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甘之若飴
面對幾十家公司的申報文件，蘇城知道自己不可能全部記住，因此還得分神做分析，盡量記憶那些重要公司的重要信息。儘管如此，幾十份的文件，還是記的他頭昏腦脹。
蘇城抑制著心情，接過寫滿字的紙條，入眼第一條，就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蘇聯解體前後，蘇城在莫斯科跑來跑去的，得的最多的就是資料。不過，阿齊久油田並不是蘇聯勘探的。
面對已知的超級油田阿齊久，蘇城確實是「別無所求」的。
現在，蘇城也不揭破，而是試探著道：「如果大華實業對某一塊油田有特殊需求，總統閣下是否同意？」
他就好像正在接受一場重要的考試，翻開卷子卻發現，題目只有一道選擇題，還難的驚人。
「6號油塊？」阿利耶夫迅速回憶了一番，問：「為什麼？」
「你是想問，我是否同意大華實業獲得8號油塊？」
「那當然。」
「原來如此。那你有特殊需求的，是哪個油塊？」阿利耶夫身子一仰，又恢復到了大官僚的派頭。想當年，他是蘇聯部長的時候，身份可是比現在還要高。
蘇城難以決斷的陷入了兩難境地。
蘇城不尷不尬的道：「算不得幌子，假如能拿下8號油塊，大華實業上下也會很滿意。」
阿利耶夫正是老派的蘇聯人，閃動的小眼睛後面，心思難猜。
「你同意了？」阿利耶夫抬頭看向他。
「當然。」阿利耶夫笑的眉毛都舒展開了，道：「蘇城先生是亞塞拜然人民的好朋友，我保證，即使其他公司出更好的條件，也將是大華實業中標。」
阿利耶夫盯著蘇城看了幾秒鐘，笑容綻開，道：「好，那就6號油塊。我給你一次開價的機會。」
說好賄賂，是因為賄賂總統既沒有法律危險，也不會遭遇道德危機，只要你敢給，他就敢收。不光是收錢，黃金珠寶，地產白銀，甚至軍火毒品黑科技，就沒有他
大華實業和其他大型公司比起來，其優勢就在於靈活。BP的杜卡特要競標一塊油田，得往上面報告三四層的領導，而蘇城只要自己決定就可以了。
別的且不說，只要競標期間，阿利耶夫願意秘密告知蘇城其他石油公司的底價，就有八成把握，幫大華實業鎖定油田。
8號油塊是個幌子，但除了蘇城以外，沒人確定此點。
除此之外，各個石油公司的前期人員構成，建設年限等等，也都會在標書中披露。這些細息都是外面千金難買的內部信息。
「根據我們的專家的分析，認為那裡最有可能出現一個超級大油田。」蘇城也不可能說這裡是自己記憶中的大油田，只能用最令人相信的話來解釋。
蘇城一點頭，道：「國家貸款要算做大華實業的競標條件，其他公司也得相同對待。」
然而，如果沒有蘇城的支持，今天的亞塞拜然也不會有這些收益。
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些文件正是各家石油公司「申報競標油田」的標書，裏面不僅有他們申報的油塊，還有公司資質等內容，從競爭的角度來說，這些資質內容是非常重要的，例如義大利埃尼集團，就成立了一個新的分公司，以3億美元的資本金征戰亞塞拜然。
歸根結底，他們主要還是通過情報買賣來完成情報搜集工作的，而最頂級的情報，往往是很難用現款買到的。
對此，蘇城不置可否，裝模作樣的喝點水，放下杯子道：「大華實業希望獨立競標6號油塊，若能得到，別無所求。」
他欠著蘇城大大的人情，因此，哪怕是不應該泄漏的絕密信息，在蘇城的要求下，也泄漏了出去。可以說，蘇城現在閱讀到的文件，會
說不好賄賂，是因為賄賂總統的成本很高，一個判斷不好，出價可能高到變成給總統打工，出價太低，說不定又會出現反效果。
雖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卻讓蘇城得到了正確的信息。
辦公室內極安靜，只有沙沙的鋼筆聲，以及嘩嘩的翻頁聲。
「我明白了。」良久，蘇城將紙條疊起來放入了口袋。
阿利耶夫並不是個翻臉無情的人，雖然他曾經想過賴賬，終究還是在各種有關蘇城的新聞下默認了那份厚重的人情。
這種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鑒於阿齊久油田的重要性，萬一阿利耶夫經過考察，發現了這片油田的超級儲量，那就很少有道德規範來阻礙他了。
事實上，他就是在經歷一場重要的考試，不止是他的，也是大華的。
「喝點水。」阿利耶夫微微笑了一下，讓蘇城緩了片刻，開口問道：「聽說，你對8號油塊有特殊興趣？」
大華實業雖然有了商業情報的設置，但就蘇城目前看到的這些，再給董峰和劉毅5年時間，也難得到。
有資格和野心獨立獲得一個油塊的，要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麼是實力超群關係鐵硬。就亞塞拜然的局勢來看，有資格獨立競標油田的公司多半也會選擇重點競標幾個油田，然後參股競標其他的油田。一些傳統的老牌石油公司，更會出於風險控制和資本管理的理由，禁止公司獨立競標，而只採用參股競標的模式。
「謝謝總統閣下。」蘇城站起來，有種考試結束的恍惚感，他搖了兩下頭，站穩了笑道：「頭有點暈。」
短短的十幾秒時間，蘇城就已汗流浹背。
阿利耶夫「哈」的笑了出來，說：「原來是個幌子。」
最理想的狀態，自然是告訴阿利耶夫，他所選中的油塊，而阿利耶夫也默認此點，並且給
無論是賄賂總統還是賄賂總統身邊人，提著豬頭拜不到廟門的情況還是最常出現的。
所以，追求性價比的公司，一般都會選擇賄賂總統的身邊人，這種做法效果相同，但明顯要省不少錢。當然，弊端也很明顯，不確定性和風險性要比賄賂總統高，並且，若是有其他公司選擇賄賂總統，對方肯定能截胡。
沒有哪個石油公司是不吃肉的，區別只在於吃相罷了。蘇城的大華實業在亞塞拜然經營這麼久，獲得些許的好感是自然的。
蘇城坐在阿利耶夫的辦公桌對面，緩慢而仔細的翻閱著文件。
「6號是海上油田，你沒開過鑽，也敢出高價？」阿利耶夫說著又自問自答道：「我聽說，大華實業得到了一批蘇聯的資料，這麼說來，是真的了？」
直到晚上7點，右側的軍官封上最後一本文件，敬禮離開，阿利耶夫才笑吟吟的問道：「還有一個小時慶典開始，再回去也來不及了，我叫人幫你把衣服都帶來了。」
他乾脆也不想了，看在阿齊久油田的面子上，乾脆大方的道：「您也別讓我開價了，您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吧，只要能做到的，我都盡量做到。」
阿利耶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批閱文件累了，就看看蘇城，頓時精神百倍。
每一份文件的抬頭，都用紅色的印章蓋著「絕密」的俄文字母。兩名衣著嚴謹的內務部軍官，一人站在左邊，小心的拆開文件袋，並將裏面的文件清點以後，再交給蘇城。另一人站在右邊，負責將蘇城看過的文件重新裝入文件袋。
「國家貸款要在半年內到，可以嗎？」阿利耶夫現在窮瘋了，別說是30億美元，就是300億，他也能花的乾乾淨淨。對現在的他來說，籌措資金不光是為了國家建設，還是國家穩定的基石。與之相比，天賜的石油只是工具罷了。
不過，他是給自己索賄，還是給亞塞拜然索
文件只能閱讀，不能做筆記，更不能複印和拍照。每當蘇城讀過一份文件，該文件就不能再被開啟。因此，蘇城讀的是異常認真，彷彿恨不得將之記在腦子中才行。
說起來，他當年讀書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認真。
蘇城現在能夠面對面的與阿利耶夫交談，也是源於兩人長時間以來建立的信任，換成殼牌等歐美公司，怕是想要見阿利耶夫一面都難。此等私下裡的場合，更是難上加難……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蘇城告知了阿利耶夫自己選中的油塊。而阿利耶夫又轉身去與其他公司合作。
國家貸款：30億美元。
要是放在2005年以後，讓中國政府拿出一兩百億的美元貸款，確實不難，甚至到98年以後，中國銀行的貸款模式都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可在九三九四年，怕是只有歐美日等發達國家，才能不動聲色的拿出這種大筆現款吧。
少頃，蘇城一咬牙，道：「我真正看重的是6號油塊，距離巴庫以東100公里的齊拉格地區。」
現實沒有給蘇城太多猶豫的時間。
阿利耶夫似乎並無深究的打算，確定了蘇城的態度，他就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遞了過去，道：「我的要求就在上面了，你若能完成，6號油田就是你的了。」
不暴露的理由是充分的。他完全可以用數個油塊來搪塞阿利耶夫，後者也不會強行逼問的。但是，大華實業要獲得任何一個油塊，最終都得經過阿利耶夫的同意，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可能雞飛蛋打。
蘇城疑惑了一下，瞬間反應過來，阿利耶夫這貨是公然索賄了。
一個下午過去了，阿利耶夫也不催促，自己去吃了飯又回來，蘇城仍在默記。
以大華實業的實力，他也求不到別的了。前來亞塞拜然的石油公司不知凡幾，全球有點規模的大型石油公司理應都來了，隨便數一下，全面超過現在的中石油的公司就多於
就亞塞拜然的簽約金要求來看，3億美元的資本金意味著義大利埃尼集團並不准備競爭全部的油塊，最有可能的是重點競標一兩個油塊，其他油塊只是參与。不僅如此，這筆錢的數量甚至不足以做海上鑽井平台，也就意味著他們的目標不包括5塊裏海油田，而是剩下的6塊陸上油田中的一個或者兩個。
蘇城裝做苦笑狀，道：「我也沒有拒絕的資本。」
阿利耶夫詫異的笑了：「這麼說，你是真看上6號油田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當年他沒上台的時候，都敢一口氣拿5000萬美元，如今的胃口想必更大。
開價？
蘇城想的腦仁疼，心想：誰說腦筋越用越靈的，說這話的人肯定沒用腦筋。
蘇城同樣笑的滿臉如花。代價雖然昂貴，但若是能夠鎖定阿齊久油田，他也甘之若飴。
這可不是十多年以後了，1993年的中國才有多少外匯，大華實業倒是有不少管制外的外匯現金，但也沒有這麼多，更不能這樣用。再者，阿利耶夫要的國家貸款和企業貸款也是兩碼事，用中過箭的膝蓋想也知道，利息肯定低的令人髮指，說不定就是中長期的無息貸款。
和普通的公司間競標不一樣，一個國家的總統是最好賄賂也最難賄賂的。
蘇城抬眼看了阿利耶夫一下，見他又恢復到了批閱文件的狀態，只得繼續往下看：輕工業品，外交支持，石化產業鏈……這些倒是不稀奇，但也不能說是很輕鬆的事。
蘇城沉吟了一下：「也不單指8號。」
亞塞拜然不僅需要石油公司，還需要堅定的支持他的石油公司。這種想法不止阿利耶夫有，其他的亞塞拜然高官也都有。
一句話的功夫，蘇城就站上了十字路口：現在，是否應該暴露大華實業的目標油塊給阿利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