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疾風》目錄

二十一、江戶落城

二十一、江戶落城

於是,土屋昌利終於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得到了赤軍家勘定吟味役的職務。
「請殿下速速決定。江戶已經破城,關東諸侯行將上洛,到時候我毛利家首擁安仁親王的功勞就不值一文了!」
「啊啊,在下就是有熊一般的膽量,也不敢到海津館來欺騙赤軍殿下啊——勞煩您再給稟報一聲如何?」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子呢?」
於是他微微一笑:「既然這樣……可是我實在不放心老大人您那麼大年紀做先鋒呢……」
「遠謀?」「正是,勞您辛苦,請再稟報一回。」
可是隨即使番來報,毛利元聰放火燒光了濱田城外的所有農田,然後把戰場移交給二陣廣島兵,自己繞過城池,繼續前驅加藤藩的吉永砦。
「繼續前進,打到京都去,擁立安仁親王繼位為天皇!」
十月五日,廣島淺野軍攻克濱田,兩天以後,毛利元聰擊滅吉永加藤藩,藩主加藤泰房切腹自殺。
接著,第二披木車推動,把孔洞炸得更深更大。西鄉大老直到此刻,才終於明白了敵人匪夷所思的計略,卻嚇得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在下是個商人,手裡要有貨色才會吹牛呀。空著手吹牛,那就不是商人,而是騙子了。」
金田一進去片刻,回來后回答:「不好意思,殿下說,如果是遠謀的話,那他已經有了。」
光輝倒吸一口涼氣:「這老頭子口氣倒真不小。」
老人非常激動:「老臣這條賤命,是元就公從戰場上撿回來的。老臣為了毛利家的光榮,肝腦塗地,死而無憾!」
天守上面的西鄉大老和眾多幕臣,連點燃火藥與敵同歸於盡都來不及,只好一起剖腹。薄田兼教踏入天守最高一層,踢開累累疊疊的屍體,走到窗邊。從這裏望下去,大半個江戶城盡收眼底。兼教強忍住仰天大笑的衝動,回身對跟隨的鳥尾說:「即使最終失敗、死亡,我也會因為這一戰而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好了,二丸就交給你了!」
「是啊,是啊,老大人您早就說過這話了……您放心,您的忠誠之心,防長兩國沒有人敢懷疑的。」
「有啊,在下正巧有買到駿府海鮮的特殊管道。」
然而,長州萩城中,毛利家督光輝卻正在為另一件事,感到更為頭疼:「那老頭子真的要來嗎?」
松井濱田雖然小弱,但是從戰國時代就傳下來的堅城一直作為石見國的中心被保留了下來。毛利前鋒兵力,與城守兵的數目差距並不很大,因此連攻三天,死傷枕籍,也無法敲開缺口。
本陣毛利光輝聞報大笑:「老頭子,牛皮吹大了吧,這回看你怎麼收場!」
九月底,大軍在石見益田集結,前鋒為德山毛利元聰和津和野龜井隆慶,共一千兩百人,二陣為廣島淺野氏一千八百和毛利氏一門眾吉川玄理所部九百,中軍由毛利光輝親統旗本兩千,後備是家老安倍高時一千六百兵馬。
江戶終於落城了,下一個問題是駿府……天哪,這回誰來幫幫我啊!』
雖然昌利此時並不知道江戶城陷落的消息,但也明白是有什麼特別的變故發生了:「對不起,大概是您聽錯了,在下並不是來獻鹽(えん)的,在下前來進獻的是遠謀(えんぼう)。」
兼教的計策,以及相關的攻城器械,早在出發前就準備妥當了。當然,這是最高度的機密,連鳥尾和村上也一無所知。
周圍士兵們奇怪地看著這兩具器械。兼教立馬斜坡之側,手揮采配,一聲令下,立刻每輛木車由八名重鎧大力武士推動,藉著斜坡之勢,飛快向江戶城本丸城牆衝去。兩聲悶響,尖銳的鐵頭楔入巨石的縫隙中。武士們點燃了引線,然後急忙從城邊撤開。
回復他的,是赤軍長勝的親信金田一龍丸:「殿下說,鹽他就快得到了,不勞您送來。請回吧。」
※※※
「老臣當日是反對倒幕的,」老人開門見山,聲如洪鐘,「可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德山一定會和本家共同進退。」
「老大人說……」家老利根光毅話才出口,突然門外小姓稟報:「德山老大人元聰殿下求見。」
等到本丸的炮手從極度驚愕和恐懼中清醒過來,開始瞄準那個小斜坡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城牆已被完全穿透,無數竹丸二羽雀旗通過洞口,殺了進來……
赤軍最早得到薄田攻克江戶城的消息,立刻轉而向南,駐軍富士宮,準備進取吉原。「大海就在眼前!」總大將武田信隆興奮地高呼,「拿下吉原、今井、蒲原,控制出海口,掃蕩東海道!」
「會津、米澤?還有萩和鹿兒島?這個牛未免吹得太大了吧!」
「如果是明的巨磚城牆,薄田兼教此計必不能售。」事後,據說曾在明朝學習過兵法的秦東明和前田四郎兵衛,都說過這樣的話。
『很多朋友來信指出,作為防長的超級大藩、倒幕派急先鋒毛利氏,怎麼一直沒有太大動靜啊。也罷,那就翻過來寫寫西國的故事,正好毛利元聰殿也可以籍此機會出場。這傢伙,所謂「元就的養子」、「老而不死」云云,都是他自己的意見,大家如果感覺荒謬,都去砸他的城好了,與俺無關(裝傻)。
如果是唐的磚壘牆,應該不會懼怕這種程度的高溫吧。
「就你這把老骨頭還前鋒?……也好,盼你就此跌下馬來,不死也落個殘疾算了。」光輝繼續在心中咒罵,嘴裏卻問:「您認為應該先進攻哪裡呢?」
「有嗎?」
退入座間砦,正鄰觀看地圖:「西有赤軍、東有薄田,南方小田原藩拖延不發援兵,這仗真難打啊。」他本來想要剖腹赴死的,可是這時候反倒鎮定了下來:「現在或者比死更為困難,作為武士,不能貪生怕死,更不能因畏生而求死!」
江戶城的本丸和天守,均用巨石壘成,填以灰漿,堅固無比。
昌利發現這句回答不會是赤軍所教,而是金田一的臨時應變。「對聰明人講話就要方便多了。」他心裏想著,微微一笑:「啊,是這樣,在下認為赤軍殿下的遠謀只有駿府、伏見、兵庫等地的貨色,在下可專程帶來了會津、米澤、萩和鹿兒島等地的特產呢。」
幕軍早就喪失了鬥志,狼奔豕突,四散奔逃。等到座間、綾瀨、藤澤三砦援兵趕到的時候,正鄰檢點殘部,已不足三百人。
老人今年已經七旬以上,仍然身體健康,性烈如火。光輝比他小了兩輩,平素見到這位叔祖總多少有點心驚膽戰。天幸這兩年德山藩內部不穩,元聰的三個孫子為了爭奪繼承權而明爭暗鬥,老人整天忙於家務,不經常到萩城來。上個月,聽說其長孫輝文病死,次孫輝武因為陰謀造反而被幽禁,元聰已經正式立第三個孫子輝野為嗣,家中穩定了下來。「那老頭子肯定要來羅嗦了。」光輝為此頭痛不已。
「從去年夏天攻克岩國,已經整整修整了一年多,難道還不夠嗎?萩兵如果仍然疲憊,我德山願為前鋒!」
昌利感到稍許的失望,但他不會就此止步的:「難道赤軍殿下並不很清楚遠謀的價值嗎?遠謀這種寶貨,是永遠不會嫌多的。」
「急切想要得到的……啊,那一定是駿府的特產嘍……」
光輝心裏一顫,正想說:「就說我病了,不見。」可是求見者已經拉開門,大步走了進來:「老臣拜見殿下。」
「圍城必闕。」兼教關照了鳥尾熊太。雄太心領神會,故意放開一個缺口,讓正鄰突出城門,然後以重兵在後緊隨追殺。
「兩條路——南路山陽道,延海而下福山水野、岡山池田、赤穗淺野,或者北路山陰道,通過濱田、吉永,直指松江松平和津山的森。目的只有一個,和篠山足利先生會師!」
「前進!」白須飄拂的老人鼓舞士兵加快速度,「別等松江、三次諸藩來援,一口氣先攻下濱田!濱田城中兵不滿千,根本不是我軍的對手。前進,不要遲緩,大步向前進!」
第二輪潑油開始,接著是第三輪爆破。薄田兼教得意洋洋地環顧部下,望著他們敬慕的眼光,不由心花怒放。他知道,這些雜牌軍的心,已經基本上被自己征服了。
「放箭!用大炮轟擊!阻止敵人!」身旁的幕臣中,有人代他發布了命令。然而,城牆下面,偏偏是大炮的死角,而城牆上的弓箭手,根本無法射透推車武士的重鎧。
在本丸西側約一町遠近,早就命令士兵挖土壘成了五尺多高的斜坡。看準時機,兩輛木車並列推上了斜坡的頂點。木車上面,各牢牢捆綁著一支徑半尺、長十尺的巨竹,竹內填滿了火藥,並且面向城牆的一端,裝置有巨大的四棱鐵頭。
用來築造本丸城牆的,都是各地罕見的巨石,並非一次爆破就可以轟開的。頭一輪攻擊,不過炸碎薄薄一層石皮而已。但是隨後幾大桶菜油潑上,沿著石縫逐漸向內滲透,等到用火把點燃以後,卻把巨石的許多部分都烤得鬆散了。
「是,殿下!」
前鋒直指石見五萬石濱田藩。
光輝心裏暗罵:「沒頭腦的老傢伙,你以為這麼容易嗎?」可是表面上不得不頻頻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士兵需要修整呀……」
就在這個時候,土屋昌利來到了海津館,求見赤軍長勝:「在下是送鹽來的。」
「啊,這個……老大人您的意思是……」
「駿府的海鮮嗎?」金田一終於又再站了起來,「好,我再去回稟一聲。」
金田一卻不動:「既然是遠謀,那就不用著急了。你有沒有敝上急切想要得到的貨物呢?」
後續部隊陸續趕到,主要包括日野向的一千三百人和真田昭錯親率的八百旗本,赤真聯軍總兵力很快就達到了九千三百。此種威壓態勢,既嚇得將軍準備再度西逃,也給駿府城代平山藤廣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難道他只管開闢戰場,最後交戰都交給我嗎?這個混蛋老頭!」光輝跳腳大罵。
來客名叫毛利元聰,是戰國時代毛利家中興之祖元就晚年的養子。元就過世的時候,他才十六歲,在二代輝元的安排下,過繼給了長州名門厚冬氏。德川幕府建立以後,為了削弱防長大藩的勢力,命其復歸本家,封給周防德山五萬石,作為毛利的支藩。
巨響驚天動地,剎那間石屑紛飛,塵沙漫天。天守上的西鄉大老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早有百余名上杉軍士兵冒煙衝到城牆缺口處,「嘩嘩」地傾倒菜油。
江戶落城的消息震驚了天下。
「我不是來表忠心的,老臣的意思是,既然決定了方針,就必須不能有絲毫懈怠地貫徹到底。我毛利氏沒有野心,只為的天下大義。可是德川幕府尚未垮台,安仁親王殿下還沒有回歸京都,怎麼就此按兵不動呢?難道僅僅拿下一個岩國,殿下您就滿足了嗎?!」
老將軍毛利元聰,當日頭戴輪貫劍前立的日根野形兜,身著緲絲威二枚胴具足,外罩黑底櫻花紋的陣羽織,腰佩四尺二寸大刀,行進在諸軍之先。
本丸陷落,二丸孤零零地矗立在遍布竹丸二羽雀旗的江戶城中,根本無法再作長時間防守。大久保正鄰泣血鼓舞過部下以後,于次日凌晨,開始西向大手門方向突圍。
喜歡炫耀的薄田兼教,親自指揮了這場戰鬥。時間選擇在奇襲戰的后一個黃昏,此刻天色漸暗,兼教又命令所有士兵都不得點燃火把,從天守望下去模糊一片。本丸內因此暫時停止了炮擊。
此時老人果然找上門來,光輝只好咬一咬牙,裝出一副笑臉:「老大人終究年過七旬了,好好在德山享福吧,不用到萩城來……」
「在下從何得知您所帶來的遠謀,要比敝上所有的多呢?如果是相同的貨色,或者根本不如,那還是請原貨帶回去吧。」金田一回答。
光輝斜眼望一下旁邊的利根光毅。光毅低著頭,不但一言不發,而且一動不動,就象睡著了一樣。光輝沒有辦法,只好自己打算:「老頭子說的也有一點道理。既然他德山願意打頭陣,那就讓他去好了。打勝了,地盤是我毛利本家的,頂多賞老頭子一兩柄好刀算作獎勵;如果打敗了,就警告他以後安心在德山養老,別沒事就到萩城來羅嗦。這毛利本家的家督,到底是他還是我呀!」
「啊啊,老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