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偷天一棍
長春天輕輕把目光一轉，不去和柳亦對望。沒了玲瓏偷天的老者，修為不過玄機境中階，對他而言已經沒用一點用處了，在長春天心中，現在盤算的只有四個字：如何脫身。
那一抹棍意，也從他的頭頂滑過，落空！冷漠老者的眼中驚駭之色更濃，以他的見識，又哪能想不到，如果不能在梁辛近身前將之狙殺、如果自己被困在對方的邪門神通之中，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而梁辛撲擊的勢子毫不停頓，只要將敵人納入三丈之內，便是自己的天下人間了……
冷漠老者陡然開聲大喝，在梁辛距自己尚有十丈時一舉破除金風，腳下迅速後退，同時手中長棍又起，與剛才完全相同，又是一抹棍意直衝。
短程之內，梁辛的身法無敵，即便被棍意與天下人間稍加耽擱，速度仍遠遠快過對方，在三次天下人間之後，兩人相距也不過五丈之遙了。
長棍急顫，老者顧不得每一棍都會耗去大量體力，接連不停，又是兩道棍意，只求在三丈之外，將梁辛擊殺！
長棍尚遠，棍意已至！
這股力量古怪得很，雖然快若光電，但輕飄飄地，恐怕比著一隻摔落的蚊子也不見得更沉重，如果不是梁辛身體感覺異常靈敏，幾乎都無法察覺。
來自玲瓏玉匣的寶物也不過爾爾？棍意雖重，卻還奈何不了梁辛！不止目光，老頭子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可這次不是驚訝、不是駭然，而是濃濃地無奈，將長棍在地上一頓，輕喝：「偷天！」
而小丫頭的嚎啕大哭也忽然啞掉……于毫無徵兆之間，必死無疑的梁辛竟然脫困而出，回到了夥伴中間！
七次之後，偷天神棍便徹底損毀。
「在他之前，我已動用過六次偷天之術了。」說到這裏，冷漠老者自嘲地一曬：「我應長春天之邀赴會，本以為只憑棍意就足以彈壓全場，根本沒想過去用這偷天神通，嘿……」
梁辛立刻住手，不砸了。
最結實的金鱗星陣已碎，而棍意來得極快，梁辛來躲避都來不及，更毋論再去換上其他鱗片沖組星陣，倉促
曲青石不再說話，沉默了片刻后，又突然問道：「多長時間？」
冷漠老者如死水般的雙眸中，也閃過了一絲詫異，在他想來這一棍遞出，此戰便會結束了，卻沒想到只是擊碎了對方的一片金鱗，更沒想到梁辛還能借勢反擊，讓他甚至連一個先機都未能搶到。
小丫頭青墨一聽就要翻臉，柳亦一把拉到了身後，語氣也不知不覺嚴厲了起來：「梁辛活著，還不用報仇，莫擾曲青石！」
時間驟停！
冷漠老者點了點頭，可還不等別人鬆口氣，他又搖了搖頭：「偷天之術只是另造天地，它本身不會殺人，也只能把人困住，不過，法術創造出來的小天地么，沒有靈元可供滋養、沒有力量可供支撐，堅持不了多久便會枯竭，而這天地中的一切，也會隨之毀滅。」
冷漠老者搖了搖頭：「墨劍殺了人，你是墨劍的主人，可你能讓死人復活么？一樣的道理。」
就好像在潛水潛泳時，從水面上傳來的說笑聲：忽高忽低，尖銳嘈雜，讓人無法分辨距離。
旋即只聽梁辛「啊」的一聲怒嘯，開聲暴喝：「散、散、散！」金鱗上附著的無數細碎鱗片急噴，化作一蓬獵獵勁風，向著冷漠老者轟擊而去。
冷漠老者笑了：「以前害怕別人知道了這寶貝的神通，會提前有所防範，所以打贏了之後也從不敢去解釋，憋得人難受。現在玲瓏吞天沒了，這是我最後一戰，就算你不問，我也要明明白白給你們講個清楚，說個痛快。」
話沒說完，突然一個濃眉大眼、臉膛黝黑的鄉下青年從天而降，落到他的面前，咋舌道：「玲瓏玉匣，忒厲害！」隨即，他又望向莫追煙：「你剛說你叫莫追煙？聽著耳熟來著。」
兩人之間，除了空氣之外不存一物，但梁辛卻被貨真價實地被阻止了，不僅撲不過來，而且根本無法脫身！
玲瓏偷天已毀，冷漠老者無疑也變成了普通修士，神情里卻並沒有太多的失落，相反
十余丈的撲擊，兔起鶻落的攻守，發生於彈指間的惡戰，戾蠱金鱗、天下人間與玲瓏偷天之間的較量，就在毫無徵兆中突兀結束。
棍意擊碎的，遠不止一片金鱗，而是一舉摧毀了梁辛的北斗星陣！
哇的一聲，小青墨大哭出聲！
曲青石言簡意賅：「你放人，我認輸！」
冷漠老者下意識地點點頭，甚至還打算應承一聲，可他才剛剛張開嘴巴，眸子陡然瞪了個溜圓，老臉上全是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到了嘴邊的話也變成了一聲鴨子叫似的驚呼，繼而兩眼一翻，直挺挺地的厥了過去。
梁辛周身三丈之內萬物凝固，即便那一抹棍意能夠將天地洞穿，也充不破時間之力，就此停留在梁辛面前一尺之處，再無法稍動。
幾乎與此同時，纏頭陣中眼力最強的兩人：老蝙蝠與曲青石一起驚呼了起來。
「早在四千年前我就知道，玲瓏偷天被毀之時，就是我喪命之時，沒了這件寶貝，我又何必活著呢？」冷漠老者被柳亦抓在手中，表情仍是一派坦然，輕聲笑道：「殺吧殺吧，前後四千年，一共有七個絕頂高手給我陪葬，莫追煙早就值回了……」
島上眾人心思各異，但是聽到冷漠老者自報姓名，仍盡數吃了一驚！
不過金鱗碎、星陣散，但至少也消弭了冷漠老者的那一擊。梁辛的應變何其迅速，就是爆開其他金鱗，一股腦轟響敵人。
兩道棍意，換來了兩次天下人間！
冷漠老者應道：「不是東西……」剛說了四個字，他便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直到半晌之後，才勉強調勻呼吸，費力地喘息道：「是天地，一方小小天地！」
終於，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打破了小島上的死寂：「什……么……東……西……」
身處陣中
莫追煙。中土間第一個得到玲瓏玉匣之人，從一個不入流的修士一躍而成頂尖高手，隨後便隱遁不見，四千年中杳無音訊，想不到現身於此。
曲青石的眼角一跳，又復追問：「有沒有辦法在枯竭前擊碎它？」
此刻，島上三宗人馬神態各不相同，老蝙蝠等人臉色鐵青，自不必說；老不死則眼含笑意，梁辛被困出不來了、神物被毀「魔君」無力，這個結局對他而言實在妙不可言；而長春天卻神情躊躇，自己手上最大的籌碼已經輸掉了，按理說這個時候想要再保命，就要和纏頭聯合，以對抗尚未到場的「老不死家的魔君」，可要命的是梁辛多半沒救了，憑著老蝙蝠的脾氣，怕是一會就要殺過來了……
而冷漠老者手中的長棍，肉眼可見，于無聲之中層層拔裂，沒有片刻的功夫，就盡數化為灰燼……老者淡淡地嘆了口氣：「偷天神棍，毀了。不過……」
事到如今，任誰都明白梁辛只剩死路一條，用刑為逼供？抽筋扒皮來報仇吧！
老者舉棍向天，彷彿嘯月猛虎，雙腳不停向後擊退，奮力與梁辛拉開距離一重又一重棍意，足以一舉擊斃大宗師的重擊；
棍長一丈八寸，而此刻兩人還有十余丈的距離，憑著棍子的長度，根本就夠不到梁辛，但梁辛卻感覺到，一股力量自長棍中斜逸而出，直衝向自己的面門。
戾蠱金鱗殘損，玲瓏偷天散碎，梁辛被古怪神通所困……
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呆住了，只剩梁辛在無形卻有質的「氣泡」中，東敲敲，西摸摸，顯得既滑稽又詭異。
梁辛在半空里表情專註，雖然嘈雜不清，但他還是能勉強聽到外面的聲音，正用凝神傾聽。
冷漠老者雙眼含笑，看了「上躥下跳」的梁辛一眼，繼續道：「可是，就算有足夠的力量能沖碎這道小天地，下場也是一樣的，天崩地裂，其間的所有都
到了現在，曲青石哪還有耐心去聽他坦認身份，皺眉直接切回正題：「被『偷天』擊中之後，只是被困？」
果然，曲青石這邊並未立刻發怒，而是沉聲說道：「偷天神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望告知。」要助老三脫困，總要先知道那個「氣泡天地」是怎麼回事。
似乎有個看不到的大氣泡，將他裹在了空中，進不得，退不得，只能停留在原處。
可梁辛的星魂還在金鱗里趴著，憑著自己的真元，他那點力氣還不如琅琊大，根本就撼不動牢籠。
只憑主人的一個心意「偷天」便能發動，因為是空間的變化，與速度全無關係，所以敵人根本就沒有躲避的可能。這道神通比起神仙相的一重天道，恐怕威力還要更大些，至少無仙的「道法自然」和一橢的「一字成道」都套不住梁辛。只不過這重神通有個麻煩之處：只能使用七次。
哪裡是什麼輕飄飄，而是重逾乾坤的洪浩一擊！即便是堪比神物的金鱗，也扛不下！
柳亦大步跨出，揚起獨手捏住了冷漠老者的肩膀：「我來！」說話時，柳黑子目光森然，望向長春天。
旋即梁辛藉著躲避亂流反噬，已然調整位置，翻手扯掉天下人間，繼續飛撲敵人。
聲音落處，戰團中異變突起，眼看著就要撲到老者跟前的梁辛，竟然在嘭的一聲悶響中，一頭撞到了「牆」上……鬼打的牆。
冷漠老者笑著點頭：「真沒救了。」
電光火石，各有一攻一守。
一手劃過，毫無感覺，曲青石的臉色變了。
曲青石沒說話，只是做了個「請講」的手勢。
「這麼說，老三沒得救了？」
只有他們兩個能看到，那片金鱗……碎了！
冷漠老者豎起了一根手指：「一個時辰，交代遺言吧。」
冷漠老者笑得怡然自得，轉頭望向捏住自己的柳亦：「不動手？以為還有希望？呵呵，何必自欺欺人，他只剩不到一個時辰……」
啪的一聲脆響，棍意正中一片金鱗！
「我不信。」曲青石的聲音平靜且陰冷：「要用過刑，才能聽到實話。」
這個
來自玲瓏玉匣的法寶豈同凡響，梁辛拼得狠卻不莽，不敢有分毫的怠慢，心念催促下，七片金鱗陡轉而起，護住主人迎向那一抹「棍意」。
冷漠老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混亂中將長棍潑風亂舞護住自己……
輕飄飄的棍意，竟把蟠螭精血煉化、幾乎無堅不摧的戾蠱金鱗砸了個紛紛碎碎。
第二重神通喚作「偷天」，能夠重塑方圓，凝造出一片小天地。這隻玲瓏棍也因此得名。
要是其他事情，柳亦早已手上加力酷刑折磨，現在竟不敢下手，雖然明知梁辛必死無疑，可心底卻仍才殘存一絲僥倖，期待著、奢望著老頭子能突然把話鋒一轉，說出解救老三的辦法！
這次冷漠老者是先搖頭後點頭：「外面的人，休想能夠觸碰得到它，更毋論擊碎。但是被它困住的人，要是力氣足夠大，還是能將之打碎的……」話沒說完，半空里立刻傳來一陣咚咚咚的大響，梁老三已經開始揮拳踢腿，想要掙破「偷天」來著。
說著，他又抬起頭望向梁辛，露出了一個略顯僵硬，但卻真誠愉快的笑容：「毀在你身上，也算值得了！」
不論是誰，不管再想什麼，現在都沒人去繼續提「三宗合一」的正事，曲青石雖然聲音平穩，可從頭髮梢到腳後跟都在向外冒著殺氣，誰也不會去觸這個霉頭。
梁辛自上而下，好像一頭鷹隼，風疾火烈只求近身。他只剩天下人間，凝固、躲避、撤掉神通繼續撲擊！
玲瓏偷天，兩重神通。第一重棍意快若閃電、重入山嶽，一擊之威莫能抵擋。
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手牽毫無阻隔，竟一路按了下去，甚至穿過了「梁辛的身體」……梁辛就在眾人的目光之中，但卻摸不著、抓不到，彷彿就是個虛影似的！
說話的人是梁辛。眼中疑惑重重，臉上滿是戒備，問過之後，他又抬手敲敲了困住自己的「氣泡」，傳出一陣嘭嘭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