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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杜鵑啼血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杜鵑啼血

本已不存的兩道厲害神通,接連現身攻擊,可也只見神通,並不見施法之人,情形匪夷所思,梁辛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機,也不再浪費那份心思,揮手道:「身處險境,大夥動作快了些吧。」說著,眾人再度啟程,向著距離他們最近的妖族趕去。
跨兩咧開嘴巴,樂了:「就是說你們血河派,還有厲害宗師逃過當年大難?那敢情好,趕緊找他出來,大家都是邪道,一家人,莫子再偷襲,是誤會咯。」
曲青石回了一口氣,又立即說道:「我無妨,能擋得住,老大和青墨力比我強,應該無恙;大小活佛與我相若,也不用擔心;倒是其他那幾路還等你救護,快去。」
生苗醜臉猙獰,怒道:「上面有驅散法術的禁制,飛不高。」
才剛剛走出不久,隊首的梁辛忽然咦了一聲,略帶驚奇地說道:「小鳥?」話音落處,只見一頭杜鵑,撲棱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過來。
梁辛眼角一跳,急沖而至。
梁辛趕到了,來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擋在二哥身前,身體晃動中,乾爹的魔功頃刻成形,時間凝固之下狂風難入。
梁辛與天門的戰團,距離「九丘三十里」最近,狂風乍起他們也首當其衝,天門高手猝不及防,幾乎人人被狂風捲住,憑藉著他們的宗師修為,竟無法和風中裹挾的可怕力量抗衡,要想不受傷,就只能以渾厚真元護住要害,同時放鬆身體隨風逐流……順風而去,能活;逆風強撐,則碎屍萬段。
舉頭向上望去,青藍色的天空不再,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而他們身處祥光之下,視線不僅沒有變得更加敞亮明快,反而更暗淡了。
跨兩應了一聲,對著身後弟子比劃了個手勢,人人取出法寶,小心戒備,跟在梁辛身後急行趕路。
足足過了兩柱香的功夫,風暴才漸漸收斂……
祥光瀰漫,從三十里擴大到百五十里;另有罡風狂暴,橫掃全場。
狂風暴躁,浩浩不休,曲青石橫劍同時,還在不停施法,一道道木葉神盾不停湧出,替主人與墨劍分擔壓力。正苦撐時,一道人影倏然閃到近前,跟著曲青石只覺得周身壓力一輕……
又等了一會,梁辛試探著收斂了魔功,隨即皺起了眉頭:「都小心吧,不對勁了。」
狂風鼓盪不休,風向時時變換,彷彿不把修士們徹底吹散便不肯罷休,而那份璀璨誘人的祥瑞光華,在暴散、擴展開后就凝滯下來,任憑狂風奔騰咆哮,卻並不受分毫影響。
一個以前是長春天門下的邪徒,目光閃爍,語氣中也飽蘊驚奇:「這黑色火焰,看上去有些象迷離淵四邪主的離離墨焰……離火併無溫度,專噬修家真元,算得上是一道絕學。」
秦痩顯然知道些內情,梁辛也不再矯情,一指身後:「邊走邊說。」大胖子痛快答應,好像全忘了不久前雙方還在拚命撲殺,邁步進入邪道隊列中,他是六步大成的修為,而那些突兀出現的神通法術,全都是宗師境界,其中不乏大成之力,憑著秦痩自己,已經漸漸抵擋不住,要想活命非得跟住梁辛不可……
天門高手與小魔頭梁辛、正道修士對邪魔妖孽,兩個戰團再度開戰,無論哪處都是日饞大佔上風,正道就只剩下挨打得份,這還是因為賈添遲遲未至,妖人們都還留了些手段,既防備著賈添偷襲,也不願現在就把敵人徹底擊敗……可誰都沒想到,就在雙方重新開戰不到一炷香的時候,戰場之中異變突起。
梁辛立刻轉向,帶人趕去查探端倪,不久之後就看到,大胖子秦痩肩上抗著一個重傷弟子,正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把劍丸劍陣揮舞地密不透風,護住了自己奮力前行。他們的處境也和梁辛一樣,在前進途中要不停面對毫無來歷的神通偷襲。
附近的一座座山川,在狂風的吹拂下,岩石層層瓦解,山形被迅速改變,原先的雄奇峭麗,在風刀的「砍伐」下蕩然無存,漸漸變得奇形怪狀,扭曲難看,但是它們被塑形之後,便與祥光融為了一體,讓人分不清,是怪山在發光,還是祥光染滿了山石。
如果不是梁辛壓陣,跨兩這一隊人到了現在已經沒法再有寸進。梁辛的面沉如水,帶隊急行,遇到偷襲時,或以強力驅散,或用「來不及」抵擋,趕路中忽然護身的感知一震,據他們三里之外,靈元震顫劇烈,有一伙人在全力施法相鬥。
血河屠子則打了個冷顫,喃喃罵了句:「格老子,冷得很。」說完,自己又搖頭道:「不是冷,是陰。」溫度並不曾降低少許,但天地間不知何時,透出了一股逼人的陰森,彷彿于陰霾天置身荒僻墳崗的感覺。
梁辛惦記著同伴安危,現在心情焦急,全沒了平時的厚道勁,橫身攔住了秦痩,面沉如水,並不說話。
祥瑞光華,轉眼瀰漫百多里,將附近的崇山峻岭盡數籠罩其中,正邪惡鬥的戰場自然也不例外。
陣中用來誘敵的祥瑞之光,自從發動以來,就彷彿一團七彩濃霧,不停從大陣中滾滾升騰,扶搖九天,不過這蓬綺麗霞光,就只在「九丘三十里」的範圍內搖蕩,始終不曾瀰漫到大陣的範圍之外。
那些弟子本已撐不住了,忽見宗主現身,情不自禁都爆發出一聲歡呼。不過歡呼聲才剛剛響起,就陡然截斷,梁辛魔功成形,方圓十丈,護住了所有人。
準確說,突發意外的不是戰場,而是那座與戰場近在咫尺的「九丘三十里」大陣。
比著曲青石和妖王,這伙弟子的狀況糟糕無比,他們的首領修為不夠,對付狂風力有未逮,本來兩百餘人的隊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所有弟子都擠坐一起,彼此間雙臂相攙,催動法術拼力抵擋風暴,跨兩和弦子,正各自施展神通,圍住弟子們所結的圈子層層打轉,快得彷彿兩團旋風,以求減弱狂風入陣之勢。兩個人已經被狂風吹得皮開肉綻,仍猶自飛奔,不肯放慢半步。
聽到二哥的話,梁辛點了點頭,兄弟間也不用多廢話,就此撤去魔功,囑咐了句:「你多小心。」旋即身形掠起,尋找其他人去了。
風暴過後,目光所在只有一片狼藉,這倒不算什麼,真正讓梁辛警惕的是……天空不見了。
而此刻,陣中的濃稠霞光,突然變得躁動起來,在一連串顫抖之後,猛地炸裂開來。
隨即梁辛悶哼了一聲:「六步大成。」說完,頓了頓又有些納悶道:「火焰里蘊含的力道不小,但是一點不燙。」
曲青石的修為精湛,並不怕狂風,可他身後還有兩百多名日饞門徒,當下他手印翻轉,口中唱響嘹亮咒訣,諭令到處,只見一片秀木破土而出,轉眼成林,牢牢籠住追隨他殺敵的一眾手下。
大陣中的風暴還沒席捲過來時,巨蜥就察覺了危機,立刻成了這座碉堡。
跨兩、弦子分別取出傳訊用的法器,想要聯絡同伴,可訊息傳出去便如泥牛入海,得不到絲毫反饋,同樣,也沒人來主動聯絡他們。
蜥蜴不是那麼簡單地擁擠成一團,每頭蜥蜴四肢牢牢插入泥土,只剩龐大的身軀露在地面,同時一頭咬住另一頭的尾巴,圍成了一座半圓形的堡壘。狂風雖然猛烈,但卻掀不翻這三百頭大傢伙連成的一個整體。骨瘤蜥長凶海惡島,大海深處環境惡劣,常有颶風肆虐,蜥蜴們世世代代就靠著這個辦法來抵抗強風,這是它們的本能。
話正說到一半,梁辛心中又現警兆,急忙招呼了聲:「小心。」
風暴之中,唯一不受影響,還能自由移動的,就只剩梁辛一個人。
屠子心思轉得最快:「傳訊之術不通,我上去看看。」說著,催動法術托著自己高飛而起,可是才飛起二十余丈,護在周身的法術忽然消散不見,他怪叫一聲,從半空里直挺挺地落回原地。
伴隨祥光暴散,還有猛烈罡風,從「九丘三十里」中卷向而起,彷彿無數條惡龍,裹挾著連六步宗師都無法抗衡的浩蕩巨力,向著四面八方呼嘯掠去,一時之間,山崩地裂。
血雨迸濺,向著眾人兜頭散落,梁辛反應最快,還是老辦法,「來不及」魔功成形,把所有同伴凍住加護住,任憑外面是什麼鬼怪神通,魔功之內天下太平……
屠子的臉色很不好看,應道:「不是小鳥,是神通,血河派的秘技,杜鵑啼血。」
「來不及」並未套中曲青石,梁辛是在二哥身前施展魔功,替他擋下了風暴強襲。
杜鵑啼血,聞者傷心,自古以來這種鳥兒的鳴叫聲就凄切哀婉,眾人眼前的這一頭也不例外,可梁辛卻看得明明白白,小鳥哀鳴時,在它眼中,竟閃出了一抹笑意。
嘯聲之後,四野間只有沉寂……
天門高手尚且如此,何況戰場中那些普通修士?大風掠過時,這群在人間懷有大力者,比著深秋時的落葉也不見得更堅強一點,全都在驚慌失措地怪叫中,被吹得四下飛散。
血河派早在當年的正邪惡戰中土崩瓦解,屠子的父母為老蝙蝠所救,算是唯一的倖存者,也就是因為這個出身,他才得了「血河屠子」的綽號。
話還沒說完,跟在他身旁的血河屠子忽地低呼了一聲:「不可能。」
急沖一陣,梁辛臉色猛地一喜,身前百余丈處,正趴著一群大蜥。
見師父沒事,梁辛大喜,也顧不上打招呼,身形晃動繼續向著狂風深處追去,尋找了一陣,終於又發現了一夥自己人,跨兩和弦子共同統御的那一路日饞子弟。
旋即,小鳥嘭地一聲炸碎開來,漫天血雨。
偷襲的「密度」,也越來越高,開始的時候只是偶爾顯出一兩次轟擊,可是到了此刻,一道又一道神通接踵而現,之間幾乎毫無空隙,甚至有一次,是三道神通同時來襲……短短的一路上,屍體隨處可見,幾乎都是被天門誘來尋寶的正道修士,個個死狀可怖,骨斷筋折慘不忍睹,有的死於狂風,有的則是被大神通誅殺。
不過一頭小杜鵑,體型比著鴿子也不見得更大,可從它體內揚起的鮮血,足以灌滿一座水潭。
梁辛摒心靜氣,將身體的感覺盡數播散開去,祥光中的陰森之意無形卻有質,大大阻礙了他的探知,竭盡全力也只能查到方圓幾里……一無所有,只剩一股沉沉死寂。
「來不及」之內有單對梁辛而起的亂流反噬,魔功抵抗的力量越強,反噬也就越激烈,由此梁辛也能估量出,這道「小鳥」神通的力道。
曲青石正領著一隊日饞弟子急沖,突見前方大亂,繼而祥光熾烈、風暴卷著數不清地修士吹過來,小白臉的心思如電,明白強襲將至。
警示響起時,一道黑色火蛇突兀現身,沖向眾人,有梁辛在場,日饞門徒誰也不用動手,這次他沒再動用魔功,而是橫身擋在那道神通面前,以嫦娥之力將其擊潰。
梁辛單臂揮舞,硬擋下半空里襲來的一道雷霆,沒理會秦痩的話茬,徑自道:「祥光是從九丘三十里中炸出來的,狂風也是從那裡刮出來的,之後便有了這些邪門神通,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卻不再停步,待梁辛擋下襲擊之後就繼續趕路。可越走,偷襲就越多,深入不過數里,前前後後竟遇到三十幾次法術襲擊,神通的出處林林總總,雜亂之極,既有正道神通也有邪道妖法,而且也不全是消失門宗的,其間梁辛還擋下了一記長春天的絕技轟殺,驚得眾人都獃獃發愣。
這次一樣沒能走出幾步,半空里又有偷襲法術突兀現身,來的一道劍氣,磅礴力道之中,透出一份中正祥和之意,顯然是正道法術。
話音剛落,那頭小小杜鵑,就張開嘴巴,對著眾人發出一聲「咕咕」啼鳴。
能護住一路就是一路,也只有如此了,梁辛分身乏術,不再去尋找旁人,就留在了此處,專心發動魔功對抗風暴。
雙方見面都是一愣,秦痩反應奇快,哈哈一笑道:「來得剛剛好,結伴一起走。」說著,肉山似的身子一閃,就要往梁辛身後的隊伍中擠。
風暴剛過,就連低階修士都活不下來,何況小獸飛禽,跨兩眯起眼睛:「管它有什麼古怪,打下來再……」
……
梁辛長吸一口氣縱聲長嘯,想要以聲傳訊求得同伴呼應。要在平時,他發力大吼,百里之內清晰可聞,但在這片祥光、森然與禁制交雜之地,長嘯也如他的五聽一般,只勉強傳出數里。
梁辛是純粹的身體力量,沒有修家真元,是以感覺不到「離火」的另一重厲害之處。
血河屠子也在這一隊中,他是六步初階,幫不上什麼忙,眼看著跨兩疲態必先,正費力大吼:「散開去吧,就只是被風吹散,無妨的……哈,梁磨刀。」
梁辛翻過「蜥牆」一看,猴兒谷的主力,和不少大妖都在此處避難,葫蘆老爺沒察覺弟子趕來,他正大發雷霆,一個勁地數落大小毛,怪他們沒保護好大旗……
其實以日饞弟子的修為,雖然無法在風暴中立足,但只要認真護住了要害隨風逐流,多半也不會受什麼傷,最多也就是被吹散。不過現在的情形詭異,誰也不知道這場風暴從何而來,更不知道風暴過後還會發生什麼,眾人還是集結在一起更穩妥些。
片刻之後血雨傾盡,梁辛放開了一眾同伴,咋舌道:「一頭杜鵑,竟有六步中階的力道。」
梁辛的神情凝重了起來,轉頭對跨兩等人說:「先找到其他人,等匯合后再說。」說著,伸手向著先前趕來時、苦乃山群妖所在的方向一指。
迷離淵也是當年的邪道大宗,它的名頭梁辛曾在離人谷,聽大祥瑞白狼說過,和血河派一樣,早都覆滅了幾百年……
密林成形,又有無數長藤翻卷伸展,密密麻麻糾纏不停,片刻功夫就把一片樹林編成一座密不透風的木堡,旋即曲青石招手將墨劍握在手中,一人一劍橫在林前,心念轉動中之中,墨劍猛地炸裂出濃烈劍芒,化作屏障,牢牢護住主人,還有主人身後的那片小小的木堡。
跨兩不信邪,與弦子對望一眼,同時縱向高空,結果也和屠子一樣,飛到二十丈外,法術便突兀失效,兩人一起跳落地面。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秦痩猛地顯出大怒的神情,重重一腳夯在地面上:「草他娘,老子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陣法是沒錯,但憑啥打老子。」說完,又望向梁辛:「大家都陷在陣中,得同舟共濟才有望出去。」
眾人都是一愣,跨兩追問:「真是你家的神通?」
這種感覺很古怪,周遭明明都是璀璨光華,偏偏眼中的一切都那麼昏黃黯淡。
屠子點頭,語氣篤定:「絕不會錯。」
秦痩立刻大吼:「梁磨刀,你知道軲轆島的事情么,算起來,你們日饞欠我和老九一個人情。」
血河屠子搖頭:「哪、哪有那麼簡單,當年我爹潛回門宗查過,有名有數的高手全都死了,屍體擺在那裡,全不會錯,就算還有人倖存也是些小腳色,絕打不出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