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殺
那是一隻大災難前的武器，沙漠之鷹。大災難后，人類的全部科技都集中在基因科學上面，而武器，還保留在大災難前的水平。其實並不需要在開發更可怕的武器，保護兩百萬，手無寸鐵的居民，這些武器足夠用了。唐風拿起了沙漠之鷹，沉掂掂的，保養的非常好。他熟練的褪下了彈匣，裏面壓滿了鋥亮的子彈，唐風仔細看了看，又啪的一聲推上了彈匣，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太瘋狂了……」唐風喃喃說道，感到有些冷。
唐風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這隻槍，也只是某種象徵性的擺設而已。他知道，這隻威力巨大的手槍可以輕易的將一個人的腦袋打爆，碎的連指甲大的頭骨都找不到，想到這裏，他開始覺得有些噁心。唐風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輕將沙漠之鷹放下，從它的旁邊，取起了另一隻較小的手槍，黑黝黝的，槍管上套著細長的消聲器，唐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似乎正在想象用這槍會產生怎樣的傷害。
〖生命的發展，都是從簡單到複雜，從單細胞到多細胞。如同一棵大樹，越往上，分支越多，而且生命形式越複雜，有智慧的生命則在大樹的頂端……
「這是暗殺。」他說道。
「我不太明白。」唐風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的，」父親說道，「只有最簡單的單細胞生命沒有變異。」他的口氣並不像唐風那麼輕鬆。
父親居然也有人類的感情？唐風暗自想道。父親是一台純科學應用的計算機，這些年來，也有無數的科學家將父親的系統完善，使得父親有自我學習和認知的能力，也使父親更加的人性化，不過他的一切表現都是鐵的邏輯的柔化反應。
「去睡吧，別吵醒你媽媽。」
唐風倒吸了一口冷氣。
當我們這些樹梢上的智慧生物嘲笑樹下的那些低等生命的時候，往往忽略了那麼一個事實，既當風暴來臨的時候，最先被毀滅的就是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樹枝……
「阿爾法計劃。」他輕聲念著。
「知道一點，」唐風坐在沙發上，眼望著空氣回答道，總有些彆扭，「阿爾法計劃一幫科學家的實驗項目，我以為那只是個笑話而已。」
「要知道，地球上從出現第一個有機生命，到人類的誕生，其中是以億年為計量單位的。」
「為什麼這樣說？」父親似乎很有興趣了解唐風的想法。
「據說，
阿拉尼尼〗
「嚴格的說，」父親的語氣有些冷冰冰的，「是比細菌還要簡單的生物：病毒。」
「計劃的確很艱苦，但也沒有想象的漫長。」父親的思路很清晰，「阿爾法小組將一些原生質置於高溫高壓下，促進這個過程加速發展，比起地球生命自然演變的過程，這個實驗過程要大大加快了。」
那人警惕地看著唐風，下意識抱緊了公文包。
「時間太長了……」父親重複著這句話，有些意味深長。「正是有些人開始覺得這個過程長的無法忍耐，才出現了新的變故。」
「我只是一台機器，一台會思考的機器。我只能對人類的行為進行預測和指引，卻不能利用暴力來約束人類。」父親繼續說道，「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無法終止他們的秘密實驗，也無法利用法律來約束他們。我只能猜測，並且擔心。實驗比我想象的要快，就在今晚，我剛剛得到了最新的情報，一種強力的病毒已經在實驗室中誕生了。」
果然沒有過多久，公寓的大門開了。一個頭髮灰白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似乎有些怕冷，那衣服的料子也很粗糙，顏色灰暗，一條花里胡哨的大圍巾圍在脖子上，腦袋正竭力往領口裡縮。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然後關上了公寓大門，手插在兜里，胳膊下夾著一個碩大的公文包，顯得非常陳舊了。唐風懷中的照片上就是這個人，唐風甚至不用再看照片就能確認，他沒有猶豫，拉開了車門，輕快的向著那個人走過去。
唐風鬆了口氣，將手槍藏在懷裡，說道：「兒子，怎麼不睡覺？」
「時間太長了……」
門無聲無息的開了。唐風馬上把槍藏在背後，抬頭看去。門口，站著一個小小的黑影，顯得非常瘦弱。
「能和你談談嗎？」唐風說著，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艾德博士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落入了一隻鐵鉗般的手掌之中。唐風抓著他，半強迫地將他往一條小
唐風將車子停在C區的一座不起眼的公寓樓前，熄了火，並沒有下車，只是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敲著方向盤，用眼角掃著後視鏡。街上沒有多少行人，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時還沒有到正常的上班時間，大多數人都沒有起床，享受著早上最後一個好夢。唐風的眼睛盯著那公寓的大門，心裏有些奇怪，他的目標怎麼會住在這種低檔的生活區。
「最有效的終止這個計劃，就要從根本上解決，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唐風開始知道父親想要他做什麼了。
「照片在桌子上，地址，詳細的資料，以及我能夠提供的一切。你必須趕在他們的前面，消滅他們，並且，消滅病毒。」
「那需要多長時間？」
周圍沒有人。唐風從懷中掏出了黑黝黝的手槍，消聲器套在上面。
一切看來都很平靜。已經有些曙光透過窗戶，灑進了底樓。唐風盡量輕聲的關上了房門，側耳停了停，並沒有驚動美蘭尼。他沒有上樓，而是推開了書房的門，用鑰匙打開了書桌的抽屜，裏面靜靜躺著一隻手槍，泛著銀白色的光芒。
唐風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一個文件袋，腦袋上有些汗。
「是艾德博士？」唐風微笑著問道，露出潔白的牙齒，樣子非常和善。
「阿爾法小組發現，越低等的生命越穩定，而最穩定的生命就是病毒。後來阿爾法小組提出了一個大胆的想法，就是重新模擬一次地球生命的進化和演變過程，其基礎就是從最原始的單細胞生命開始，給予一定的條件，讓生命開始演變，發展，最終進化出高等的生命。而穩定的病毒基因，則是這個計劃的基礎。」
唐風愣住了，無力的鬆開手，獃獃的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自然生育在保護區是絕對禁止的。誰也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怪物來，一般有婦女不幸懷孕的話，必須要醫院去打掉，這是保護區法律。唐風也想要這個孩子，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知道觸犯這條法律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他的家庭、事業、一切都會被毀滅，甚至是他和美蘭尼。
「而現在輪到了人類。」唐風微微嘲笑地介面說道，「人類一向自詡為萬物之王，在大災難面前卻第一個跌倒。」
「他們想要讓人類感染上某種病毒。」父親說道，檢索著自己的記憶庫，「病毒
唐風似懂非懂，只是覺得有些不妥。
「爸爸。」他輕聲喊道，有些害怕的樣子。
「我以後會告訴你的。還有什麼問題嗎？」
「發生了什麼事情？」唐風問道。
「情況非常緊急，運用法律手段已經無法有效的制止，他們會在明天一早開始散播這種病毒。必須採取非常的，快速而且有效的措施。唐風上校，人類的命運並不在我的手中，而在你的手中。」
「難道這樣就能培養出人來？」唐風問道，忍不住露出了嘲笑的樣子，「說不定還是原始人。」
唐風聽著，感覺父親好象是一個自尊受到傷害的人一樣。
隨著唐風扣動扳機，手槍發出了一聲悶響，馬上，艾德如同一支沉重的麻袋一樣倒了下去。唐風鬆開了手，並沒有注意他，而是小心的打量四周，依然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血開始染紅了艾德厚厚的衣服，唐風麻利地將艾德的屍體拖進了小巷深處，用一堆垃圾胡亂掩蓋起來，然後才彎腰拾起了地上的公文包。他熟練的打開了公文包，用手在裏面探了探，並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將公文包夾在掖下，然後輕快的竄出了巷子，回到了車上。
「當然沒有這麼快。」父親並不理會這個嘲笑，繼續說道，「但是也很漫長，阿爾法小組的目標是培養出穩定的，比較複雜的多細胞生命，在這個基礎上，就可以破解基因不穩定的原因。」
「他們認為，有更加捷徑的道路，甚至可以使這個過程在短短數萬年中完成。如果真的是這樣，無疑是令人鼓舞的，但是要付出的代價卻讓我不能接受。在我被製造出來后，就履行著一個最根本的原則，任何事情都不能同這個原則相抵觸，那就是，保護人類。」
依然沒有什麼人。唐風乾的很乾凈，他很快發動了車子，離開了那裡。在較遠的街區上，唐風停下了車子，開始仔細的搜索著公文包，不一會，就從夾層中找到了一疊紙。
《地球第七觀測
唐風垂下了頭，似乎不堪重負，但是很快又抬起了頭。
父親沒有說話，但是唐風感覺到父親那嚴厲的目光。
「走狗！」他恨恨的罵道，眼中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你們的政客曾經說過，政治上沒有暗殺這個字眼。」
唐風輕輕用手撫摩著兒子的頭，溫和地說道。兒子點點了頭，走了出去，沒有忘記關上門。唐風目送著兒子那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孩子只有五歲，卻已經相當懂事，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性格，沉默、孤獨。
「資料在哪裡？」唐風開門見山地問道。
「人類很早就知道，生命越複雜，越高等，就越容易被破壞。看似精密運轉的儀器稍微遭受到一點干擾就癱瘓。史前的恐龍就是一個明證。在地球上最強大，繁殖和遍布最廣的動物一夜之間消亡，只不過是一顆幾十噸的隕石不小心砸到地球上造成的。然而，只有那些生存在進化樹最低端的生命卻可以異常頑強的生存下來，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親愛的，」美蘭尼頭埋在唐風寬闊的肩膀中，輕聲說道，「我想要這個孩子。」
「有些科學家開始失去了耐心，變得激進起來，某些危險的徵兆已經出現，一些實驗在秘密的進行，甚至是我，也無法監測。後來，我終於弄清楚了這一部分人的意圖，讓我大吃一驚。」
唐風點了點頭，咬了咬嘴唇。
唐風見過這種表情，如同被獵人逼的走投無路的獵物一樣。
唐風知道，對付目標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截了當向他走過去，讓他還沒有時間反應就採取行動。果然，那人看見唐風筆直走過來，猶豫著停住了腳步，卻沒有逃跑，儘管唐風看出來他此時非常想跑。
可是確實有人要流血。唐風暗自想到。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要付出的代價是人類？」唐風問道。
「是的。」父親簡單地說道。
「能再詳細解釋一下嗎？」
唐風暗暗嘆了口氣，不再想煩心的事情，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將要完成的計劃上，這個時候，天色已經要完全亮了，只是有些冷。
「我想和你談談阿爾法計劃。」唐風低聲說道，突然發現艾德的身體明顯僵硬了。艾德又掙扎了一下，但是，還是被唐風給推到了小巷中，腳踢到了什麼東西，發出咣鐺一聲。
「為什麼選擇我？」唐風拿起了文件袋，問道。
艾德更加緊的抱住了公文包
「要我幹什麼？」
「知道阿爾法計劃嗎？」在父親那所謂的辦公室中，父親問道。
唐風挺直了身子，傾聽著。
「風險太大，我無法接受這種瘋狂的計劃。任何讓整個人類冒險的方式都是和我的最高原則相抵觸的。」父親繼續說道，「那些科學家也知道我無法支持他們繼續這種研究，最後的結果必然是終止這個計劃。於是，實驗被秘密的展開，頭一次，他們要甩開我的邏輯判斷，自己來決定。」
「走狗！」艾德罵道。
「只有細菌還正常。」唐風說道。
現在大樹倒下了。唯一讓我感到不安的是，這場風暴是否毀壞了深埋在地下的樹根，如果連樹根也毀壞的話……
「模擬？」唐風有些吃驚。
「這個計劃一開始是在我的監控和授權下進行的，雖然時間很長，但是希望還是有的。而且，隨著技術手段的不斷改進，時間還可以縮短，其中需要的是人類無比的智慧和耐心。後來……情況有些失控了……」
這是唐風的兒子，已經五歲了。五年前，也就是唐風和美蘭尼結婚兩年後，他們從培育中心領到了自己的孩子。這在保護區是非常普通的事情，每個家庭都會領養自己的孩子，組成一個小小的，看上去還算完整的三口之家，如果願意的話，還可以多領養幾個。不過，唐風對這個孩子總有些陌生的感覺，產生不了那種做父親的感情，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養這個孩子，更多是一種義務，這讓他非常的不快樂。如果一直保持現狀倒也無事，但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一天，美蘭尼有些緊張地告訴唐風，她懷孕了。唐風的第一個念頭是自己要做父親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幸福如潮水一樣涌了上來，以至於他擁抱美蘭尼的時候，差點讓美蘭尼窒息。
「大災難造成的破壞比一顆小小的隕石要嚴重的多。」沉默了一會，父親繼續說道，「地球上幾乎所有的物種都被破壞，動物、植物……」
「根據我的邏輯和判斷，」父親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需要五百萬年的時間。」
C區。
唐風搖了搖頭，看著手中的文件袋。他有一個問題沒有問出來，萬一父親判斷失誤了怎麼辦？不過轉念一想，父親是從來不會失誤的。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他一邊說著，一邊扭頭看著馬路，似乎在尋找著退路。
唐風回到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