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很多東來
不用去看就知道說話的是跨兩，生苗的臉上滿是得意：「論到星術，天下哪個龜兒強得過纏頭老爹！老子雖然不會蠱術，可也聽老爹說過星星的道理，天上的星星轉個，大海也跟著轉個！」
但是浮屠被小眼牢牢吸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出來了，沒了浮屠，又哪會再來什麼浩劫，八大天門白白惶恐了幾百年，白狼和離人谷的數百高手更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難怪秦孑要笑，而且笑出了眼淚！
古人和八大天門雖然找不到這兩重浩劫之間的聯繫，不過也能猜到，天崩地裂多半是怪物觸發的。
梁辛滿臉凝重，在小汐懷裡換了個舒服姿勢：「可是，如果有一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起來，那就不用分辨方向了，只要追住洋流，就能穿越混沌之域，來到中土。」說到這裏，梁辛頓了頓，又把話題拉開：「我和葫蘆島海盜回航的時候，就曾經搭上過一道從東方而來，直奔中土的洋流。當時海盜首領司老六說過，這道洋流是最近幾十年才成型的，而且一年比一年強大。」
柳亦難得之極地沒幫著媳婦說話，正色搖頭：「只要『有道理、說得通』，就不玄！我以前辦過的案子，更玄更匪夷所思的也有，可再怎麼離奇，也抬不過這六個字！」
秦孑停頓了一會，似乎是容大夥去琢磨琢磨剩下的三十一年能做些什麼，這才繼續道：「其實，也不是九星連線甫一成形，浩劫立現，這道天象只能算是一個預兆，在地宮骷髏的記載里，在九星連線後過了一段時間，才有災禍發生。」
可九星連線和神仙相到底有什麼關聯，梁辛一時還摸不到頭腦，仔細思索之下腦子卻越來越亂，不知不覺間居然沉沉的昏睡了過去……他的一身傷勢都還好說，最主要就是發動天下人間，執念幾度爆發，幾乎耗盡了他的精神，全靠著打了勝仗之後的欣喜才支撐到現在。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現在中土凡人中也有天眷之人，青衣里更有許多這樣的好手，但是他們的力量也並不算太強，在修士眼中最多也就算個強壯些的螞蟻。
地宮裡的五個骷髏，在當時也算是名震一方的強者，否則也不可能設下如此強大的封印。他們為了避禍躲入了地下，雖然撐了過了最初的災禍，可外面的天地已經變得無法生存，他們根本出不去，最終都被困死在地宮之內。
青墨先前聽過梁辛的敘述，心裏對浮屠的印象還不
觀星的高手根據現在的天象，能推出下一次九星連線的大概日期，可是要倒算上一次劫難到來的日子卻力有未逮，何況知道古人往事的具體日期也沒什麼用處，大夥也不去追究，立刻開始著手準備應付劫難。
秦孑的聲音沉穩，輕輕吐出了八個字：「九星連珠，災禍東來！」
秦孑卻不回答，而是繼續向下說：「怪物在中土肆虐，生靈塗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中土強族被迫聯手，組織了一支實力驚人的軍隊，可還沒等軍隊出發，怪物就突然消失不見，可隨之而來的，卻是第二重、更大的劫難！一時之間，地動山搖，泥流肆虐，海水倒灌，天降火雨，尤其是中土靈元徹底紊亂，富饒之地轉眼變成無盡沙漠，死了幾千幾萬年的屍體爬出墳墓……」
別說現在的修士，就連浮屠那麼古老的怪物，都沒見過神仙相這一族，根本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
于大局上，天門一定要維持修真道的統一格局，凝成一個整體才能爆發大力量。
梁辛苦笑點頭，坐直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正想開口說話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自己怎麼從小汐的懷裡坐起來了，一時間臉上全是懊惱。
神仙相的來歷有了重大的突破，可更多的疑惑也跳了出來，遠古時的神仙相，他們究竟是漫無目的探索者，還是帶著要緊的任務，他們怎麼知道小眼的所在，又想要到大眼裡去找什麼？
最近這三百年裡讓五大三粗諱莫如深的秘密，與梁辛在小眼中得知的浮屠經歷，兩下里嚴絲合縫，全都對的上號，大小活佛、巫蠱術士、黑白無常、三兄妹外加二祭酒，一群人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了一份恍惚的神情。
曲青石緩緩的睜開眼睛，一抹慘綠從雙眸間一閃而過，望向了眾人。
見同伴紛紛點頭，梁辛才繼續道：「大海深處還是一片混沌，陰陽不分方向難辨，任你再大的本事也會迷失方向……」
梁辛暗中試了試，足夠力氣坐起來，趕忙又散了力道繼續在白衣少女的懷裡躺著，想了想，又抬起頭問小汐：「累不？」
吃人不吐骨頭自不必說，緊隨其後的那場天崩地裂，不就是浮屠被吸進了小眼，從而引發了劇烈的撞擊，
柳黑子明顯鬆了口氣，三十多年，還早得很，到時候應該已經抱到孫子了，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轉頭看了青墨一眼，不料青墨也正轉頭望向他，目光接觸，小丫頭的臉蛋莫名其妙的紅了。
梁辛皺起了眉頭，思索良久，可手上的線索還是太少。柳亦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笑道：「想不通就不用想了，乾山道、不老宗，都能追出神仙相的，先把這個狗東西找出來再說吧。」
柳亦卻根本沒看小丫頭一眼，全副精神都投在神仙相的事情上，緩緩的開口：「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嘿，倒不如說是九星連線，洋流東來、所以神仙相東來，所以浮屠東來、所以浩劫東來……媽的，東來的還真多！」
小丫頭有些不耐煩，隨便給找了個解釋：「或許有什麼變故，讓天眷之力越來越弱了，這樁案子可不好破！」說完，又眼巴巴的望向秦孑，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話音落處，一抹湛清碧綠的刺目妖光，圍繞著曲青石層層流轉，長在他身上的那些野花怪草紛紛掉落，不過片刻功夫，曲青石已經恢復了本來面貌，一如梁辛初見時那副模樣——虐戾、陰狠、帶著幾分病態的消瘦、卻又不失英俊的小白臉！
遠古時的中土，比現在要更亂得多，凡人道、修真道、妖魔道、還有蠻荒怪物、僻域野人等等，擁有大力量的存在很多，征伐惡戰自然也少不了。
梁辛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他的推斷是憑著一層層線索硬想出來的，全沒有一點依據，得了跨兩的肯定，心裏這份驕傲就別提了，特別是現在，頭上三尺有小汐。
梁辛也笑到了肚子疼，他恨不得現在就跳回到小眼裡，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講給浮屠聽。浮屠要是知道因為自己被困住，卻又讓無數高手如坐針氈幾百年，那張圓滾滾的臉上，不知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穴洞之下，連著一座不算小的地宮。不過裏面根本沒什麼寶貝，只有五具枯骨。天門高手沒能找到好東西，但是卻找到了前人留下的記載。又用了快十年的功夫，古代文字才得以破解，地穴骷髏記述中最重要的信息，便是一場曠世浩劫。
梁辛皺起雙眉，仔細回想著那段海上漂泊的經歷，直到半晌之後，他才抬起頭望向了柳亦：「浮屠說過，神仙相的來歷不明，不過有個很大的可能，他們是外來的蠻子……從大海上來的。」
大海的深處，被灰濛濛的霧氣完全籠罩，其中靈識無效、五感消失，羅盤只會呼呼亂轉，任憑你再高的修為，進去之後也會變成一隻沒頭的蒼蠅，只能憑運氣亂闖，你以為自己是在直線向前，可實際卻是在不停的兜圈子，海面上下都是如此。
說來說去，「數著星星過日子」這麼大的一個題目，居然全都著落在浮屠身上。
記載還算詳細，可其中所用的曆法與現在相差極大，穴洞、地宮和骷髏的年代不可考，只能被歸於遠古。
這個時候，突然一陣怪腔怪調的笑聲傳來：「一群瓜娃子，費力戳戳的猜了半晌，就得了這麼個結果？早問老子來么！」
說著，秦孑豎起了兩根手指：「浩劫分作了兩重，第一重，是一個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可怕怪物，從大海中現身，自東而來衝進中土，它法力通天天下無敵，根本沒人能擋得住它，尤其可惡的是這個妖怪生了一副饕餮性子。吃人肉喝生血，大嘴一張便能吞掉一座小城，所過之處無論修士凡人、雞犬牛羊還是妖魔鬼怪，都被它吃了個一乾二淨，而且……它還不吐骨頭！」
梁辛點頭的幅度很大，顯得有些誇張，小汐被他氣樂了。
梁辛還想說什麼，可是張開了嘴巴之後，卻突然愣住了，一提到紅船、軲轆島，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在大海上的經歷，跟著又好像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從腦海中閃過，可一時又抓不住關鍵。
這個道理很簡單，任誰都會想的明白，任誰也都會如天門那樣去緊張備戰，梁辛跟著大祭酒的話點點頭，追問道：「記載之中有提及到襲擊中土的到底是什麼浩劫么？」
這應該算是個恐怖故事，可秦孑的語氣中卻始終透著一股啼笑皆非的味道：「先說九星連線，記載中說的明白，是東宮青龍七宿中的九顆主星，串成了一條直線，當這道星象成形后不久，便有浩劫從東方而至，襲擊中土。天塌地陷生靈塗炭。」
這一覺睡了幾個時辰，梁辛再睜開眼睛天已經黑了，小汐根本沒換姿勢，依舊抱著自己。
八大天門請來星術高手，對照著地宮骷髏的記載一算，結果大吃一驚，星斗輪轉，從破解古文記載開始算起，再過三百余年，還是那九顆星星會重新串聯成一條直線。
過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跟著哄得一聲。大夥全都笑了起來。
梁辛哎喲一聲，雙眼瞪著秦孑：「這……浮屠啊！」
秦孑也是精明之人，此刻已經明白了梁辛的意思，微微蹙眉介面道：「九星連線日益接近、大海上出現了一條自東而來直抵中土的洋流，也是一年比著一年更強大……你的意思，九星連線，會影響洋流？」
中土上研究星象的人不少，別的不提，就在凡人中，不管哪個朝廷執掌天下，都會有一個專門用來觀星定歷的司天監。只不過大家關心的，是星宿變化對曆法節氣和風水的影響，再加上中土人士只重天地，從來都忽視大海，所以誰也不曾去注意星象與洋流之間有什麼關係。也只有東南沿海的漁民，流傳著月亮會影響潮汐的說法。
話說到這個份上，就連青墨也明白了，小丫頭使勁盯住梁辛：「九星連線，會讓大海出現一道能夠穿越混沌海域的洋流，這道洋流把神仙相的老家和中土連接了起來，所以神仙相就順流而下，過來了……這、這也太玄了吧？」
「日子越近，九星連線的具體時間也就越好算，一百年前，我們就已經算出來了。」秦孑聲音輕鬆，似乎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從現在算起，還有三十一年多兩個月。」
具體情形或許不好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時中土的整體實力，絕對要比現在強大的多。可即便強大，在那場浩劫面前，絕大多數中土強族還是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大海茫茫，比著中土不知廣闊多少倍，失去方向就寸步難行。
梁辛算是正經明白了，「浩劫東來」，乾脆就是「浮屠東來」！
秦孑笑著點了點頭：「庄先生說的有理，浩劫和星象未必會有什麼因果，其實大夥心裏也都這麼盼，可誰也不敢真這麼去想，有備無患，總是不會錯的。」
其他人正小聲的閑聊著，見梁辛醒來，又紛紛圍攏上前和他打招呼，唯獨柳亦不見了蹤影，梁辛心裏納悶，可還沒等開口詢問，柳黑子就跳回到他身旁，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口大箱子扛在肩膀上，形象酷似當初的憨子十一。
不過按照現在梁辛掌握的線索來看，神仙相第一次出現，應該是在九星連線之後不久。
說到這裏，梁辛皺了下眉頭：「凡人道？凡人也擁有大力量？」
青墨正聽到興頭上，對梁辛插話大大的不滿，衝著他扮了個鬼臉。梁辛失笑搖頭，插嘴有些
梁辛哈哈大笑，揮了揮手道：「扔了扔了，陰沉木耳咱有的是，等此間事了，咱們就去軲轆島起回寶貝。」
梁辛收斂了笑容，沉聲回答：「神仙相的來歷，會不會與九星連線有關？」
曾經有不少修士想要探索世界，仗著自己道法精深，駕馭法寶穿越大海，其中十之八九都在深處的混沌之海迷航，最終下落不明，但是也有些人僥倖逃了回來，所以中土上對於混沌之海的記載並不少見。
柳亦直撇嘴：「要扔也得等我真看見你說的那條船之後再扔！」
柳亦嘿嘿的笑道：「都是好東西，就這麼扔了可惜！」說著，把箱子卸下來，梁辛被小汐扶著伸頭一看，箱子里滿滿當當，裝的全都是七蠱紅鱗的碎片。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看了看，小活佛還在，沒被裝進箱子。
這才有了「數著星星過日子」這句隱語。
說到這裏，大夥一起仰起脖子去看星星，結果發現天上太陽挺足。
于門宗之內，各個天門也都在努力提高各自的實力已備渡劫，離人谷如此看重「篷滂大陣」，也有很大一重原因在這裏。
秦孑對他點了點頭：「是天眷神力。按照地宮骷髏的記載，遠古時凡人中的天眷者，都厲害得很，比起修士或者妖魔來也毫不遜色。」
因為有了地宮骷髏的記載，所以時間上的線索也就更清晰了些，先是九星連線，繼而神仙相粉墨登場，打碎了浮屠的海島封印，這才引得「浩劫東來」。
秦孑臉上的笑容愈發濃厚了：「莫急，說完了九星連線，再說浩劫東來。星象成型后不久，災禍也就跟著來了。」
這時，庄不周小心翼翼的走上兩步，滿臉堆笑：「說起來，就是遠古時發生了一個罕見的星象，又發生了一場可怕的禍事。其實這兩者之間……未必有什麼聯繫，三十一年之後九星連線會再現，不一定就會還有浩劫不是。」
柳亦先是用力點頭附和「媳婦兒」，隨即才望向梁辛問道：「怎麼看？」
所有人都在衝著他和小汐壞笑，就在這時候，一直在圍著曲青石施法的木妖突然驚叫了一聲：「有鬼！」
柳亦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老三在努力追憶什麼，剛忙揮了揮手示意大夥噤聲。
青墨撇了撇嘴巴，眸子卻亮晶晶的，望著柳亦。
小汐笑了：「躺著吧，問得假惺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