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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陰沖之力

第一百六十三章 陰沖之力

梁辛身後的同伴各自驚怒,小汐、老叔向前撲出,可他們的力量才有多少,撲過去與送死無異!眼看著青墨和梁辛就要傷在敵人的「陰沖」之下,突然一聲悶雷般的咆哮,霍然炸響在所有人的耳中,憨子十一彷彿一頭憤怒的犀牛,身形化作一道激烈的罡風,自梁辛的身後沖躍而起,揚起大手重重一掌,正拍在了那頭黑色燕子上。
齊青說話的時候,兩個漢子也放下了小轎,對著秦孑微笑點頭,寒暄了幾句,看來一早熟識。可轎子里的人卻沒出來,轎簾低垂,上面偶爾閃過幾道神光,有法術相護,即便是秦孑的靈識,也無法穿透轎子查看裏面究竟坐了什麼人。
齊青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轎子里的不是啥好人,咱不提他!」說著,自己就咯咯的笑了起來。
護山法陣被人卸了,無論放在哪個門宗都是天大的事情,上至掌門、供奉,下至高級弟子,必定會一窩蜂的趕來查探,同時各宗執事也會率領弟子加強巡視,扼守要衝。
轎子雪白,乾淨的彷彿都有些透明了,看得久了,甚至讓梁辛有一種錯覺:這座小轎不是呢子絨布縫製的,而是冰雕雪砌,纖塵不染,更晶瑩剔透!
這個聲音梁辛覺得有些熟悉,略略琢磨了下猛的想起,他上次聽到這個聲音,是在鎮山面聖的時候,熙宗皇帝身後的小宮女,卸甲山城六祥瑞之一,老五,嘉禾齊青。
坐在轎子里的白狼,再度開口了:「幾百年前,卸甲山城與離人谷並肩而戰,別說老夫,就連我的那些長輩,一提到離人谷的仙長,也是由衷的欽佩。本來,咱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來離人谷造次的,可……」
秦孑沒理會她的話茬,只是望著誇佬,淡然說道:「你隱瞞師承,投入本門,最不該的是心懷叵測,按照門規,只有神形俱滅的。」說著,似乎開心了些,目光飄向齊青,笑道:「不用擔心,你沒騙我,以後,卸甲山城裡還是只有一頭紅燕。」
他正說著,屠蘇就衝著轎子吐了口口水,脆生生的罵道:「老王八,少放沒味的屁,撈乾的說!」話音剛落,突然一連串浩浩風雷,猛的炸響在眾人頭頂!
梁辛抱著膀子,倚在一棵大樹上,他的身法特殊,越是心中警惕,身體反而越放鬆,顯得有些疲賴,臉上也是笑眯眯的,可心裏卻吃驚不小,兩個轎夫,竟然是名震天下的兩大祥瑞,排名還在齊青之前。到現在為止,離人谷還是只有秦孑一個人撐場面,屠蘇與誇佬並立於她身後,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高手現身。
看來大祭酒應該是太忙了,還沒來得及按照老魔頭將岸的指點,把牡丹陣換成野草陣。
轎中的笑聲異常難聽,其中還透著股說不出的古怪。而秦孑的神情中卻閃過了一絲意外,隨即也笑道:「可真沒想到,大祥瑞白狼前輩竟然親臨離人谷。」
齊青從一旁笑道:「這可不是我騙人,大祭酒以前見過的那個紅燕也是真的。燕兒,本來就是一雙一對的,卸甲山城有兩隻紅燕。」
可事與願違,平安的日子,不過一天!
梁辛笑的挺隨和:「仙子說笑了。乾山道辭位封山,當著全天下的修士面前宣布,從封山起萬事都與他們無關,還對什麼峙。」
大祭酒以一敵二,也落了下風,一朵朵妖冶的牡丹不斷被撕碎、打散,花陣的範圍越來越小。
如果梁辛是一塊冰,那這力量就是火;如何梁辛是白雪,那這股力量就是黑炭,總之這份怪力,把一切都逆轉了!怪力入體,梁辛的血流開始逆沖,撞得他心肺欲裂;頭髮逆長,刺穿了頭皮之後繼續竄刺頭骨;就連眼前的敵人也消失不見,梁辛沒回頭,看到的卻是身後大驚失色的老叔。
秦孑一伸手,自半空里捉住了娃娃的后領,就像拎小貓似的,把他放到了一旁,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可不是他的對手!」說著,望向梁辛等人,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差點誤會了你們,幸好,幸好……」
三兄妹對望了一眼,誰都沒去解釋什麼,現在說什麼都白搭了,梁磨刀只有一個心思,真要來了敵人,該幫忙就幫忙好了,不止為離人谷,更為了還在療傷的二哥。
一掌之威,迅若奔雷!
趁著這個空子來離人谷的,又哪會是朋友!
紅鱗與巫刺,與對方的神通甫一碰撞,梁辛和青墨就同時悶哼了一聲,臉上都閃過了一抹慘白,幾乎連一刻都沒能守住,轉眼敗下陣來。
秦孑伸手,親昵的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離人谷這點家底,哪敢在你面前顯擺,我就是個勞碌命,這才拋頭露面的四處亂跑,那些師弟師妹們都有自知之明,可不敢出來見你們這幾大祥瑞。」
兩百年前,秦孑還是個小姑娘,剛剛被師父引入門牆的時候,誇佬就已經是離人谷的弟子了。在離人谷,誇佬的資歷比著秦孑還要老,如果不論職位只論輩分,秦孑還要管他喊一聲師兄。
秦孑一笑,輕輕退後了半步,與屠蘇、誇佬兩人並肩而立,卻沒多說什麼。原先的歡笑融洽,轉眼間蕩然無存!這群六步宗師們還是在笑著,可唇角抿起的笑紋漾出卻是森森殺意。
離人谷有多少人和他們沒什麼關係。但是事情太反常,不由得大家不謹慎些。
來的三個人收起法術,躍落地面,齊青看到梁辛沒沒顯出什麼意外的神色,先對著他點點頭:「梁大人還真清閑,八大天門都在找你出來和東海乾對峙,原來你跑到我家秦姐姐這裏騙討茶水喝。」
紅燕還是滿臉不忍,齊青則面帶笑容,各自念動口訣,根本不打算放過梁辛和青墨,更不打算饒了娃娃屠蘇。
赤兔、蒼鳥、紅燕、嘉禾四個祥瑞同時厲聲叱喝,各自喚起神通,向著屠蘇奔襲而去!
可離人谷里,跑來跑去的只有三個人,大祭酒秦孑,小童子屠蘇,老頭子誇佬,其他人根本沒有現身。
這時候,齊青臉上掛起了些不甘,從旁邊插口,對秦孑說道:「我認識姐姐這麼多年,你可都沒向我引薦過二祭酒、三祭酒,倒是我,算上這次,前前後後把自家的六祥瑞全都介紹給你認識了。」
梁辛對著秦孑做出了個苦笑,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人找上門了,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完美的陰謀,彷彿梁辛摸透了秦孑與木妖的性子,用曲青石做引子,卸掉了離人谷的護山大陣,繼而同知同伴趕來圍剿離人谷。
紅燕誇佬的臉色有些不忍,可他發動的那道「春燕投林」卻沒有一絲停頓,真元凝化成一朵巴掌大小的雛燕,清越長鳴著擊向屠蘇。與此同時在屠蘇的腳下,鑽出了一片歪歪斜斜的小草,一遇春光立刻搖曳生長,掛起了一串串金色的麥穗,嘉禾齊青,笑眯眯的捏動手訣,眼神卻比母狼還要鋒銳猙獰。
這個意外,不僅與曲青石的性命攸關,更牽扯到了離人谷的安危,沒人再說笑了,所有人都靜默而坐,只有一個心思:平平安安,過了這幾天。
秦孑曾經說過,八大天門的功法,分別主修的是陰、陽、五行,卸甲山城世代修鍊的,便是其中的「陰」。卸甲高手的神通,並不見奇特之處,可凝化神通的原力,卻是能夠逆轉一切的「陰沖」之力。
卸甲祥瑞,至少都是六步中階的高手,而梁辛沒能來得及「北斗拜紫薇」,只以七蠱紅鱗應敵,發揮出來的力量,與青墨一樣,不過還是六步初階,這之間的相差何其遙遠。
即便離人谷的實力遠遜其他幾座天門、即便離人谷無意爭霸只求清修。可它畢竟是離人谷。
一轉眼的功夫,小宮娥齊青便已現身半空,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個漢子,一個白白胖胖,滿臉憨厚,但是卻長了一雙紅色的眸子;另一個則鷹鼻鷂眼,兩腮深深凹陷,嘴巴尖尖的凸出來,長得像個鳥似的。
轉身之間,柳亦悄無聲息的給同伴打了個手勢,提醒眾人小心戒備。
秦孑深吸了一口氣,笑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對著屠蘇低聲笑道:「痴兒。趁現在來的,又豈是你一句話能轟走的!」說著,深深的看了梁辛一眼。
兩道神通上下合擊,眼看著屠蘇無可倖免之際,天空中霍然炸起血紅、慘白這兩份光華!
秦孑落落大方,微笑回答:「前輩的笑聲尖銳狠辣,可笑意卻蒼涼豪邁,天下間能將浩蕩之意融入虐戾之音中的,非狼族莫屬了,您老又是坐著赤兔蒼鳥兩位師兄的轎子來的,要是秦孑再猜不到什麼,也實在太笨了。」
七片戾蠱紅鱗,顫顫抖動出一串又一串的漣漪,隨即漣漪勾連,裹住了那頭黑燕;巫刺如錐,狠狠釘入地面,冥冥里炸起無盡的鬼哭狼嚎,慘慘的白色喪氣從巫刺身上噴涌而出,向著四下里蔓延而去,轉眼染過金色麥穗。
秦孑還是那副樣子,雍容之中不失親切:「赤兔,蒼鳥,嘉禾,卸甲仙宗六大祥瑞到其三,離人谷蓬蓽生輝,秦孑也覺得面上有光呢,不過……我可不敢猜,是什麼神仙樣的人物,竟然勞動赤兔蒼鳥兩位來抬轎子。」
說著,齊青撅起了嘴巴,彷彿這次再見不到離人谷的另外兩位祭酒,就會哭出來似的。
秦孑輕輕呵了一口氣,彷彿一個維持太久的謊言,終於被戳穿之後,不但不覺得懊惱,反而多出了些輕鬆,微笑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按照梁辛的認識,如果把修真正道按照實力從大到小來排一個座次,離人谷穩坐第八,而且是遠遠超過老九的第八位。天下修士,誰也不敢小覷他們。
齊青笑得愈發刻薄了:「可不光是兩位祭酒,還有整個離人谷的弟子,也不知道是不願見人,還是不能見人,比如……他們都變成了樹木,自然也沒法見人了!」
曲青石還被無數血藤拴著,剩下的三兄妹自然不能離開,至於老叔等人就更不用說了,秦孑又恢復了常態,可眼角眉梢里卻多了一份擔憂,略略猶豫了片刻,沒再回自己的小境,而是守在篷滂小境之外,靜靜看著木妖施法。
一陣無奈的笑聲,從轎子里傳了出來:「老五從來都胡說八道,秦大家可別信她!」
這些卸甲祥瑞的神通,看上去並么有什麼稀奇之處,速度不算快,靈元不算強,可他們法術中卻蘊含著一股古怪透頂的力量,毫無阻隔就侵入了紅鱗,繼而又沿著星魂與梁辛的元神聯繫,一路衝進了梁辛的身體。
殺一個敵人,比解釋上一輩子都管用。
白狼的笑聲霍然響亮了起來:「老五常說,八大天門中秦大家是第一流的人才,本來我還有些將信將疑,今日一見,立刻心悅誠服!」
卸甲山城六祥瑞,白狼、赤兔、蒼鳥、紅燕、嘉禾、芝草,其中后五人常常拋頭露面,秦孑都曾見過,唯獨這個大祥瑞白狼,據說三百年前就閉入死關,從此再不曾離開門宗半步,想不到今天竟然坐著轎子出來了。饒是秦孑性情沉穩,心中也開始有些驚疑不定了,對方擺出這樣的實力,是要來吃人的。
即便事先猜到了端倪,有了些心理準備,此刻心中還是忍不住打了個突。
青墨也是如此,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都站不穩了,重重向後摔去。
秦孑怒喝了一聲,身子一晃擋在娃娃跟前,雙臂猛震中,牡丹花陣凌空而現,以一人之力接下了赤兔和蒼鳥兩個祥瑞的神通。
赤兔與蒼鳥面無表情,手訣不斷翻轉,催促神通困住秦孑;
尤其稀奇的是,這兩個漢子還抬了一頂白色小轎。
這便是卸甲山城的功法絕學:陰沖!
白狼還是那麼難聽的笑著,客氣道:「老頭子當年練功時出了岔子,身上的皮肉盡數潰,這才躲在轎子里不敢出來,大祭酒千萬莫見怪,不是我心存傲慢,實在是這幅模樣沒法見人。」說著,也不等秦孑回答就岔開了話題:「老頭子愚笨的很,想不通大祭酒是如何認出了我的聲音,咱們以前可素未謀面,更不曾有過隻言片語的交談。」
可現在,梁辛卻覺得事情不對勁了,離人谷的人,似乎太少了些。
第二天黃昏時,正閉目養神的秦孑突然睜開了眼睛,小童子屠蘇眉眼靈活,一看秦孑的神情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朗聲唱道:「離人谷內務繁忙,恕不見客,還請道友速速離去!」
接下來,關於離人谷的諸般疑惑全都迎刃而解,為什麼木妖被臉婆婆欺負了,卻不找離人谷出頭報仇;為什麼大祭酒不在的時候,他們就不能進入離人谷;為什麼不論谷內谷外,所有的事情都由秦孑來張羅……堂堂離人谷,這些年裡就只靠著一個秦孑在撐場面,根本沒有二祭酒、三祭酒,其他所有的弟子,都變成了……樹木?
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帶著幾分熟絡的笑意,從遠處傳來:「我們不可算客人,我們是朋友!秦姐姐,我大老遠來看你,你可不許給我吃閉門羹!」說話之間,天空里風雷滾盪,不過片刻功夫,一陣疾風自天角盡頭急掠而至,所過之處,萬頃秀木盡數低頭俯首!
篷滂大陣被糊塗木妖卸掉,卸甲山城的高手趁機上山找麻煩,任誰都會懷疑梁辛等人。可離人谷只有小貓三兩隻,其他弟子全都變成了大樹,這是最最核心的機密,剛剛來過一次的梁辛絕不可能知道。
秦孑的確不曾想到,一直盡忠職守,木訥少言的誇佬竟然是卸甲紅燕,用這樣重要的人物來卧底,不用說,卸甲山城對離人谷的圖謀小不了。
誇佬並沒有反擊,而是身形一轉,自秦孑身後陡到了幾個祥瑞身邊,稜角分明的臉上,還是那副急公好義的模樣,對著屠蘇一本正經道:「我不是叛徒,我是姦細!卸甲山城,祥瑞紅燕。」
就在梁辛恍然大悟的時候,小娃娃屠蘇好像一頭髮怒的小猿,倏地躍起,揚起雙手,向著誇佬的臉上抓去,嘴裏尖聲怒罵:「叛徒,老子撕了你!」
齊青嘻嘻一笑,甩了句「你的事回頭再說!」就跑到了秦孑的跟前,語氣里儘是親昵:「好久沒見姐姐,想念得緊呢!」
齊青的臉蛋紅了,摸著高挑的鼻樑,嬌憨的語氣不變,可說出的話味道卻變了:「是不願見人呢,還是不能見人?比如,」說著,齊青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再沒了親近和善,換而譏誚:「根本就沒有二三兩位祭酒,自然也就沒法見人了!」
梁辛低聲把來人的身份告訴了同伴,柳亦默然不語,而青墨則問了句廢話:「卸甲山城六祥瑞,是敵是友?」
柳亦的木耳早就呼嘯而出,彷彿一頭急躁的跳騷,在屠蘇身邊上下翻飛,時而去助梁辛的紅鱗強攻燕子;時而幫著青墨的巫刺去抵擋麥穗,可這片木耳的威力有限,柳亦一身的本事都系在驚蟄鑼上,急的咬牙切齒,對著青墨咆哮:「快敲鑼!」
這道力量梁辛根本無法理解,說不上鋒利、也談不上霸道強橫,唯一的感覺就是……顛覆。
大祭酒承認了齊青的話,梁辛的腦子裡,嗡的一聲悶響!
青墨神色痛苦,手腳顫抖著,費力的從懷裡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