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如今卻憶江南樂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孺子護母
陸韜回到小院向若曦這麼一說，若曦道：「不拜別媼姑怎好擅自歸寧。」當即帶著履純、履潔去大院那邊，路上悄悄叮囑了兩個孩子一些話，履純、履潔點頭道：「記住了，娘親。」
……
武陵連聲道：「對對，小武就是這個意思。」
張原道：「不該打嗎，難道你喜歡被人搶去？」
聽到遠處的譙樓傳來清空的鼓點，是三更天了，張原奔波了一日，這時正在沐浴，武陵在一邊幫著添水，聽得木門輕叩，穆真真的聲音道：「小武，少爺洗浴好了嗎，我給少爺洗衣服。」
見到祖母柳氏，履純、履潔二人立即上前磕頭，然後仰著兩張小臉，六歲的履純道：「大母，孫兒要去山陰看望外祖母了，特來向大母說一聲，孫兒會想大母的，大母有栗子糕要給孫兒留著哦。」
一邊的陸養芳的妻子王氏也哀哀地哭。
穆真真有些獃獃地看著少爺，說道：「婢子打了人。」
若曦出到院中，拭了淚牽著兩個孩兒走，履純、履潔都沉默著，走了一段路，履潔才仰著腦袋問：「娘親，我和阿兄在大母面前說得不好嗎？」
柳氏懶得和張若曦多說話，要不是看在兩個孫兒的面子上今日她就要痛責若曦一場，想想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目下要緊的是把陸養芳救出來，若曦回娘家一段時間也好，省得看著心煩——
柳氏道：「韜兒啊，就不能讓你那內弟去見縣官撤訴嗎，那張原也太狠了
穆真真終於被逗得笑了一下，卻又道：「可是這次麻煩不小，害得大小姐——」
張原看著這墮民少女長腿細腰的背影，問：「真真，有什麼事？」
張原打斷她話道：「這是痼疾下猛葯，我姐姐在陸家受委屈也不是這一、兩天，這次讓姐姐跟我們回去，那陸養芳若不知悔改，還會有苦頭吃的，陸家不敢對我姐姐怎麼樣，一個松江董氏就夠陸老先生求爺爺告奶奶的了，他還能怎麼樣！」心裏道：「希望姐夫經此一事不再唯唯諾諾只是愚孝，振作家聲才是大孝。」
柳氏板著臉道：「不用辭行了，讓她去。」
穆真真趕緊站起身來，她沒有笑，她笑不出來，看到少爺今日為她的事打官司、姑爺被陸老太太罵得頭破血流，她很難過，卻又不知道怎麼補救，若少爺罵她一頓那還好些，可少爺卻不罵她——
柳氏忙道：「過來，過來。」把兩個孫兒攬在懷裡，哄道：「你們兩個，大母都喜歡，一樣的疼愛。」抬頭看著怯怯立在一邊的張若曦，冷哼一聲道：「你，還不如兩個小兒啊。」
若曦蹲下身將兩個孩兒摟著，含淚笑道：「你們兩個都很好，今日若不是你們在，娘親哪敢一個人來。」
張原道：「真真，我和你說，下次若還遇到這樣的事你還得狠狠給我打，你若軟弱我是不喜的，知道嗎？」
穆真真還有點不放心似的
一邊的武陵捂著嘴笑。
柳氏讓婢女取出糕餅來給兩個孫兒吃，又叮囑了一些話，然後讓若曦帶著兩個孩子出去，還說了一句：「若曦，我和你直說，你那個弟弟以後不要再來了，我陸家不歡迎他。」
柳氏嘆了口氣道：「起來吧，都起來——若曦，當著兩個孩兒的面我也不多說你，你若還有良心就自己多反省，這次你去山陰只把我這兩個孫兒照顧好，不然——」不吉的話不說，改口問：「那你們幾時回來？」
張若曦不敢說要在山陰待到年底，只是道：「過幾個月等陸郎有空來接就回來。」
武陵道：「對，怕什麼，只要姑爺對大小姐好就行。」
穆真真哭道：「都是婢子不好，連累大小姐和姑爺，還有少爺——」
原來是為這事啊，張原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說道：「你先起來說話，你不起來我可就起來了。」
履純、履潔爬起身來，一左一右牽著母親若曦的手，履純道：「不是，孫兒最想大母了，大母最疼孫兒了。」
武陵道：「衣服換在這裏，真真姐你進來拿。」
柳氏道：「那讓他趕緊走，趕緊走。」
次日早上，張原起得稍晚一些，陸韜已經奉母命去縣牢探望弟弟陸養芳了，獄卒們知道陸養芳是舉人陸兆珅的次子，倒是沒為難陸養芳，但在冰冷的牢室蹲了一夜，陸養芳是驚懼至極，一見陸韜來，撲到柵欄邊是
陸韜回來一看，二弟陸養芳腦袋不能鑽出來，只把手使勁伸長不停搖著。
若曦趕緊跪下，履純、履潔見母親跪著，他二人也從祖母懷裡掙開，跪在母親身邊，仰著小臉，瞪大烏溜溜的眼睛無辜地望著祖母。
履潔道：「大母，我也要吃栗子糕，大母不要全給阿兄吃。」
張原哈哈大笑，連聲道：「好主意，好主意。」
張原道：「那些人不把奴婢當人，認為可以隨便買賣，真真的確美，尤其是雙截棍在手時，以前她在大善寺賣果子，衣衫襤褸，人也還小，不引人注目，現在長成了，又穿著合身的新衣裙，自然就有好色之徒覬覦。」
陸韜道：「已經派人趕去華亭了，但爹爹最快也要明日晚邊才能趕回來。」又安慰了一會兒二弟，便回去向母親復命，剛轉身沒走幾步，就聽得陸養芳在身後叫道：「阿兄，我知道錯了，阿兄原諒我一回。」
兩個孩子又爭執起來了。
陸韜道：「若曦要帶著履純、履潔回山陰看望其母，前日爹爹去華亭前已經答應了的，兒子等下讓她來向母親拜別辭行。」
打點了獄卒、牢子，又去刑房典史那裡送上五兩銀子，陸韜這才帶著僕人陸大有回家，先去向母親柳氏報知二弟境況，柳氏哭道：「芳兒何曾受過這樣的苦，這可不把他嚇壞了。」
「不是不是。」穆真真趕忙搖頭，披散在身後的長
陸韜道：「張原今日就要回山陰，他也是少年人，咽不下這口氣，他一走，二弟的案子就沒人追究了，二弟很快就會放出來的。」
張原笑道：「你的意思是說真真美所以老是惹麻煩是吧，上次是董祖常要買她，這次是陸養芳？」
武陵建議道：「真真姐以後可以把小盤龍棍系在腰間，不用藏起來，沒事就拿在手裡霍霍霍地舞，這樣那些好色之徒就怕了，不敢來惹。」
武陵道：「對，狠狠打，可惜今日我不在場，沒看到真真姐大展身手，後悔死了。」
四歲的履潔道：「大母更疼我。」
陸養芳忙道：「那趕緊讓人去華亭把爹爹叫回來啊。」
這時若有陸養芳在一邊稍加挑撥，柳氏的怒火就會蓬勃而起，幸好陸養芳還在牢里，柳氏又只牽挂陸養芳的安危，還顧不上恨張原——
張原問：「你怎麼惹事了？」
兩個孩子這才快活起來。
張原雙肘擱在桶沿上，坐直身子，奇道：「好端端的說什麼對不起，趕緊起來。」
穆真真這才含著笑，向少爺福了一福，挽著竹籃出門去了。
穆真真慢慢轉過身來，卻突然向張原跪下，眼淚汪汪道：「少爺，對不住——」
穆真真推門進來，手裡挽著一個竹籃
陸韜心中一酸，這是他的親弟弟，雖然昨日在老母親面前挑唆使壞，極是惡劣，但現在看弟弟這副可憐相，他實在恨不起來，應道：「知錯就好，傍晚時我再來看你。」
張原笑道：「不要緊，你若真做錯了事我肯定會罵你的，現在不要找罵，趕緊洗了衣服歇息去。」
張原道：「哦，原來是這個事，那你說你哪裡對不住我了？」
武陵這時說道：「少爺有沒有覺得真真姐越來越美了？」見張原轉頭向他看來，武陵也很機靈，忙道：「小武就是說說，沒別的意思。」真真姐明顯是少爺的人了，他小武哪敢有非分之想，這麼點眼力都沒有那怎麼行。
陸韜見一夜之間二弟形容就憔悴了許多，那一臉驚恐的樣子讓他瞧著心裏也是難過，安慰道：「你也別怕，這牢獄上下我會打點的，不至於讓你受苦，但你這次罪過不小，我求情亦無用，還得等爹爹回來。」
穆真真道：「婢子惹事了。」
柳氏年近六十，就這兩個孫兒，柳氏不喜長子陸韜，但對這兩個孫兒還是很喜歡的，見二人來，愁眉稍展，笑道：「你們兩個想大母就想著大母的糕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