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四

第二章 紅顏禍水

卷四

第二章 紅顏禍水

「啊,」葉明琛讓素鳴衍的這句話驚醒,「萬萬不可,這樣一來,殿下跟蘇顏家的恩怨就永遠都解不開了。」
葉明琛在偎紅樓外轉了兩圈,沒找到六殿下他們,此時又沒膽量獨自去內府司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事,決定先去驛館找到六殿下再說。葉明琛趕到驛館,才發現驛館里的人正在打點行裝。
「教宗願意從中斡旋。」檀那石聲音清越,「教宗已去西華門軍營見大宰官,片刻便會將大宰官請到長照宮。」
素鳴衍微微一笑,對慕昭雲說道:「你去準備些引火的東西。」慕昭雲將帷幕布帳都拆了下來,將大堂里的桌椅傢具都堆到一起,素鳴衍左右虛托,一蓬淡紫色的火焰從掌心燃出,素鳴衍笑道:「這把火可是葉大人帶頭放的。」說著話,將那枚混沌火焰擲入引火用的綢布里。
十數乘精銅戰車在湖邊圍成半月形,只有供六殿下及納吉若蘭起居的兩乘特製銅車停成裏面,連阿黛、采兒都要住進臨時搭的帳篷中。營火將湖畔照得明如白晝,初春的天氣,夜裡寒冷,守夜的侍衛衣甲上結了一層薄霜。
納吉天仕見摩揭伯岑提起這茬,額頭的汗水潺潺滲出,說道:「罪臣教女無方,致此禍事。微臣已令犬子涅騎追出西華門,只待追上六殿下,就將若蘭綁回帝都,聽陛下發落。」
檀那錫陵陰翳的臉藏在陰影里,不動聲色的看著摩揭伯岑走進來。
「被別人輕視,並不都是壞事,這麼差勁的術法還要不了我的命。」素鳴衍的目光變得冰冷,緩緩掃過退出房間的蘇顏澹等人。
蘇顏澹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六殿下身邊有這麼多的高手,不將納吉若蘭交出去,這事不會就此罷休,蘇顏澹猶豫不決,臉上陰晴不定,納吉若蘭忐忑不安,擔憂蘇顏澹真將她交出去。
「呵,」素鳴衍輕哼一聲,「納吉家未必想將王妃帶回帝都,沒關係,納吉涅騎還留不下我們四人。」
「不是還有納吉若蘭的證詞嗎?」
納吉涅騎詫異的看了左右,沒有任何異樣,不遠處的一堆營火微微晃動起來,穿著青布長衫的千賀長琴就像從火焰里走出來似的,遙對納吉涅騎微微頷首:「納吉公子未來之前,有人慾對若蘭小姐不利,殿下特命我與阿蠻輪流守在若蘭小姐身邊,為免若蘭小姐反感,這才隱去身形。」
納吉涅騎心裏想著事,不知不覺就落在眾人的後面,看著素鳴衍的不算高大的背景,感慨萬千。六殿下擊殺蘇顏澹,從圍殺蘇顏澹的隨從,之後果斷出城,從這些地方,納吉涅騎就覺得六殿下與帝都傳言中荒淫無度、性格暴虐的六殿下不大一樣,雖說走近六殿下身邊,才兩三天,這種感覺卻尤為深刻。這幾天,納吉涅騎看到一個果斷、明智、節制、溫和卻不失威嚴的六殿下,如果這一切都不是錯覺的話,納吉涅騎在六殿下身上看到許多帝室子弟難有的優良品質。
摩揭伯岑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羽嘉郡位於帝國邊陲,不過是燕雲荒原的東南一隅,幅員雖說與休屠郡相當,但是城池、經濟、民眾不及休屠郡十一,倒不知我在羽嘉郡能有什麼作為?再說羽嘉郡,上有總督蘇蓋文壓著,葉明琛為內府司所屬的典簽吏,就算我要在羽嘉做什麼事情,也要受他們節制。」
遠處的慕昭雲提著刺雲矛走過來,說道:「殿下請納吉公子與千賀先生過去。」
這倒是實情,權勢熏天的蘇顏士吉要取他們這些小官小吏的性命,甚至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懶得找。不過想想禍事是六殿下惹下來的,葉明琛內心也是恨得牙痒痒的。
「蘇顏澹不敬殿下在先,被殿下反擊致死,我們佔著理,內府司不會因為此事削了殿下的王爵,大宰官也是通情達理的人,定不會追究此事,要是縱火燒樓……」
蘇顏澹為六殿下擊殺,雖然若蘭堅持說六殿下無恥的偷襲蘇顏澹,但是納吉涅騎心裏清楚,六殿下的修為只在他之上,絕不在他之下。
素鳴衍為岐伯引見巫彌生、納吉涅騎等人。
「這事只怕沒那麼容易解釋清楚,我還是先跟你們去羽嘉。」葉明琛訕訕的笑,蘇顏澹已死,蘇顏士吉當不能讓六殿下賠命,追究責任過失起來,只會推到下面辦事的人身上,此時還留在帝都,純粹嫌命長了。
素鳴衍話聲剛落,納吉涅騎屈膝跪倒在車前:「家父命令涅騎率領族眾護送殿下與王妃回羽嘉,一路遵從殿下令旨行事。」
「我留下來擋他們一擋?」尤溪說道。
素鳴衍伸手輕撫紫狻的頸毛,阻止它再次長嘯,問巫彌生:「後面追上來是誰?」
納吉涅騎看著緩緩進入車陣的樓迦羅武士,心裏的驚訝就一直沒有稍減,他這次帶出來百多名族人,論及戰力,遠不及這批樓迦羅武士,這麼精銳的武士,納吉家也不足百人,何況他們背後的羽翼,讓他們擁有常人難及的空中優勢。
納吉天仕趴在玉墀下,大氣都不敢喘。
納吉涅騎站在銅車的車首,望著遠處揚起的飛塵,心裏暗嘆:六殿下的速度夠快的。偎紅樓的殺戮,納吉天仕最先得到消息,納吉涅騎率領族人幾乎與六殿下一行人前後出西華門,直到現在才追上來。
納吉若蘭也詫異的轉過頭去,夜色很濃,看不見什麼,不像起風的樣子,納吉若蘭想起阮阿蠻、千賀長琴背後的羽翼,倒不知道有多少樓迦羅武士飛過來。
素鳴衍、尤溪、千賀長琴面面相覷,想到納吉氏會在此時投懷送抱。側頭見巫彌生安之若素,情知一切都在摩揭伯岑的意料之中,素鳴衍內心的欣喜就淡了一分。納吉氏與蘇顏氏一直就有齷齪,納吉氏在青嵐只能算是中等家族,對蘇顏氏一直隱忍避讓,但是一旦與蘇顏氏撕破臉皮,無疑是最徹底的,他們也會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假冒的六殿下檀那明河身上。
摩揭伯岑側頭看著檀那石進入正殿,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檀那錫陵此時將檀那石召進宮,心裏還是擔憂自己的安危。
車陣斷開一個缺口,眾人走到營外的空地上,羽翼振動的風聲越發近了。納吉涅騎看向風聲來處,數匹風馬獸從濃郁的夜色里衝出來,為首一人是昨日就不知去向的尤溪,他原來是去接引援軍的,尤溪頭頂的夜空里飛翔著無數的樓迦羅武士,在營火暗弱的光芒里,彷彿一大片的烏雲襲過來。
素鳴衍又與尤溪他們退到後面的別院,葉明琛站在一地的屍身當中,呆若木鳥,素鳴衍抱起被擊錯的納吉若蘭,對葉明琛說道:「我要放火燒了這裏,你跟不跟我走?」
蘇顏澹領人過來,只防備巫彌生一人,哪料到素鳴衍身邊,包括素鳴衍自己,足有四位七階高手,蘇顏澹一死,餘下的人全無鬥志,竟無人想起來要去向大宰官蘇顏士吉通風報信。素鳴衍手持長擊刀,與尤溪、千賀長琴、巫彌生滿身血腥,追到臨街的主樓,樓里的護衛、武士早就如鳥獸散,來此狎妓的人中不乏擅武的好手,此時與僕從、侍女、妓女都躲在房裡不敢出去,生怕殃及池魚,膽大的只敢透過門窗縫隙觀看外面的殺戮。
想想也沒什麼奇怪的,六殿下離開帝都還只是半大的少年,在迦南為質三四年,性格有所改變才是。
素鳴衍在迦南、秦山的作為,帝都的人極少知道。納吉氏之所以選擇六殿下,無疑是逼上絕路的選擇,六殿下身邊有尤溪、千賀長琴這樣的高手追隨,已經讓人相當驚詫了。巫彌生是內府司派出封邑的守備將軍,在納吉涅騎的心中,他還算不上六殿下的人。
「殿下,卑職的家小也在帝都,是不是……」
離開帝都已有四日,經過四日馬不停蹄的趕路,進入河洛郡的範圍。蘇顏家雖說是青嵐第一家族,但是家族勢力集中在帝都以東的區域,眾人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但要防備蘇顏家派出的刺客,夜間還是在野外結營。
「你一路追來,不知道有什麼事情?」
「你家裡的人追上來了,你說我是不是將你交給他們?」
尤溪不說什麼,將焰口刀從腰間取下,拿在手裡,慕昭雲從御者座上跳下來,取出六殿下剛賜給他的一支刺雲矛,橫在車后,二十多名侍衛提矛策馬,從精銅戰車兩翼散開,護住兩翼,將馳道封住。
納吉若蘭無法置信的睜開眼睛,看著遠處的騎隊,隔得太遠,看不清楚,但是此時追來的,除了蘇顏家的人外,就只有父親派來的人了。
「帝都衛戍司總督是蘇顏一系的人,蘇顏士吉還不知道是誰殺了蘇顏澹,要等他知道了,我們還出得了城吧,你隨便找個借口,反正我們今晚一定要出城,就算沒有內府司的文書,我們只有衝出去。要是被困在帝都,我倒沒什麼可憂慮的,頂多削去王爵,要是蘇顏士吉拿你們解恨,我這個落魄的郡王可沒什麼能力替你們開脫。」
「領頭的是你大哥,納吉涅騎,」素鳴衍側過頭吩咐尤溪,「讓前面的人先走,我們停下來,會一會納吉家的驕子。」
阮阿蠻展開雙翼,衝上雲宵,在高空盤旋了片刻,確定後面再沒有其他的追兵,就向前面的車隊飛去。
「葉大人回來了?」素鳴衍一腳踏過月門,一腳還站在內宅裏面,沒等葉明琛有什麼反應,徑直對尤溪說道,「女侍都送到長昭宮去,你的家小跟我們去羽嘉,白朮、方鏡川的家眷,這次也走。」
「諸事以殿下的安危為先,送信的族人一到羽嘉,江大人就讓我們趕過來。白朮、藏金、羅思勉他們走峻衡山北麓的那條道去羽嘉,也讓人通知他們。白朮在秦山招募了一批人手,都充入裔天商隊,羅思勉領著這部分人沿原路去羽嘉,白朮與藏金率領原侍衛營的精銳到武城與我們匯合。」
「納吉若蘭為六王子妃,」摩揭伯岑看了趴在地上的納吉天仕一眼,「何況這事又是納吉若蘭引起的,只怕蘇顏士吉未必會聽信納吉若蘭的證詞。」
「你……」蘇顏澹望著扎進胸口的金芒短矛,不可置信的望著嘴角還掛著笑容的六殿下,「我真的沒想刺殺殿下……」
素鳴衍爬上精銅戰車寬敞的車頂,望著綴在後面的騎隊,有巫彌生、尤溪、千賀長琴三人在,就算有天榜人物追上來,也有信心一戰。此時蘇顏士吉要控制帝都的形勢、控制帝都衛戍司的兵馬,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抽不出人手來追他們。
納吉天仕心猛的一跳,不可思議的扭頭看了摩揭伯岑一眼,難道摩揭氏有心取代蘇顏氏的地位?
素鳴衍搖了搖頭,說道:「不像是蘇顏家的追兵。」
「王妃怎樣了?」葉明琛轉身前想起這事來,葉明琛隱約聽說過納吉若蘭因為不想嫁給六殿下,曾在六殿下回帝都的路上行刺過,此時竟唆使蘇顏澹以下犯上,公然羞辱帝室,難道六殿下盛怒之下擊殺蘇顏澹,以致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真可謂紅顏禍水。葉明琛倒認為她罪該萬死,再說納吉家的勢力遠遠及不上蘇顏氏,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摩揭伯岑進出長照宮的正殿,長照妃闕氏正從偏殿探出頭來,碎步走過來,擔憂的問道:「不會召明河回帝都吧?」
「摩揭先生料定蘇顏澹會做蠢事,給我殺他的機會?」素鳴衍小聲的問巫彌生。
檀那錫陵臉色陰晴不定,殿下侍從官進來稟報:「大聖者晉見。」
摩揭伯岑看了看左右,說道:「還是微臣去西華門軍營宣詔吧?」
「澹……」納吉若蘭驚惶的避讓,忘記自己還有不錯的身手,只一味的依賴處於矛盾中的蘇顏澹。
素鳴衍將手裡的短矛一推,扎透蘇顏澹的身體,刺透身體的丹矛隨即湮滅,變成無數金芒消逝在空中。
進入營地,臨時的營帳容不下太多的人,走到那乘巨大的精銅戰車側面,素鳴衍說道:「出了帝都,日後眾人在羽嘉相依為命,就不要過於講究禮節了,這裏背著風,大家就圍著營火而坐。」將納吉涅騎拉到身邊坐下,「大哥坐到我身邊來,這裏都不是外人,日後在羽嘉相互扶持。尤溪、慕昭雲,還有不在此地的白朮、藏金都是侍衛營的將領,江采離雖說是我的侍領官,內外務的事都由他署理,方鏡川是封邑的城守,不瞞大哥,方鏡川也是值得我信任的人,江侍領許多事情都會跟他商量。內府司給我的編製有限,但有這麼多人要養活,又是在這麼艱苦的地方求生存,侍衛營的五百名編製,加上衛戍營的五百名編製,遠遠不足以在羽嘉立足。我空有羽嘉郡王的封爵,但是封邑的事一直沒定下來,也一直沒去羽嘉就藩,千賀先生信任我,前年就率領族人到羽嘉定居,約有五百名千賀武士歸岐伯統領,此外就是裔天商隊,裔天商隊經過幾年的安排,有四五千人,護衛團就有千名戰士,這次又在秦山招了千餘人,商隊有羅思勉、盛懷城、柳靜安管著,大哥日後都會見到的……」
素鳴衍望著站在營火旁的納吉若蘭,絕美的面容冷若冰霜,素鳴衍若有所思,他本不想強迫她做什麼,但是這一切都是摩揭伯岑給納吉家挖好的陷阱,不由得他們不跳下去。納吉氏的勢力或許還無法與蘇顏、摩揭這樣的大家族相比,但對於此時的素鳴衍絕對是強助。
「蘇顏澹的侍從都死了,我看六殿下也未必會奉詔啊。」
巫彌生從後面趕上來,說道:「殿下,管住紫狻,讓它這一嘯,風馬獸的腿肚子都發軟了。」
「這是怎麼回事?」葉明琛趕忙拉過一名侍衛。
「蘇顏士吉不奉詔怎麼辦?」檀那錫陵擔憂的問。
「納吉家的長子,納吉涅騎。」
闕氏微微嘆了一聲,回到偏殿,摩揭伯岑抬頭望著天際的星辰,微微一笑,輕聲說:「你倒一點也不讓人失望啊。」
「但會讓人變成白痴,」素鳴衍聲音冰冷,丹力在手裡凝成一寸金芒,瞬間長成一支金矛,指著蘇顏澹說道:「心靈攻擊這種術法惟一的好處就是不會留下任何痕迹,再說我的典簽官也偏幫你的話,左右不是你的人就是我的人,確實定不了你的罪名。你將納吉若蘭送給我,我就不與你追究今天的事,不然的話……」素鳴衍看了看左右的尤溪、千賀長琴、巫彌生等人。
「讓我將王妃送給後面的人。」尤溪說道。
「事已至此,」納吉涅騎望著若蘭冰冷得像雕塑的側臉,轉眼去看旺盛的篝火,說道,「你執意要回帝都的話,只會成為蘇顏士吉遷怒我納吉家的借口,你還是隨我們去羽嘉吧。」
千賀長琴?
素鳴衍沉吟不決,不敢確定納吉涅騎話里的意思,眼角餘光里,巫彌生微微點了一下頭,說道:「令妹是母妃為我選的正妃,我怎麼會不願意?」
侍衛營的風馬獸雖說不是萬里挑一,但都熟悉紫狻的氣息,情形好一些,從驛館強借來的風馬獸根本不敢走近紫狻的身邊。
巫彌生低聲回答:「這倒沒想到,不過納吉氏與蘇顏氏有隙,也是殿下目前惟一可拉攏的勢力。」
「殿下,」尤溪緊張的問,「沒事吧?」
葉明琛讓血腥的場面嚇住,這時才回過神來,聽六殿下的語氣有些軟,說道:「蘇顏公子確實跟殿下開玩笑呢,誰都知道心靈攻擊要不了人命……」
「家小?」葉明琛猛的一驚,他不明白六殿下為何對蘇顏澹痛下殺手,還放火燒了蘇顏家的產業,但是權勢熏天、能夠影響帝位廢立的蘇顏士吉絕不是好惹的,他明裡不敢太放肆,家小留在帝都,難免會遇上什麼意外之災。
「不什麼?」素鳴衍抓住納吉若蘭的手臂,右手的金芒短矛卻順勢遞了出去。
千賀長琴微微一笑,沒有理她,對納吉涅騎說道:「殿下見召,我們這就去見他吧。」
「不!」蘇顏澹驚醒似的說道,他為若蘭不惜行此下策,怎可以為了避罪將若蘭交出去?
「哦,你願意跟我們去羽嘉也好,沒有你,我們出城也不方便,你先去內府司討出城的文書,我派人去你家接人,我們西華門匯合。」
「這個時候出城?」
「父親真的不想我回帝都?」
「六殿下兩個時辰前出了西華門,驛館里的人都走空了,微臣得人稟報此事的詳細,錯不在六殿下。」摩揭伯岑聲音低沉,「大宰官未奉詔,遣四子入帝都衛戍司軍營,已違帝制,請陛下下詔申斥。」
「按國律,內府司官員、將領家眷不得出帝都,你藉此次變故,將尤溪、白朮、方鏡川等人的家小都接了出來,這些人日後難道還會受制於內府司?當年你是如何降服方鏡川的,竟讓他對你俯首帖耳?」
「陛下請教宗說項,蘇顏士吉有百般不願意,也只有暫時忍下,但是六殿下此時斷不能回帝都,六殿下確實做得有些過了,蘇顏家的人死傷也就算了,半條街都燒掉了,現在只有咬定是蘇顏澹的人放的火。」
「束縛術」讓納吉若蘭無法動彈,只得任阮阿蠻提上車頂,閉著眼睛不看素鳴衍他們,緊抿的雙唇蒼白。
素鳴衍見岐伯也突破地階的限制,心裏一喜,攙住岐伯,不讓他行禮,說道:「還以為你們在羽嘉脫不開身,你們趕過來,我們這一路就不要再提心弔膽了。」
納吉涅騎不知道,千賀一系原是扶桑島十二支樓迦羅人之一,遭驅逐而入羽嘉的千賀族人不足萬人,編入樓迦羅武士團的千賀武士約五百人,隨岐伯過來的樓迦羅武士是從五百人中挑選的精銳,差不多都有接近五階的實力。
素鳴衍見納吉涅騎、千賀長琴、慕昭雲走過來,沒有回應巫彌生的話,說道:「岐伯領著樓迦羅武士團過來了,你們隨我出營去接他們。」
素鳴衍厲聲說道:「蘇顏澹行刺本王未遂,被本王當眾擊殺,其左右從屬,論罪當誅。」話聲剛落,一直緊隨他身後的尤溪、千賀長琴搶了出去,殺入驚惶不定的人群之中。蘇顏澹帶了一些好手過來,只是他們都是讓六殿下的舉止嚇住,竟沒人能擋尤溪、千賀長琴聯合起來的攻勢。
「哦?」素鳴衍想不通納吉天仕有什麼話要問自己,「你說來聽聽。」
素鳴衍注視著蘇顏澹,跨過門檻,右手拿著丹力凝成的金矛,左手過來抓納吉若蘭。
納吉若蘭的聲音透著悲戚的味道,讓人聽了心酸。
葉明琛到底沒有走成,他到西華門與六殿下一行人匯合時,遇到聞訊趕來的摩揭伯岑,此事無法善了,六殿下身邊必須要留一個人下來解釋事情的原委。葉明琛的家小都跟六殿下先去羽嘉,他則先到長照宮來避難。
「王弟!」檀那錫陵臉上一喜,走下王座,「快請。」
素鳴衍一臉平靜,兩腳微分,注視著漸漸逼近的騎隊,為首的納吉涅騎三十歲左右,面容嚴肅,不敬言笑。他跳下銀角風馬獸,將韁繩交給身後的侍從,獨自走到前面來。
巫彌生看岐伯透出來的淡淡氣勢,知道他剛剛突破地階限制,也證實摩揭先生的猜測,喬羿氏遺失的星相圖的確在素鳴衍的手裡。
「你覺得這個玩笑如何?」素鳴衍笑盈盈的看著葉明琛,將驚嚇失聲的納吉若蘭擊昏,丟到地上,轉身看著巫彌生,「巫將軍,還不動手?」取下掛在牆壁上的長擊刀,挽出數道寒光,走下台階,站在那裡,見誰靠近,就下手擊殺,慕昭雲緊隨其後,護衛他的周全。
蘇顏澹輕視他,但不會輕視巫彌生,準備的術法要瞞過巫彌生,可供蘇顏澹選擇的可不多。但是心靈攻擊的力量絕不是這麼輕易就能承受下來的,蘇顏澹見檀那明河沒有異樣的睜開眼睛,大吃一驚,隨即鎮定下來,說道:「我怎麼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刺殺殿下呢?只是跟殿下開個玩笑,倒是殿下的人不明所以,出手傷了我的手下,我還要向殿下討個公道呢。」
尤溪知道殿下大開殺戒,此時守住院子的月門,不讓混亂的武士從那裡逃出去,千賀長琴鐵翼開闔,帶出一蓬蓬的鮮血。
「納吉氏與蘇顏氏一直不和,納吉氏不會替蘇顏士吉打頭陣,這麼短的時間,蘇顏士吉也來不及向納吉氏發難。」尤溪判斷道。
巫彌生苦笑了兩聲,素鳴衍明知鬧到內府司,頂多治蘇顏澹不敬帝室的罪名,但是他又不是真正的檀那明河,何苦出手襲殺蘇顏澹?此時又讓尤溪、千賀長琴大開殺戒,此事絕不會善了。
素鳴衍無法動彈,僵立在那裡,對抗心靈攻擊的力量。強大的精神力量在無情的摧殘著柔弱的心臟,彷彿給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抓住,一旦抵禦不了內心的恐懼,精神世界就會給這股強大的力量摧毀。
「納吉涅騎?」素鳴衍眉頭皺起來,「巫彌生,你上來說話。」
「納吉涅騎參見六殿下。」
葉明琛哪裡想到六殿下會如此無賴,左右都是六殿下的近隨,就算他到蘇顏士吉面前解釋,也沒人會信他,想到得罪權臣蘇顏士吉的後果,葉明琛臉色如土,看著火焰越竄越高,只到燒著樑柱,臉讓灼熱的火焰烤疼,才驚恐的逃出大廳。到院子里,不知道六殿下他們去了哪裡,卻發現整個偎紅樓都燒了起來,天時將暮,焰天大火將暮色沉沉的黃昏燒得紅艷,左右都是奔號哭喊的聲音。
「去羽嘉,一刻也不能在帝都耽擱。」尤溪從內宅走出來,看著葉明琛,說道,「葉大人沒去內府司?」
「將王妃請過來。」素鳴衍皺著眉頭說,他也無法確定納吉涅騎的來意。
不奉詔則是亂臣賊子!」
「唉……」納吉涅騎輕嘆了一聲,在他心裏,蘇顏澹不過自尋死路,死不足惜,卻牽連了這麼多人,但是這些話又無法說出口來勸若蘭。
納吉若蘭臉色慘白,對她來說,無疑是內心最後的一點期待都泯滅了,父親永遠以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
納吉涅騎凝視著旺盛的營火,火焰的影子在他的眸子里跳動,聽見起風的聲音,站了起來,看見車后頂的紅纓低垂不動,沒有起風的樣子。納吉涅騎還以為是錯覺,抬頭望向西邊,起風的聲音是那邊傳來的。
葉明琛想起納吉若蘭醒來時咬牙切齒的模樣,心裏想:她哪裡會幫六殿下說話?
納吉天仕在長照宮說是讓長子納吉涅騎將女兒納吉若蘭追回,隨納吉涅騎追出西華門的都是族中精銳。
與銅車并行的紫狻發出低沉的吼聲,將頸毛抖開,縱上將近一丈高的車頂,站在素鳴衍的身邊,長嘯一聲,聲徹四野。
素鳴衍聽了岐伯的稟報,點了點頭,他離開秦山時,赤肌鬼之役還沒有結束,他將樓迦羅武士團與侍衛營的精銳都留在秦山,只帶著尤溪、千賀長琴以及幾十名普通侍衛回帝都,他心裏還真怕蘇顏士吉不計一切後果的追殺他們。
穿著特製衣甲的樓迦羅武士竟有百名之多,為首的樓迦羅武士斂翅落到地上,一對羽翼竟像千賀長琴那樣收進身體里,隔著要遠就感覺他強大的氣息。
巫彌生將坐騎交給一旁的侍衛,縱上車頂。那乘華麗銅車毀於碎葉城外,回到帝都,帝君又重新賜了一乘同樣的精銅戰車,這乘精銅戰車篆刻一種使變得輕便的星辰法陣,只需一匹普通的風馬獸就能拖動。
素鳴衍微微頷首,側頭看了納吉若蘭一眼,有心讓人解除她身上的束縛術,又怕她當場發作。倒是納吉涅騎完全不去看他的妹妹,跟巫彌生、尤溪他們見過禮,說道:「父親讓我追上來問六殿下一句話。」
摩揭伯岑匆匆登上台階,穿過鏤刻著夜照紫狻圖的紫檀門扉,進入長照宮的正殿。
長照宮在燭火的映照下,明如白晝,執戟武士從石台一直排到宮門外,宮門外的夾道上,也擠擠挨挨的站滿廷衛。
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素鳴衍緩緩睜開眼睛,抬頭抹去額頭的汗水。
檀那錫陵聽說教宗願意從中斡旋,心裏鬆了一口氣,說道:「教宗願意出面最好,讓外面的人撤了吧,傳我旨意,召大宰官、教宗到長照宮晉見。」
若說六殿下對自己有什麼不信任的話,大可以不讓千賀長琴現身,納吉涅騎笑了笑,說道:「若蘭有些失理,還請千賀先生不要見怪。」看見六殿下與巫彌生走營帳,站在遠處,沒有走過來,想必是不想在妹妹面前討不快,納吉涅騎與千賀長琴快步迎過去。
「舍妹任性刁蠻,又屢生禍事,六殿下仍願納她為妃?」
葉明琛心想:蘇顏士吉還沒有明顯不利六殿下的證詞,所以不敢強行發兵追六殿下,若是納吉若蘭說出不利六殿下的話來,只怕帝君也無法替六殿下開脫。他心裏擔憂六殿下會將納吉若蘭交出來,又想巫彌生、尤溪等人在場,未必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納吉涅騎聽說過樓迦羅人的影遁技能,想到千賀長琴就是潛到他們身邊,他也絕無可能覺察到,這麼想來,心裏略有些不悅。
納吉涅騎輕控韁繩,讓跨下的風馬獸緩下來,身後百余名族人也隨之減慢行速,遠遠吊在六殿下的車隊後面,不急於追上去。
「既然錯不在明河,他走什麼走?他這一走,什麼都解釋不清楚了。」檀那錫陵遲疑的問,「是否要派使者將明河追回來?」
「有誰會對我不利?」納吉若蘭毫不留情的反問,言下之意是說檀那明河讓千賀長琴監視他們。
「現在難道就有緩和的餘地?」素鳴衍冷眼盯著葉明琛,「還是說葉大人跟蘇顏家有緩和的餘地?」
素鳴衍看了一眼地上給尤溪劈成兩半的術士,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葉明琛,問道:「這算得上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嗎?」
葉明琛神色緊張的站在一旁,看見摩揭伯岑進入正殿,稍稍鬆了一口氣。
「阿澹死於檀那明河的手裡,我又怎麼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出帝都西華門,馳道一直向西延伸,初春青草漫漫,都是亂蹄踐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