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暗標
諸處長還指著那對蝦笑道：「出國留學，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給外國人生吃了；一種，是出國沒成功，給咱中國人蘸醬油吃了……沒辦法，關口浪費兩天時間，就沒那麼新鮮了。」
蘇城可不想把年貨搞成移風易俗的招數。於是大筆一揮，全部購買的是好東西。
八九十年代的駕駛員是相當牛氣的職業。收入大約是北大教授的五倍，政府科級幹部的10倍。海關的司機收入自然更高，即使如此，整條的萬寶路，還是像五指山一樣，將之狠狠的鎮住了。
還是王廷記著這件事，一會兒找來個人，道：「這位是咱們海關運輸部的諸處長，他專管水運陸運的，你寫個地址給他，保證送到家。」
這個時候，外面排隊的人，還沒進到倉庫裏面呢。
蘇城想想，又對小胖道：「要是有牌子的話，再買幾個，咱們也給家裡買點年貨。」
「我估計，沒幾個人捨得送這麼好的皮帶。」王廷說了一句，靠在椅背上，嘆道：「不聲不響的，你那工廠都這麼大了。」
所謂近鄉情怯。蘇城雖然繼承了身體和記憶，但對山區和老家人的情感，終究是不完全的，寄錢和寄東西，就成了更好的選擇。
王廷和小胖買的較少，來往奔波幾次就搞定了，蘇城跑了兩次空趟，乾脆將目標定在價格最高的商品上。三洋冰箱被搶完了，總還有三菱冰箱剩下，日本貨沒有了，總還有美國貨……
彩電、冰箱、萬寶路和三五香煙
蘇城突然有些感慨，輕聲道：「過年了，給家裡寄點東西。」
第一件拍品就是出口轉內銷的礦石，屬於標準的罰沒品，主要是煤，也有鎢礦石、鉬礦石……非法各有各的非法，價格卻是千篇一律，最高的也就比底價高出10％來，再高的話，人家不如直接產地買了。
「差不多，我們做發動機。」蘇城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私人購買物件的地方是一處倉庫，被遴選出來的商品，就密密的堆在裏面，只留出能過人的通道。誰喜歡什麼，就記下編號，到前面划價。若是沒有被人買走的話，交錢后等著領東西就行了，每個牌子限購3樣，門口還有出售牌子的人。
小胖興奮的道：「師叔真有辦法。」
蘇城也發愁的看著滿地的電器，揉著頭道：「黃平，你押車回去，把我買重複的幾件帶回去吧。」
這個時代貪污錢財的極少，幹部最大的特權，就是廉價購買好東西。夫妻兩人攢兩年的工資，用1000塊錢買原價2000塊錢的東西，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作為單位集體，往往也習慣於製造這樣的機會。
在海關，不僅能用人民幣買到進口貨，而且價格相當便宜。皮帶底價8元，皮包底價17，比國產貨只低不高，其他人若是
最多10分鐘時間，三人就挑好了東西。其實也沒有太多選擇的空間，最實惠的商品首先被海關員工買走，其次還要送一批到各級關聯單位中去，倉庫里剩下的價廉物美的商品並不多，幾乎是一搶而空。
老遠看見小胖鬼鬼祟祟的在門前遊盪，蘇城沒好氣的把他喊過來，道：「你怎麼不排隊？」
蘇城主要是看重了海關罰沒物品的數量和質量——國內少見的進口產品和高質量出口產品，都能在這裏買到，而且價格便宜。
蘇城笑著，突然想起濟南動力機廠，於是笑道：「現在沿海到處都是漁船，你們的緝私船夠嗎？」
「我買了幾個牌子。」小胖向王廷笑笑，從兜里掏出一把牌子，笑道：「師父，你看看，這裏8個牌子，就能買24件，再加你們兩個的牌子，剛好30件，夠不夠？」
王廷牙痛的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師徒兩個，是從西天取回黃金了不成。」
存錢養老或者防備生病等概念，此時並不流行。
說話間，競標主持人已經站到了台上。
主持人大約是海關的某位官員，開標很快，說話很慢，三兩下就到了第五標和第六標。
蘇城看著剩下的一堆，一時間沒了辦法。
王廷知道他家裡的情況，拍拍蘇城的肩。
「20。」
「我是韓老四介紹來的。」王廷上去遞了一根煙。
對財大氣粗的海關來說，這三枚炸
諸處長趁機請客，幾個人坐成一圈，吃查獲的魚子醬，喝純正洋酒和出口未遂的鮮蝦。
「我把自己的弄回去，你們看著玩吧。」王廷將自己的電冰箱拉出來，找人幫忙帶回家去。
三人不再說話，悶頭猛挑。
王廷點點頭：「倒是忘了你給廠子買東西。」
小胖數了數，道：「我要買十幾件吧。給秦院長家裡送兩件，給北京寄幾件，自己再留幾個。」
老工人沒說話，將煙夾在耳朵上，就把門給打開了。
「咱們先進去。」
蘇城一驚，笑道：「路可有些遠。」
此時尚未開始，已經有人在外面排隊了。
蘇城心領神會，拿了一條剛買來的萬寶路，塞到車廂里，給那回來的司機說：「路上多擔待，解乏的。」
國內目前能見到成堆外國貨的地方可不多，雖然他能通過油田進口，但在外匯如此寶貴的情況下，他再怎麼奢侈，也不能用外匯給發員工福利。
其後，金屬錠塊和服裝面料，最高也不過超出底價15％。這些都屬於緊俏物資，但能來海關買大宗物品的人，各有各的門路，寧可不賺錢，也不會拿現金賺小錢的。
駕駛員一手提著鐵棍檢查輪胎，一手拍著蘇城的肩膀，保證道：「兄弟你放心，咱是青藏線跑過來的，貨到就通知你。」
小胖說了一聲「好」，就要跑。
後面的服裝很細碎，蘇城一點興趣都沒有，兩人等了一會，就往後
「那多謝諸處長了。」蘇城一邊說，一邊將隨身的三包中華煙遞了出去。
「沒事，給領導服務嘛，怕遠顯不出我們的熱情。」諸處長笑容滿面，大部分是對著王廷釋放的。對他們來說，王廷服務的老闆，就是他們的正牌領導。
這次大採購，用去了兩個半麻袋包的鈔票，在出口處，見到的一地商品，倒是著實豐滿。
蘇城小聲解釋道：「皮帶和皮包，除了能用，還能拿去送禮啊，誰沒有幾個親戚朋友的，這樣的皮帶拎出去，比什麼都好看。人家輕工企業，都是把工廠的商品發給工人的，我們總不能發螺栓吧。1萬根皮帶平均下來，每人才2個，不夠自家人換的。」
國人尚在解決溫飽階段，什麼國際名牌都沒有價錢來的實在。但是，在送人禮物方面，2個國產皮包都沒有一個進口皮包更顯眼。
王廷拽住他，道：「不急，10個牌子夠了，你們想買多少件？」
聽他說一車，王廷后槽牙生疼的道：「不用再買牌子了，只要不超過100個，我去給說一下就行了。誰真買30個牌子，那豈不是要600塊錢。」
蘇城則道：「我家裡的電器夠用。不過，要是便宜的話，我留幾個送人，再弄一車送到老家去。」
蘇城以超過0.5元和0.8元的價格，買下了皮帶和皮包。沒幾個人和他競爭。
諸處長由此心情好了不少，看著蘇城將地址寫下來，又將駕駛員叫過來囑咐。
這個稱呼，讓王廷很無奈
王廷對價格不敏感，只是驚訝于蘇城寫出的數量。整整10000根皮帶和3000隻皮包，他小聲問道：「你們工廠有這麼多人嗎？怎麼感覺像是要裝備一隻軍隊似的。」
小胖連聲說好，又問：「那咱們現在排隊？」
蘇城不由感慨這個時代城鎮居民的購買力，由於生老病死國家全包，大家的儲蓄通常就是用來辦大事的——結婚、買傢具、買電器，都屬於辦大事的範疇。
「鐵路緊張的話，我就從廠里派個車過來拉。」這是80年代國企的通行模式。油田每年都要派車到各地去拉特產，新！疆的哈密瓜，海！南的香蕉都是這樣來的，大家根本不在乎油價。
王廷倒是幫他發愁道：「這麼多東西，怎麼運回去吶。」
「怎麼能夠呢。現在到處都缺船。」諸處長是個機靈人，笑問：「蘇廠長是做造船生意的？」
「不錯。」蘇城拍拍小胖的腦袋，問：「一個牌子多錢？」
三人都笑。
言語間，充滿了回憶。
「沒問題。」黃平拍拍胸，就去辦事了。
王廷帶兩人順著倉庫的一邊往裡走，沒多遠，就見一個臨時開的小鐵門前，站著個抽煙的老工人。
裏面已經有人在轉悠了，這些就屬於走後門的走後門了。
安排運送的時間，比買貨時間長的多，差不多到晚飯時間，才徹底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