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深淵
暗紅色的光影在眼前逐漸清晰，所有的感官紛至沓來，一種奇奇怪怪的物質在呼吸間刺激著鼻腔，魚腥氣、腐肉味、再加上藤蔓點著后嗆人的濃煙、還有那些你叫不上名字的生物散發出的奇怪味道混合成一團棉絮，堵塞了口鼻，充滿了胸腔。肌肉抽動了兩下，那種讓人想要打噴嚏，又想要嘔吐的討厭感受讓康斯坦丁猛地睜開了眼睛。
只是配合上視線盡頭，那彷彿鑲嵌在黑色之中的橘紅色火球，這個場景讓人有一種奇怪地感覺……當然，不是腹中空空如也的強烈飢餓感。
只不過如果能夠仔細的看上一眼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而你又有極好的視力……就像是康斯坦丁現在做的那樣，就會發現——那河水之中混雜著無數奇奇怪怪的東西，一種好像肉團一樣的奇怪生物，依稀可以看出類人生物的軀幹和頭部，他們殘缺不全，很多身上還帶著焦黑的痕迹，另外一些則是比較大型的種類，即使已經死了，從他們的形體上也能看出某種極其邪惡的味道，他們就這樣密密麻麻的漂浮過來，互相擠壓著，而那赤紅的大河變換莫測的水流此刻也被這些屍體的流向揭露出來……
作為惡魔的國度，無底深淵素來是最令人恐懼的位面之一，就連神祗都不願輕易踏足其中。雖然並非如號稱的那樣真有「無盡」的層域，但也確實多得令人數不清，大大小小的惡魔領主，在此爭奪著威權和領土。每一刻都有無數惡魔死去，每一刻都有無數惡魔誕生。
注意到少年的獃滯，金色的瞳孔掃過那個方向，巨龍小姐的語氣又恢復了那種聽不出情緒的冰冷：「這隻是一場小衝突……唯一幸運的是，我們看起來並沒有來到多麼麻煩的地方，而且，距離冥河如此之近，看來，那位庇佑著你的存在，還是儘可能替你考慮到了很多的……」
康斯坦丁幾乎反射性的跳了起來，只是這個動作又讓他幾乎立刻萎縮下去——從四肢百骸中傳來的疼痛感簡直足夠讓腦漿沸騰起來！
「不必那麼激動，我暫時對於殺掉你沒有太大的興趣。」銀龍輕蔑的點了點頭……或者是高傲的，總之就是那麼個意思。
少年的話停止了一下，因為這個時候，他注意到銀龍所在的方向的遠方，那裡與荒原的景緻有著巨大的差別——一條渾濁的，暗紅色的河流橫亘了整個荒原，緩緩的流向遠方，河面泛起了薄霧。無數鮮血一般殷紅的溪流
「你醒了？」
「整個位面的力量都壓制在身上和靈魂上，就像是把你丟進熔爐煅燒同時又拿鐵鎚敲打，然後再用鐵板擠壓，沒有幾個人能堅持下來。」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張開嘴，只是反覆開合了半天，才勉強吐出一個微弱的疑問。
如果按照銀龍的判斷，而使用主物質位面圖書館里的說法。這裏被大家公認，不會因此而被嘲笑的名稱是外層位面。
混紅色的天空下，自己似乎是躺在一片荒敗的廢墟之間。
少年想要反駁，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焦黑的荒原、燃燒的火雲、永遠不會升到頭頂的太陽，空氣之中充滿的硫磺氣息……毫無疑問的，這幾乎是整個深淵的全貌，而眼前這種環境，正是最為真實的寫照。
沉默良久，康斯坦丁終於鎮靜下來，緩緩開口問道。
康斯坦丁擰起了眉頭，注意到這位女士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看到自己就會有些興奮的發狂的模樣，而聯繫到對方的說法，看來對方以前的那些表現，顯然還是跟自己背上那個倒霉的法陣有些什麼關聯……不過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
「這裏可充滿了『不可能』，所以你最好放輕鬆點。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如何活下去……要知道，進入了深淵，就在血戰之中……」這一次，銀龍似乎懶得說什麼，她甚至閉起了眼睛。
「難道，我死了……又一次？」
但是怎麼回物質界，這也是個大難題。這已經是兩個位面，兩個世界，兩個時空，不是單靠走路就能走到的。跨位面傳送的魔法是有，但那是最高階的法術之一，和時間停止、大裂解並列，康斯坦丁是不會地，銀龍同樣也不會——就算他們會也沒用，深淵之所以是深淵，最本質的特徵就是混亂。除非能夠達到各大惡魔領主那種程度，自身和位面規則高度協調，能夠順利完成位面傳送，否則十有八九法術會出錯，不知道把人送到什麼鬼地方去。
這種地方，康斯坦丁……不，任何正常人都不會願意多呆哪怕一秒鐘。
「而且有一些人他們痛恨並且懼怕印記城，比如眾神和他們的僕人，在印記城之中神力由於痛苦女士的原因被排斥隔絕，牧師們如果沒有特殊的任務是絕不會踏入到印記城之中的，因為越是虔誠
「以你的力量，一般的惡魔應該不會……嗯？」康斯坦丁的眉頭皺的更緊——這條龍看來也不是個會等人的存在，至少對於自己應該不會，那麼她之所以呆在自己身邊……？
少年呻吟了一聲，嘗試著換呼喚那個跟自己聯繫的靈魂，但是所有的呼喚都沒有任何的回應除了那璀璨的群星，身體之中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曾經屬於另一個位面，如今卻已經被烙上名為康斯坦丁的烙印的靈魂。
這是一本書籍上形容一位傳說的聖武士在遊歷了地獄后的感受。不過顯然銀龍的感覺大概也是同樣的吧……一種無力感穿過康斯坦丁的心，然後他便赫然發現，墨菲法則生效了。
那麼就是自己的這個最後一擊，已經幹掉了奈落在於主物質位面的一個化身，死神的本體會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傷害？
就在廢墟外面，視線可及的地方，爆開一道白光。
精神和信仰的投影，這裏也是神明和惡魔、魔鬼的居住地。也就是少年記憶中另一個世界中常說的「天堂」或「地獄」。
「血戰……冥河……你是說……不可能！」
只是在這個晶壁之中，外位面分為許多不同的區域，收納不同死者的靈魂。一個死者會因生前的願望而到達不同的地方，不僅僅只有天堂地獄兩個區域。七層天堂、「九層地獄」、「無底深淵」，外域等等。
「不過是血戰的殘局罷了……」
「我說過了，那很危險……」小姐的語氣不變。
但是在諸多異界之中，有一處不得不提，那就是深淵魔域，一個混亂與邪惡永不停息的國度。這裡是混亂的具象化，是邪惡的匯聚地。深淵中生活著各種暴力、貪婪、善變、墮落的煉獄生物，惡魔是其中當然的主宰。
於是他只能開始調用自己的力量。
名為悲傷的情緒在腦中迴旋開來，那個隱藏在歲月刻痕之中，蒼涼的笑容此刻似乎已經蓋過了周圍璀璨的星光，成為意識的主要基調，然後隨著記憶中那被暗紅色能量刃劃過的景象，少年甚至可以嗅到空氣中那種蒼涼而血腥的氣味兒……
那似乎並不是什麼幻覺……
得到的回答是另外的一個疑問，聲音很低沉，聲線柔和華麗的不可思議，似乎能在四周的空氣裡帶起一片漣漪，少年稍微回過頭，
「我們要怎麼回去？」
「一般來說在多元宇宙之中旅行有很多種方法，最為人所知的一種就是找到一扇門進入到印記城，然後在印記城找到你想要去的地方的大門。」
少年的法術顧問已經不再身邊，但是龍族的知識向來淵博，絕不遜色于任何巫妖：「但是這個方法卻比較苛刻，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難以實現的。因為就算是在萬門之城中那些大部分的隱蔽的門的存在都是秘密，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金子，那麼就很難探聽到這種秘密。」
飽經風雨而斑駁的巨大石柱與石板半掩在沙土中，殘垣斷壁雜亂的圍繞在它們周圍，牆柱上早已模糊的古怪壁畫和紋飾在依稀告訴人們此地過往的榮光和莊嚴。視線穿過這些歲月遺留下痕迹，投注到遠方時，風中傳來硫磺和血腥的氣味。康斯坦丁的瞳孔收縮起來，他的視野之中，只有一片渺無人煙，寸草不生，積累著厚厚灰燼並且在深紅色燃燒的太陽照耀下的荒涼之地。
「那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不過我現在並沒有那個興緻。而且正確的說，並非是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的，而是正好相反。」銀龍優雅冰冷的聲音一成不變，只是在深處帶上了些許嘲諷：「當然，現在距離已經足夠遙遠，奈落的殺戮把戲不再影響到我……我自然也不會再去過於追究什麼，儘管你確實是褻瀆了我同族的血液，但是那既然並非出於你的自願……」
而在他身邊，還有著高高矮矮的一群，只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形狀，足夠顯出他們的身份，就和他們的惡意一般明顯……
白光散開。露出其中一個足有十七八尺高的巨大身影，體格異常壯碩，通身近乎漆黑色，長著一個類似豺狗的腦袋，除了兩隻肌肉結實長著的爪子的巨大臂膀之外，胸前還有兩隻較小的鉗爪，這個較小是相對而言的，實際上它們比康斯坦丁也小不了太多。
這個方式雖然有效，但是實際上卻等於廢話，一人一龍或者都是腰纏萬貫的存在，但在現在這個環境下，他們卻都沒有什麼存貨……或者康斯坦丁腰帶里還有那麼幾個金幣，但是這點錢在這個惡魔肆虐的地方，根本算不上是什麼玩意
獃滯的少年突然彷彿置身於一個莫名的宇宙自然之中，被無數從身邊流過的時間和空間所震撼，從而發覺自己是如此渺小，產生油然的敬畏……
「那麼我們還等什麼？冥河不就在那裡么？」
是的，星河……少年有些朦朧的意識赫然發現，原本稀疏的天空已經被無數細微的光芒布滿，儘管每一顆星辰看似羸弱，但是那些光澤密布起來時，閃爍的磷色光輝，編織成美艷的圖案……隱約之中，似乎能夠注意到那星河中心的一點暗影，構成的斗轉星移的中央，所有的亮色都開始圍繞著這個核心，緩慢而又規律的轉動起來……
「當然，還有一種相對簡單的方式。便是通過冥河來旅行，不過這種旅行方式僅僅只能在下層位面使用，冥河有著無數的分支與暗流，幾乎流過整個下層位面，但這樣的行程卻危險無比。只有極少數人擁有能夠冥河上行走的船隻。而更多的人卻只能夠搭乘冥河船夫的小舟，這無疑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一方面冥河船夫的價格對於普通人來說高的有些離譜，另一方面就算你爽快的一次性將錢付清了也有可能會遇到危險，畢竟冥河船夫可是尤格羅斯魔之中的一種，對於劫掠自己的乘客這種事情他們不會有任何罪惡感的。」
空氣中的腐爛氣味異常的濃烈，那河流也好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蓄屍池，但那種混亂又讓你想起低檔飯館里泛著油花的肉湯——諸神在上，你絕對不想知道河底有什麼……
記憶的殘片逐漸回歸大腦，他模模糊糊的記憶起那個恐怖的化身，那乾癟彷彿帶著讀書的面孔，以及從自己手中衝出的那幾條濃墨組成的陰影——自己那最後一擊，似乎是正中了目標，但是記憶的極限也就到這裏為止了……
少年忍不住打斷道——這個方法看起來很管用，船資或者高額，不過他手中還有一些金幣——雖然只有百多個，但據他所知，黃金在這個晶壁算是硬通貨，惡魔們同樣也是使用的……只不過他們稱之為災幣。
「正好相反？你是說，是我？那麼……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難道說……」
「外層位面和物質界不同，不同地外層位面，自有各自相應的規則，是為位面的至高法則，順應者強，逆反者弱，得之者生，失之者死。無盡深淵地法則，就是混亂和邪惡……我和它格格不入……」龍族開口道：「因此，在這裏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麼忙……恐怕自保都有困難。」
好吧，就當自己已經贏了。但是這場勝利的代價……如斯的高傲……
「嗯？」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似乎變得不再吸引人的注意，少年瞪大了眼睛，努力把景物的重影聚焦，但是十幾個呼吸之後，他仍然不大相信自己的視覺。
大概是明了這一點，因此銀龍沒有停頓的接著說下去。
「你想要怎麼樣？把我帶到這個鬼地方，你不會想說只是興緻來了想要旅遊吧？」少年心中稍微安定了一點，至少這條倒霉的蜥蜴小姐很少說謊：「還是說，你想要把我扔到這裏，來一出荒野求生記？」
康斯坦丁的表情凝固，似乎第一次被這個在圖書館的大部頭書籍中才會提到的詞語震撼了。而他的否定則被斬釘截鐵的否定了：「深淵是所有混亂的集合，是一切偶然和意外的發生與終結之所。跨位面傳送如果遭遇意外地話，往往都會被送到深淵來——我們很幸運，至少這個地方還能夠提供最低的生存環境……」
足以撕碎一切物質的扭曲感抓住了他，手臂、雙腿、腰腹、乃至大腦的每一根神經……那種扭曲萬物的極大力量讓康斯坦丁想要嚎叫！並非是極端的疼痛，實際上那種感覺非常奇異，但是絕對很糟糕，雖然視覺似乎被無盡的黑暗籠罩，觸覺則被冰冷麻痹掉，但是剩餘的感覺信號卻都在向他的腦神經發動著劇烈的電流……
於是世界寧靜下來……維沉寂下來的時候，黑暗逐漸盤旋著，組成那個閃爍著星光的位面——漆黑的火焰扭曲成為墨色的天鵝絨，銀色的星光在天幕上布展為璀璨的星河。
幸好，這一次大腦的吧保護性功能還能夠起到正常的作用，因此在抵抗了幾息之後，少年斷絕了所有的神經連線……非自願的。
如果做出最壞方面的推斷，自己有可能已經在那場屬於神祗的局部戰中成為了可憐的犧牲品，靈魂按照這個位面的規則，回歸到信仰的神祗身邊……可是現在看起來，又不是那麼十分糟糕——至少那個神秘的神祗給自己的這個象徵著某種空間的精神幻象沒有絲毫衰落的意思，反而大幅度的被強化了。
如果將運氣的部分加到最大，這並非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甚至還有很大的可能，他背後的那位神祗，甚至已經剝奪吞吃了對方塑造這個化身而使用的部分神力……從某種層面上來說，神之間的戰爭就是如此的簡單——這是西大陸號稱宗教學聖者，同時也是瀆神的瘋子。魔賢者霍桑最為著名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