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調研員
電話對面的人沒什麼停頓的，笑道：「這幾天，你就專心寫報告，其他事情就不要管了。等日本的報告出來了，我們還要派你到別的國家看一看，回來都要寫成報告哦。」
「咚」
他拚命的用椅子砸電話，不停的砸，直到精疲力竭，無聲的坐在地上，傻笑著自言自語：調研員，哈哈，正廳級調研員！打了一輩子的鷹，被家雀兒啄了眼……
老闆失勢，更是秘書的噩運。
「5萬日元。」蘇城輕聲回了一句。
林永貴以一往無前的語氣，道：「勝利油田黨委會決定，全力支持競標阿聯酋油田！」
魏孔裝作出去的模樣，換了一部電梯又回房間，想通知一聲。
曾文國的秘書開了一個門縫，悄悄的看了兩眼，又悄悄的閉上了門，自己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
老曾的嘴唇開啟張開了兩次，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坦克大戰，FC上的經典遊戲啊。」蘇城遞給了魏孔一個手柄，重新開啟遊戲。
「你先回去吧。」總經理語氣變的極平淡。
魏孔倒吸一口涼氣，道：「乖乖，那不是要超過1500人民幣了？黑市外匯的話，要5000了，就買這樣一個東西？」
蘇城下意識的玩著遊戲，思路已經飄遠了。他來到80年代，朝中真正稱得上奧援的，首先是劉秉，其次是林永貴。現在，後者與他的關係也許更密切一些，但這也就是他唯二的背景了，一旦失去，在國內估計也就很難做事了。
飛機起飛后，蘇城就掏出了CD機。這是一台4月份才發售的新款D88，不包括電池的話，只有大約300克，是有史以來最輕的CD隨身聽，已經有了後世的雛形。
與此同時，蘇城也接到了來自勝利油田的電話。
「咚」
即使是國外石油公司，為了滿足產油國的要求，也需要進行大量的政治遊說。國內雖然沒有遊說的說法，但其實也差不多。
魏孔算是代表團里最能接受新鮮事物的人了，見到蘇城拿出兩個巴掌大的碟機，也驚訝不已的道：「這個東西，不便宜吧？
這些人包括魏孔在內，都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囑託，有幫忙購買物品的責任。按照規定，出國人員有資格購買一大件，一小件的免稅產品，再多的則要繳稅。
魏孔悚然一驚，然後慢慢點頭，嘆道：「曾團長完蛋了。」
曾文國坐在房間內，心都抽緊了。
「日本淺海石油技術……」
「商場何嘗不是如此。」蘇城突然有點感慨，從聽說阿聯酋的油田開始，他就沒有輕鬆過。蘇城暗想：這一次要是成功，咱興許就升華了，但若是失敗了，估計也會被打入地獄吧。甚至劉秉都要擔風險，林永貴還在考慮中，大約也是畏懼其中的風險。
魏孔氣惱的道：「你怎麼還不著急？曾團長把你的專利賣掉了！」
「我……」曾團長說不出話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文件，似乎想把它勾回來似的。
「他這一次，不光是判斷失誤，而且是一意孤行的判斷失誤。」
「你想做這個機器？」
「乾淨發達，技術先進，資本雄厚。」老曾感嘆了一聲，趕忙將文件遞上去，道：「這一次，為了獲得日本的技術，我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是，最終結果是非常好的……」
「碟包2000日元，10張碟片打折，12000日元。」蘇城展示了腰包大小的碟包和裏面的10張唱片，一半是古典音樂，另有三張歐美的，兩張日本的，專賣店裡的選擇並不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突然「叮鈴鈴」的叫響。
魏孔輕鬆了一些，與蘇城並排坐下，卻道：「其實仔細想想，他提出的理由也沒錯，專利賣給日本人一半，咱們立刻拿到2800萬美元，再拿這些錢去競標，豈不是十拿九穩？」
「董事長，我……我怎麼……」
蘇城的回歸，令曾團長緊張了半天。
「就是這個遊戲機。左邊的是上下左右，右邊這裡是發炮。」蘇城給他講了一下，兩人很快陷入了戰鬥中。
丁志鵬是蘇城僅有的中央熟人，在這一點上，級別更高的劉秉也是幫不上
「老曾來了。」總經理抬起頭來，看看他隨身攜帶的文件，笑道：「去了一趟日本，感覺怎麼樣？」
「這是外交事件！怎麼處理，你就不用管了。」總經理像揮蒼蠅似的，將曾文國給揮了出去。
老曾呆站了片刻，突然丟下話筒，搬起椅子狠狠的砸電話。
「咚」
國際競標，從來都不是競標價格一件事。像是這種中東油田，中間要是不附帶無數的條件才古怪了。
魏孔愣了一下，低聲道：「官場兇險啊。」
轉瞬，他暗自搖頭：現在離關鍵時刻還遠呢。中石油同意了他的方案，才是第一步，然後還要前往阿聯酋進行攻關。
曾團長說了一段假大空話，就宣布散團，自己帶著文件袋子，春風滿面的往總公司趕。就他的級別而言，能談出2800萬美元的外匯，幾乎是難以想象的政績，至於賣掉的是什麼，是誰的東西，他是絲毫都不關心的。潛意識裡，他仍然把石油總公司所佔的7成受益權，當作是7成的所有權。至於蘇城的反對，他也只當作是其對政績的爭奪。
坂口博松早就知道蘇城回來的消息，見曾團長主動退讓，也知其中緣故，於是推讓一番，最終確定了2800萬的價格。
它同時也在美國和歐洲發售，中國人卻是見都沒見過。
這樣，蘇城又想：體改委的丁志鵬司長，也能說的上話。但是，人情越用越淡……現在是不是關鍵時刻呢？
「你敢肯定？」
曾文國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辦公室。
「就是給發燒友用的，我以前可是想買也買不起。可以拿到外面去聽，就像現在。以後要等人的時間，可越來越多了。」蘇城笑了一聲，又道：「你看日本人的東西，越做越小，耗費的資源少，賺到的錢還多。咱們賣石油賺的外匯，還沒有人家一個公司賺的多。」
調研員就意味著失去了所有權力，等於是高級別的普通科員，除了正廳級的工資之外，一切官場上的事兒，都與他漸行漸遠了。
蘇城哈哈一笑，戴上了耳機。
他的
魏孔伸手去摸蘇城的額頭，道：「發燒了吧。這有什麼用，還只能一個人聽。」
「沒事，業務方面，先讓老錢負責吧，你就專心調研，做好調研員的工作。」
下午2點30分，飛機降落在了首都機場。
沒想到，剛睡了一個飽覺的蘇城，竟然坐在床上玩遊戲，而且玩的無比認真，左搖右晃。
「好的。我明白。」聽著董事長的醇厚語音，老曾覺得很放鬆，喉頭肌肉的緊張也接觸了，但腦子依舊是遲鈍的，聽不出那話里的意思。
「他賣不掉。」蘇城晃著手柄，繼續玩他的FC，道：「這個意向書交上去，一頓臭罵是輕的，而且證據確鑿。」
魏孔很快就迷上了遊戲機，玩的不亦樂乎。
曾團長感謝的跟在他身後。
「拿不到的。」蘇城動都不動一下，道：「首先，2800萬美元不是一次付清的，首付能給咱們30％就不錯了，連900萬美元都沒有。甚至這筆錢，都可以拖著不付，等競標成功再說。其次，他們用這麼多錢買了咱們的專利，競標的時候就會更狠，要是因此而丟標的話，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什麼油井油田，還是等到回去再說吧。
石油總公司介入之後，願意為此付出多少政治投資，也是可慮之處……
「肯定。」
不過，想到要分給蘇城30％多，也有將近900萬元。曾團長又了一句「狗屎運」。
在總經理冷漠的目光中，老總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低聲道：「我們可以說，是蘇城拒絕出售，這樣的話，我們沒有辦法履約。」
蘇城也買了幾件小型電器，如Discman和walkman，也就是便攜CD機和便攜磁帶機。前者是他自己聽的，後者是用來送人的。
「我們當然不會簽正式合約。」總經理不爽的瞪了他一眼，道：「我會親自向董事長解釋，為什麼剛剛談好的意向性協議，馬上就要拒絕履約，因為董事長必須知道細節，才
裏面的協議和「曾文國」三個大字，根本用不著解釋了。
到了總經理辦公室外，曾團長臉上依舊掛著笑。
蘇城愣了下，笑道：「中國盜版盛行，做隨身聽沒前途的。除非解決盜版的問題，否則只有高投資高回報的產業才是中國的朝陽產業，為了省錢而開發的技術，最後就得讓盜版者把技術成本給折到裏面去。」
魏孔看著蘇城的表情變化，關心的道：「既然曾團長這裏的事情解決了，咱們就回國聽消息好了。你玩的是什麼？還挺有意思的。」
「老曾嗎？」電話里的聲音令人如沐春風，他笑呵呵的說：「從日本回來辛苦了，儘快把報告寫出來，這對我們分析對手很有用。」
晚飯也是由餐廳送來的。住了這麼久，蘇城第一次享受客房服務，卻是因為煮方便麵能手忙於遊戲。
「什麼技術？」
如果總經理大罵他一頓，他興許會覺得好受些……不光是好受些，還會覺得安全些。
就算是整日逛街的代表團成員，也鮮少有去詢問這台機器的，不說是否認識和是否有必要，光是CD碟片的價格，就能讓普通國人知難而退了。何況，CD隨身聽的首選聽音方式是耳機，這並不符合80年代中國人的聽歌習慣。
但是，第二天再談判的時候，蘇城卻未出現在現場。曾團長輕鬆之餘，也就不再堅持原來的3000萬要價，轉而道：「2800萬是最後報價，今天也是我們最後一天留在日本了。」
「能進去了。」總經理秘書向曾團長笑了一下。
「就算沒有日本，也會有英美法德，有什麼區別？」
「FC？」
「我們當時已經談出結果了……」其實是曾團長不捨得政績。
但是，總經理已經把它打開了。
入目所見，首先是60平方米以上的面積，辦公桌與會客廳之間有一級台階的高度，下面擺著兩顆青綠色的小樹，顯的很有格調。另一邊分別是衛生間與休息室的門，估計面積也不會小。
「這是咱們還在初級階段，過些時間，等大家
「還沒簽字吧？這一次，上面對淺海石油技術有其他處置……」總經理這次自己停下了話頭。一邊狐疑的望過去，道：「老曾，你不會這麼糊塗吧。」
「日本方面很不高興，這說明你的工作方式不正確，你也是50歲的人了，做好調研工作，一樣是為國家做奉獻。」電話「啪」的掛了。
這可是中國百分之一的外匯收入，相當於140萬桶原油的銷售額，四五百萬桶原油的利潤，而且賣掉的是民用技術，等於無中生有的創造了2800萬美元的外匯。
老曾一個哆嗦，就跳了起來，拿起電話，喉嚨只乾澀的憋出一個「喂」來。
雙方迅速簽訂了投資意向書，曾團長得意的回到酒店，下令放假半天，然後打道回府。
這樣一來，5個小時的空中旅程，就不至於吵破腦袋。
忙碌了好些天的談判組成員歡呼一聲，全都跑了，倒是那些領福利的幹部不慌不忙。他們玩了一個星期，早都玩疲了。
「總經理。」曾團長隔著老遠，就叫了一聲。暗想：等到明年，咱再上一級，也弄一個氣派的辦公室，就買日本的衛生間裝置。
他才是個正廳級幹部，離董事長差著十萬八千里。若是因此讓董事長去給人家外國人道歉，那真的是萬死莫贖。
兩人首先經過秘書室，然後才是工作的套間，秘書輕輕敲門，才放曾團長進去。
不過，能出國買得起進口商品的人，都不缺那點稅款，諸如魏孔之流，都能弄到便宜的外匯，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們儘可能的採購商品了。
老曾總算聽出不對來，忙道：「那我這邊……」
「這個……我們可以不履約的，還不是正式合約。」老曾膽戰心驚的道。
偏偏什麼都沒有。
第二天上午，眾人帶著採買來的大包小包上機了。
「區別就在於，我們賣了一半的專利所有權給日本人，即使我們中標，他們也可以分潤好處。」蘇城撇撇嘴，道：「到時候，那可不是2800萬美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