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冥冥註定
黑胖子被梁一二封印在何山沖體內的妖魂偷襲，丟了自己辛苦修鍊的法身，變成了「六百和尚」，之後就再沒了消息，人家是為了給自己幫忙才惹上麻煩，梁辛始終心懷愧疚。
在出水前梁辛就已經想通了此事，搖了搖頭，並未直接回答小汐：「師兄在十三蠻不停圍攻下，低聲呢喃著魔功的諸多細節，其中不乏這門功法的成形原理……要是有心人，真能靠著師兄的這些瑣碎話，理出修習天下人間的線索。」
而草原深處的景象，也徹底變了樣子，青草依舊，但卻多出了數不清的紅花叢，嬌艷而醒目，不用問，這些紅花都是巫士們專門施法催生的。
大家見面后自有一番親熱，特別是人群中有丑娘、青墨父母等幾位長輩，少不了還要一場亂鬨哄的見禮問安。
「曲老二。」長春天嘿了一聲，又去抹他的一字眉：「你是沒看到，他給大司巫送來的厚禮……我估摸著，青蓮島現在都被他拔禿了。」上次見面大家要「打天劫」，顧不上扯這些閑話。
其實曲青石的心思不難理解，青墨受了大司巫的大恩，但是她這個徒弟一直當得馬馬虎虎，成天光幫著自家親戚打架來著，還幾次從草原調人去幫忙，又把巫士們視若珍寶的骨珠全都丟到了小眼中，所以藉著這個機會，曲青石托老父之手，給大司巫送了一筆重禮以示酬謝。
梁辛大吃一驚，還道石頭爆碎了，仔細一看寶石還在，這才明白，這聲大響是石頭中藏蘊著的聲音，而尤其古怪的是，眾人此刻都潛游在水中，潭水不僅沒有遮蔽長舌，反而促使其清晰傳遞。
大司巫搖頭：「沒什麼不妥……我聽青墨說過，你家先祖是當年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立志搬山，要還中土于凡人。」
長舌寶石中竟然有提到「天上人間」的聲音，這個結果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火狸鼠等人破解石頭的地方，是另一處靜謐山谷，其間也有個不小的水潭。
大司巫微笑著，繼續道：「聽說你也繼承了梁一二遺志，處處與中土修士為敵，這幾年裡著實幹出了幾件大事。」
阿巫錦結婚，這是草原上天大的事情，所有大帳、貴族盡數趕往大司巫處觀禮。
梁辛咳了一聲，知道長春天是心疼了，笑著應了句：「沒事，草嘛，還能再長。」說著，把羊角脆隨手往長春天懷中一放，自己拜見大司巫去了。
至於齊福時，自然也會經歷過許多更磅礴的大戰，
這幾天里，火狸鼠一直在不停地嘗試著各種與水有關的法子，直到剛才，石頭中突然發出了些聲音。
片刻之後，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轟轟烈烈炸碎在所有人的耳膜中。
即便還原出一這段聲音，想要真正破解寶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充其量火狸鼠也只能算是找到了個正確的方向，還需要花費大把功夫，去慢慢總結、慢慢完善還原聲音的法子。
心中盤算著，但是事情沒成型之前，梁辛也不會和巫士們交代太多，眾人裹在巫風之中，一路向著大司巫的黃金帳篷趕去。
出關后不久，巫風滾滾裹盪，幾個巫士迎上來，他們早都得了青墨的囑託，專程在此處等候梁辛等人，其中兩個巫士還曾參与過離人谷之戰，與梁辛、鄭小道等算熟識。尤其讓眾人驚喜的是，在迎接「親家」的巫士中，還有個光頭和尚……黑胖子巫士。
現在也只是讓石頭髮出了一段以往記載的聲音，至於完全破解、還原石頭，還早得很。
那一聲大響滾滾回蕩，良久方歇，再之後，又一陣粗獷笑聲響起：「偷襲？沒用的。你們的神通，就算能把天轟塌，也傷不到我。」
接下來，巨響又復響起，一聲接著一聲，要是再仔細分辨，巨響中還夾雜著謝甲兒的喃喃自語，不用問，謝甲兒那個時候，在努力思索著，要如何借用十三蠻的猛擊，助他撕裂天地，飛出「雞蛋殼」……
不過，要再仔細琢磨，遠古時魯執搬山、三百年前梁一二搬山，這兩人對後世修行道的影響極大，梁辛經歷的惡戰中，有不少都與兩個前輩奇人的「搬山」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繫。
其他人也不再打擾，一邊說笑著，一邊返回猴兒谷。
梁辛也是一喜：「破解了？」火狸鼠卻搖了搖頭……
咕咚一聲，梁辛張大嘴巴，猛地被灌了一口水，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語氣、口吻，還有那份霸道勁，不是師兄謝甲兒是誰。
下水之後，大夥才注意到，葫蘆請來的那位水行妖，正在潭底盤腿而坐。
火狸鼠被苗女胡亂扣帽子，當即嚇了一跳，趕忙解釋道：「就憑著一點聲音，本來也不會去找諸位過來，不過，還原出來的這段聲音里，提、提到了『天上人間』，我不敢怠慢……」
巨響沒能持續再持續
火狸鼠能夠破解出這段聲音，看上去好像是個巧合，其實也算「理所當然」——這一段聲音，怕是最近這千年中，長舌經歷過的做大的靈元震蕩，也是最容易被激發還原出來的。這個道理和當初麒麟妖僧還原出南陽真人飽蘊真元的斷喝是一樣的。
越往前走，紅花就越茂盛，從一叢叢，漸漸匯聚成海，等到了黃金大帳，目光之內，便只剩下艷艷喜色。
小汐在岸上，根本沒能聽到一絲聲響，梁辛簡明扼要，把石頭中發出的聲音給她講了一遍。小汐也曾參与過離人谷與卸甲山城的惡戰，聽白狼說過這段往事。而她的疑惑，也和梁辛先前的不解完全相同：「十三蠻和大魔君相鬥時，還有旁人帶著寶石藏在一旁么？就算大魔君無所謂，十三蠻也沒發覺他么？」
聞言后，瓊環撇起了嘴角：「石頭裡藏了不知多少年的聲音，就誤打誤闖還原出來一段？大驚小怪咯。」說著，又晃悠著身體，全沒一點宗師風度地用肩膀扛了下樑辛，繼續對火狸鼠道：「梁磨刀正悟道，打斷了，你娃罪過大得莫子計數咯，活刮三天未必嘗得上……」
隨即，又是一連串的驚天巨響，一次比一次更強更猛，說一句山崩地裂也毫不誇張，顯然正有大宗師在拚命出手，正竭盡全力，想要擊殺謝甲兒。
由此，眾人盡數恍然，要還原長舌的聲音需要水，要聽長舌「講故事」，也需要在水中。
比起以前幾次出手，曲青石這次的確是大手筆。
梁辛聽地納悶，再追問對方卻不願多說，只大概提到，大司巫得了身外身邪術，已經答應幫他再重塑一具身體。不過他們不喜歡吃小孩，正在尋找神獸屍體。
冥冥中早有註定？
天下、天上兩重人間其實是一脈相承，而放眼中土，會這門絕學之人，就只有四個，三個魔君自不必說，另一個就是十三蠻中的老幺，鬚根。
與中土上的主流修士為敵不假，連天門都被他打過幾家，可是細想起來，他和「各路神仙」打了不知多少場，這些惡戰，有的是為了自保、有的是為了義氣、有的是為了親人朋友……幾乎沒有一戰是為了「搬山」。
梁辛不敢多看，搶上幾步，按照晚輩敘禮，一絲不苟地磕頭、問安，之後先道謝、再道喜……一陣忙活下來，大司巫始終沒有一言半語，就坐在一大摞金磚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梁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阿巫錦大婚，此事轟動了整個草原，是一場真真正正的大熱鬧。
尤其是先祖留下的「身後事」，風習習三百年後報恩、曲青石在苦乃山護佑、葫蘆老爺還上當年承諾、銅川府東籬仙禍……梁辛的機遇無數，可到現在為止，他所有機遇的根基，都來源於這一連串的事情。
再之後，謝甲兒的語氣裡帶了些失望：「你們，沒力了？這麼快？」停頓片刻，師兄又復笑道：「不妨事，還有天上人間呢。」
一群人同時開口，火狸鼠根本不知該從何答起，滿臉都是苦笑，最後還是老蝙蝠揮手，止住了所有人之後，獨自問道：「剛才能還原出，現在還行不？」
到了現在，梁辛又哪還會有疑惑，這塊石頭中記載的，分明就是五百年前，正道十三蠻圍攻謝甲兒那一戰。
要算起來，柳亦和青墨的喜事，很有些不倫不類。照著現在的情形，不像青墨嫁老公，倒更像阿巫錦「娶新郎」，可柳亦又不是去做上門女婿……歸根結底，還是老蝙蝠的「氣死大司巫」之計。
草原巫士不喜歡外人，而且北荒西蠻兩家勢不兩立，所以這次從中土過來觀禮的，也只有日饞中的幾位大首領和新人的至親眷屬，梁辛這一路來得最晚，先到的眾人遠遠就迎了上來，兩位準新人也在其中，青墨傷勢尚未痊癒，但是行走說笑一切如常，就是暫時還不能動真元。
這個問題可沒人能回答，個個都苦笑搖頭，就只有羊角脆比較捧場來著……
大帳之中一如往昔，滿眼強光閃爍，各種各樣的黃金遠遠鋪將開去，富貴氣逼人。「裝」著拓穆魂魄的天地歲也在其中，正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見梁辛進來拓穆也沒什麼動靜，應該正在沉睡之中。
如果較真的算起來，梁辛的成長與經歷，不是在搬山，但是卻與搬山有關。
旋即，謝甲兒陡然發出了一聲歡快的長嘯。
走了一陣，眼前的情形也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只見一支支馬隊馳騁，規模從數十人到上千人不等，所有的騎士都是不著鎧甲，而是身穿盛裝，從四面八方匯聚，前行的方向卻與梁辛等人一致。
另外在大司巫身旁，還擺放著一張黃金榻，榻上有人，但是看不到樣子，被一張黝黑的毯子從頭蓋到腳，看輪廓的話，體型比較魁梧。
梁磨刀立刻開始轉動心思，打起了師父那頭贔屓的主意，另外，他手上還有一具更強
接上丑娘，帶上羊角脆，一行人誰也不願再多等，就此啟程趕往北荒草原。美中不足的是葫蘆老爺恪守祖訓，不肯離開苦乃山半步，狒狒銅頭倒是想去，可葫蘆不給他放假……
說完，又尋思了片刻，梁辛忽然抬頭，問身邊的諸多同伴：「這樣的話，我家先祖是不是也會天上人間？」
等寒暄過後，梁辛無意一撇，發現長春天的氣色有些異樣，談不上生氣或者開心，但是總顯得有些古里古怪的，納悶道：「怎了？」
梁辛的腦中忽然一醒，屏息凝神，全力去分辨師兄的那些喃喃自語，謝甲兒口中念叨的，都是與「天下」、「天上」兩重魔功有關的原理。
比起上次相見，大司巫的氣色好了許多，雖然還是那麼瘦、那麼老，彷彿乾巴巴的枯屍似的，但眸子變得清亮了許多，透出一份濃濃的生機，不知是曲青石送來的仙草之效，還是梁辛留下的那隻無心瓶對他有所滋養。
對大司巫的話，梁辛不知該如何去應……
火狸鼠立刻點點頭：「應該沒問題。」說著，對大夥擺了擺手，抱著寶石跑上幾步，直挺挺地跳進了水潭中。其他人自然也都跟他一樣，連問都不問，齊刷刷地往潭裡跳。只有小汐，穿得白裙太單薄，太不合適下水，留在了岸上。
剛走到贔屓神碑旁，臉婆婆就從另一邊轉出來，在老太婆的手中，正捧著三張「臉」。
梁辛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問：「晚輩有什麼不妥么？」
只要想通一個關鍵，整件事就會清晰明白了。
話還沒說完，被大猿引來的所有人就全都炸了窩，嘩啦啦地跳過來，七嘴八舌追問緣由。
嘩啦啦地一陣水響，眾人都從潭下回到谷中。
火狸鼠潛游過去，比劃了幾個手勢，請它照著剛才的辦法再來一遍，水行妖會意，二話不說，先接過長舌寶石置於身前，隨即張開雙臂，饒住寶石輕輕搖擺，它的胳膊柔若無骨，在水中擺開，像極里兩片怪異水草。
已到九月初五，距離草原上的那件大喜事，只剩下幾天功夫了，而臉婆婆也終於完工，至
梁辛哪還顧得上什麼「想不到」，此刻他真就覺得，一切都變得歡快起來，該去草原了，柳老大，曲小四，要結婚。
于情于理，梁辛都要去見一見大司巫，本來他還怕大司巫性子冷漠不願見他，沒想到在通傳之後，對方痛快答應，請他進賬。
隨著水行妖施法，整座水潭都緩緩而動，順著一個方向開始流轉，不過片刻功夫，便以長舌為心，旋選出了一個平穩地漩渦……
火狸鼠渾身濕透，順著頭髮、衣角還在不停向下淌水，顯然剛從潭裡上來不久，懷裡牢牢抱著長舌寶石，神情里儘是興奮，見梁辛等人趕來，他快步迎上，喜道：「石頭出聲了。」
這很正常，謝甲兒正在摸索魔功在外力下的「用法」，全神思索中，自然會念起魔功成形的諸多細節，並從其中尋找破解大空間之道。
倒是黑胖子，笑呵呵地搖搖頭，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擔心，不用，壞事，也不是。」
而更讓梁辛驚駭的是，師兄的這句話，他似曾相識……
似乎老天爺都很關照，今年的冬天來得很晚，九月初的塞外上全沒有一絲寒意。剛一進入草原，天空就陡然變得高遠了，放眼望去滿眼青青，間或幾朵野花盛放……打從心眼裡泛起地寬廣豁亮，讓梁辛笑逐顏開。
把事情解釋清楚，梁辛繼續道：「這樣算起來，長舌曾經是老幺鬚根之物，可後來又輾轉流落到先祖手中了。」
也是這些事情，直接把梁辛這個罪戶娃娃，一路猛推著，讓他一頭扎進了中土人間，對上了各種各樣的修士強敵。
小汐啊了一聲。
老幺鬚根早已消失了幾百年，他如何學會魔功的，也成了一樁懸案，能解開這道題目，倒也算是個意外的收穫了。
五百年前，十三蠻圍攻謝甲兒，其中老三飛沙擁有寶石「冷眼」，而老幺鬚根則帶有「長舌」，大魔君飛升之後，飛沙還原了冷眼中的記載，由此眾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老幺卻並未亮出自己的「長舌」……老幺從冷眼中見過了當時的情形，又有「長舌」中記載的諸多魔功細節，再加上他本身資質絕倫、十三蠻道心不穩，由此悟出魔功雖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關鍵便是：長舌寶石，曾經是鬚根之物。
梁辛不明白他為何會提到先祖，只是認真點了點頭，並未搭腔。
梁老三的腦子裡亂成一團，十三蠻與師兄惡戰時，長舌寶石就在附近？那當時這塊石頭的主人呢，也躲在附近偷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