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卷二 如今卻憶江南樂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挾妓

卷二 如今卻憶江南樂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挾妓

穆敬岩和穆真真父女立在河邊垂柳下,看河裡往來的船隻,說些閑話,忽有一艘小船泊下,船艙中鑽出一人向穆敬岩作揖道:「穆老哥請了。」
穆敬岩惶恐道:「怎敢叨擾,這位大哥有什麼吩咐請直說。」
張原出了滄浪亭,見穆真真還等在柏樹下,陸大有也在,便吩咐道:「真真,你和陸叔回去吧,我要和姐夫去醉仙樓赴宴。」
金琅之知道範文若心情不佳,也就不多問,與其他三人議定將五篇評好名次的制藝交給楊石香,楊石香也把青浦社評好的五篇金琅之等人的制藝遞上,金琅之一看,走到範文若身邊道:「范兄請看,你的這篇制藝也被青浦社評為第一。」金琅之當然識得範文若的筆跡。
那人道:「我有一批棉布,想請穆老哥幫忙護送至紹興,反正是順路,我願付你四兩銀子的工錢。」
陸大有笑道:「諸生飲宴總要挾妓歌唱,這有得等呢。」
拂水山房社的金琅之四人紛紛誇讚範文若氣度恢宏、熱心好義,請張原加入他們的拂水山房社——
範文若道:「在下誠邀張公子加入拂水山房社,不知張公子意下如何?」緊接著又說:「張公子請勿疑慮,在下方才雖被張公子刀筆所傷,但決不至於懷恨在心,這點氣量在下還是有的。」範文若出身書商,商人以利為先,經過一番考慮,範文若決定要結納張原。
醉仙樓離水仙廟不遠,前臨青龍河,算是青浦縣比較豪華的酒家,生員們在此飲酒,別的民眾都不敢進來了,生怕惹到這些酒後放蕩的秀才,被秀才打了那真是白打——
拂水山房社五人品評青浦社的五篇制藝,同一題目作文,高下還是比較好判別的,除範文若保持沉默之外,其他四人都認為那篇破題為「君子慎于諫先,明其諫之心而已」的制藝圓熟淡雅、收放自如,當為第一,範文若也看了這篇制藝,此文八股對仗並不求工,但辨析透徹,雖散而能斂,與先前那篇改動了的「大畏民志」異曲同工,顯然是張原所作,範文若不予置評——
楊石香一看,範文若倒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轉變得快,剛才還指著張原罵,現在卻一臉誠懇地邀請張原入社了,忙道:「范兄,張公子已答應加入我青浦社——」
那人絮絮叨叨央求了好一陣,說了很多請穆敬岩轉求一下張公子之類的話,穆敬岩雖然身份低賤,但主意拿得很定,他不肯做的事任怎麼求也不會心軟,那人說得口乾舌燥,終於不耐煩道:「罷了,空費口舌,你自上岸去吧。」
穆真真心道:「少爺他們喝酒還叫了妓家啊,少爺懷裡也坐著一個妓女嗎?」三埭街有不少樂戶、娼戶,官府開宴飲酒有時也要傳她們去陪,穆真真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些害羞——
一場文會、一場風波,最終皆大歡喜,也許範文若依然對張原心存芥蒂,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這些都可以包容忍耐,並不是有一點矛盾就都會發展成勢不兩立的死結——
楊石香剛才也看到張原的制藝被拂水山房社評為第一了,笑道:「豈敢掠美,這都是張公子品評的。」
穆敬岩不是糊塗人,說道:「這位大哥有事就先說,小人是陪我家少爺來此的,不敢飲酒誤事。」
張原來參加文會就是結交文友的,先前是看範文若太過狂妄無禮,這才有意捉弄,現在來看,這範文若並非生性狂妄,他的狂妄是一種姿態,是想在氣勢上壓住青浦社的人,在張原面前受挫之後,他立即就改變了策略,這也正中張原下懷,微笑道:「在下還只是一介儒童,無法出外遊學交友,這次來為姐夫祝壽都還帶著路引,所以這外縣文社暫不能參加,總要到明年道試后再說,若僥倖補了生員,那時再議入社之事。」
陸大有過來道:「真真姑娘,我們先回去,等用了飯再去醉仙樓下等著。」
穆敬岩作了一揖,走出船艙,卻見小船已經順流劃出很遠,高高的醉仙樓都看不到了,醉仙樓在青龍河南岸,而這時小船卻泊在北岸,穆敬岩抬眼一看,下游不遠處有座大拱橋,便也不求小船渡他回南岸,躍上河岸,大步趕至石橋,從石橋過河,再往醉仙樓方向趕回去。
範文若立即道:「既張公子如此說,那在下暫不強求,但張公子的時文集子我拂水山房社是一定要刻印的,紹興府試是下月吧,那麼五、六月間,在下定當去山陰拜訪,還望張公子莫要因今日的小齟齬而有隔閡。」不愧是書商本色,一旦放下舉人的架子,那說話是八面玲瓏。
穆真真道:「婢子要跟著少爺,離開山陰時太太吩咐過婢子,要跟緊少爺。」
那人笑道:「這我豈有不知,張少爺嘛,來這裏為他姐夫祝壽的,是不是?」
金琅之將五份墨卷遞給範文若,說道:「還是范兄來排名次吧。」範文若是拂水山房社的盟主,又是他們當中唯一的舉人,當然要徵詢他的意見。
穆敬岩點頭稱是,又問此人找他何事?
範文若道:「青浦社同仁都是本縣的,何如我拂水山房社囊括松江、蘇州府的才俊,張公子加入我社,可結識到更多文友,于張公子名聲大有裨益,還有,我拂水書屋願為張公子刻印時文專集,並以二百金為酬。」
穆真真便和陸大有回陸府,匆匆用了午飯,與陸大有還有她爹爹穆敬岩來到醉仙樓下等著,聽到樓上有絲竹之聲,還有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在唱——
陸韜笑道:「到時一定陪楊兄去。」他正好去看望妻兒。
雖有一身武藝但卻是身份卑賤的轎夫,穆敬岩從來都是被人使喚慣了的,見這人這般客氣,不知有什麼事,不敢怠慢,吩咐女兒道:「真真你在這裏等著,爹爹去去就來。」輕輕躍上船頭,那人將他迎進小艙坐定,船娘擺上幾樣酒菜,那人為穆敬岩斟了一杯酒,說道:「請。」
範文若笑道:「不須說那些,我也不是來保媒的。」走到張原面前拱手道:「張公子,俗諺有雲不打不相識,在下算是見識了張公子大才了。」
陸大有等了一會兒,對穆敬岩道:「老穆,你父女在這裏等著,我還有事,少奶奶後日要隨介子少爺回山陰,有不少器物要準備,我先回去。」說罷便走了。
那人道:「先喝幾杯,再談正事。」
那人道:「請上船,在下有事相商。」
張原不知範文若是何心意,還禮道:「以文會友,書生意氣而已。」
範文若點了一下頭,又問楊石香:「這位張公子是山陰張肅之先生嫡孫嗎?」
範文若搖頭道:「你們評定就是了,無須問我。」望著亭邊一竿瘦竹,皺著眉頭,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
穆敬岩趕忙還禮道:「這位大哥何事吩咐?」這人面生,以前沒有見過,卻如何認得他?
拂水書屋財大氣粗啊,為張原出時文集子還給張原二百兩銀子,楊石香氣勢頓沮,卻又硬撐道:「在下也可為張公子出時文選本,酬金按銷量分成。」
張原笑道:「沒事的,這是去喝酒不是去打架。」湊近低聲問:「真真,小盤龍棍帶在身邊沒有?」在穆真真身上一瞄,不等穆真真回答,哈哈大笑,隨陸韜、楊石香等人去了。
楊石香以為範文若意圖報復,趕忙道:「正是,山陰張氏狀元第,顯赫大族啊,張公子還是江左時文大家王季重先生的弟子,浙江王提學甚是賞識他,還有,張公子與太僕寺少卿商周祚之妹定了親——」
四兩銀子,穆敬岩一年也掙不到,卻還是搖頭道:「這不行,小人只是張家的奴僕,怎好答應為別人護送棉布。」
楊石香大喜,拱手道:「那就有勞張公子了,過兩個月待我收集好了制藝就請陸兄相陪,來山陰拜訪張公子,陸兄,萬勿推辭哦。」
範文若和楊石香都看著張原,等待張原的選擇。
範文若看了文末的評語,又看了其他四篇八股文的評語,便請楊石香過來問:「楊兄,這些評語都是楊兄的手筆嗎?」
範文若要請滄浪亭上諸人都去廟外酒樓赴宴,楊石香道:「諸位拂水山房社仁兄既至青浦,當然由在下做東道主,下次我們若去蘇州,再叨擾范兄吧。」便請眾人隨他去青龍河畔醉仙樓赴宴,他早已命僕人去訂好了酒席——
張原道:「范舉人若來山陰,在下自當掃榻相迎。」見楊石香臉有不豫之色,便又道:「楊兄備好五百篇時文,我從中挑選一百篇來點評,過了四月,空閑時間總有。」
穆真真羞紅了臉,心想:「難道少爺看到我把小盤龍棍縛在小腿上了?」低頭看,及踝的長裙,裙里還有褌褲,看不出腿邊小盤龍棍的痕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