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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脫柙虎兕使人驚

第六章 脫柙虎兕使人驚

僮兒上前就跪,被繆銳一把拉住:「不必多禮了——幾位這便請去罷,在下在此,專候好音。」
「一箇舊典史怎會反叛朝廷?」尉遲鶴笑道,「這可所謂:驅邪找大夫——請錯了人。」「舊典史也不盡然不會起義,」連鳳鳴悠悠地道,「不過他一個大田主,那便……」「正是,」孫朝宗恨恨地道,「這才出了事呢!」
王保保把腰刀一揮,立刻外圍的八九名漢兵也包圍了過來,挺槍躍前助戰,雙方一時間又殺了個平手。
「聽說唆督還有個師弟,倒好手段,」尉遲鶴道,「聽聞玄教於掌教提起過,名姓記不得了,據稱他二人交過一回手,百招以外師兄才得佔上風……」連鳳鳴皺眉道:「能與于真人交上百招,此人倒確是了不得。」
敵人一招落空,猱身撲上,忽聽耳後風聲乍起,百忙中回刀一格,已知輕重,破口大罵道:「臭韃子,找死!」
襲擊他的正是怯薛百戶翁赤剌。翁赤剌聽他恚罵,也已心下瞭然:「啊哈,鄭琰狗賊,你還未死么?!」
「可惜,可惜,」尉遲鶴擦擦嘴巴,「貧道聽聞他刀法高明,倒甚想與他較量幾招呢。」孫朝宗一拍桌子:「奸賊李思齊,某恨他入骨,總待哪日親手宰了這廝,才得罷休!」
正說話間,突然身後座頭上有人輕聲說道:「孫先生,人來了。」孫朝宗抬頭向侍立在旁的茶博士使個眼色,茶博士會意點頭,急忙走到茶亭門口去瞭望。
「此番勞動二位大駕,實在慚愧,」那文士正是朝元觀首徒孫朝宗,當下微微苦笑道,「只是對頭忒煞厲害,我四師弟又失陷在他們手中,不得已才……」
「想不到張天師派尉遲道兄親自下山,朝元觀的面子忒不小啊,」連總舵主連鳳鳴微笑還禮,「老朽還道千里迢迢,龍虎山趕不得人來哩。」
「是鄭先生到了,」茶博士招呼道,「人都齊了,快些罷。」只聽腳步聲匆匆響起,一個青衫文士三兩步奔了進來,相貌裝束,倒與孫朝宗有三分相似。他一邊向連鳳鳴等人拱手行禮,一邊道:「來了,來了,已過李寨,眨眼便到。」
那道人揮揮手,示意茶博士自去準備。「且待在下紹介,這位是淮幫連總舵主,」文士指一指葛衫老者,然後站起來深深一揖,「兄弟姓孫,草字朝宗,不知師兄是天師門下哪一位?」
鄭琰短兵步戰,早已處於劣勢,聞聽此言,急忙一招「進步撩刀」,賣個破綻,跳出圈子來。翁赤剌挺矛欲刺,卻被連鳳鳴匆匆格住。雙矛相交,兩人心中都是一震,對望一眼,齊道:「好力氣!」
尉遲鶴奔得滿頭大汗,一大盞茗茶眨眼間就喝得罄盡,一邊招呼茶博士來添,一邊以袖作扇搧著風,問道:「孫師兄與鄭三師兄,對付那兩個甚麼渥啊溫的,又是甚麼怯薛百戶長,不知有幾分把握?」
「哦,是甚麼人?」尉遲鶴饒有興味地問道。孫朝宗回答:「據稱是理藩院的一個簽院,喚作渥爾溫的色目,還有怯薛的百戶翁赤剌。此二人身手都極厲害,加之招術詭奇,大異中原,因此要請二位幫忙……」
這書擔少說也有五十來斤,童子挑著滿頭是汗,那老者卻似乎當它鴻毛一般。他個子本高,邁跨又大,這一放開腳步,童子竟要小跑才能跟上。
「人禍而加天災,老百姓的日子越發難過嘍。」嘆氣的是一位葛衫老者,約摸五十上下的年紀,黑面虯須,看上去煞是威猛。
見到這一老一少進來,茶博士趕忙迎上,剛要開口招呼,忽然西首站起個錦衣長須的文士來,拱手叫道:「連舵主,請這邊來坐——兄弟恭候多時了。」
尉遲鶴等人見了,精神大振。郭氏兄弟亦先後奪馬取矛,他們跟從庄允防守羅山,曾與蒙古兵交手數次,馬上功夫頗有根底,此刻大呼酣戰,勇猛無儔。不多時,十名怯薛已被連殺七人,剩下三個卻實在悍勇,兀自死戰不退,把刀矛舞得滴水不漏,苦苦相持。
※※※
「二對二,必不失手,只是他們手下甚眾,」孫朝宗道,「再加個李思齊,他還有個徒弟喚作關保的,刀法精湛,一個李保保,膂力驚人……」連鳳鳴捋捋虯須,笑道:「他們未必都能到也。此番押解令師弟,我看也只渥爾溫和翁赤剌兩個,最多再加個關保或者……甚麼李保的。」
「卻不見得,」翁赤剌搖搖頭,操著半生的漢話說道,「近來盜賊紛起,連京畿也不能定保平安——我倒怕他們在渦水上動手,那便……」
那邊鄭琰和翁赤剌打得難解難分,王保保跨上馬去,揮動馬刀,指揮一半部下保護囚車,另一半人四外撒開,把前來劫車的眾人團團圍住。
老者手搭涼蓬,向正東方向望望,問道:「你未曾記錯么?尚需多久可以到得懷遠?」童子急忙答道:「總須大半個時辰。」「嗯。」老者點點頭,伸手摘下了童子肩上的書擔,左臂上舉,橫握掌中,大步向那茶亭走去。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轉眼間,大江南北,自然萬物,又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老者笑道:「啊哈,孫先生來得甚早。」忙走過去,靠牆放下書擔,拱手施一禮,輕撩葛衫,就在那文士對面坐了下來。童子侍立在側。
孫朝宗點頭:「正是,正是。此番咱們半途劫車,應是穩操勝券。在下師兄弟兩個對付渥爾溫兩個,二位便請幫忙救人罷。」
「貧道聽聞,」尉遲鶴問道,「察罕于入城當日,口吐鮮血,大病不起,可是有的?」「此事倒真,」連鳳鳴答道,「然而十二月間,朝廷下詔,封了他做汝寧府達魯花赤,他的把弟李思齊做知府,這病立時便痊癒了。」
「汝寧府達魯花赤,娘的,」尉遲鶴還沉浸在先前的話題中,「取個小縣城便得正四品大官?」連鳳鳴笑道:「聽聞先前吏部擬的是羅山縣達魯花赤,李思齊做縣尹,後來皇帝說道:『人言國家輕漢人,如此果輕漢人也』,叫重擬了……」
「將軍與渥爾溫簽院都不大會水罷,」王保保微微一笑,「萬全之計是先停下將歇,尋著了合適的船隻,明朝再渡。」
「先前四師弟不慎被擒,在下也曾幾次試圖相救,便是這個『閃電刀』李思齊太過厲害,」孫朝宗拉回話頭道,「又兼防衛森嚴,一直未能得手。察罕那廝只為了與朝廷討價還價,這才一直羈押著四師弟,暫未送往大都去也。」
王保保一行人押解著囚車,由懷遠北上,準備渡過渦水,便直趨運河。
二人注目望去,只見一個胖大道人,披一件半舊的皂衣,露出胸口上毿毿長毛,笑嘻嘻走過來,略一稽首,大馬金刀地在側面坐了。茶博士陪著笑道:「似小人這般鄉村茶店,哪裡去尋甚麼顧渚,甚麼范殿帥茶?小人只將最好的端上來,道爺將就些罷。」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忽然蹄聲驟起,就見派去探路的兵士渾身是血,直向自己衝過來。他急忙側身一閃,眼見四蹄翻飛,那匹馬直向道旁衝去,馬上騎士卻吭也不吭,一個跟斗滾到了地上。
那是一家頗為雅緻的鄉村茶亭,高挑一面布招,寫著個大大的「茶」字,書法功力雖弱,倒也端正耐看。茶亭裏面四五張方桌,不過稀稀落落坐了三個人。
幾名軍士忙不迭催馬來救,步伐一亂,圈陣已自破了。鄭琰右手長刀隔開諸敵,左手急忙去扶住囚車,口中喚道:「四師弟莫慌,是我來了!」
尉遲鶴等正自驚駭,忽聽身邊長聲慘呼,原來孫朝宗拼著左臂輕輕挨他一刀,已自把那名蒙古兵料理了。他一脫身出來,立刻右手筆打旋飛去,划著一道銀光,直向正與連鳳鳴相攻的蒙古兵面門飛去。
連鳳鳴湊到孫朝宗身邊,輕聲問道:「怪到孫先生講話也不避人——敢莫這三個都是你的手下?」孫朝宗點點頭:「少頃再向二位紹介。」
幾個人匆匆行禮罷。孫朝宗又道:「郭氏兄弟隨我們去劫車救人。繆兄就請在此地接應罷。」繆銳點頭,又問連鳳鳴道:「盛價便由在下照料如何。」連鳳鳴口裡稱謝,拉過僮兒來:「連興,快與繆叔叔叩頭。」
鄭琰喘了口氣,飛步奔到師兄身邊。這邊孫朝宗已經連續沖了三次,都告無功而返,因此圈陣,一人受敵,左右二人來援,比之三人合戰,威力更大。他正不得其門而入,看見鄭琰到來,大喜道:「三師弟,護著我後背。」鄭琰依言與他背脊相貼,二人舞開兵刃,左右旋轉,彷彿一個大陀螺般,直向敵陣衝去。
「怎麼?對頭甚麼來歷?」連鳳鳴捋須問道,「憑咱們幾個還拾掇不下?」「請用點心,」孫朝宗嘆一口氣,「事情起自去年十月。在下與四師弟奉了劉福通大帥的鈞旨,去羅山招收那裡人馬,誰想橫刺里殺出個察罕帖木兒來,將城奪了去,城主庄允也死於亂軍之中。在下的四師弟,便於那日陷了敵手……」
老者回身一笑,伸手輕拍童子的頭:「累了?好罷,且沿著岸邊走罷。」
連鳳鳴使的是一柄長刀,見敵人跌倒塵埃,當即棄刀取矛,反手處,已把另一名蒙古兵手中長矛格開,趁勢飛躍過去,奮力一拳,把對方面門打得粉碎,也倒撞落地。
他趁勢躍上馬背,振臂長呼,手裡長矛展開,指東打西,指南刺北,頃刻間又連殺二敵。原來他在入淮幫以前,本師從河南槍術名家徐績,學他祖傳的岳家槍法。徐績乃是南宋名將岳飛第一愛將徐慶的後人,徐慶得過岳氏親授,當初與岳雲、牛皋並稱「軍中三勇」,在與金軍屢次戰鬥中厥功甚偉。徐績得了乃祖十之七八的功夫,連鳳鳴刻苦勤練,又學得了四五成。後來行走江湖,這種馬上擊刺之術已經多年不用,今日重為馮婦,雖然略顯生疏,卻也不是那些蒙古小兵所能抵擋的。
茶博士跟過來。文士道:「先來兩盞茗茶,一碟椒鹽花生,我們還待等人哩。」話音才落,忽聽門口一人哈哈笑道:「不必等了——茶博士,再來盞顧渚或是范殿帥,有甚麼精緻點心,只管將上來。」
「察罕這廝,一個色目,他算甚麼漢人了——一枚金印到手,甚麼頑症不得好了?」孫朝宗道,「大概也是怕解四師弟去大都的路上出事,因此便又請朝廷遣了人前來接應。」
王保保仔細打量這些蒙古兵,但見個個魁梧驃悍,肥馬鐵甲,彎刀長矛,得令散開,身形一動不動,只警惕地不時向四外張望,不由心中喝彩:「誰道蒙古人不堪一擊?只這些怯薛親衛,便足以保得皇帝無事了。」再看自己的士卒,氣勢上或有稍遜,紀律上並無不及,心下大慰:「李叔父忒會練兵,不過三四個月,便將這些烏合之眾調教到如此!」
王保保急忙下馬去扶,口中問道:「老謝,怎的了?」才剛搭上那人雙臂,忽然無端地心下一驚,急忙向後躍開,只見寒光閃亮,饒是他躲避得快,胸口已自著了一刀,衣甲俱開,連護心鏡都被砍碎了。
「原來是『長淮望斷』連總舵主、朝元觀孫師兄,失敬失敬,」道人再次稽首,答道,「貧道龍虎山尉遲鶴,這廂有理了。」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沿著渦水,迤邐向東行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川迴路轉,遠遠的,道邊露出一角茶亭來。「是這裏么?」童子喘著氣問道,「再過去便是懷遠縣城——想來便該是這裏罷。」
「那是去年十月下旬,劉福通大帥派在下去收編羅山的人馬,」孫朝宗回憶道,「先約了在城外一家小酒館里碰頭。那日忒煞兇險,李思齊領來個番僧喚做唆督,裝模做樣地打架,哄我動手——我當日也是太小覷了他,堂堂一個『閃電刀』,竟似那番僧三十招都接不得……」
翁赤剌點頭,回身招呼一個蒙古兵道:「阿喇,你去探探左近有無居處。」王保保略微懂得幾句蒙古話,當下道:「最好派個漢人去找——老謝,還是你去罷。」翁赤剌微微點頭:「公子想得周全。」
「怎麼?」連鳳鳴笑道,「恁般深仇大恨?」孫朝宗咂了一口茶,緩緩怒氣,這才說道:「他原本是羅山的典史,被諂失官,乃去做了莊院主,庄城主起事時,為他素有些威望,便請他出山做個將佐……」
王保保看了他的身法,自知武藝相差太遠,急忙收刀摘槍,想要利用兵刃之長,把敵人隔在外圍。果然尉遲鶴缺乏與騎兵交戰的經驗,只在馬前亂跳,一時間卻無法攻入,奈何王保保不得。
「怕是確有此意,」孫朝宗點頭贊同他的分析,「為此更萬不能讓四師弟到得大都。這幾日探得他們順淮而下,擬自渦水邊棄舟登岸,繞過懷遠縣城,北上入運河——因此請二位在此聚了,助我劫得師弟下來。」
只聽一聲哀鳴,當先的一匹戰馬已被鄭琰揮刀劈中脖頸,負痛狂跳,往斜刺里沖了出去,馬上騎手控勒不住,圈陣立刻出現一個缺口,左右兩人挺槍欲補,哪裡還來得及?孫朝宗早一把抓住鄭琰左臂,奮力一揮,鄭琰躍空而起,就如騰雲駕霧般,從一眾軍士頭頂飛過,恰好落到囚車旁邊。
假扮王保保手下的,正是朝元觀三弟子鄭琰,只聽他冷笑道:「臭韃子,未曾割了你頭,老子怎能便死?」左手放到唇邊,一個胡哨,路邊「刷刷刷」跳出五個人來。
「唆督?」尉遲鶴沉吟道,「此人號稱『西北第一國手』哩。」孫朝宗撇撇嘴:「扯淡!論他的本領,也便能與我走五十招。倒巧那日蘄州派了彭瑩玉來,不然……他還在那裡安了個夥計,便是察罕的乾兒子王保保,倘若三人聯起手來,我哪裡還有……說不得,要傷在他們手裡哩。」
正當他和蒙古兵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另外幾人也已和敵兵交上了手。怯薛是皇帝的親兵衛隊,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加之馬高矛長,連鳳鳴等人練的都是近身搏擊的功夫,一時竟然逼不近身去。
自然雖然如此,可惜人事卻非。渦水自懷遠東側南注入淮,淮河滔滔,又東瀉入海。去冬氣候奇冷,淮水竟然一度冰凍了底朝天,加上今春又是暴雨連綿,水位暴漲,據說下游一帶,已有數處堤壩決口,無數村莊都變成了澤國。
王保保抬頭望望天色,赤日當空,約莫午未之交,不由皺眉道:「我想敵人若來,也差不多當在此地罷,再北去,便不是劉福通所敢妄為的了。」
當先的乃是孫朝宗,一個蒙古兵馳馬衝來,早被他左手食指周天筆一招插入左腿。那蒙古兵殺豬價大叫起來,雖然受傷,卻是悍勇異常,低下頭,左手抓住筆身,右手抽出彎刀便向孫朝宗頭頂劈下。孫朝宗左手筆拔不出來,只好用右手筆向上猛力一磕,「當——」的一聲,手臂被震得隱隱發麻。
「那個李思齊,」尉遲鶴右手三枚手指搓了點茶葉放在嘴裏嚼,一邊問道,「他卻不來么?」「在下以為定是不來的,」孫朝宗搖頭,「察罕新取了沈丘城,與香軍數度交鋒,戰陣上須離不得他。」
茶博士端上來茶水點心,孫朝宗端起茶盞來,向二人一敬:「請,請——這也是病急亂投醫,總盼著多一份人手是好。」
這一路上,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防人來劫李仲勛,誰料自羅山出發,或水或陸,一走數百里地,竟然平安無事,並不見敵人的蹤影。眼看再過去半里多路就是渦水了,忽然同行的怯薛百戶翁赤剌拍馬走到他身旁,問道:「今日,過河么?」
「現下他們要解令師弟去大都了……」連鳳鳴沉吟道,「令師弟在武林中名號響亮,在香軍中卻……並非統兵將領。朝廷如此重視,莫非是要對朝元觀下手么?」
孫朝宗站起身來,介紹道:「這位是淮幫連總舵主,這位是龍虎山尉遲師兄——我三師弟鄭琰。」連、尉二人急忙站起身和剛進來的青衫文士見禮。孫朝宗又指另外兩個茶客:「羅山郭漢俊、郭漢傑兄弟。」指那茶博士:「淮東『鐵算盤』繆銳繆兄。」
「這又算得甚麼,」尉遲鶴打斷他的話,「正一、全真,道統雖別,終究都是太上所傳。你朝元觀有事,難道我們龍虎山倒好坐視么?只是師兄的信忒老遠遞來,本來此刻還未必到得了天師手中,恰巧貧道下山辦事,途中遇著了,這才幸能趕及。」
那邊孫朝宗已經沖近囚車。此次王保保共帶來二十名騎兵,一半圍住囚車,此刻各自立馬擰槍,槍尖向外排成個圓圈。孫朝宗殺到近處,左手食指周天筆格開當面一柄長槍,卻不料一左一右又有兩槍從斜刺里探了出來,他急忙抽步後退,「嗖嗖」兩聲,左右衣袖都被對穿,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相持,倒象是王保保一邊佔了上風,可是與連鳳鳴、郭氏兄弟廝殺的十余名兵卒,勇氣可嘉,長力不足,戰了約摸一盞茶工夫,又有兩名漢兵被刺落馬,氣勢稍遏。連鳳鳴大吼一聲,拍馬衝出重圍,直向翁赤剌殺來,口中叫道:「鄭先生,這韃子且交與我,你去相助孫師兄罷!」
「孫先生與他們見過招了么?」連鳳鳴問道,「聽聞鄭三先生也……」「是,在下三師弟也來了,」孫朝宗嘆道,「說來慚愧,我二人也試著闖過數回,虧是見機快,退身得早,還未曾受傷。」
囚車裡的人長發披肩,遮住了面目,自始至終垂頭不語。鄭琰只道他被點了穴道,不能活動,剛要揮刀去劈籠鎖,忽然那人猛一抬頭,「哈哈」大笑,雙臂一振,「喀」的大響,碎木紛飛,囚車已被震得四分五裂!鄭琰心道「不好」,急忙抽身欲退,才一撤步,那人一雙鮮紅的手掌,已經無聲無息地印上了他的前胸……
那蒙古兵忙不迭回矛去格,卻不料銀光才近身前,軌跡忽變,竟然打了個旋,已到自己腦後。只聽又是一聲慘叫,那蒙古兵後頸鮮血狂噴,向前一頭栽了下來。
尉遲鶴、孫朝宗騰出手,一齊向內圈撲來。孫朝宗叫道:「師兄,你去攔住那個王保保,我來救人!」尉遲鶴答應一聲,長劍舞開,直向王保保馬前殺來。
一個白衣童子跟在他身後,為主人挑著一擔書箱,這時候擦擦額頭熱汗,催促道:「老爺,且快走罷,等到了地頭好歇。」
一行人停下腳步。王保保命手下兵卒圍成兩個圓圈,一里一外護著囚車。翁赤剌見他法度謹嚴,心中暗自稱讚,也命令帶來的十名怯薛,圍在漢軍外側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