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讓往事如風吧
李果：「……」
想了一陣，李果看了看天色，一骨碌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拽起房東姐姐的手：「是現在走，還是多坐一會兒？」
李果點點頭：「她結婚的時候，我剛好大一報名，沒能去成。哈兒打電話跟我說，楊兒姐姐的婚禮很寒酸，那時候趙凱還是個底層的小癟三，就連那七八桌酒席的錢都是楊兒姐姐七湊八湊才能辦起來的。在大排檔，就是上次我們吃飯的那個地方，那是後來哈兒盤下來的，開始是別的人在開。」
話還沒說完，他就在楊兒姐姐的眼神下，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只是默默地低下頭。
李果正坐在房間里靠近房門的位置，靜靜地聽著樓道里的動靜。而哈兒也是紅著眼睛哈欠連天地在等著。
像梔子花，或是別的什麼帶著苦澀香氣的花。
「你知道，按理來說，楊兒姐姐應該能活的挺好。」李果無奈地笑了笑：「不過挺事與願違的，我大二那會兒，哈兒有一天哭著打電話給我說，楊兒姐姐死了。」
李果黯然地搖搖頭：「當時我沒有那個能力，哈兒當時都準備帶上菜刀過去了，是我拉住的。」
李果的心，當時就猛地一縮，站在原地絲毫沒有任何動作。
身殘志堅也跟著高叫：「有空給我託夢啊！」
「這樣啊。」身殘志堅口氣緩和了許多：「少年，給你個任務，先去把那隻小鳥插掉。本大爺很喜歡她，你速去插她！切忌不要讓別的男人搶在你前頭插她。」
「我當時就蒙了，連夜回來的。」李果說到這，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陰霾：「楊兒姐姐死的時候，只剩下七十斤不到，渾身是傷。她是喝農藥走的，她好像生了個兒子還是女兒，我不知道，不過聽周圍的人說，趙凱在她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把她送給了上頭一個當官的玩了整整一個月。」
「果果，莫等咯。」哈兒甩了甩他飄逸土氣的留海：「我是不相信楊兒姐姐會做那種事哈。」
而身殘志堅在沉默了一陣然後說：「老夫倒是有個建議。」
甚至連走路的姿勢也發生了變化，白天她走路是輕盈而快捷的，晚上她走路，有著強烈的表演性，不像是為走路而走路，而是為了讓人看而走路，每一步，都是一種撩拔和誘惑，讓男人們和女人們，都忍不住想上去把她的衣服撕了……她似乎是喝
楊兒姐姐並沒有多做停留，只是步履蹣跚地踩著她的紅色高跟鞋慢慢挪進她那間每個月五十五塊錢租金的悶熱的房間里。把李果和哈兒拋在了後面。
「不過楊兒姐姐給我郵了照片，她的結婚照。沒什麼婚紗彩車，只有一身相對比較新的衣服和一枚銀戒指。」李果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可是她笑得很開心。」
李果哈哈一笑，然後回過頭看著那顆柚子樹，大聲喊道：「楊兒姐，我走了。有空再回來看我。」
李果伸手捏了捏房東姐姐的臉：「這種事，總是要自己來的。十年二十年，我等得，總有一天是有機會的。」
李果點點頭：「用日語給我唱唱《北京的金山上》唄。」
「滾……」
哈兒這時的精神也被打起來了，然後兩個人一起衝出了房間。
房東姐姐輕撫著李果的臉：「後來發生了什麼？」
「所愛非人，瞎了眼的故事么？」房東姐姐俯下身子，在李果的嘴唇上親了一下：「知音上這樣的狗血故事很多。」
「你跟你爸說了么？」房東姐姐撐著下巴：「他應該會幫你。」
「木有……」身殘志堅猶豫了一陣：「她說什麼了？」
李果並沒有回答哈兒的問題，只是繼續在那痴痴地聽著樓道里傳來的聲音。桌子上的鬧鐘已經指向了凌晨三點十分。凌晨的寂靜加上放暑假時的空曠，讓整個學校看上去像一個在夜幕中等待獵物降臨的短吻鱷，空洞洞的大門就像它的嘴，顯得很有一種特別且奇怪的恐怖氣氛。
那天晚上，李果整晚都沒有睡，他總是覺得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在心口壓著，輾轉反側，怎麼都沒辦法入眠。
直到天色將明，天邊的火燒雲都紅了一大片的時候，李果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然後就是無休無止的噩夢，根本記不得是什麼噩夢，他就是知道自己心疼的厲害。
李果笑了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可是當我們在這狗血故事里的時候，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房東姐姐仰起臉看了看李果：「
「這棵樹原來是學校里的，楊兒姐姐最喜歡靠著這棵樹看漫畫。」李果揉了揉鼻子，頗為不好意思地說：「楊兒姐姐去世之後，哈兒連夜帶人把這樹挖了出來，種到這裏來。沒想到它長的這麼大了，當時這裏還有個小小的墳包呢。」
「神經病。」李果伸手抓過身殘志堅，把它往土裡一插：「消停點。」
「後來，高三的時候，哈兒已經開了個小排檔了，我還在讀書。有一天，楊兒姐姐突然說她可能馬上要結婚了。」李果的眼神突然凌厲了起來：「就是那個趙凱。當時他很頻繁地來找楊兒姐姐，經常在這過夜。那時候么，他還算和善，偶爾還會請我一起去吃飯。楊兒姐姐也好像很喜歡他。」
房東姐姐也聽見了，她指了指被別在李果腰帶上的身殘志堅：「你早點扔掉它吧，好煩人。」
這是李果第一次有想哭的衝動。無論怎麼挨揍，都不吭一聲的李果，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身殘志堅的劍柄一晃，像極了點頭：「我！當然，主要是書爺，就算是那幾個變態都得給書爺面子，何況區區一個王老二。」
「老你妹啊！」李果又踹了一腳身殘志堅：「能好好說話么？」
李果聞著房東姐姐身上的味道，回憶著屬於自己青澀時代的寶貴財產，然後他突然感覺時光飛速地往後倒流起來，身邊的場景變成了那個悶熱還散發著青春期男生特有怪味的小宿舍。
過道的燈，昏昏黃黃。把她染成了一張絕美的泛黃老照片，消瘦的瓜子臉上映著一絲慘白，眼神里還透著無奈，就這麼攀著扶手慢慢往上走著。
楊兒姐姐仰起頭，看了李果一眼，露著嘴角的酒窩，淡淡地點了點頭：「我那有稀飯。」
夏，酷暑。
「後來呢？」房東姐姐也好像聽的入迷：「她八成真的是干那個的吧？」
李果咬了咬腮幫子，咬合肌鼓了鼓：「後來我和哈兒再也沒提這事，楊兒姐姐也一如既往，我們的關係還是很好。我和哈兒那時候常打架，每次都是她幫我們處理傷口，還經常幫我們買衣服，或者在考試前幫我們去書店買習題。」
「你？」李果一愣：「你給我撐腰？」
當他醒來去水房洗漱的時候，楊兒姐姐也在那裡洗衣服，她又變成了平時的樣子，身上帶著淡淡的自然的香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現在躺在房東姐姐懷裡的李果，根本就回憶不下去了。只是愣愣地抬頭看著身邊的柚子樹。
「其實楊兒姐姐後來也跟我們說過，她不是干那一行的，只是陪人喝喝酒。」李果的笑容又充滿了無奈。
在李果仍然琢磨那個三十五向南傾角是什麼玩意的時候，身殘志堅突然從李果的腰間竄了出來，光刃豁然出現，然後徑直停在李果面前一米處：「少年！走，讓我們殺個痛快，用那男人的血來代替三牲祭了本大爺！本大爺已經好久沒有喝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下流。」李果踢了一腳身殘志堅：「這裡有女士呢。」
房間里除了吊扇那讓人噁心的聲音之外，就只剩下老式發條鬧鐘所發出的滴答聲了。四周的牆上還貼著邁克傑克遜和林志穎的海報，看上去已經微微泛黃。
李果一愣，然後默默地轉過身，蹲了下來：「上來吧。」
和哈兒衝出去之後，他們兩個人就躲在樓梯口等著樓下的腳步聲慢慢上來，雖然從剛才嘔吐的聲音里，李果已經大概確定了那真的是楊兒姐姐的聲音，但不服輸的李果還是決定想親自看一眼。畢竟那是楊兒姐姐，不是什麼花花或者蜜蜜。
李果瞭然了……書魂大叔好像真的似乎很有來頭。不過這事，他要是不說，誰都甭想知道。身殘志堅許是知道，可他倆會互相踢皮球……
下山時，夕陽斜照，高大的柚樹隨風左右清擺，像是有人在揮手告別。
然後，在身殘志堅這賤貨的起鬨下，房東姐姐爬到了李果的背上：「晚上我陪你去開動員會。」
李果一聽，猛的回頭：「吵去死啊吵，明天又不上課。」
「其實你知道吧，我們與其說是在暗戀她，更不如是說把她當成一個姐姐，親姐姐的那種感覺。」李果揉了揉發紅的鼻子：「她從來不跟我們說她的真名、從哪來、具體年齡。她說她喜歡小楊兒這個名字。而且我們也沒見過她給誰打過電話，跟沒見過誰來找她。可能我和哈兒是她唯一的朋友或者說弟弟吧。」
李果無奈，只能把鳥子精上午說的話，又給身殘志堅複述了一遍。
很拙劣的借口，楊兒姐姐許是明白了什麼，穿著極盡
屋頂上那個八十年代的電風扇吱吱嘎嘎的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蚊帳里還飛著嗡嗡叫的母蚊子。
「後來么，還終於被我發現了一次。」
哈兒也許和李果一樣，兩個人就像兩張凳子或者兩盆金桔似的站在那裡，那種天昏地暗的感覺讓李果覺得連僅有的一絲燈光都被黑夜所吞噬，甚至悶熱窒息的夏夜也變得冰涼刺骨起來。
李果點點頭，又搖搖頭……
李果愕然……
李果什麼也沒問，只是拉著哈兒給楊兒姐姐讓出了一條路：「我們只是……只是出來上廁所。」
夜晚的楊兒姐姐，與白天的她是一個反義詞，白天素顏的臉上抹上了濃脂，白天潔凈樸實的衣裙變成了濃艷騷包的服飾，白色的休閑長褲和旅遊鞋變成了黑色的絲襪和紅色的皮鞋。
李果說話的時候，聲音儼然已經在打顫了，四周地上的石子就好像在鼓面上似的，不停地顫動。
「早……」李果略顯尷尬地打了個招呼：「好點了么？」
身殘志堅聲音頓時低垂：「少年郎，唯有用惡人的鮮血，才能鑄就永恆不朽的詩篇。公平、公正、公開、公允，這隻是存在於你所看不見的陰暗角落。為什麼美國個人英雄主義能讓全世界熱血沸騰，因為這種事情，並不只存在於你我的身邊。現實讓人失望，你既然能超脫現實，為什麼還要畏首畏尾！少年！不要讓老朽失望，老朽與你是夥伴，是夥伴！夥伴知道嗎？就是基友，基友之間是不需要客氣的，拿上我，去廝殺去砍殺吧！」
突然，李果聽到一陣偏偏倒倒的腳步聲音和遠遠的嘔吐聲，他頓時一個激靈，一拍哈兒的肩膀：「有人來了！」
「好可憐……好可憐啊……」身殘志堅大聲乾嚎：「我那顆柔軟脆弱的心喲，嘎嘣嘎嘣地裂成了三十五度向南傾角。」
「老子倒是有個建議。」身殘志堅的聲音很是下賤：「能不能把這條線從上到下殺個乾淨，那垃圾不是把你姐姐送給哪個高官玩么？口味那麼重的，必定也不是甚好鳥，干趴下再說，一切老夫……老子給你撐腰。」
李果點了點頭：「再後來，楊兒姐姐就懷孕了。那個趙凱也因為他姐姐勾搭上了局長，成功從小三轉正。他也就開始飛黃騰達了起來，先是當了那個傻逼青狼幫的老大，然後又
哈兒揉揉眼睛，從床底的鞋盒裡摸出一把散煙，在裏面找了一會兒，找到了一根價格最低的紅山茶，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用塑料紙把剩下的煙包好，放回鞋盒子里。並點燃了手裡的紅山茶，很貪婪地吸了一口：「你也喜歡楊兒姐姐是波？」
李果搖搖頭：「話不是這麼說的嘛，我要當時有現在這樣，我早弄廢他們了。孬種不孬種的，只有自己心裏最明白。」
「王老二是誰？」李果摸著下巴：「那個護國一番隊總隊長？」
「你們……」楊兒姐姐走到樓梯盡頭的時候，赫然是發現了李果和哈兒：「你們……」
「基你妹。」李果看了一眼身殘志堅：「你沒聽鳥說的話？」
房東姐姐撇了撇嘴：「她是不想讓你們嫌棄她。」
「我也不信。」李果咬了咬嘴唇，眼睛翻起一陣堅定的光芒：「我是怕她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幫她。」
李果呵呵一笑，張嘴問道：「你又怎麼了？」
「冷靜一點。」房東姐姐輕輕地摸著李果的胸口，安撫他的情緒：「你當時沒去報仇？」
而這時，李果突然聽到一陣凄涼且極為難聽的乾嚎……
李果回憶到這裏，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難以形容的表情，並用腦袋在房東姐姐的肚子上蹭了蹭。
「這種心情我了解。」房東姐姐捏著李果的耳垂：「有一個人在身邊的時候，女人會更安定。」
李果當時就被哽住了喉嚨，刷牙刷到一半的他，突然抬起頭直愣愣地看著楊兒姐姐：「你為什麼要去……」
聲源……是身殘志堅……
「你這樣的人，是最恐怖的。」房東姐姐嘻嘻一笑：「作為敵人的話，你會惦記人。」
可李果終於還是失望了，楊兒姐姐就是楊兒姐姐，只不過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如果在童話故事中月光可以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一樣，在小楊兒身上，李果也看到了這種只屬於童話中的魔力。
「你要死咯……」哈兒，這時還是個留海遮住眼、耳上打耳釘的少年：「再不睏覺，要崩潰的喲。」
房東姐姐一愣：「是說我？你昨天晚上還插了我呢。」
「奏似那老賤人。」身殘志堅洋洋得意：「適當的違反遊戲平衡，那傢伙也不會說你什麼，畢竟你是書爺的關門弟子。那老賤人可不敢亂跟書爺開玩笑，你可別看書爺那樣，那傢伙心眼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