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八十三章 外來和尚好念經
張汝霖手在膝蓋上打著拍子，像是在聽曲一般，一篇聽罷，贊道：「我若是提學官，單憑這一篇就可提拔你為生員——我無憂矣，你下去安排妙計吧。」
張原道：「到時我會向侯縣尊稟明，那兩個月不征你爹爹當差便是。」
張原微笑道：「我母親早說過要為你裁製一套衣裳，我不想母親勞累，這縫衣裳也極費眼神的，今日正好順便，就在鋪子里縫製吧。」看了一眼穆真真露在草鞋外的腳拇指，問：「我母親不是為你做了一雙青布鞋嗎，怎麼不穿，不合腳？」
武陵一撣衣襟，笑道：「太太每年都給我四季衣裳，小武我已經是光光鮮鮮的了。」
又命一名家僕遠赴杭州，在學政官署附近的茶樓酒肆、菜場鬧市找說書人說唱姚復醜事，如此這般，布置停當，除同城的會稽緩些日子再施行外，其餘去三縣和杭州的僕人明日一早就啟程——
這墮民少女說話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風中顯得有些悲戚。
張原趕緊道：「這不行，這不行，三兄，這種事少干，讓人家發現了不好。」
張原道：「那種鏡子幾百年後會有，你等著吧。」
再過幾
張萼不以為然道：「無妨，誰也不知道我拿根銅管是在幹什麼，不過我也沒看到什麼秘事，只有一次——」
兩套裙裳，一套是青色絹布狹領長襖和長裙，一套是黑色松江棉褙子和長裙，連裁縫工銀一共四錢二分，為少爺管錢的武陵沒帶銀子出來，那女裁縫笑道：「認得認得，張家少爺啊，誰人不識，這是貴府的婢女嗎，小模樣好俊。」說好三日後送裙裳到張原家裡再收銀子。
張原破題道：「為政有本，舍君德無以也。」
從成衣鋪出來，走過十字街，燈火一暗，月色照人，一直不會說話似的穆真真終於開口了：「少爺，這可費了好多銀子了，婢子怎麼生受得起。」
張萼笑道：「都一樣，都一樣，我偏愛反著用詞。」又很期待地道：「等那些醜聞從外縣傳回，那時要看姚訟棍——」
張原便背誦了一篇昨日作的小題八股，這一篇得到了王思任的讚賞——
張萼越想越樂，興緻勃勃，硬拖著張原去下棋，象棋、
張原嘆道：「哎呀，真真你真啰唆，這樣吧，明年三月我要去松江看望姐姐、為姐夫祝壽，行遠路沒有得力的人，到時你和你爹爹護著我去吧。」
穆真真依舊局促不安道：「婢子初到主家，什麼事都沒做，卻生受這麼多好處，真是有愧。」
張汝霖點頭表示嘉許，又出題道：「子曰君子不器。」
張原白眼道：「三兄，你就不會用個好詞嗎，這叫足智多謀、運籌帷幄好不好，而且這怎麼是造謠中傷，每件事都有苦主的。」
張萼贊道：「妙，姚訟棍訟棍肯定是當不成了，改綽號叫姚老鼠。」
張原「嘿」地一笑：「小武，你這張嘴越來越會說話了，是不是暗示也要給你縫製新衣，穿得光光鮮鮮讓我有面子？」
小奚奴武陵看得出來少爺對這墮民少女甚好，便道：「真真姐，咱們家太太和少爺最是和善，既是少爺賞你的衣物，你就收下，你跟少爺出門，穿得寒酸，少爺也沒面子不是。」武陵與穆真真同齡，月份晚一些
穆真真臉現異彩，喜道：「好。」旋又為難道：「少爺，我爹爹隔三岔五就要當差的，縣衙工科房的典史老爺若找不到我爹爹聽差那是要發怒的。」
張汝霖這兩道題出得正，張原破題也是堂堂正正，張汝霖挑不出任何毛病，又問道：「你開始作八股了沒有，哦，且背誦一篇給我聽聽。」
穆真真甚喜，覺得自己父女可以為張家少爺效力，這樣受主家好處才會心安。
張原恭恭敬敬行禮后，方道：「正要請叔祖示下。」
張萼哈哈大笑，說道：「我倒不知同樣是造謠中傷卻還有這麼些講究，介子，你果然陰險狡詐。」
……
紹興府八縣，會稽、蕭山、諸暨、上虞四縣與山陰離得近，張原便讓四名張氏家僕各攜三冊姚復醜史分赴這四個縣，找縣城酒樓茶館、車行碼頭的說書瞽者，每縣找三個說書人就行，讓說書人根據這書冊記載的事編成說書每日說唱，連說三日即可，付那說書人一兩或二兩銀子，只要給銀子，而且說的又不是那說書人本地的事，不用擔心打擊報復，那些說書
張原笑道：「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在本地宣揚很快就會讓姚復知道，他或許會有什麼對策，而從鄰縣傳回來那就大不一樣了，本縣人會認為這事都傳到外縣去了，姚復醜名遠揚了、要倒霉了，這與在本縣直接宣揚的效果大不一樣的，而且姚復沒有對策，等他搞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已經臭不可聞了。」
若能好好引導，張萼或許可以成為大明朝的發明家，愛迪生那樣的。
張原從北院出來，先找到張萼，然後二人一起去找劉管家，讓劉管家挑選五名識字能幹的家僕，附籍西張的家奴有數百戶，選這麼五個人有什麼難的，不移時，五名家僕來了，都是識文斷字、能說會道的，張原問他們對周邊各縣熟悉否，有說熟悉餘姚的、有說熟悉諸暨的……
張汝霖道：「我已吩咐過劉管家，你等下去他那裡讓他安排人手便是，先坐，叔祖要考考你，看你這些日子在王謔庵處制藝學得如何了。」先考張原的認題，就是隨意從四書和春秋中摘一句，讓張原背誦原句的段落，強記正是張原的本事，自然難不倒他——
一時想不好妥當
張汝霖點頭道：「那我來出兩題，你來破題，呵呵，不須賣弄七步捷才，總以破得周正為好。」略一沉吟，出題道：「子曰為政以德。」
張萼覺得張原的計策平平無奇，說道：「介子，何必大費周章，除了去杭州宣揚可讓提學官風聞之外，去其他四縣宣揚有何必要，外縣人根本就不知道姚復是誰，要就在在本縣竭力宣揚。」
「不是不是。」穆真真忙道：「是因為現在天氣尚未冷，婢子捨不得穿。」
張原破題道：「聖人論全德者，自不滯于用焉。」
張萼壓低聲音道：「就是前幾日，我從卧龍山俯看姚訟棍的內宅，見姚訟棍大白天把一個青年婦人拉進房裡半天才出來，那婦人不是姚宅的女眷，是乘轎來的，就不知是誰家淫婦？可惜此鏡不能穿牆透視，不然就妙哉了。」問：「介子，你可知世間有沒有能隔牆視物的鏡子，似乎古時神醫扁鵲就有這本事？」
次日上午，張原去西張拜見族叔祖張汝霖，張汝霖正在書房編他的那部韻書，見張原進來，擱下筆笑呵呵道：「張原，要施妙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