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對著干
彎子繞了一個又一個，蘇城只是不允。
童大林失去了耐心，氣憤的離開了大華實業，臨走的時候揚聲說：「你們這是給市裡的招商引資政策抹黑，蘇董事長，請你好好考慮一下。」
蘇城仔細回想了一遍，慢慢的道：「真要對著干，好像是可以。」
一會兒，陳祖年就和李琳敲響了蘇城辦公室的門。
秦筠在旁看了會，臉色數遍，最後受不了了，就搶過稿子修改，最後修的面目全非……
做企業和當官是一個道理，縣官不如現管。童大林是市企業局的局長，雖然不能給大華實業造成大的損傷，但也屬於應當結交而非得罪的對象。蘇城沒有見過他，但也非常確定，自己的公關部門和他有所接觸。
裏面雖然沒點大華實業的名字，但也隱隱透出了批評。不用說，要麼是童局長的手筆，要麼就是周市長的授意。
70年代的國企是老爺和二老爺，一門心思的搞家族鬥爭。80年代的國企是愛買不買，除了組織生產之外只關心政府能幫多少忙。踟躇到了90年代，企業也不過剛剛開始重視銷售，對於企業形象是完全沒有概念的。
此刻，童大林不是故意找碴，他是真的不明白：「企業形象有個什麼用？如果銀行不給企業放款，企業都沒了，還形象？」
秦筠擰了他一把，道：「你師父也是猜測，萬一兩個月以後沒事呢？萬一是四個月五個月以後，才爆發呢？」
「撐不了那麼久。」蘇城擺擺手，道
這樣的要求，還真的很中國特色。以時代的觀點來看，大華實業好像真的沒有損失什麼，最多是銀行輕信。
「哪有那麼簡單，來自破產或將破產的廠子的債務就要不回來了。恐慌一旦爆發，有錢的廠子也不會還債的，銀行還會凍結存貸款，最後就會有更多的廠子倒閉，更多的爛賬，繼續倒閉，明白了？」蘇城接著給出論斷，道：「周市長和他的董大林根本是逆著潮流，這樣大張旗鼓的鬧騰，自尋死路！」
如果全是私人企業，無論如何都不能形成全社會性的三角債危機。像是大華實業，只要蘇城堅持不允許拖欠債務，就不會有這樣的危險，但是，80年代末的國企領導人，能硬起來的只是少數人，如果有董大林這樣的局長強制要求，廠長們多半是要屈服的。
他的聲音很大，在樓道里發出陣陣迴響。
「你這樣試一下，有用沒用不說，我們的大華實業的名譽首先要受損失啊。」蘇城能用一句話就讓副部級的中遠船務投降，但他偏偏對市府官員無奈。這個時候，他分外的羡慕大慶和勝利油田管理局，一手廠權一手政權，資金充沛到供應全國，級別又高又和省府不在一個系統，
童大林臉一綳：「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沒用？」
在通貨膨脹，銀行貸款利率超過10％，長期貸款利率高達20％的狀態下，銀行求貸的心情其實是相當迫切的。從這一點來說，他們不肯貸款給濟南企業局下屬的工廠，確實有聯想的成分。
李琳如今是濟南動力機廠的公關主任，同時也是大華實業集團的公關部成員，衣著鮮艷之餘，卻是比以前保守了不少，長款大衣下面只是一雙五寸高跟鞋，比以前的七寸十寸版輕鬆多了。
在政治鬥爭中，這是當權者的極好的砝碼。
童大林自然知道，銀行拒貸不是大華實業決定的，但他已經著急了，仍道：「總之，死馬當作活馬醫，你們登報道歉一下，我們就拿著報紙去找銀行，說明沒有什麼三角債的事，到時候貸款下來了，你們愛做什麼做什麼，你看這個怎麼樣？」
童大林用手一提褲子，手叉在腰上，不高興的說：「名譽損失有什麼關係，等過上一半年的，誰還記得這件事啊，對不對？」
但蘇城是不會因此而登報道歉的，他同樣否定了李琳的建議，道：「你如果幫董大林貸款，以他的性格，肯定會貸款給最困難的企業。這種無底洞，不管丟多少錢進去，連一個水花都別想起來。我們也會因此受牽連的。」
小胖更不用說，要了紙筆，就坐在待客的沙發上，對著一張報紙，咬牙切齒的逐條批駁。
第二天，又有同樣論
「荒謬。」蘇城罵過，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數十年的計劃經濟和強化版的運動鬥爭以後，政府官員不懂經濟是必然的。而且，三角債的存在，本身就可以說是計劃經濟的餘孽。這是一種國外發達國家或者發展中國家都沒有出現過的經濟危機，是國企互相划賬，領導簽字，以及銀根收緊導致的變態產物。
林永貴是做過政府市長的，認識的人確實不少。
想到此處，蘇城乾脆喊來楊明，讓他召集集團的筆杆子們開始寫文章。
這是典型的政治輿論，用優勢的媒體資源佔據宣傳高度，然後以泰山壓頂之勢，將反對者碾成肉糜。
蘇城卻覺得沒有必要，說道：「三角債爆發是遲早的事，用不著說項，最多一兩個月的時間，等國務院對全國三角債狀況進行摸底結束，他們的輕鬆就不攻自破了。其實，堂堂常務副市長出面都借不到錢，本身就能說明問題了。」
第二天一早，他再來上班的時候，就在辦公桌上看到了《大眾日報》的評論員文章。
蘇城緩緩搖頭，說：「你們就算是有了登報道歉的東西，找銀行也不會有用的。」
小胖「嘿」了一聲，道：「我師父哪點像民了？再說了，周董兩人鬧騰的越厲害，估計掉下來的也越重，說不定被擼掉了呢？師父？」
蘇城沒有理會，自去廠區巡視。
「不行，民不與官斗。」秦筠立刻反對。
他的判斷既是基於自身的了解，也是基於對歷
小胖卻是眼前一亮，說道：「師父，你這麼肯定，那就發表文章和他們對著干啊。」
大華實業的資產良好到令人難以置信。有瑟坦油田源源不斷的資金注入，大華實業的存款比許多銀行的支行的資金總量都要多。如果不是隨時準備為包銷的天然氣買單，大華實業已經可以競爭最賺錢的公司了。
董大林似乎真的把大華實業當成旗下的國企來看待。第二天一早，又有人送來一份公函，直言「登報道歉」之事，要求大華實業更改「關於三角債的不當言論」
蘇城用喝茶的時間，看完了評論員文章《三角債誇大其詞》。
蘇城不解看著童大林，童大林不解的看著蘇城，兩個人毫無溝通的基礎。
可在蘇城眼中，這種事情造成的名譽損失是無可估量的，而且隨著大華實業的規模增加，損失也會增加。
第三天亦如是。
如此進行了一個星期，就連遲鈍的小胖都坐不住了，不知從哪聽說了童局長的事，帶著秦筠到濟柴來勸蘇城，讓他請林書記出面說項。
童大林莽撞的走下樓梯，同一層的陳祖年等人都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李琳也贊成道：「蘇董，讓我去找董大林說一下吧，這個人最早是當兵的，複原以後，從革委會幹起來的。你看他那條皮帶
報紙是小楊主任放在那裡的，每當有什麼牽扯到大華實業的消息，他總是第一時間放到蘇城的辦公桌上。
「那還等什麼！」小胖興奮了，樂呵呵的道：「咱們這就動手，然後找崔哥發出去，到處發，等過兩個月，看董大林說什麼！」
「登報道歉，有損大華實業的企業形象。如果三角債沒問題就算了，如果真的有問題，我們登報說沒問題，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蘇城苦口婆心的解釋。
「董大林是常務市長周華的人，咱們要是不聞不問的話，怕也不行吧。」李琳說著又解釋了一句：「周市長不太相信三角債有多少威脅，咱們公司上次開了新聞發布會，我就被周市長數落，說咱們是危言聳聽。他覺得，只要企業能正常經營，有債務也不怕，甚至能互相抵消，還能減少財務上的糾紛。」
他們來之前，先問了小楊主任，陳祖年就直接說：「蘇董，市裡其實也就是想要一個名義，我們找個報紙，發個豆腐塊，交給董局長就行了，用不著喝他置氣啊。」
「如果有幫助的話，我們撤掉通知。說實在話，童局長，銀行放不放款，和我們大華實業登報不登報，沒什麼關係。三角債的風險，大家現在都看的到，銀行拒絕放貸很正常。」
他自己也拿出稿紙，開始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