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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哪裡都有他

第八十一章 哪裡都有他

「第二次,是在大慶油田。」林永貴這時候笑起來了,將齊部長在大慶油田,對蘇城的評語說了出來。
同時拒絕三位領導,穆司長可沒這麼大的魄力。
一會兒,徐福友收起了禮包,又去找穆司長報告。
濟柴遍掃庫房,總算折騰出了幾十隻餚雞,用工業真空機塑封了,一齊裝上火車,並特意帶上了能說會道的廣播員李琳。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腦袋裡面,已經開始轉悠起了狠主意。
她和會計們一樣,都要按時上班,減半拿錢,每日也很辛苦,聽陳祖年說大華實業的生產標兵獎勵毛呢西裝,羡慕的不得了,打定主意,見到蘇城哪怕死纏爛打,也要一件毛呢——如果他不肯……他又怎麼會不肯呢。
「蘇城蘇廠長,是個很有能力的人。」陳祖年將自己看到的東西,三言兩語給穆司長說了。
到了北京,陳祖年一頭扎進部委的門,再也鑽不出來了。
徐福友連忙跟上,將陳祖年的態度說了。當然,他是不會說錢的事情的。
李琳咯咯的笑了兩聲,卻不願在床鋪上休息,蹬著紅色高跟鞋,又去外面遊盪。
穆司長重重的「哼」了一聲,卻反過來問:「新廠多久能投產?」
「你要訂單好說,等過了年,我想辦法給你弄一批,好吧。濟柴這麼大的廠子,和一個機械廠不一樣,總不能給人家私人老闆練了手去,你說的什麼蘇廠長,太年輕,性子不穩,就容易出事。」
徐福友合上包,笑道:「陳廠長,我們來聊聊可好。」
話說到這裏,穆司長使了個眼色,秘書就送客了。
最後,還是靠著李琳,陳祖年才撈到見穆司長的機會,算算時間,他們抵達北京已半月有餘,是12月初了。
京中衙門向來是兩邊開門的。像是蘇城這樣的北大學生,正如根紅苗正的科舉生,畢業后無論是否入部工作,其同學師長,少不了身在其中,或贊畫往來的,千絲萬縷的關係下,辦事總能找到門路。像是陳祖年這種地方幹部,卻如捐官監官,儘管官職不低,卻是絲毫人脈也無,大門難進,二門難邁,稍遇阻礙就寸步難行。
薄榮早煩了這家拖後腿的大廠,陳祖年也不是第一次跑部,便簽了條子,隨他去。
李琳細心的打扮后,才隨陳祖年上了火車,見是硬座車廂,又是一陣的不高興,只等車開幾個小時候,便去列車長房間撒嬌,成功用半票買了卧鋪,得意洋洋地來炫耀,並給了陳祖年一張,說:「你都是大幹部了,還坐硬卧,去了北京腰腿酸痛,又怎麼辦事。」
這一次,徐福友的臉上,失去了笑容。
類似的回答,陳祖年得過不少了,這次硬著頭皮道:「我們廠黨委,已經開過會了,我們堅決要求改制。穆司長,再不改制,職工們是熬不下去的。」
「具體點。」
「我肯擔責任。」陳祖年跳了起來,道:「我們2500名職工要是有人過年餓死了,凍死了,穆司長你敢不敢擔責任?」
薄榮笑說:「叫蘇城,年輕人,有闖勁,北大中文系的畢業生,偏偏耍的一手好技術。有兩位中央領導給他評語呢。」
「哦,我比較關心裏面的一位年輕人,蘇城……」劉司長隨口說了兩句,走了。
「陳廠長,我給您送錢來了。」門外的男人有一張好皮囊,自然有儒雅之風。
「徐福友。陳廠長今天,還提起我呢。」
說到北京,李琳的嘴角翹了起來,豐腴的身子轉了個圈,笑說:「真好,總有一年沒出門呢,我換了僑匯券,陳廠長若有要買的東西,告訴我一併買了。」
陳祖年只當沒有聽見他逐客的話,僵著脖子道:「穆司長,沒有個準話,我不回去,反正這年關是過不去了。」
「你是誰?」
「陳廠長,不能這麼說,我帶的可是真金白銀。」徐福友打開隨身的小包,露出裏面的幾疊鈔票。
沒多久,就聽裏面一人笑說:「薄書記,你們勝利油田,今年很出彩嘛。聽體改委的同志幾次提起你們,領導也很關心。」
他可不敢惹這株帶刺的玫瑰。
「看看你,啊,這可就賴上了。對了,你們那個勝利機械廠的明星人物,是個小年輕?」宋部長和油田書記是同級,說話相對隨便。
後者頭搖的更厲害,道:「做工廠,哪裡是發錢就行了。他這樣大手大腳,遲早弄垮了大華實業,我看你們濟南動力機廠,還是不要瞎摻和了。」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部委幾位司局級幹部,在長城飯店集體宴請油田的各方諸侯,徐福友雖有穆司長的關係,也不敢拿大,只在外包廂獃著,等領導出來再說話。
受宴的是勝利油田,徐福友一骨碌坐了起來。
劉秉一口大黃牙,點頭要走,突然駐足而立,問:「穆司長,濟南動力機廠,好像在你那裡管著?」
「穆司長,我知道,你一直想讓徐福友再建一個廠子,但把我們廠子往死里整,我不服氣!」
後者回憶了一下,輕聲道:「第一個批示是關於機械廠所有權的,我記得是: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轉化,應當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勞動。」
宋部長的話說了一半,沒有繼續下去,也是給穆司長面子。人家油田領導,可是當面告狀了。
「讓老林給你說。」薄榮賣了個關子,順便將林永貴給推了出來。
穆司長腦子裡轉悠了一下,正要說話,對面有個糟老頭子走了過來。
徐福友臉色極壞。
陳祖年壯年已過,精力不濟,只看了兩眼李琳,就閉目養神道:「不用,我下了火車,就去石油部找穆司長,你可以先休息。」
整整一年時間。
穆司長登時不高興了,道:「你怎麼說不通。陳廠長,過不下去,是你經營不善,我已經在幫你想辦法了,你還倒打一耙。你這個廠長,這種態度,我看要為廠子垮掉擔責任。」
「年末吧。」徐福友不敢隱瞞。
怎麼哪裡都有他!
「劉司長。」穆司長的臉上,立刻掛出了笑容。小道消息,劉司長翻年就升,比他氣派多了。
外包廂與內包廂隔著一層帘子,裏面的話隱約能傳出來。徐福友百無聊賴的坐在邊上聽,這是他們這些親信獲取消息的主要渠道。
宋部長笑的打跌,忙說:「這個評語我聽過,不過,地方和人,都太有趣。再給我說一遍,明天和大慶的幾個傢伙吃飯,我要好好講講。」
「老陳啊老陳,讓我說什麼好呢。這都12月了,各個部委都忙的要死,我可以加班,總不能逼著體改委的同志也加班吧,這件事情,我們研究出結論來,才能向上報。」穆司長說了兩句,停下道:「你們要改制,首先得看好對方企業。這個大華實業,半年前才收購了勝利機械廠,哪裡有精力管你們,我看不行。」
「陳祖年!」穆司長也拍了桌子。
雙方不歡而散,陳祖年氣的要死,在賓館里睡了一天,等天暗下來的時候,卻聽見外面的敲門聲。
跑部這麼久,得到這樣一個結論,陳祖年極不甘心,道:「蘇廠長的大華實業,訂單極多,大部分是他爭來的,只要有訂單,我們動力機廠就能活。」
秘書好說歹說的將掙扎的陳祖年給拖走了。
林永貴又說了一邊,見穆司長只是靜靜的聽著,於是引了個話頭,道:「其實,穆司長也應該知道蘇城,我們勝利下屬的濟南動力機廠改制,就交給了蘇城,穆司長也算他半個領導。」
「你胡說些什麼!」
穆司長方面大耳,看起來莊重威嚴,幾如菩薩廟裡的塑像,坐在那裡聽陳祖年陳述,罷了,只說:「老陳,你說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看分成兩部分,職工的工資,再爭取貸一點款,將年過了,改制的事情,你等我們研究研究,再給你一個準信,如何?」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司長,笑道:「濟南動力機廠既是新問題,也是老問題,嗯……老穆做事穩當……」
陳祖年像仇人似的,揮手就要關門,被徐福友給擋住了,又怒道:「黃鼠狼給雞拜年。」
陳祖年說干就干,給勝利油田的領導打了聲招呼,就直奔濟南,準備前往石油部。
「哦,這個我知道。」
穆司長愣了一下,道:「他們是有要求改制的報告提上來,劉司長怎麼關心它了。」
「那太好了,我們舉雙手歡迎,宋部長,這件事情我可囑託您了,要把丁司長弄到勝利油田來。」
薄榮笑呵呵的說:「主要是部委領導的好,職工奮戰……」
穆司長有些氣悶,又喝了一輪酒,就借口上廁所,出了包廂。
「這個……」徐福友尷尬了一下,說:「明年吧。」
濟南動力機廠的管轄權在勝利油田的手上,但處置權卻在石油部手上,這一方面是因為其級別比勝利機械廠高,另一方面也是歷史沿襲。1920年的工廠,怎麼算都不可能是石油部或勝利油田的廠子,劃撥來劃撥去,權屬就亂套了,紅火的時候,各部各家都來視察,癱軟之後,大家又說「不認識」。
「兩次?」對基層來說,這可不容易。
陳祖年失神片刻,但還是將門給摔上了。
陳祖年來不及細數,但總有五六千的數量。
「你們的勝利機械廠,改制的不錯。體改委的丁司長說過幾次,我聽他的口氣,明年可能還會去調研。」
這個時候說到改制和一個特定的廠子,宋部長的聯想能力立即發揮了作用。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穆司長就語氣生硬的道:「小徐,你從側面了解一下。股份制可以,但入股的要求,我看可以高一點,嚴格一點。」
10年前的李琳剛招工,還是稚嫩的小廠花。10年後的今天,卻彷彿盛開了似的,十足風韻,漂亮大方,在濟南機械系統內很有名。
這個時候,各方來拜年的大員多矣,陳祖年好容易得到5分鐘時間,見面稍作客氣,就直言濟南動力機廠改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