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八十七章 好戲開場
張萼轉怒為喜道：「介子你簡直是留侯、武侯轉世，算得死死的，好，我這就帶人去姚宅盯著，敢不出來演戲，絕饒不了他。」轉身便回西張召集奴僕去了。
二十九日辰時初，張原準備停當，衣履一新，由同族兄弟張岱、張萼、張卓如陪同前往卧龍山下的山陰儒學。
張萼看沿途民眾這聲勢，忽道：「那姚訟棍會不會嚇得不敢來，這個不可不慮。」
商周德笑道：「小孩子要少說話，用眼睛看就是了。」
張氏兄弟四人聯袂而行，袍袖翩翩，沿途就有人圍觀，嘖嘖讚歎狀元第好子弟、人才輩出，還有人給張原鼓勁：
張原回過頭來，那女婢便含笑萬福道：「張公子，我家——我家兩位小公子來了，在那邊，還有小公子的叔老爺。」
兩輛馬車停在光相橋畔那幾株公孫樹下，一個中年儒生帶著兩個小童下了馬車，另一輛馬車卻沒有動靜，那兩個小童前發齊眉、后發以五色絲交纏結成髮辮，一個八、九歲，另一個五、六歲，二童都是眉目如畫，玉雪可愛，幾個婢女環侍。
接連下了幾日的冷雨，這日偏就雲開日現
既然姐姐先開口了，小景徽也就開口道：「說破也不打緊，我們還是小孩子，叔父，是不是？」
不能對這小姐妹二人裝著不認識，張原作揖道：「景蘭小姐、景徽小姐，一向可好。」
與投醪河畔東張宅第的寧靜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時的山陰城浮躁喧囂，臨近十月底，縣城來了不少鄰縣的諸生士子，都是前來觀看張原與姚復賭八股文的，有幾位竟然從數百裡外的杭州趕來，可見此次賭約何等的受人矚目，影響力已超出紹興府八縣，山陰本地就更不必說了，百姓就像過節似的人心浮動，舉凡茶樓酒肆、妓船曲坊、市集商鋪、街頭巷尾，隨處能聽到議論這件事的，姚復的醜事自然被傳得沸沸揚揚，而張原呢，則被誇讚為少年才子、名門高弟，其過耳成誦、盲棋心算也被添油加醋地宣揚，當然，對於張原三個月學八股並且要寫得清通規範，很多人表示懷疑，認為張原年少輕狂，不應該如此草率與姚復打這個賭——
張
張原趕緊跟上，那女婢碎步相隨，她本來還有話對張原說，但有祁彪佳在，就不好說了。
張萼怒道：「那廝若敢不來，壞我興緻，我絕不與他甘休。」
祁彪佳走過光相橋，到那中年儒生跟前深深施禮道：「商世叔也來看張介子賭八股嗎，這位就是張介子。」
張原沒有注意停在橋那頭的那兩輛馬車，他正與黃霆和祁彪佳敘談，黃霆過幾天就要回九江——
小景徽乖巧懂事道：「知道了，要和小姑姑一樣，只在車裡看。」
張卓如道：「這可難說，姚復向來無恥。」
張岱也從杭州趕回來了，為族弟張原壯聲勢啊，因為張岱也是本縣一等食廩生員，列名考核張原的五十四諸生之中。
十月二十九日之前的這三天，張原除了晨起在後園練練太極拳、黃昏時
「張公子，一定要贏那姚黑心啊，剝了姚黑心的頭巾，看他以後還怎麼仗勢欺人。」
商景蘭「噓」的一聲道：「張公子莫要說破，我們可是男童呢。」
「張公子……」
張岱笑道：「姚復這回是騎虎難下了，有燕客促駕，他不來也得來。」
祁彪佳也轉頭看去，「啊」的一聲道：「那不是商世叔嗎？」他倒先快步過去了。
小販們聞風先動，知道今日儒學宮前肯定熱鬧，都從大善寺聚到這邊來了，賣柿子的穆真真也在其中，她沒過來相見，只遠遠地看著張原少爺。
張原一聽，忙道：「三兄切勿魯莽，你若這麼一鬧，今日好戲就看不成了，姚訟棍必然藉機耍賴。」
張原連連謙遜。
商周德笑道：「怎麼會草率，你是謀定而後動嘛，輸贏早定，我今日來就是見識一下你的八股制藝，王季重的高徒，定然出手不凡。」
張萼瞪起眼睛道：
張萼笑道：「介子陰險吶，這妙計一出，不戰而屈人之兵，妙極妙極。」
張氏兄弟三人步行來到山陰縣學署外的光相橋頭，見儒學大門尚未打開，文廟和學署門前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都是外縣的、本縣的諸生士子，張岱交遊廣闊，紛紛揖讓寒暄，並向諸生引見族弟張原——
張原道：「慚愧，晚輩行事草率，讓商叔見笑了。」
張原是一路作揖答禮，八面玲瓏，滿面春風，當然也就走得慢了，張岱、張萼、張卓如常要站著等他。
張岱道：「他不能亂出題的，有啟東先生和孫教諭做主，由不得姚復胡來。」
這中年儒生便是商景蘭、商景徽姐妹的叔父商周德，商周德含笑打量著張原，說道：「果然是少年才俊，銳意敢為。」
站在叔父身邊的小景徽見張公子哥哥一直沒和她說話，就踮起足尖，身子一聳一聳地要吸引張原注意，本來小嘴嘰嘰喳喳小雀似的，此時卻不開口，想必是來之前叔父告誡過她不許亂說話，所以她只顧盼著那雙晶亮幽黑的眸子——
張卓如道：「就不知那姚訟棍
在張萼看來，姚復是今日學署這出大戲的第一丑角，供人嬉笑怒罵的，這丑角不登場怎麼行，氣忿忿道：「我先不去學署了，我帶些人去姚宅，姚復若不出來，我就打進門去揪他出來。」
張原趕緊施禮道：「晚輩張原張介子見過商叔。」
張岱道：「我昨日看了介子的幾篇制藝，老辣至極，即便不施妙計，也能贏那姚復。」
一個婢女走了過來，見張原與人相談正歡，就躑躅不前，不敢打擾，還是武陵看到了，覺得這婢女面熟，稍一回想就記起來了，這是會稽商氏的女婢，那次在觴濤園湖心島閣見過，武陵便扯了扯張原衣袖道：「少爺，有人找你。」
「張公子，我堂兄就是五十四諸生中的閔秀才，他說了，不管張公子制藝寫得怎麼樣，他都要助你，張公子儘管放心。」
張原道：「三兄莫急，先看那姚復出不出來，不出來的話三兄可糾集一些人到姚復宅前叫罵，不要去沖門打砸，只造成聲勢威壓即可，侯縣尊和孫教諭都在學署等著，見姚復不至定會派人來促駕，姚復絕扛不住這兩方壓力，硬著頭皮都要來，畢竟他還存著僥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