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神降
只是一瞬間后，那埋藏在濃密白眉下的眼睛隨即便跳動了一下……那個身影的角度似乎與預想之中有了一些偏差——少年氣勢洶洶的衝鋒在空中畫出了一個淺淺的弧線，彷彿一顆黑色的流星般，向著那燃燒著紫黑火焰的石塊沖了下去！
在這個多層複合的宇宙之中，這一類魔法混亂造成的後果，只會比能想到的更可怕。
用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來形容這個場景或者並不正確，但是那一剎那康斯坦丁腦中閃過的念頭也只有這些而已……
卡利斯特大師的身體僵硬了。
大廳的下半部分已經整個的消失了，露出下面一個精緻的小房間，原本布置典雅的房間里一地石塊。地面積滿了沙子，而剩下的空間大部分卻都處在令人驚心動魄的黑色的空域中，後半個大廳原本存在的地方，這個時候已經成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灰色深淵！無數光芒的線條在那裡交織成了扭曲的經緯，與之銜接的牆壁時不時傳來吱吱嘎嘎的響聲，讓人感覺這大廳似乎隨時都會支撐不住坍塌似地。
那雙銹紅色的瞳孔在他視線中停留越久，少年心中湧現而出的特殊的感覺就越發的濃烈，那感覺趨勢著康斯坦丁跪下，它誘惑著所有生物匍匐在自己之下，那是從內心深處湧現出的一種渴望，沒有任何的理由……腦中似乎有千百個聲音混雜著，想的就是匍匐在那個黑色的身影的面前，讓身心都充分的感受，並且敬畏這可敬的人物。
「康斯坦丁少爺，您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稱呼流利而順暢，但是語句卻有些哽咽，管家模樣的老人一絲不苟的頭髮有些凌亂，但是他依舊保持著那個少年熟悉的恭敬姿態，安詳望著籠罩在黑色光焰之中的少年，被歲月鐮刀刻出深深魚尾紋的眼角微微皺起，老人似乎已經很久不曾如此開懷。
望著那張熟悉的面龐，康斯坦丁的嘴角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他就憑空懸浮在這黑色組成的背景前面，一身的白袍依然整潔如新，可是原本懸浮在這位大法師頭頂的艾恩石，精緻的頭環胸針以及戒指，此時都已經變成了身邊紛紛揚揚的星屑，原本聚集在周圍的祈並者已經在那一片奧術的亂流之中消逝得無影無蹤，只有他腳下那一片幾十坪大小的石板，依舊保持著原樣，刻畫著輔助法陣的紫火煙塵一般飄蕩，
一息之間，殿堂中的聲音已經是震耳欲聾！密密麻麻的巨大爆炸聲連成了一片宏極無比的聲浪，伴隨著比太陽還要灼熱刺目的光芒，魔法風暴的尖銳嘯聲和魔法亂流對沖時的轟鳴比雷霆更勝十倍！
但是那銀色的光影如影隨形。
而在這同時，銀龍小姐虛弱的念出了一個咒文，周圍的空間中，十幾枚冰錐向著預言法師飛去。
老法師發出了一個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那隻黑色的手上。皸裂出了一層層的傷口，繼而一條條的血肉便從骨骼上被撕扯下來，下垂手臂造成的血壓讓粘稠的紅色液體噴涌而出！老法師竭力的忍耐住那刮骨一般惡毒的刺痛，將視線轉向另外的一個方向！
一瞬間，老法師潔白的長袍上便沁出了無數細細的痕迹，像是暗紅色的裝飾條紋，他的身影飛射得更急更快，而且在半空中帶出了一蓬殷紅……身體上青色的石頭皮膚似乎完全沒有起效，只是讓鮮血從石縫之中噴得更急，急得像他是靠著這血噴出的后坐力才飛了出去一樣。直到他斜斜的落下，撞上那片懸浮的地面，他的身體才砰地一聲散落開，就像是四肢關節被拆散的某個木偶玩具！
由此可見，這位預言法師的力量當真深不見底……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他獨力抗拒那一片深不可測的魔法亂流，還能夠反射性的用浮空術將這片刻蝕著魔法陣的，幾萬磅重的巨岩懸浮在空中，這種能力足夠令任何的防護和塑能法師汗顏。
空氣之中瞬間似乎已經形成了一個漩渦，比寒冰更加冰冷的負能量在一瞬間已經以這半部殘軀為中心，猛地聚合在一體，黑色的能量流聚在一處，擰成一股，最終實體化了，他們變成為覆蓋在對方身上的一層剌剌作響的黑色罩袍！
和他年齡和外表極不相稱的反應讓他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他手中的光球頓時熄滅了一個！
雷鳴一樣的聲音從腦中滾滾傳來，卻都是歌頌著死亡的篇章，混雜著無數詛咒的語調，伴隨著這可怕聲音的更加強大地壓迫感，無比的地恐怖氣勢瞬間從那個方向逼迫了過來，將銀龍一步步向後推去。那種感覺就象是海嘯一般的巨浪迎面撲來，將她整個地淹沒在了深不可測的海水之中……女士張開櫻唇，卻吐露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那一種恐懼和絕望在她心底蔓延開！
他又只能站在原
「多謝了，沃爾特……」
他只能狂吼一聲，讓一層黑色的岩石在身體的表層浮現出來！同時驅動飛行術的力量，向後急退！
清瘦的面容逐漸收縮，乾癟，最終變成為一個乾枯可怖的模樣，皮膚上顯現出一種怪異的銹紅色，而原本潔白整齊的發須似乎被某種能量渲染著，當這顏色完全蔓延開，那些頭髮已經在星光之中呈現一種黑綠色。
這並不是特別高等級的法術，牽涉到深層魔網的法術很難被恆定在某種固體上，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又是比任何高級法術都要可怕的……那一片看似並不大的雲霧裡，至少包含了各種派系的上百個法術效果，這種程度的法術的混合即使只是輔助性的，也極其容易音爆法術的亂流，更何況，那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作為防禦和攻擊的法術陷阱，還有扭曲空間產生的能量！
他想要訂正對方的說法……自己只是公爵的一個工具，在海頓城已經落城的現在，他應該已經不再是什麼康斯坦丁少爺……不再是貴族，甚至成為了一個沒有任何身份的人，他想要向這位老人發怒，將所有的憎恨都發泄出來……但又似乎想要在對方懷中痛快的哭泣一場……想要讓所有的一切都隨之消散。
而老法師的攻擊隨即而來……獰笑一聲，他的手瞬間變成了一隻銳利的黑色爪子，而這隻手爪還帶有著某種特殊的延展性，只是一個伸手的動作之間，那泛著寒光的爪尖已經沖向了遠在十幾呎外的康斯坦丁的後腦，顯然他是打算直接將少年釘死在地上。
但是他什麼都沒看到，只看到一片黑影以飛快的速度在自己眼前變大。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周圍的柱子一根接一根的倒塌，地面開始出現巨大的裂縫，而那裂縫後面則是混合著奇異光澤的灰黑顏色，彷彿一石之隔下便是無底深淵。
而術士的感觸卻又是另外一種。
一道環型的電光從卡利斯特大師身周擴散開，那些冰錐還沒來得及近身就被電光扯得粉碎。但是他並沒有在意這些，老人的眼睛一直鎖定著衝過來的黑色身影。幾十年的時間早就已經將他的神經鍛煉的鋼鐵般堅韌，他的雙手之中法術能量充盈——雖然並不清楚對方的注意，但是老人極有自信，只要那個影子一
那一時刻他的心中滿是驚嘆與敬畏，雙腿顫抖，只想雙膝跪下。但在更深處的靈魂卻在吶喊，在抗拒著。那純粹的邪惡，如同黑夜一般漆黑的力量在他的身體流淌而過，敬畏與崇拜的感情被這邪惡的力量席捲而過！
「該死的小混蛋！」
法術運用不當，可能造成魔法反噬，但是不管是什麼派系魔法，都不會有咒法系的空間法術造成的反噬可怕，一個亡靈魔法運用不當，可能讓施法者精神失常，一個防護派系施法失敗恐怕會讓施法者精力盡廢，變化系的失誤但一個咒法系的法術，尤其是空間類型。運用不當就會把施法者傳送到不知名的空間中去。施法者將出現在巨石里、雲層上、岩漿中，幾乎像期盼著天上掉下貝裘里寶石一樣不可得。突然出現在九層地獄、深淵魔域或者其它哪個異世界都只能算是好的結果，星界之類外層位面都算是運氣……
於是康斯坦丁只能重重的撞上了岩石！
「或許，你這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銀色的光澤不過是一條條細細的金屬細線，可是那數量委實是太可怕了，起碼有幾百條的互相交匯而又各自分明的金屬線條籠罩了他的身周！……如果是在他準備完全的前提下，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碰觸到他的可能，他有一百個一千個的辦法可以讓這些玩意兒毫無作用，但是現在，他的體力已經損耗殆盡，大部分法術位已經空空如也！
視線與那身影一觸，銀龍已經發出了一聲尖叫……
但是碰撞和破裂聲也掩飾不了另一股更尖利的聲音，即便是最快速的弩箭的破空聲也不會這樣歷烈。破裂的石板後面，驟然揚起了漫天的銀光！
事實上，確實就是在撕扯……
四周的牆壁上，幾十個碩大的魔法符號憑空出現，逐一亮起，濃郁的魔力氣息化成團團光霧，旋即又形成道道龍捲風，在大殿中來回激蕩。這就是老法師憤怒的原因——那渾濁的光霧看上去像是一片雲彩，但是只要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那一片白茫茫的東西，是無數細小的雷電，冰霧，以及細微的空間裂痕交織而成的海洋！
空氣之中的魔力流動再次轉向，籠罩在康斯坦丁身體上的黑色火焰驀然暗淡了，代表著靈魂的光輝，在空氣中聚合，閃動，向少
黑白的光球在空氣中化為滾滾的黑煙，再收縮成為一股，蜿蜒蛇行至那個紫色光澤的法陣中央；這煙塵盤旋交錯，呈螺旋狀上升，並在半空匯聚成一點，然後又如沙塵般紛紛落下，彷彿聚沙成塔。
不過現在不是佩服對手的時候，康斯坦丁的狀態無疑是三個人之中最為健康的一個！他身上那一層煙塵般的黑焰扭動著，饕餮掉所有襲向他的能量，潔白虛幻的羽翼在他背後成型，他猛地從腰間抽出那柄黑色的彎刀，身體閃動之間，已經沖向了老法師的身邊！
法師的強大之處不僅僅在於可以扔出火球把面前的一切炸個稀巴爛，更重要的是他們能通過「魔力」這個媒介觸摸到多元宇宙中某些固有法則並加以利用——與發現空氣浮力便可以製造熱氣球實現人類飛天的夢想異曲同工，那塊巨大的岩石在瞬間已經向上躍升！
石板發出的實實在在的風聲比任何魔法的波動更讓卡利斯特·薩坦伯驚心動魄。以這樣的速度這樣威勢即使是並不算很堅硬的木頭，撞在自己身上也絕對足夠讓一身的老骨頭完全散架。更何況是一大塊堅硬的黑色石板？他急忙揮手，於是那石板應聲而碎，碎片像禮花一樣爆得滿天都是。
少年輕輕轉過身，輕輕的向那個從缺口處的星光中，微微僂彀的身體點頭致意。
從一開始，康斯坦丁就沒有任何跟這位大法師作戰到底的決心，他的目標只有那個聚能法陣，只要將之抹除，大法師的事情便可以放到一邊去了。
這一刻的沉寂，似乎很美好，但是，卻又如此的短暫……
一點淡青從老法師潔白的須髯下透出，幾十年鑽研法術，情緒早已被精神控制得完美的他也忍不住咒罵出聲，法師塔的大廳雖然都是用堅實的大理石與黑曜組合，但是並沒有進行特殊的防護處理——實際上，這裏最初的設計也沒有考慮到作為如此驚人的戰鬥的場所……幾十萬磅的岩石被自身的重量拉出了一個類似尖嚎的嘶鳴。繼而變成可怕的嘎嘎聲，似乎世界都搖晃起來——接著半個大廳連同著周圍的大片岩石整個坍塌並向下滑落，帶著隆隆的轟鳴陷入下方，同時被重力揉成一團破碎的石塊。
「有趣，真的是讓我看到了有趣的東西……」一個陌生的、充溢著力量的嗓音感回蕩在大廳中，又彷彿帶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只是在人的耳朵中，卻彷彿無數燒紅的
康斯坦丁身體一僵，他緩緩的轉過身，瞳孔環環收縮！
空間之中，一隻殘存的祈並者將這個沉寂終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身體快速萎縮，分崩離析，而那個仍舊懸浮在空中的法陣中，一團團黑色地光球升騰起來！
「你……你這個瘋子……」卡利斯特蒼老的聲調透著點古怪，好象是苦笑，好象憤怒，又象是種不屑的譏嘲。
然後空間中的魔力忽然混亂，大法師塔的魔法防禦被這種原始性的破壞徹底激怒了！
當五感再次回歸到少年身體之中，眼前逐漸清晰起來的已經是一個詭異的場景——呼呼的風聲在空中呼嘯，帶來刺激鼻腔的乾燥塵土氣息，布滿塵埃的空氣里勉強可以看見四周牆壁的影子，一道道朦朧的光線從斑駁的裂縫之中投射出來，而另外一邊的角落已經坍塌出巨大的空洞，映照出布滿血色雲霧與細微閃電的天空。讓人不安的硫磺味靜靜的瀰漫在空氣中，硝煙似乎阻隔了聲音，遠處戰場上傳來的轟鳴聲變得模糊起來。
原本七零八落的身體已經組合在一起，但是那個動作，卻完全不像是復活術或者其他的什麼，就連傳說中的亡靈也不是這個樣子……他流暢而怪異的站起身體，緩緩的將面孔轉向康斯坦丁……
而康斯坦丁只覺得腦後一陣發麻，他已經貼上了岩壁的身體本能反應般的向側面翻滾了一下，於是那的爪子咔的一聲插入他側面的岩石，在上面劃出深長的幾條裂口。但是就在同時，他突然就聽到了旁邊傳來很古怪的聲音……就像是在從樹木上撕扯纖維的那種嘶啞而細微的噼啪聲！
卡利斯特·薩坦伯的驚奇只維持了半眨眼的工夫。
老法師的身體，居然再次站了起來！
康斯坦丁的視線掃過散落在法陣上的殘破屍體，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嘆，這位脫離了秩序的束縛，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去覓求的大法師確實是典型的奈落的信徒——死神奈落是那些為了自身的快樂而作惡的人的絕對支持者，管他有什麼生命，管得它是對是錯，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毫不猶豫的去干，這正是那位死亡之神最大的教義……而諷刺的是，最終他似乎也在取悅著那位神祗——在奈落冰冷的世界中，一切都是一樣的。對他而言，所有活著的生物都是對他，死神的一種莫大侮辱，相反，所有的將死的生命閃耀著青黑的愉悅之火花，他喜歡這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