:「我兒與那姚秀才打賭,可得提防他一些。」
穆真真跟在張原後面,說道:「少爺洗筆嗎,讓小婢來吧。」
「不了。」穆真真將放在天井邊的那個竹簍負在背上,向張原嫣然一笑:「謝謝少爺。」又轉身向張母呂氏微一屈膝,脆聲道:「太太,婢子走了。」輕快地出了門。
穆真真連連搖頭,紅著臉不肯練。
張原道:「咦,你那日在大善寺後山打倒三喇唬不就是拳腳?」
張原道:「那你就在這裏過節,也熱鬧。」
張萼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又聽書、又問難、又練字,又一天過去了,閉門苦讀的時日既漫長又倏忽如逝。
張原笑道:「哪裡打得了人,只有讓人打——我這隻作舒舒筋骨用,讀書寫字累了就練這麼一遍,好了,該你練了。」
一般民眾除了繳納賦稅外,大約每三年會輪到一次徭役,諸如解糧入京、興修水利以及本縣的一些雜役等等,也可折銀代役,但墮民不同,縣上隨時可傳喚墮民聽差服役,遇到那惡劣的縣吏會連飯錢都不給,墮民還要自己帶著食物去聽差——
穆真真道:「爹爹讓縣上叫去聽差了,說是去蕭山,今日是回不來的。」
穆真真點頭道:「是。」
張原道:「不急,咱們謀定而後動,讓姚訟棍四處多送點禮,讓他肉痛去。」
張原道:「都已經午時了,就在這裏用了飯再回去吧。」
張原用筆洗在一個石槽里舀水,慢慢洗著毛筆,他蹲著,穆真真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太高高在上了,就也蹲了下來,張原側頭沖她一笑,她臉頓時就紅了,這讓張原想起西張那個被他看一眼就面紅耳赤的美婢。
張萼「嗤」地一笑:「你也真是會磨人,范珍那幾位讀書讀得嗓子都讀啞了,什麼放假一天,是兩天,後天你要隨我去會稽,忘了?」
「少爺,有什麼吩咐?」
張原擱下筆,走到廊檐下,叫了兩聲「兔亭」,沒人答應,往日不需要叫第二聲的,那扎著兔耳朵丫髻的小丫頭就會飛快地從某處蹦出來,看來是跟著翠姑、伊亭她們上街去了,正待回房自己拿筆去清洗,卻聽得腳步聲輕快而來,穆真真兩手捧著一大盆玉簪花進來了——
張原道:「沒什麼事。」進房拿了筆洗和毛筆出來往後院走去。
……
到了中秋節這一天,張母呂氏安排翠姑、伊亭幾個上街購置月餅、西瓜、素餚、果品、毛豆……喜氣洋洋、忙忙碌碌準備過節。
後園也沒別人,籬笆牆下那一溜茉莉前兩個月開得熱烈,現在都凋零了,靠院門的那兩株一丈多高的桂樹開出了細小黃白的小花,芬芳襲人。
張原微笑道:「姚訟棍少不了要碰壁,五十四位諸生也不可能都會被他那麼點小恩小惠收買。」
伊亭道:「那豈不是與夜叉鬼一般了,真真沒那麼丑吧。」
聽書、問難、練字,一天過去了。
穆真真道:「有人在面前我就知道怎麼打,空著練不會。」
穆真真將那盆玉簪花放在天井邊,直起身來問。
張原「呃」的一聲,也不知這墮民少女是不是在騙他,哪有這樣的事,這時聽到內院那邊母親在說話,伊亭她們都回來了,便笑道:「那好,下次我帶你出去打人。」
……
張原道:「小盤龍棍下次帶來練給我看,今日先練一路拳腳。」
張原笑道:「那些進入中原的葛邏祿人到真真這一輩也不知有多少代了,真真的模樣與我們也差不多。」
張萼笑道:「正是,姚訟棍慳吝,只知不擇手段斂財,要他把錢物送給別人真好比割他的肉,不過他只需真正籠絡住五十四人中的十九人就足夠了,或許會肯出點血本——介子,咱們的妙計何時開始施展?」
張原道:「三兄大笑是因為說起了姚秀才的事,說姚秀才一旦把生員衣巾輸給我,就會人人唾棄。」
「真真,你練一路武藝給我看看可好?」張原認真地問。
小丫頭兔亭聽得張大了嘴,眼睛睜得滾圓。
穆真真想說「我又沒答應你練了我就要練」,不過似乎不能這麼和少爺理論,穆真真挨挨延延,動不開手腳。
穆真真「嗯」了一聲,有些歡喜的樣子。
張原道:「我自己洗,也順便到園子里透透氣——真真,你今日怎麼來了,不在家裡與你爹爹一起過節?」
他練了小半個時辰大字,還待再寫幾行小楷,忽然提筆側耳靜聽,整個宅院悄然無聲,好像就剩他一個人了。
穆真真為難道:「少爺,小婢真的不會拳腳。」
穆真真也直起身來,待張原練完,說道:「少爺這拳打不了人。」
張母呂氏讀書不多,也不清楚制藝八股之難,可兒子張原每日這麼苦讀她卻是看在眼裡的,天道酬勤嘛,她相信兒子能贏,慈愛道:「我兒讀書也莫要太辛苦,記得要養眼。」
張原道:「說是從蔥嶺、金山那一帶遷來的葛邏祿人,離我們這裡有幾萬里遠,葛邏祿人是白種人,藍眼睛白皮膚,頭髮有褐色、黃色、栗色——」
張原送三兄張萼出門,返身回到內院,見穆真真快步過來向他福了一福:「少爺,小婢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