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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六趣三返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六趣三返

梁辛顧不得驚訝,立刻傳令眾人:「隨我追下去。」一行人立刻加快腳步,遠遠追著幾十具屍體。
柳亦揮手,照著自己媳婦的額頭敲了爆栗,哭笑不得地罵道:「看仔細,是老三,不是屍煞。」
修家神通不是用來修行、參悟的,而是用來爭奪資源、用來拚命、打架的。越是威力強大的神通,越會被用在性命相搏之際,由此,這些神通之中散落回自然的靈元,便染上了一絲從修士處而來的戾氣。
五位大首領正全力施展神通,對抗著三座被六趣三返「復活」而來的天門陣法,其間巫秀以陰喪法門,喚醒周遭十里內所有屍體相助。
梁辛沒耐心聽胖子大罵,搖頭問道:「什麼六三一,這麼古怪的名字。」
九座逐鹿丘,共計一百五十三個陣位,因法術差異,每個陣位上人數也不相同,少則三五人、多則近百人,七家天門共遣數千精銳入陣……所有陣中弟子,都被「坑」掉了。這座大陣根本不像陣圖勾畫的那樣。
又狂奔三里,于毫無徵兆中,一座逐鹿大丘突兀出現在眾人眼前。大陣中迷霧重重、全無方向可言,靈識感知也幾乎無用,附近百里的山勢,也都在最先的狂風雕塑下,變成了一支支「陣樁」,與整座「六趣三返」融為一體,陣中人除非來到山腳前,否則都無法發現面前有山,九座逐鹿大丘也不例外。
陣法甫一發動,九座大丘中的戾氣就被釋放一空,瀰漫乾坤,將那些靈元引入大陣,從第一道「殺劫」現身開始,大陣就就進入了「自行往複、運轉不休」的狀態,再不需要天門弟子的法術維持,此刻就算殺光了所有入陣弟子,再摧毀九座大丘也沒有了任何用處。想要破陣根本無從下手。
梁辛不願多等,正要催促秦痩歸隊,不料,那片屍體忽然翻身跳起,一個個手歪腳邪,也不理會旁人,向著前方撒腿就跑。
陣圖上說得明白,陣法中一座逐鹿丘中的陰森力氣,足以「啟回」中土世界上一個甲子的神通,九座大丘,便是五百多年的神力。
只能捱著……捱到「乾坤一擲」、大陣消散。
氣浪翻滾,塵囂衝天,這一次,梁辛穩穩擋下了狂襲,任憑「墨龍」搖頭擺尾,拼力猛衝,卻始終無法攻破由「嫦娥身」、七步力凝結的「來不及」。
「怎麼才能破陣?」大概明白了這座凶陣的威力,屠子立刻問出最關鍵之事。
秦痩的意思,梁辛何嘗不明白,他們已經沖了好一會子,按照路程來算,早就該遇到師父和山中群妖了,可是跑到現在,眼前便只有灰濛濛地一片,哪有天猿的影子。
這些屍體動作僵硬,但奔跑的速度卻著實不慢。而殺劫只問活人,不理殭屍,也不去攻擊他們。
逐鹿丘是「六趣三返、乾坤一擲」的中樞所在,天門中負責催動陣法的弟子,都分佈在九座大丘上。
柳亦夫婦和兩個活佛的隊伍,在狂風剛起時就匯合到一起,不久之後,長春天也帶著小吊「摸了」過來,不過木妖卻不在隊伍中,異變突顯的時候,長春天只顧得上娃娃,把木妖給丟了……
梁辛並無猶豫,立刻傳令,大隊人馬一起行動,隨同秦痩登丘。
梁辛並不回頭,問道:「是什麼陣,你知道多少?」
其他那些陣位,多半也是這副模樣,不用再去費力尋找了……
梁辛等人陷入其中,而天門高手和普通修士,也一個沒能逃出去,都被陣法死死地扣住了……
大陣威力驚人,其中自然也有阻擋敵人逃走的諸般設計,否則再怎麼犀利,人家能夠一走了之,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在「六趣三返、乾坤一擲」之內,天地不正、方位錯亂,情形與混沌之海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一旦進來了,任憑靈識、探知如何敏銳,也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所以這座大陣才要以逐鹿丘為引,放眼中土世界,也只有這些大丘中,封存了足夠多的陰戾之意,能夠達到陣法所需。另外,通過陣中法術的設計,引回的統統都是宗師境界以上的神通靈元。
秦痩非常人,深吸一口氣,片刻功夫就已經鎮靜了下來,神情里又恢復了常態,再不見了傷心和激動,隨著梁辛兄弟走入邪道陣中、最安全處……
旋即便是一聲轟天巨響,「來不及」、「相見歡」,彷彿前世里的冤家,又一次轟轟烈烈地對撞到一起。
按照陣圖的設計,大陣一旦運轉開來,就進入「自動循環」,那些啟動陣法的弟子,也會被法術送到陣外安全處。可現在陣法擴大數倍且不分敵我,只要見活人就殺。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能僥倖找到一座逐鹿丘,秦痩自然想要上去查探。不過,只要他離開眾人稍遠,在混沌天地里就再也休想回到隊伍中了,這才找梁辛,請他帶隊一起去查探。
但是梁辛又哪能甘心留在原地不動,瞎闖瞎撞,至少還有份機會吧。
說了半天,秦痩也終於想起來自己一直在跟著梁辛「瘋跑」,問了句:「你們打算去哪?」
梁辛回答:「接應同門。」
秦痩沒有絲毫地猶豫,立刻回答:「六三一之陣,一旦陷落其間,便絕無僥倖。本是用來對付你的,沒想到……」說著胖子又怒罵起來:「操他娘,陣法平白無故擴大了不知多少里不說,還不分敵我見人就打,身上的陣符根本沒用。」
而大丘腳下,正有一大隊日饞弟子依託地勢,在首領的帶領下,與三座陣法苦戰……左面層層水霧瀰漫,十余頭水行靈元凝化的青龍咆哮猛攻;右面雞鳴犬吠,大批的公雞和黑狗擠在一起,亂糟糟地撲向青墨等人,情形又可笑又詭異;正前方千百道白雲長絹,翩翩兜轉驚若游龍……
大胖子咳了一聲,搖頭道:「白費力氣,大陣啟動,天旋地轉,既沒有出路也沒有方向,你以為跑得是直線,其實是在沒頭沒腦地瞎撞,不知道會兜多少個圈子,還不如停歇下來,省些力氣,準備對付後面的那些殺劫吧。」
屠子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了些,苦笑道:「又何必這麼麻煩,要什麼六趣三返,直接乾坤一擲不久好了?」
人人臉色鐵青……六趣三返,乾坤一擲。
梁辛和同伴交代了幾句,大隊人馬駐紮于原地,日饞弟子結陣防禦,再由兩位活佛、長春天、青墨、跨兩和弦子等人照應著,梁辛和大哥暫時不去理會殺劫,來到秦痩跟前,問道:「怎樣?說上幾句?」
暴散出來,不止是祥瑞光芒。
說完,秦痩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就是前人曾經使用過的、六步以上的神通。」
「陣法全稱『六趣三返、乾坤一擲』,這狗屁名字太麻煩,我就喚它做六三一。」秦痩罵罵咧咧地回答。
「不止,別忘了,你們抵抗陣中殺劫的時候,也會用到神通的,由你們散出去的神通靈元,也會被大陣所用。」
修士催動神通,是將靈元凝結成形,化作大力去轟殺敵人。當法術結束后,神通也就此消散,但是那些靈元並不會消失於無形,它們仍舊存在,只是就此散落,融入了自然。
這一夥日饞弟子中,以屠子的心思最好,梁辛不用去費心多問,只要認真聽著就好,有什麼疑惑,屠子都會幫他問個清楚,一行人都隨著梁辛全力急行,殺劫到時,自有宗主出手護住。途中他們也遇到了幾伙人,有妖族,有天門散落弟子,也有倖存下來的正道修士,可日饞門徒,一個都未能見到。
大陣里陷落了數萬人,死人隨處可見,正道的、天門的、甚至金玉堂的,秦痩從未停過片刻,唯獨對這些屍體顯出了關注。
情形突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狂風過後,天門、日饞,正邪兩道都陷落在祥瑞光華之內,修為低淺之人根本撐不過那場風暴,而存活下來的高手,又接連被一道道莫名其妙的大神通襲殺……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會有杜鵑啼血、為什麼會有邪王離火……說穿了,就是一句話:大陣能夠重塑神通,引為殺劫。
秦痩張羅著,讓那些正道修士也都融入了隊伍,梁辛也懶得去計較,只冷笑著甩下一句:破陣后,誰還惦記著對付日饞,就真不用活了。
相持片刻,墨龍終於散去了,秦痩這才呼出了一口濁氣,對梁辛道:「還不明白么?陣中的殺劫,都是五百年內、曾經在中土現身過的強大法術。」
三座曾經現身於中秋惡戰的陣法神通:流連道潛龍出海,承天道土雞瓦狗,指夕道風捲殘雲。
即便這座大陣設計的再怎麼精巧,戾氣接引也不能保證全部成功,設計陣圖的竹竿老道回寰仔細算過,接引殺劫的成算,大約在五成左右。
屍體「整齊劃一」,每個人都被洞穿眉心,每個人死時都神情驚愕……看衣著便能分辨,這批人都來自七大天門,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七人,每個門宗十一人。
天門忙東忙西,設計一座絕世凶陣來誅殺邪道,卻不料竟是再給自己挖墳,到最後,被「鬼」一起算計了。
大陣突兀擴大;本來標示著「自己人」、不會被陣法攻擊的符撰失效;再加上眼前這一片屍首,秦痩又哪會再想不到——有「鬼」。
秦痩的脾氣比著屠子還大,怒道:「不光你們被大陣轟,我也遇到了數不清的殺劫,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有破陣的辦法,老子第一個動手。」
話音剛落,梁辛的神情猛地猙獰起來,厲聲道:「都退後。」說著,身法一展,又是「天下人間、來不及」,而這一次打來的神通,卻是「老熟人」——相見歡。
血河屠子繼續追問:「那『乾坤一擲』,又作何解?」
「從敵人入陣開始,陣法會越演越烈,神通強襲也越來越多,但是這些神通也是靈元凝聚的不是?神通消弭了,靈元仍在,又復散落……等到所有神通打光,大陣消散之前,會把所有靈元都匯聚到一起,打出驚天一擊,是稱乾坤一擲。」
秦痩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無可抑制地顫抖著,額頭青筋暴露,雙目通紅仿若泣血,嘶聲地吼:「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即便六步宗師修為,屠子腳下也明顯踉蹌了下,瞪目嘶聲:「那個『乾坤一擲』,就、就相當於……集合了五百年其間,一半現身過中土世界的宗師神通……合、合力一擊?」
這個時候,大胖子秦痩忽然悶哼了一聲,從隊列中飄身而出,催動劍陣抵禦「殺劫」,勉強跑到一片屍體前。
數千精銳彈指淪喪,天門完了。
七十七個天門好手,同樣的致命傷,同樣的「死不瞑目」,兇手的戰力,怕是比著梁辛也毫不遜色了。
秦痩的表情更難看了,滿臉肥肉都扭成一團,讓人看不出他是哭是笑:「沒得破。」
大約疾奔了五里所有,梁辛猛地發出一聲低呼,神情又驚喜又焦急,轉頭催促道:「快快快,隨我去。」說完,全力施展身法,帶著隊伍,仿若一陣疾風,縱躍而去。
梁辛殺到,自然天下太平,天門三陣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消弭無形,在這個時候相見,心中的那番歡喜,也實在沒法子用語言表達了。
這句話倒把秦痩嚇了一跳,搖頭道:「還全部?一半就已經不得了了。」
屠子眼中凶光畢露:「老漢兒,還不肯講實話么?老子不信這陣沒得破。」
幾支隊伍匯合一處,陣容強大了許多,特別是五大高手的加入,再去應付殺劫,也就更從容了些,不用光靠著梁辛一個人忙活了。
天門設在九丘三十里中的大陣非同凡響,即便幾位天門魁首,在解讀陣圖的時候也都震驚不已,只能以「仙陣」稱之,陣中的諸般法術固然複雜到了極點,而它真正的玄奇之處則在於:
青墨卻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拉住柳亦的褲腳哭道:「那個屍煞是梁辛,梁辛死了。」哭聲里,小丫頭又一躍而起,聲音里完全失去了腔調,嘶嗥道:「我跟他們拼了,走走走,隨我拚命去。」
秦痩也搖著頭苦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們不想么?就得需要這個過程,必須要先『六趣三返』,才能有『乾坤一擲』,法術需要一步一步來才能成形。」
通過逐鹿丘中封印的無邊戾氣,再加以無數道法的配合、煉化,最終能夠將那些曾經凝聚過大神通、後來散入天地的靈元喚入大陣,重塑神通擊殺強敵。
輪迴六道,又稱「六趣」,本已逝去、應該遁入輪迴、消失不見的諸多神通,有半數又被大陣重塑,成了可怕殺劫,所以才有了「六趣三返」一說。
不是七十九窟弟子發動的巨力,而是與中秋惡戰時一摸一樣,一道萬人之力的相見歡,彷彿一條昏黑色的墨龍,將所過之處的空氣、光華都盡數吸斂,咆哮而至。
這一仗正打到關鍵處,巨力捲起層層氣浪,炸雷般的大響轟鳴不休,梁辛也終於找到了眾多同伴。大喜之下,梁辛回頭對秦痩道:「幫我照看一陣。」隨即跟著那些屍煞一起,狠狠撲入殺劫,猛衝之下,天門神通被斷斷擊碎。
傷口一致,不是被無智神通轟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幾乎在同一剎那裡,被御劍高手屠滅。
青墨除了笑還是笑,小手捂著額頭,都忘了剛才挨了柳亦的打……
這座大丘上,一共有十七個陣位,秦痩亂走了半晌,最終也只找到了三處,其中的天門弟子,並沒被「送走」,而是盡數變成了枯屍,東倒西歪,「散落」滿地。
日饞和妖族未至時,天門為了維持假象,裝模作樣地從每個門宗選出十名精銳,各由一位長老帶領,聯合進入九丘三十里,那時大陣尚未發動,這些人本應被陣中弟子接應到安全處,不料卻全死在了此處。
梁辛嗯了一聲:「先說大陣吧,陣法是怎麼回事,這些神通都從哪來?」
畢竟,像那三道天門陣法,在「六趣三返」中也算罕見的大神通了,多數殺劫都沒那麼犀利。大胖子秦痩緩了一口氣,暫時收起神通,來到梁辛跟前,伸手指了指眾人身後的大丘:「能不能上去看看?」
片刻之後,痛哭變成了一聲歡呼,青墨雀躍不已,繼而身後日饞弟子也盡做歡顏。
震驚之餘,血河屠子追問道:「五百年,所有的大神通都會入陣?」
那座天門大陣,覆蓋的範圍也從九丘三十里暴增到百多里。梁辛和一群日饞精銳的確沒往大陣里鑽,但是陣法籠罩的範圍,突然擴大了幾倍,原來的「安全地帶」,也淪為法術肆虐之地。
在這個過程里,還有一個小小的細節:戾氣。
被陣法圍攻的這一隊日饞弟子實力也著實了得,「魔主」首領共有五個人,柳亦青墨、大小活佛、長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