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四

第六章 羽嘉王城

卷四

第六章 羽嘉王城

望野城除了三千苦役之外,還有幾千剛剛赦免奴隸身份的下民,周圍的茫茫荒原與綿亘不絕的群山裡不知藏著多少力量強橫的荒獸,五百名新組建的衛戍營戰士是遠遠不夠的,巫彌生從巫氏家族抽調大量的好手充塞衛戍營,除了高階戰士之外,還有羽嘉缺乏的各系術士。教廷也派出兩名長老、六名苦修進駐望野城簡陋的經院、密羅神殿,宣揚摩訶正教的教義。
鐵翎箭,若非箭身閃耀的金色光芒,眾人幾乎看不清箭矢飛過的痕迹。方鏡川讓在山下用草木灰圈出一道印子,從山上看,不過一個白色小點,鐵翎箭鑽地之後,便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山上也聽得清清楚楚,那是金屬與金剛岩相擊的聲音。
休屠郡十余座城,城野人丁近百萬,羽嘉郡就算加上流寇的人數,還不及休屠的十分之一,幅員卻相當。
「上唐關城為羽嘉總督府所轄,守城人選,自然由總督府選派,蘇蓋文若問我的意見,我看讓聶魯達做鎮守將軍也可,我有幾個沒出息的手下,做城守是不合格的,主持稅司差強人意,我也會向蘇總督推薦的。」
這地泉噴涌了七天,將望野城原來的選址都淹沒了,形成一座不亞於千賀湖、黛湖的湖泊,倒讓素鳴衍等人得了個教訓,若真將望野城建在山谷里,那座地下湖將是望野城最大的威脅。在峽谷外選新址就小心了,用探測法術將地下百丈深的地方都細細收搜過,確保地下沒有暗河、地下湖,地層結構穩定,將「地震術」的威脅也考慮在內。
素鳴衍明白過來了,笑道:「秦山的赤肌鬼清光了,不知他在秦山又收颳了多少錢財?」
「哪用這麼長時間?」素鳴衍朝身後的藏金伸開手,「將蜇龍弓給我。」
羽嘉郡以及燕雲荒原到處都缺水,水源是人類與荒獸爭奪最激烈的地方,千賀族人兩年前來羽嘉,為了在千賀湖谷立足,付出少小的代價。
千賀武士在遠近飛翔,近千名苦役聚集山崖下的寬闊山谷里,侍衛營的戰士守住南邊進出山谷的要道。
素鳴衍放眼望向遼闊的北方,如果有充足的水源,那裡就可以棲息繁衍數以百萬計的人口。巫彌生循著他的視野,望著北方的蒼茫大地,輕輕嘆了一聲,心想:先生,你難道不知道糾集一國之力也未必能將羲人趕出賀蘭天湖?楚布河何時能夠波瀾重起?
「這些小事怎敢勞煩殿下?」
石京度告辭離去,素鳴衍未加挽留,雖說與蘇蓋文沒有撕破臉皮,但是蘇蓋文此時表明態度,也說明他不是任人擺布的角色。
素鳴衍將蜇龍弓遞給藏金,說道:「你們先下山去,巫將軍留下來陪我。」
「摩揭氏與巫氏都是燕雲故民,殿下重開燕雲故土,摩揭氏、巫氏皆會擁護殿下。」
巫彌生的望野城鎮守將軍之職早就定下來,素鳴衍從裔天護衛團抽調五百名戰士交給他組建衛戍營,方鏡川出任望野城守一職,葉明琛出任羽嘉郡王典簽。
巫彌生面容平靜,淡淡說道:「邪教傳說阿多奈大神在創世之戰中受到重創,無法返回天界,神軀化為凈界,凈界為四季輪迴、萬物生長的力量之源……」
方鏡川苦笑道:「挖通岩層,還要等幾天,可是第二批苦役就要進來……」方鏡川是欽定的望野城守,築城之事也由他負責,如果找不到充足的水源,只能築千人之城,他這個城守做起來也沒滋沒味,還比不上盛懷城在上唐逍遙呢,這幾天憂思憔悴。
「殿下在千賀湖入寂時看到什麼?」巫彌生語氣雖然恭敬,目光卻凝視著素鳴衍臉上的細微表情。
山谷里的苦役初時讓突如其來的金光與鑽地炸響驚住,這時見地上噴出清澈的地泉,皆大聲歡呼,以為神跡。
蘇蓋文不以為二殿下檀那隆城會最終登上帝位,但是目前局勢,卻沒有鉗制六殿下的借口,又怕檀那明河借剿匪之事,削奪他羽嘉總督府的權柄,對剿匪之事也積極起來。
怪只怪素鳴衍將侍衛營、千賀武士團在秦山的戰績都高價賣給檀那隆城,蘇蓋文只是按常理推斷他麾下私軍的戰力。
山中湖水被引出峽谷外,形成一座百頃大小的水盪子,取名望野湖。望野城位於燕雲荒原與羽嘉東部群山的邊緣,被群山阻隔在羽嘉郡之外,在望野湖的東岸修築軍營、稅司、廣場、經院、學校、圖書館、議政廳、城守府、密羅神殿等公共建築,在北岸修建大量的定居點,只準備在周圍修建簡單的護牆,用來防備荒獸的襲擊。
蘇蓋文再也坐不住,便讓石京度到上唐峽問責,欲制止六殿下繼續干預地方。
素鳴衍不介意的笑了笑,他手下高手無數,但是缺少精擅術法的術士與苦修,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探測法術,就能知道地下湖的範圍,卻偏偏無人知道。
采兒聽說望野外城地下的地下湖湧出地面,形成一座比千賀湖面積還大的湖泊,便與青菱要過來,但是山湖剛剛形成,湖水渾濁,莊園未建成,苦役們時不時鬧暴動,附近的荒獸還成批的過來爭奪水源,讓望野城附近一邊狼籍。
江采離將心裏的思路稍作整理,說道:「上唐關城將成,龍騎營可以入駐,然而羽嘉境內的流寇一日未清,羽嘉的商旅就不會興盛。殿下初戰獲勝,蘇蓋文心有所忌,只怕不會再讓殿下獨佔靖平地方的功勞,就算殿下不邀羽嘉總督府出兵清剿流寇,蘇蓋文也不會坐視旁觀了。」
素鳴衍揮了揮手,說道:「將營地移到高處,明天水勢還緩不下來,那就將望野城建在峽谷外面。小心野獸來爭水源,讓侍衛營夜裡小心些。」
納吉家是隨琉大帝東遷的貴族,三百多年來,也算是家累萬金的大家族,納吉涅騎多次參加剿匪,論功行賞,只要三百名苦役,對其他的錢財都敬謝不納,莊園修建完畢,又將這三百名苦役還給江采離,他可不敢將流寇出身的人留在莊園里。
納吉家與蘇顏家同是帝都東面淄水城的大家族,早年就有間隙,此次又有蘇顏澹之死,結怨更深,納吉家怎會自安於地?在羽嘉獲得新的安身立命之所,就迫不及待的遷來。最先隨納吉涅騎西來的納吉武士有一百多人,隨後進入羽嘉的族人加上家眷共有千人,納吉家原是帝國東部的中等家族,現在將近三分之一的族人遷徙到上唐安居。
「蘇蓋文畢竟為一郡總督,殿下不必與他爭功,可分一部人手配合總督府剿匪,以臣所見,帝都平靜不會有太長的時間,殿下應集中力量修築王城,王城才是殿下立足羽嘉之根基也。」
「據裔天商隊傳來的消息,二殿下又讓秦山貴族分攤一千萬銀幣的軍費,但是軍費分攤不久,二殿下就撤軍返回帝都,地方生出不少怨言。」
素鳴衍細細咀嚼巫彌生的話,隨手拾起石縫裡一粒荀草的種子,攤在手心,褐色的草籽只有米粒大小,轉瞬之間,草籽萌芽而生,長出嫩青色的草葉,頎長的草葉就像絲帶一樣從手心垂下來,開出嫩黃的花蕊,一陣風過,吹落無數褐色的草籽,落滿山岩。
素鳴衍走到地泉邊上,十畝大小的池子里,地泉從蜇龍弓射穿的泉眼湧出來,激得水池裡白濤翻湧,回頭問方鏡川:「這水勢幾時能緩下來?」
方鏡川並未注意到他感慨聲中的異樣情緒,他憂心的事還有很多,雖說勉強打開上唐通往此處的道路,但是這條初具雛形的道路還無法讓大量的物資通過,道路夾在群山之間,面對藏在群山裡的凶獸猛禽,可謂無險好守,那些高階荒獸不會輕易為人類讓出自己的領地的。雖說有侍衛營、千賀武士團的戰士嚴防緊守,但是夜間死於荒獸堅爪利齒下的苦役不計其數。裔天護衛團組織大量人手進山狩獵,但是很難在短時間扭轉這種被動局勢。五千苦役築路,最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活到赦免奴隸身分的時候。
素鳴衍淡淡一笑,說道:「這地下雖然有水,若是雨水補充不足,也抵不住數萬人常年累月的使用……」
方鏡川見素鳴衍他們走下來,忙過來請安,手裡捧著剛剛射下的鐵翎箭:「地泉噴涌,竟將殿下的箭也帶了出來。」
帝室子弟,以及到地方就藩的王族,都要受內府司節制,帝子出任內府司監,就是將節制其他王族的權力交到他的手中,方便他日後順利登上帝位。
「望野城,你說摩揭先生對這名字會不會滿意?」
素鳴衍揮了揮,不耐煩方鏡川的羅嗦,從箭壺裡抽出一支鐵翎箭,搭在弓弦上,檀淵逆鱗勁注入其中,耀出金色光芒,蜇龍弓龍口吞口如常的吐出兩道光術,形成兩條金色光龍纏住弓臂。
檀那明河就藩羽嘉,在蘇蓋文看來,不過是帝君在安排身後之事,好讓六王子遠離是非之地。如今有望登上帝君之位的殿下,誰會輕易遠離帝都?檀那明河的囂張跋扈,蘇蓋文早就領略過了,六殿下是帝眷正隆的王子,在帝都擊殺蘇顏士吉的愛子,身為帝國第一權臣的蘇顏士吉竟沒能給他的兒子討個公道,蘇蓋文早就做好暫避鋒芒的準備。打算避讓幾年,等新帝登位之後,自然不會容忍他的兄弟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檀那隆城前後兩次讓地方分攤軍費,共計四千余萬銀幣,雖說其他大半都落入素鳴衍的囊中,但是惡名都是檀那隆城擔的。
巫氏勢力藉此滲透到望野城,這是素鳴衍必須向摩揭伯岑做出的表示,表明自己並沒有想脫離他掌握的意思。江采離等人只當此舉是巫氏正式支持六殿下的表示,欣喜之餘,沒人看穿素鳴衍內心的苦澀。
山谷被湖水淹沒,就需要在湖泊邊淹重新開闢道路跟峽谷外的新城址聯通起來,數千古役被押到燕雲荒原的連緣,住在簡陋的營地里,最先修建的是素鳴衍居住的莊園,實際是一座可容納兩營駐軍的堅固城堡,就在出峽谷的坡地上,比望野城的地勢要高,又控制峽谷的進出口。
巫彌生面容平靜,淡淡說道:「邪教傳說阿多奈大神在創世之戰中受到重創,無法返回天界,神軀化為凈界,凈界為四季輪迴、萬物生長的力量之源……」
方鏡川哪知道素鳴衍這話是說給巫彌生聽的,他倒不憂慮以後的事,喜道:「且解決眼前的困難再說,地下所藏的水供萬人飲用有餘,耕作用水嘛……」方鏡川語氣頓了頓,「此地也沒有大量可供開墾的田地。」
帝國上層對摩訶教義將信將疑,望野城裡可沒有尋常意義上的平民,到不知道摩訶教義宣講給誰聽,但是畢竟代表教廷的勢力正式進入望野城。
石京度環視左右,尤溪、岐伯都是天階高手,據說那個樓迦羅人的首領也是突破地階限制的天階高手,只需這三五人,蕩平一座寇寨綽綽有餘,難怪六殿下不願受制地方。石京度低下頭,避開素鳴衍咄咄逼人的目光,說道:「總督不是要與殿下分功,出兵剿匪本是地方的職責,殿下為地方分憂,羽嘉上下都感激不盡,安置戰俘之事,不敢再勞煩殿下。」
素鳴衍臉上浮起邪惡的笑容,自己是檀那隆城目前惟一可依賴的盟友,想必自己在羽嘉放肆點,檀那隆城也會在帝都替他掩飾。干預地方,哼,素鳴衍此時倒有些抱怨江采離這時才將這消息告訴他,害自己在石京度面前心虛了半天。
巫彌生收斂眼裡的驚詫,說道:「阿多奈神為最古老的大神之一,光明星辰之神為其後裔,神域專司生命,比阿多奈大神的神域窄了許多。」
從上唐到封邑的選址地有二百余里地,在千年之前,那裡本是一座城池,楚布河斷流之後,燕雲故國滅亡,民眾紛紛離開家園,城池荒廢,迄今也沒人記得那座城池的名稱。
「水源或許在岩層下面也說不定,」素鳴衍頗有信心的說,「以這道山嶺為界,往北就荒涼多了,可見羽嘉境內的雨水比北面要充足一些,只是還不足以形成規模的河流,這些雨水積聚起來,要麼形成千賀湖這樣的群山之湖,要麼在地下蓄積,水量雖然無法跟其他地方相比,但是羽嘉境內的人口也遠不及別處啊。」
只要給巫彌生一年的時間整合衛戍營的戰力,納容大量巫族精銳的衛戍營,戰力可能將超越侍衛營。
素鳴衍微微一笑,指著下邊的山谷,說道:「此地的草木比其他地方茂盛,地下應有水源。」摩揭伯岑堅持選此處築城,看好此地扼守進入燕雲的要隘,豈會沒考慮水源的問題?素鳴衍在燕雲荒源生存了十幾年,對燕雲荒原哪處地下有水,哪處地下無水,甚至比方鏡川請來的挖井匠還要清楚。
短短的一瞬,這燕雲荒原最常見的荀草就在素鳴衍的掌心渡過一個生命的輪迴。
素鳴衍冷凜的目光落在石京度的臉上,說道:「我邀蘇蓋文出兵剿匪,他推三阻四,我打下一座山寨,俘獲數千流寇,他竟要過來跟我分功,是為何意?」
蘇蓋文原以為六殿下只用私軍剿匪必定受挫,對共同剿匪的邀請置之不理,也未加阻擋,只想讓六殿下吃點苦頭,日後在羽嘉會老實一點。沒想到流寇根本不是檀那明河麾下私軍的敵手,短短兩日時間,竟被俘虜數千人。
「燕雲荒原啊……」素鳴衍發出深深的感慨,他離開這片土地已有五年了。
「上唐關城將成,不知殿下囑意誰來守上唐關城?」
「屬下嘴賤。」方鏡川輕輕的撐了下嘴,心想這裏再出現一座千賀湖、黛湖大小的湖泊,水源是不愁了,可也沒有築城的地方了。
「哈哈,」素鳴衍笑起來,「這麼看來,內府司監一職,也未必能讓他坐穩帝子之位啊!」
「這地下是座地下湖,這裏的地勢又低,多餘的水還要往外引,只是……」方鏡川焦慮的往後看了看。
素鳴衍來到千賀湖谷修行,紫狻便鬧著要出湖谷,素鳴衍想著阿多奈神花、紫狻還有那神秘莫測的凈界之間或許有著神秘的聯繫,便沒將紫狻放出去。一直到這個夏季過去,采兒想念家人,素鳴衍想著也應該與蘇蓋文見上一面,才決定前往羽嘉城。
「這又是邪教傳說?」素鳴衍輕蔑的問,「這邪教叫什麼?」
「新帝登位,青嵐就沒有我等容身的地方,未雨綢繆罷了,上唐關城還嫌單薄了些。」
「明天水勢還小不下來,就要如你所願了。」
「收起你笑臉,你提起這茬,還不是有這打算?你說往哪裡射?」
帝都局勢詭異,誰也看不清最終哪位殿下會登上帝位。檀那明河沒有野心則好,納吉家投靠六殿下至少不會惹來滅族之禍,但是檀那明河在羽嘉的作為讓納吉涅騎心生疑慮,在看到檀那明河有希望登上帝位之前,下不了最後的決心。
道路打通之後,雖說大量物資還法送進來,但是一千名築城苦役已經押到此地,此時的羽嘉,天氣漸漸炎熱,挖了十幾眼深井,只有兩口井出水,附近也沒有像黛湖、千賀湖一樣的水源,兩口水井勉強供苦役飲用,築城要用大量的水,還沒有著落。
檀那明河在上唐峽築城也罷,將龍騎營視為他的私軍也罷,蘇蓋文都裝聾作啞。檀那明河反客為主邀他出兵圍剿羽嘉境內的流寇,並且將上唐峽附近的土地任意賜給手下的將領,將他這個羽嘉總督視若無物,蘇蓋文心裏怎麼會沒有一點怨氣?
「水,地下果然有水……」方鏡川欣喜之餘,還不忘向素鳴衍賀喜,「天佑殿下,地下果真有水。」
白朮在黛湖北岸築城為裔天護衛團總部,城周長僅千步,扼守進出上唐的要道,如此一來,裔天護衛團與裔天商隊就分割開來,正式成為素鳴衍麾下的私軍。
「方鏡川、葉明琛、巫彌生在下資迎接帝都來的使者,先派人送來消息,二殿下返回帝都,出任內府司監。」
「水力這麼強?」素鳴衍有些驚訝,將箭拿過來,讓藏金收到箭囊里,這種特製的鐵翎箭,箭簇是玄精鐵打鑄,鑽透力遠非一箭的箭簇能比,每次用過都用找回,就算翎桿損壞,箭頭卻很難受損。
素鳴衍轉身走下山崖,藏金與幾名侍衛沒有走遠,就在山崖下等著,見素鳴衍、巫彌生走下來,便領著人在前面領路。
江采離點點頭,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地方,殿下的意思是要在黛湖再建一座堅固的據點,扼守進出上唐的要道,上唐關城雖小,但與黛湖莊園、千賀湖谷為犄角,算得上帝國西疆的雄城。
紫狻卧在石殿外打盹,素鳴衍將它留在湖谷,千賀長琴便不讓它出湖谷,免得惹出意外,沒長高多少,卻重了許多,委屈的眼神,沒有半點王者荒獸的風采,偶爾一聲咆哮還要挨青菱訓斥。在此之前,常有荒獸過來跟千賀族人爭奪水源,紫狻在此,荒獸走避,不敢再接近千賀湖谷,千賀族人倒樂得悠閑。
望野城的選址是千年古城的遺址,坐落在一處寬闊的山谷里,這山谷也是燕雲荒原與羽嘉郡相接的一處隘口。蜇龍弓射穿地下岩層,地下泉汩汩流出。這裏的泥土早就讓苦役們挖乾淨,露出底下的岩層,差不多有六七丈深,但是地方不大,片刻間就讓噴湧出來的地泉注滿,溢出來,引到一處低洼地里,素鳴衍下來時,山谷里多了兩座一大一小的池子。
方鏡川、葉明琛、巫彌生迎回六殿下正式就藩地方的詔書。蘇蓋文上書內府司,密奏檀那明河干預地方,半月之後,密奏被內府司封還,蘇蓋文才知檀那明河在羽嘉的作為乃是帝都有人縱容,聯繫二殿下出任內府司監之前,曾與六殿下在秦山共過事,心想他們之間早有密約在先。
「殿下囑意,那便叫望野城好了。」方鏡川有些沮喪的應和,「只是沒有水源,只能築千人之城,臣恨不得將黛湖或者千賀湖移到這裏來。」
素鳴衍對納吉涅騎的遲疑毫不介意,在黛湖西岸劃出一大塊肥沃土地給納吉家,給他分賜家臣。
「重開燕雲故土?」素鳴衍輕笑了兩聲,「摩揭先生去過賀蘭天湖沒有?聽說羲人成年就是天階高手,神裔之族啊,高高的站在眾生之上……」
納吉家如此迫不及待的遷徙,從中也看得出納吉天仕認為帝都的局勢已經十分急迫了,一心想著早些遠離是非之地,免得給蘇顏士吉趁亂找到消滅納吉家的機會。
將望野城的煩心事按拋之腦後,將千賀武士、侍衛營盡數調回上唐駐防,心裏盼著燕雲荒原的荒獸多咬死幾個巫族子弟,又盼望著望野城的苦役多暴動幾次。回到上唐,便將千賀武士、侍衛營各一半兵力都撥給白朮,參加曠日持久的剿匪之戰,將俘獲來的流寇都送到望野去當苦役。
望野城只是向燕雲荒原深處繼續開拓的跳板,給素鳴衍修建的莊園足以承擔此地的防禦重任。
方鏡川、藏金從小道下山去,素鳴衍盤膝坐到山岩上,夕陽橫在流雲之上,給流雲鍍上一層艷美的金紅。
「阿多奈神教,又稱梵凈宗,信奉阿多奈大神,有自然神術傳世,不過勢力很弱,遠不及十二星辰神殿的勢力,摩訶正教在中陸興起之後,阿多奈神教很快就銷聲匿跡了,阿多奈神教的最後一處遺迹也于幾年毀於天外降下的隕石雨中。」
「創世之戰,眾神離開中陸,返回星界。《摩訶律藏》如此說創世之後眾神的歸宿,可是每一個突破地階的人從星界只感受到純粹的星辰之力,若說眾神已經湮滅成純粹的星辰之力,那十二神殿秘術的力量又源自何處?神裔之族的力量又源自何處?或許眾神回到另外的空間也說不定,十二星辰神殿不是有天界一說嗎?有一種邪教傳說在秘密流傳,說創世之戰不是眾神之間的戰爭,而是人類與眾神之間的戰爭,星辰秘典就是人類賴以抵抗眾神的法典……」
蘇蓋文見六殿下對上唐關城志在必得,若說稅司由六殿下的人主持,那麼城守一職將無實權,蘇蓋文順水推舟,也不派人去爭城守一職。上唐關城建成之日,聶魯達為鎮守將軍,羅思勉為副職輔佐之,龍騎營擴編至千人,所缺名額皆從裔天護衛團抽調。
素鳴衍站在山崖上的巨石上,望著蒼蒼茫茫的北方,這裡是羽嘉郡北部的邊緣,羽嘉東部群山也在此嘎然而止,平緩的地勢向北綿延千里,極少能看到跟千賀群山一樣崔巍挺拔的高山,也看不到有河流的痕迹,荒原里長滿灌木、薊草、藤蔓,偶爾一頭碩大的猛禽從遙遠的天際俯衝下來,唳聲裂流雲。
素鳴衍想起當年破敗不堪的觀瀾殿,負手站在山岩上,微風拂過,衣襟吹起,說道:「自然神術啊……」素鳴衍知道他所掌握的不僅僅是自然神術,而是創世之戰後就消失的阿多奈神域力量。只是不知道與星辰之力相比,這神域的力量究竟是在其之上,還是在其之下。
鬱郁郁蔥蔥的灌木叢覆蓋著遠近的山嶺,藤蘿間偶爾露出千年之前的遺迹,風化得厲害,辨不出最初的模樣。從高空中望下來,可以看見一條隱約曲折的線將此地與上唐聯結起來,這是千年之前的古道,但是經過千年的變遷,山移河斷,草木覆蓋,這條古道藏在羽嘉中部的群山之間,與千年前的古城相連,越過古城,就是荒涼廣袤的燕雲荒原。若不是從高空望下來,很難發現這條古道的存在。
五千苦役循著古道遺迹開山築路,僅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硬是打開通往燕雲隘口的通路,累死在這條古道上的苦役不計其數,在侍衛營、千賀武士團的武力彈壓下,苦役暴動還是層出不窮,最後素鳴衍下令在道路築成之日,赦免苦役的奴隸身份,才緩和苦役們嚴重對立的情緒。
「挖成的兩口井,出水量甚少,僅夠一千苦役飲用,這兩口井挖地十丈,再挖就要挖到地下的岩層了。」
素鳴衍靜坐良久,目光不時掃過座下眾人,江采離、尤溪、岐伯、白朮、羅思勉等人不知他的心思,也坐在那裡,默無言語。
「一個神秘的世界,或許說是空間,中陸之外,又與秘典中所述的星界不同,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子算不算突破地階限制。」素鳴衍坦蕩的回視巫彌生,巫彌生看到當時的情形,有些事自然瞞不過摩揭伯岑,何況有些疑問,他還需要摩揭伯岑替他解答。
石京度神色微凜,上唐關城扼守羽嘉與休屠之間的要道,六殿下安排聶魯達做鎮守將軍,又在財源稅司上安插親信,可見打定主意要將上唐關城抓在自己手中,如此一來,可以說是與蘇蓋文在羽嘉郡平分秋色。
「這就是四季輪迴、萬物生長的力量嗎?」素鳴衍輕聲的說著,眼睛看著掌心裏漸漸枯萎的草葉,似乎又是在問巫彌生,「萬物生長不是光明星辰之神羲和的神域嗎?」
方鏡種緊張的望著山下,不知道射穿岩層沒,不知道岩層是不是如匠師所說,藏著充足的水源,他正擔憂間,箭入地處,突然噴出一道白線,衝出地面幾乎有七八丈高,才灑落下來。
素鳴衍迄今還不知道摩揭伯岑用他取替檀那明河的真正用意,但是他也顧不了太多,僅僅一座上唐關城,遠不足以成為他割據地方的根基。但是帝都不會有太長的平靜時間是什麼意思,素鳴衍疑惑的看著江采離。
「邪教傳說?」素鳴衍看著巫彌生,「摩揭先生也以為這是邪教傳說?」
「或許這水勢到夜裡就會少下去。」方鏡川自我安慰的說。
相比山外的炎熱世界,千賀湖谷的涼爽,讓人流連忘返。上唐關城初步建成,素鳴衍將水源附近的土地都賞賜下去,黛湖周圍正大建莊園,不適宜避暑,素鳴衍回到上唐,便住在千賀湖谷。應素鳴衍的要求,千賀長琴在湖畔修建一座石殿,形狀如觀瀾殿,規模卻要小許多,石殿前移植了一株高頎的崑崙荊。素鳴衍到千賀湖谷里,阿多奈神花正發第四十六枝側枝,覆蓋住半座觀瀾殿。
「無妨,築關城尚缺苦役,日後開山築路,築我王城,苦役更少不了。」
通常說來,王子登上帝子之位的同時,就會兼任內府司監,而檀那隆城卻拖延了兩年,才得以兼任這一要職。雖說秦山一役的勝利最終屬於檀那隆城,但是秦山一役拖延了兩年多的時間,帝國為此消耗數以千萬計的軍費,再輝煌的勝利,也黯然無光了,何況迦南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消除境內的赤肌鬼之災,相形之比,檀那隆城更顯得無能。
「黛湖莊園划給裔天商隊,護衛團就先駐進去,暫時撥五百名苦役供那裡使喚。」
地下藏有暗河、地下湖,不足為奇,這處山谷就是群山中地勢最低的地方,就是峽谷外的荒原里比這地勢更低的地方也不多見,最主要的此地跟峽谷外的荒原還有兩道矮崗,才能將水引出去。
「殿下是想……」江采離坐直身子,遲疑的問。
「你們說這城築好之後叫什麼名字啊?」素鳴衍望著北方蒼茫的荒野,自顧自的說,「望野,望野,我看這名字就好。」
「殿下明察秋毫,」方鏡川虛偽的笑了笑,指著山下,「那裡,臣讓人用草木灰圈出一個印子,據匠師說那處岩層最薄,有水滲出石隙,地有濕意,可再薄也是金剛岩,普通鍬鎬很難侍候,有賴殿下神功……」
素鳴衍點點頭,沒有說話,看著江采離,讓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