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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白頭山中

第二百六十五章 白頭山中

瓊環下山後便散出手下,在山內小心搜索,以期能夠有所發現,藉以推測丑娃娃施展陣法的圖謀。纏頭弟子之中自有擅長潛行搜索之人,尋找之下,很有些意外的發現了一座地牢。
黑棉襖的醜陋少年來到近前,搶先躬身施禮,說道:「仙長,我、我是認識梁、梁大哥的。」
他想通了,血河屠子可滿臉納悶,眨巴著眼睛:「那鈴鐺有啥稀奇?」
瓊環和一眾纏頭弟子,並未留在不老宗的據點之內,而是在白頭山下紮營,等著他們回來。
「卸甲山城內訌!一方是五祥瑞齊青,另一方則是一群卸甲的高階弟子。」
事關齊青,本來聽得滿心無聊的曲青石,明顯吃了一驚,先前他可不曾想到過,這白頭山裡的事情,竟然和齊青還有些關聯。
曲青石可沒想到,瓊環劫走了人家的叛徒,竟然還敢帶在身邊,要知道他們還在白頭山的範圍之內,和門宗里的那六個丑娃娃,也不過山腳到封頂的距離。
血河屠子忍不住從一旁笑道:「還真是福大命大。要單從你身上來看,不老宗靠著相面來選徒弟,果然也有些門道。」
她是殺掌門的兇手,不用說這段時間里卸甲弟子都在苦苦尋找她,八大天門的法術各有神奇之處,齊青重傷下泄露了氣息,繼而卸甲高手追蹤而至,這才又掀起了一場惡戰。曲青石理順了事情的經過,正要讓弦子繼續講下去,可又突然皺了下眉頭,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就此低頭沉思不語。
「那隻鈴鐺,是榮枯道桑皮的!和齊青大打出手,害死老實和尚的鬼道士,就是榮枯桑皮了!」
見面之下不等血河屠子開口,瓊環便說道:「探清楚咯,那幾個丑娃兒的法陣,就是為了『打獵』,與八月十五沒啥子關係,錯不了。」跟著揮了揮手,命人把血河屠子帶回來的九瓶子血送上去。
瓊環滿臉無所謂,找了個大樹跳上去坐,優哉游哉地晃悠著兩條小腿,她身著苗家盛裝,從上到下都掛滿了亮晶晶的銀飾,足踝也不例外,晃動之際發出一連串叮噹脆響,說不出地悅耳動聽。
不過很快曲青石的表情就平靜了下來。
他們的地牢設計也不例外,這三處地牢都是山陰凶戾的所在,再加以陣法配合,引動大山之勢來囚禁罪人。而且陣法與山勢相得益彰,彼此支持,除非掌握陣訣,否則幾乎沒有破解的可能。白頭山中有一處山陰凶穴,喚作「荒時暴月」,于青烏之術中算得上是凶名卓著,這才被不老宗選中了,由此白頭山宗也成了他們的暗樁。
白頭山宗是地主,又是不老宗的暗樁,山中發生了頂尖高手的惡鬥,自然逃不過他們的耳目,駐守於此的首領不敢怠慢,趕忙傳訊出去。
現在距離與梁辛約定見面的時候還遠,時間充裕,曲青石也不急著催促,而是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不把你囚在總壇,而是關到了這裏?」
自有纏頭弟子飛縱上山,給丑娃娃們送血去了,瓊環這才走上兩步,清涼的眸子一閃一閃,上下打量著曲青石:「你又是哪個?」
而且如果施術成功,奪來的力量還能幫他們衝破身上的禁制,從此重獲自由身,當然,這麼做等若反叛,可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六個丑娃娃甘願冒險一試。
變鬼之後的齊青,修為直追六步大成的大宗師境界,比起有枯木榮花相護的桑榆也毫不遜色,惡戰之下,來追擊的卸甲弟子全軍覆滅,不過齊青也傷勢加重,勉強逃進深山。
這個不老宗的叛徒知道的事情很多,不過他的態度也堅決得很,要獲救才肯把事情和盤托出。發現他的纏頭弟子不敢做主,回來請示首領,瓊環知情后二話不說,直接潛回大山,把不老宗的叛徒給救了出來。
瓊環潑辣,但是對曲青石還算有面子,當即也沒再矯情什麼,痛快開口。
地牢無人看守,而是靠著法陣的力量,隱蔽于大山之中,並且加以封印,本來憑著纏頭弟子的修為,根本就無法發現它,可是不知為什麼,用來隱藏、守護地牢的陣法力量變得薄弱得很。
曲青石卻越想越出神,眼睛也眯了起來,弦子眉眼精明,見他在琢磨事情,就安安靜靜地等在一旁。
聽到這裏曲青石忍不住笑了:「你們誤傷不老宗,跟著賠禮道歉幫忙找命格,然後又把人家的大牢給劫了?這可有點亂……」
纏頭弟子都是桀驁之輩,三刀六洞也不眨下眼睛,但此刻在心中升騰起的恐懼,與性子、修為全沒有半點關係,只是最單純的本能,好像豺狼突然嗅到了熊羆的味道。
弦子以前在不老宗頗為得寵,陰陽術的修行曾經得到過不掌門地認真指點,六個丑娃娃來找他,也是為了請他幫忙,來設計這個奪力的陰陽陣法。雙方約定,如果弦子幫上了忙,事成之後他們就放他逃走,弦子當即點頭答應。
就在九龍司的兩個重要人物冥思苦想,到底和「梁辛團伙」之間有了什麼誤會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和血河屠子等人趕到了白頭山。
那六個丑娃娃本來也是向著海濱潛行的,接到白頭山宗傳訊的時候,他們正距此不遠,也就順路趕來查看。沒過多長時間,讓弦子頗感意外的是,那六個丑娃娃竟然偷偷將陣訣解開,聯袂來探望他。
瓊環的「你妹」,早已罵遍西蠻,除了老蝙蝠沒被她「你妹」過,纏頭弟子人人被她罵過,血河屠子知道這兩個字在瓊環嘴裏就是個語氣詞,笑嘻嘻的也不在意,仍自堅持著,一定要她把如何確定丑娃娃只是打獵的原因說清楚。
血河屠子又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追問了句:「那六個龜兒的陣法,真箇與八月十五的事情無關?這事關係不小,瓊環姐兒,你可莫得馬虎。」
說著,弦子苦笑了起來:「我卻被師父給抓住了,嘿,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命不好,還是我師父故意等著我大喜無邊時,再給我兜頭澆下一盆冷水!」
不老宗精研命理,深諳陰陽之術,其中便有一項與鬼謀力之術,這六個丑娃娃擒獲齊青之後貪心大動,想要奪她的力道為己用。
曲青石也隨之點頭,說的話很客氣:「曲某對丑娃娃的圖謀也好奇得很,瓊環姑娘要是不嫌我煩,還請把他們的情形講一講。」說著,曲青石又露出個笑容:「咱們要等老三他們回來再一起動身,現在時候還早得很。」
片刻之後曲青石透出了恍然的神情,喃喃道:「齊青現身,所以引來了卸甲弟子;另外一個鬼道士也身受重傷……榮枯道大動干戈,從掌門到長老來了一大批,還說老三他明知故問……」
桑榆不知道乾山裡發生的事情,見梁辛取出桑皮的鈴鐺,只道梁辛已經搶先一步把桑皮殺掉了,更以為梁辛明白他們榮枯道集結高手所為何來,這才有了「明知故問」的喝罵。
憑著幾個六步初階的丑娃娃,想要打造出一座比齊青力量更大的陣法出來,又談何容易。
瓊環眉頭大皺:「大我百多歲咯,還喊我做姐兒,姐兒你妹!」
弦子正說著,遽然一股飽蘊銳金之意的淬厲重壓,從遠處席捲而至!
黑棉襖赧然點頭:「慚愧得很,我就是弦子,當初承梁大哥手下留情,饒了我一命,沒想到現在又得他的朋友搭救,逃出虎口……」
不止是邪道三宗,就算把中土上所有的修天門宗都放在一起,不老宗也能算是個特例,他們講究卜術,並將之與道法結合,由此,不老宗高手的法術也多有玄奇之處。
見面后,丑娃娃們直言相告,他們已經在大山裡找到了齊青,繼而發現,齊青是個鬼!
曲青石愣了下:「你認識梁辛?」隨即也恍然大悟:「老三提過,他曾經放走過一個不老弟子。叫做……弦子?」
血河屠子得意非凡,走上來給雙方引薦,當然也把與榮枯道惡戰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遍。
這個時候,有個跟隨著血河屠子去辦事的纏頭弟子,插口問道:「你娃就信了那六個龜兒?」
有弦子幫忙,施法奪力的設計就順暢了許多,不過他們還有個重大的難題需要克服,就是這個奪力法陣蘊含的力量,必須要比著被奪者的力量更強大,只有這樣才能在施法途中將齊青鎮住。
他的這番猜測是先正後反,先根據線索,假設出鬼道士的身份,然後再將其代入整件事情里,果然,如果鬼道士真是桑皮的話,那所有的事情便都能解釋的通了!
剛剛血河屠子在講述屠滅榮枯道的時候,弦子一直從旁邊聽著,自然也聽到梁辛的名字、得知了他們之間的關係,見面之後先把這層淵源說了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光彩事,但有點淵源就比沒關係強。
瓊環坐在樹上,目光可始終都留在曲青石身上,此刻見他眯眼睛,苗女也情不自禁隨著他一起眯起了眼睛,她的眸子又黑又亮,微微眯起時不見威嚴,倒多了份嫵媚……
要知道齊青雖然受傷極重,可傷得是她的陰煞命脈,一身渾厚真元尚存十之四五,這份力量對於幾個六步初階的丑娃娃來說,無疑是龍肝鳳膽。
這個時候送血上山的那個纏頭弟子回來了,捎帶著丑娃娃的口訊,不外是「本想遠送,可還有要務在身,要施展陣法,就不再講究這些俗禮,來日若有差遣定不推辭」之類的客氣話。
關於鬼道士的事情,牽扯著梁辛大鬧乾山、草木成狂之役,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解釋清楚的,曲青石也就任由血河屠子糊塗著,對弦子做了個手勢,要他繼續向下講……
弦子被囚禁的時間不短,並不知道離人谷那一戰以及後來發生的事情,只道是卸甲弟子內訌,意外之餘,更詫異於齊青的修為遠比傳聞中的要深厚得多。
血河屠子帶人去找四項命格時,瓊環就從白頭山宗總壇告辭,言明不再打擾,率隊于山腳等候同伴。丑娃娃也無心應酬她們,作勢挽留了一陣也就作罷。
曲老二的腦筋靈光,由卸甲弟子追殺齊青,想到了榮枯道人來此是為了尋找桑皮!
見他沒有反應,弦子顯得有些尷尬,訕訕的笑著:「說這些,也是想讓後面的經過更好講解。」跟著又馬上扯回到正題:「我被囚禁在牢中,與外界音信隔絕,本來只有等死的份。可沒想到不久之前,封閉地牢突然鬆動了些,我勉強調運靈覺,去探查外面發生了什麼變故,這才得知,白頭山裡正有一群天門高人在大打出手!」
壓力無形卻有質,彷彿一陣狂猛而迅疾的風暴,轉眼席捲四野,以纏頭宗弟子的修為,竟人人都打從心眼裡感覺到一陣惶恐不安!
論到修為和在門宗里的地位,弦子都與血河屠子相似,為人也機靈得很,簡單提過一句以前的事情之後,不等曲青石再問什麼,就直接開口:「從梁大哥手下逃得性命之後,我修養一段,可我們不老弟子身上都有掌門種下的禁制,六個月不解就會暴體而亡,不得已之下我潛回門宗尋找破解禁制的法子,這其中的過程便不提了,總之到了最後,我給自己拔除了禁制,可是……」
細想之下,這件事倒不難理解,他早就知道齊青在附近現身,追殺一個鬼道士,後來被老和尚的骨灰潑中,重傷遁走。想必是後來逃進了白頭山。
弦子也點了點頭,死魚眼上翻,醜臉上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就是這個道理,這事對我而言,至少是一份希望,有得賭總比等死強,而且……我也不是沒有機會!」
說到這裏,曲青石笑了,抬眼望向血河屠子:「桑榆臨死前,罵梁辛明知故問,這個道理我想通了!就是因為梁辛亮出來的那隻鈴鐺!」
曲青石隨口評論:「何況,這件事要真成了,六個丑娃娃就是不老叛徒了,真要放了弦子也是順手而為,于敵有損之事,多半還是會做的。」
纏頭弟子這邏輯都是跟老蝙蝠學來的,神經戳戳得很,曲青石失笑搖頭,沒再說什麼,示意瓊環繼續。
地牢得以鬆動,也是因為這群卸甲高人在打鬥中神通橫掃、開山碎嶺,白頭山的山勢被改變了些許。
見曲青石面色古怪,瓊環的小臉就虎了起來:「底下的事情你問他就好了么!」對著身後擺了擺手,有人攙扶著一個身著黑棉襖的矮小少年走了過來。
此刻八月十五在即,全天下的邪魔外道都在向著東海之濱彙集而去,當然,除了瓊環這一路纏頭老爺不停惹是生非之外,其他人都是隱形潛蹤,小心行軍。
梁老三明知故問的謎題解釋通了,不過桑皮怎麼會變成鬼道士;為什麼又會被齊青追殺;而且他逃出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不直接向門宗求援……這其中的緣由,恐怕還得著落到桑皮身上,想弄清楚,就得找到鬼道士桑皮。
說著,瓊環煞有介事地掰著玉指,給他數道:「打了白頭山傷了丑娃娃,人家態度卻好得緊,也沒多說啥子,咱們心裏過意不去,自然要道歉、幫忙;怕他們有所圖謀,會對八月十五不利,所以要查,想查清楚那就得劫獄……一樁是一樁,兩件事,清楚得很么!」
黑棉襖的長相奇醜,尤其一雙死魚眼醒目得很,也是頭大身子小,不用問就是那個不老宗的叛徒,他的目光散亂,臉色灰敗難看,就連走路都要人攙扶,顯然有重傷在身。
不久之前,齊青追殺桑皮,最終兩個厲鬼在宗蓮寺惡鬥一場,各自身負重傷。既然門庭凋落的卸甲山城都還能追蹤到齊青的氣息,那根基穩固的榮枯道宗必定也有辦法找到桑皮。
瓊環哪想到血河屠子出去轉了一圈,竟然「順手」把天門榮枯道給剿了,俏臉上滿滿都是驚訝,又認真看了曲青石半晌,終於展顏一笑,毫不在乎男女之別,攥起白皙的小拳頭,錘了捶曲青石的胸口:「硬是要得!下次再打天門龜兒,記得喊上我。」
桑皮是掌門師弟、榮枯長老,地位非同一般,榮枯道自然不會怠慢,動用這番排場過來找人毫不奇怪,結果冤家路窄,一群榮枯高手都慘死荒野。
血河屠子要精明得多,冷笑道:「那六個龜兒要奪不成力,就還得給不老宗當龜孫,自然不能讓這件事敗露,弦子要是不答應,馬上就得死!」
由此,纏頭弟子也能夠和地牢內被關押的人對話,牢里的人也是個丑娃娃,是不老宗的叛徒,被同門抓到之後,暫時關押在此。
「亂你……」瓊環眨了眨清亮的眸子,總算沒罵出口:「亂個抓子么!」
曲青石立刻來了精神:「是什麼人?」
不過弦子卻想到了一個辦法……
弦子解釋道:「我們不老宗的囚籠與眾不同,並未設在總壇之內,而是分別位於中土的三處山中,此處便是其中之一,這樣設計,也是因為我們功法特殊的緣故。」
有關法術的道理,一向都複雜得很,曲青石也無意多加了解,只是點了點頭,並未搭腔。
按照不老宗的門規,弦子要受足千日煎熬后再行刑,不過不老宗的重要人物,最近都在忙於籌備八月十五之會,暫時沒顧得上對付他,只是將其鎖進白頭山的地牢之內,等大事了解后再來炮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