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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枯木榮花

第二百六十章 枯木榮花

琅琊認真點頭,小臉上都是鄭重顏色:「此劍源於太古,喚作『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劍!」
至於向著琅琊的那聲吆喝,乾脆就是要立起個「稻草人」。
血河屠子臉色怪異。他在修真道上混了百多年,還沒聽過這麼實在樸素的請劍訣……
琅琊哈哈大笑,對著梁辛脆聲道:「請來了,請來了!」
梁辛笑:「中土上,可不只你一個人有飛劍。」說話之間,手訣一晃,周身上下陡然金光大作,七盞金色巨刃凌空而現,呼嘯旋轉向著桑榆飛斬而去!
場中的兩場亂戰也同時停止,但是眾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忽然一陣陣清冽長嘯,從三個方向遠遠的傳來!
十步芳草齊聲應諾,人人腳步錯動,或退或進轉眼結成「寸草春暉」,法陣成形之後,再乍望過去,彷彿十個道士站在了一盞巨大的草葉之上,腳下所踏的位置,正是葉兒脈絡的交匯之處。
那群正道人物早都把他當成了蛇蝎鬼祟,離他近的幾個忙不迭退散開,眾人都目光閃爍,只等著下一刻一鬨而散,四下逃命。
老道畢竟是天門的首領,雖然受創但戰力仍在,他吃虧在低估了梁辛的古怪法寶上,現在死裡逃生之餘,也自忖只要加著小心,就算金鱗再炸,他也能夠應付,當下口中連聲怒笑,枯木榮花光芒暴漲,祭起神通再度向著梁辛殺來!
不知是因為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被鋪天蓋地的宗師神通奪去了心智,正道的修士們彷彿全都變成了獃子、傻子,愣愣地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無數金鱗瞬間激射,而散盡「表皮」、又變回淋漓血色的陰沉木耳攻勢不停,繼續震顫著打出十二星陣,一起攻向強敵!
墨劍晃了兩晃,但很快就穩定下來,也並不追擊,就此高懸半空,鋒銳處穩穩對準了桑榆!
靠法寶炸碎來強攻敵人的,以前不是沒有過;可是「炸」得這麼駭人聽聞的,梁辛是第一個……
而是隱在結界中的曲青石墨劍出手,直擊桑榆!
不料就在他又放出雙劍,準備重新打過的時候,遽然一聲蒼蒼劍鳴衝天而起!
十一個榮枯道的高手,掌門以雙劍護身,弟子以陣法相待,擺出的架勢再明顯不過,只對邪道人物,如果妖人不動,大夥就都站著歇會;如果妖人逃,他們便搶攻,現在看來雙方實力相若,榮枯道想把「妖人夫婦」拖住應該全不成問題。
恐怖的聲壓浩浩蕩蕩,轉眼橫掃全場,所有人都覺得彷彿被人狠狠打了一記雙風貫耳似的,一時間天旋地轉立足不穩,修為低淺些的乾脆都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桑榆老道更是神情一松,喝令十步芳草:「結陣待援,小心妖人!」
十步芳草是他的入室弟子,他們比著天門長老要稍遜一籌,不過這十個人卻有一道厲害的法陣,喚作「寸草春暉」。
此刻,剛散出去的那些細小金鱗又盡數回到陰沉木耳身上,梁辛翻手收起寶貝,對著琅琊笑道:「這邊交給你了!」說著,展開身法撲向十步芳草與正道修士的戰團。
梁辛不再理會榮枯道士,轉回頭望向周圍的普通修士,訕訕笑道:「我過來,本來想幫忙的。」
梁辛神情一變,不再廢話,催動金鱗與星陣奮力猛攻。
血河屠子看得滿臉都是興奮,咧開嘴巴大笑:「果然是天門手段,比咱們還狠!」
正道修士要死,邪道人物也不能活,不過桑榆沒急著對付邪道,一來是援兵未到,他還稍有不安;二來他要生擒梁辛,逼問「仙禍」的源頭,三來,場中那數百名普通修士隨時可能一哄而逃,真要被他們跑掉,再追殺起來麻煩可就大了。
草若箭;葉做刀;漫天飛花盤如龍,席捲四方;遍地長藤匯聚成潮,吞吐如蛇洶湧撲躍;荒野間那些小樹迎風而長,呼吸間長成參天巨木,繼而在聲聲法咒的催促下,化身木靈尊者,奔襲敵陣……
三劍交擊,「當」的一聲巨響,有如洪鐘大呂!
梁辛卻趁著老道被金鱗逼退的空子,轉頭望向琅琊笑道:「還不亮劍,看我挨打很有趣么?」
下一個瞬間里,巨力的撕扯聲、法寶的對撞聲、飛劍的驚鳴聲、妖獸的怒吼聲,還有梁辛的大笑和桑榆的怪叫,各種響動糾纏在一起,震得所有人都頭昏眼花!
十步芳草何等修為,豈是那幾百名普通修士能抵擋的,甫一動手便有數十人命喪當場。到了此刻,任誰都明白了榮枯道人絕不會手下留情,正道修士們徹底亂成了一團,亂跑亂撞,胡亂髮出法寶飛劍,有人哭罵有人慘叫,還有人仍對榮枯道抱著一線希望,正大聲求饒,詛咒發誓絕不會把事情泄露出去……
至於那些正道人物,桑榆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剛剛弟子的長嘯已經把他的諭令傳了出去,同門長老從外面圍上來,遇到人便殺無赦,這些普通修士根本沒機會逃掉。
剎那之間,草木成狂!
桑榆指揮弟子去滅口,自己則留在原地,就是為了監視梁辛等人,聞言微微一笑:「先生未免自視過高了,老道的修為不值一提,可這雙『枯木榮花』卻是敝宗飛升前輩留下的仙刃,誅殺過無數妖人;何況……就算我攔不住先生,你走了,尊夫人和貴友就要身首異處了。」
直到第一道神通砸下來,眼前濺起了一片血淋淋的殘肢碎肉,那些普通修士才如夢初醒,轟然大亂!
梁辛側身避開了桑榆的雙劍,神情里顯得有些不耐煩,轉頭望向桑榆:「你當你能攔得住我?」
他圍著桑榆轉圈猛打,一次次震顫星陣引爆巨力,但是那對「枯木榮花」,一枯一榮,一陰一陽,在激斗之中彼此呼應,時時綻放出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勾連之下便彷彿化作了一道能吞噬萬物的漩渦,把星陣打出的力道盡數消弭掉,無論梁辛如何催動星陣,都難以攻破雙劍。
場中的榮枯道士聞聲均露出喜色,十步芳草中的一人引嘯呼應,他們的同門已經聞訊趕來,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到達此處!
「枯木榮花」經此一撞,原先的歡鳴聲立刻啞了下去,搖搖晃晃向後飛退,回到了主人的身旁,連番受挫,桑榆老道腳步踉蹌,向後跌跌撞撞的退了幾步,這才勉強站穩;
說話之間,桑榆不停變化手印,以指訣迅速虛點三下,周遭木行靈元震顫不停,一鍾、一尺、一鈴三件法寶自他身邊緩緩現形!
琅琊展顏而笑:「還好吧,其實對你們來說無所謂的,有沒有這把劍,你們今天都走不了。」說著,妖女翹起雙唇,露出了個同情模樣:「你們都不知道,自己當初惹了個多大的禍;更不知道自己惹了個什麼樣的人呢。」
桑榆老道猜到梁辛剛才隱藏了實力,可他沒想到,梁辛「全力」出手之下,戰力堪比六步大成的大宗師,若非他的雙劍神奇,今天的勝負恐怕就要另當別論了!桑榆越打越是心驚,不過激斗片刻之後,他便穩住了陣腳,皺眉開口:「邪道上除了三大魁首,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物,老道真是孤陋寡聞了。」
劍鳴之下,桑榆老道的心神都幾乎失守,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一道劍光漆黑如墨,向著他當頭斬下。
修士們正想跑來著,聽到他的大叫反應不一,有的身子一顫站在原地不敢稍動,有的則怪叫一聲撒腿就跑……一時間里推推搡搡,亂成一團。
桑榆一笑,應了聲:「先生說的,也是老道的心裡話。」
只要是飛劍就會急顫驚鳴,這是法寶的聲勢,其間飽蘊劍靈,輕則示威重則奪人心智,具體威力要視劍主的修為與飛劍的品級而定。
與此同時,桑榆老道也冷笑了一聲:「止步!你等不可妄動,還請先生自重。」
梁辛應該是有話要對正道修士們說,但是又覺得瞎喊一氣不是個事,打算找個有威望的來說話,目光流轉,開始從人群里踅摸離烈,妖女琅琊從不遠處對他笑道:「甭找了,離烈早死了,那個插滿了草簽子的就是他。」
先前梁辛赤手空拳與十步芳草硬碰過一擊,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然不俗,現在亮出金鱗和北斗拜紫薇的大陣,撲擊之下重重攻勢猶如暴風驟雨,狂猛無匹!
桑榆老道目光閃爍,也不知道琅琊說的是真是假,但也明白如果追問也只有被嗤笑的份,當即冷哼一聲:「好霸道,要誅仙么?!」之後便不再說什麼了。
桑榆老道勝券在握,笑得慈愛且謙和:「先生剛剛不是說,中土上不止我一個人有飛劍么,怎麼喚出的法寶是這般古怪的圓刃,你的飛劍又在哪裡?」口中說笑,可老道的手訣卻不曾有片刻停歇,鍾、尺、鈴三寶在他的催促下同時激顫而起。
桑榆老道顧不上對付梁辛,叱喝中再度飛身而退,同時「枯木榮花」激射而起,迎上墨劍。
梁辛搖頭而笑,笑道:「這伙子正道人物就不提了,我更討厭榮枯道,看他們殺得這麼容易,我不痛快……」說著,他身體一晃,陡然展開身法,向著前方的戰團衝去。
十步芳草聞聲而動,身化青光,引動神通,一頭衝進了正道修士的陣中!
而此刻,桑榆老道也根本沒心思去分辨這墨劍究竟是誰放出來的,他的一張老臉都快抽筋了……
說著,琅琊哎喲了一聲,皺眉回望血河屠子:「毀了你一個命格,會不會壞了你的事?」
而且在桑榆看來,那對妖人男女,男的不過五步修為,喚起的戰力卻直逼大宗師;
梁辛也顯得挺不好意思,回過頭對著血河屠子點了點頭,隨即轉過頭,突然對著修士們大喊了一聲:「都別跑!」
激戰中的梁辛並不落下風,可他性子浮躁,表情就遠遠沒有人家那麼從容,五官猙獰、急赤白臉,一邊打一邊咬牙切齒地應道:「你也不賴,這兩把飛劍果然有門道!」
桑榆老臉抽搐口角沁血,原本整齊的髮髻也散亂了,一雙袖子被徹底炸碎,露出兩條赤裸的胳膊,莊嚴道袍變成了連身馬甲,看起來說不出的古怪……
出劍的當然不是琅琊。
從都到尾都是梁辛耍障眼法,他想讓曲青石出手逼住桑榆,可又不想讓二哥這麼快就現身,這才金鱗星陣身法齊施,最後又引爆金鱗,奪下了桑榆老道的注意,掩護二哥出手。
桑榆被殺了個猝不及防,眼中儘是金光閃爍,靈識里填滿了猙獰巨力,大驚之下怪叫了一聲,晃動大袖護著要害,身形急退如風。雙劍、鍾、尺、鈴五件法寶再也顧不上去攻敵,一股腦翻轉回來護著他倉皇後退。
「寸草春暉」比不上卸甲山城的「破月三一」,可施展之下威力也不同凡響,就連桑榆自己都抵擋不住,更因為十人成陣,靈活多變實用性強,在修真正道上也是久負盛名。
女的本來是個沒真元的肥壯婆娘,一眨眼變成了四步修為的俏麗少女,現在真放出這樣一把飛劍也不算稀奇。
桑榆都分不清飛劍從哪來,血河屠子就更把琅琊當成絕頂高手了,小聲嘟囔著:「放劍就好了么,哪還用請啥子天兵天將……」
除了煌煌劍鳴,隨墨劍而起的,還有重逾山嶽的浩蕩威壓,讓桑榆老道幾乎都要心生懷疑,兜頭蓋臉砸下來的,到底是一把飛劍,還是一座大山。
「殺了!」榮枯掌門兩字鏗鏘,諭令如雷!
琅琊對著梁辛的後背慵懶揮手:「早去早回來!」
十步芳草並未結陣,而是各自施展得意道法,向著正道修士攻殺而去。
琅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對不遠處的那場屠殺不理不睬,只專心致志的看著梁辛,輕聲勸道:「這群小人死定了,你就莫生氣了吧……」
桑榆老道與「妖人夫婦」之間的激斗,加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那些正道修士便傷亡慘重,折損超過了三成。
就在此刻,老道耳中,突然聽到梁辛大吼一聲「散去,散散散!」跟著眼前金光萬道,敵人那七隻圓形怪刃竟猛地「炸碎」成千千萬萬片細小金鱗,彷彿一場混橫的金色風暴,帶著凜冽妖威與浩蕩神力,向著自己猛擊而至,不僅如此,冥冥之中還響起了一聲妖獸長嗥,催魂奪魄!
小妖女勉為其難,揚起芊芊玉指,馬馬虎虎的捏了個劍訣,嘴裏念叨著:「飛劍呢?快出來……」
「仙禍」這個題目太大,大到修真正道會因此分崩離析,除了自家弟子之外,桑榆老道絕不容一人活著離開此間!
桑榆老道盯住半空里穩穩懸浮的墨劍,片刻後轉回目光望向琅琊,沉聲問道:「這柄劍有名堂么?」
說完,琅琊似乎還有些不解氣似的,又嘟囔了句:「當初我弄壞他幾張桌子,到了草原上他就拿箭射我……」跟著,琅琊目光飄飄,望向梁辛。
血河屠子大方搖頭:「沒啥子關係,不礙事,都死光了也無妨!」
等梁辛沖向戰團時,十步芳草卻都收斂了神通,翻身撤回到桑榆身邊,掌門這邊吃了大虧,他們哪還顧得上去殺那些戰力不值一提的普通修士。
那座古碑和墨劍的原主是一個人,琅琊把碑文拆兌到劍名上,倒也算貼切。
蟠螭用精血來加持的妖術,威力何其驚人!
梁辛現在挺尷尬來著,他衝進了大群的正道修士之間,可人家都不打了……見琅琊望過來,梁辛咳了一聲,應道:「少拿桌子說事。」說著,他也笑了,舉目望向了桑榆:「莫急,今天的事還差得遠!」
唯獨青黃雙劍了得,硬是撐過了巨力浩劫,護著主人全身而退。
普通修士的飛劍鳴唱聲,與桑榆老道的「枯木榮花」一比,前者如蚊蟲寒顫,後者則燦若鷹隼怒嘯;可如果把「枯木榮花」鳴嘯當做蒼鷹長啼,那這一聲乍起的劍鳴,就是亢龍咆哮!
震驚、疑惑、恐懼、憤怒,不敢置信……每個普通修士的表情都複雜到了極點。
琅琊眨著眼睛彷彿受了委屈,好像她不想出手,但是被桑榆逼得沒辦法似的,又把老道剛剛對梁辛說的話原封不動、如數奉還:「止步!你等不可妄動,還請先生自重。」
桑榆進退如電,語氣卻仍舊平和,如果閉著眼睛,還道他是坐在炕頭聊天,根本聽不出他是在惡戰中開口:「先生這七片金色法寶也神奇得很,平心而論,『枯木榮花』的威力,與你的法寶不相伯仲,不過……老道除了這對飛劍,還修鍊了些其他的寶貝,如果先生技止於此,恐怕就要敗了。」
梁辛並未喚出金鱗上的蟠螭妖術,只以詭異身法帶動星陣連打,圍住敵人狂攻不休。這種打法算是他的真本事,威力著實驚人,金鱗輾轉、漣漪勾連,光華萬道隨著巨力一起綻放,煞是燦爛妖嬈,好看得很。
梁辛說笑,琅琊「請劍」,另一邊的桑榆已經從「金風」與漣漪的追殺中擺脫出來,鍾、尺、鈴三件法寶盡毀!
桑榆老道差點被梁辛給坑掉,剛逃出大難,心神還算亂著,哪還分得清墨劍是從何而來。
梁辛的身形才剛剛一動,一青一黃兩道劍光突然自斜刺里躍出,向著他疾刺而至!
這種偷襲手段連呼嘯街頭的遊俠兒都糊弄不了,又哪能傷得到桑榆,老道手訣一引,喚起「枯木榮花」兩柄飛劍迎了上去,轉眼和梁辛打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