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五

第四章

卷五

第四章

在入羽嘉之前,素鳴衍、江采離、尤溪等人對如何發展勢力就有一條很清晰的思路,首先要理順羽嘉境內人口流動的障礙,關鍵要剿滅流寇山寨,驅逐荒獸,使商旅爭先到羽嘉逐利,尋找足夠的水源,修建定居點,開闢工場、礦場,吸納人口。境內至少要有三十四萬人口,才可以考慮割據的問題。跟水源充足的地方不同,羽嘉修築一座城池,由於水的缺乏,一處較大的水源地也只能容納一兩萬人,如黛湖、千賀湖、望野城,不像東部大城,境內甚至可以容納數十萬人。種種缺陷,限制從外郡吸納人口的進度,所以對境內寶貴的人力資源要尤為珍惜才行。
納吉若蘭應允殿下的婚事,很快就傳到望野城,葉明琛即日出發前往帝都,請帝君賜婚書、遣賜婚使。此事對於羽嘉眾人說不上是喜是憂,畢竟有心干預外政的王妃不是眾人所喜歡的。江采離等人將納吉若蘭的條件理解為納吉家的勢力要受她納吉若蘭的控制,只是第一個條件差點笑掉眾人的大牙,都十分同情殿下,找了個不能挨她身子的王妃,雖然貌美如花,可有什麼樂趣可言,將政治聯姻的目的,赤裸裸的暴露在眾人目前。
當著眾人的面,江采離也不便逼問太急,以殿下的態度,此事勢必要進行下去,手中惟一可利用的資源,無非是裔天商隊、納吉氏、盧氏、巫氏,由納吉氏在帝國東部秘密收購,巫氏負責西部,盧氏負責黑礫原,裔天商隊負責迦南乃至塞琉等境內,前期的收購一定要不露聲色,以免引起各國的警覺。
「殿下行事真是匪夷所思啊!」盧扈待侍從官退出廳外,不由的感慨了一聲。
素鳴衍說道:「天氣寒冷,土地都冰實了,大車勉強能通過燕雲荒原,我調三十輛銅車給你,等你再次來望野的時候,銅車差不多能到天都山峽口了。」
素鳴衍返回望野,有意無意的宣布不會去管羽嘉城以西發生的事,這三家勢力似乎找到可以發泄的地方,紛紛派人離開流寇大營的駐地,在羽嘉山北坡的燕語高地上截留過境的車隊。
當然,素鳴衍邀納吉天仕、盧扈、波旬出席,還是不希望江采離、尤溪等人對此事刨根問底。
在天階武士的爭鬥中,一般刀劍承受不住如此的巨力,全刀劍都要用玄鐵滲秘銀、精金鑄造才有足夠的強度,羲人武士都有不弱於天階武士的實力,刺矛若用凡鐵,幾合重擊就會碎裂,繼承之戰還有什麼懸念。
巫彌生知道素鳴衍在迦南、秦山斂了些錢財,卻沒有料到是如此之巨,他原以為修築望野、上唐兩城已經是素鳴衍的能力極限,接下來,暗中得到摩揭氏支援的巫氏可以任意的將勢力滲透進素鳴衍進行擴張的每一個地區。
割據之勢已成,境內卻沒有足夠的人口專事生產,難道割據所需之糧草物資向敵人購買去?
盧氏選擇退縮的話,素鳴衍只有到黑礫原選擇新的盟友,當然,在雙方都保持相當戒心的情況,這種盟友在相當長的時間里都是相互戒備的,素鳴衍自然也不能拿他們來制衡摩揭伯岑。
起初的民匪不變,招安之後,就變得軍民不分,流寇大營彷彿陷入永遠的混亂之中,德羅巴初任鎮守將軍時,還想精簡強兵,汰弱留強,流寇大營保留五千編製,裁撤多餘的人,流寇大營的人數雖然驟減,整體戰力反而會提高不少。
其中最積極的就是流寇大營鎮守將軍德羅巴,他到來之前,倒沒聽說六殿下大婚的事,到望野城不過是繼續表達他對六殿下的景仰之情。
瀆神之路的修築,大量物資要在望野城集散,使得在望野城停留的商旅漸漸多起來了。賜婚使還沒出帝都,早得到消息的人已經備上賀禮帶領僕從提前來到望野城,使得望野城頓時繁榮起來。
方鏡川將德羅巴的話轉述給素鳴衍、江采離等人聽,素鳴衍立即曉得德羅巴是看到望野城外通往燕雲荒原深處的那條便道,才這麼說的,他是希望由望野城提供一部分的糧草。
盧扈微微一笑,說道:「此事盧扈做不了主,殿下大婚在即,盧扈準備回黑礫原準備賀喜之禮,先要離開一段時間,此地的事情,就由青葉主持。」
素鳴衍的意思很明白,盧氏退縮了,這三十銅車物資依然可以去黑礫原,盧氏願意一搏,這三十銅車物資就會留在天都山峽口,用來修建據點。不過那時真的從天都山東麓主峰引水,才能夠完足數千人的使用。
相對於素鳴衍做出的收購高級礦石的決定,大婚卻變得無足輕重了,自知道消息始,江采離就蹙著眉頭,說道:「要達到壟斷性收購,價格或許會上揚十倍,屆時將需要數億銀幣的巨量資金,這錢從哪裡來?不管如何掩飾,各國最終都會察覺羽嘉是這些高級礦石的流入地,到時我們如何應對?」其實他心裏最想問的是收購這些高級礦石的目的,高級刀具只會用玄鐵滲秘銀、精金的鍛造法鑄造刃口,若是戟、矛,刃口相對刀劍來說面積更小,玄鐵、秘銀的使用量也少,收購如此巨量的玄鐵、秘銀、精金加上十幾種高級礦石,足以將帝國軍隊的兵器都提高兩個檔次。
素鳴衍居中壞事,令蘇蓋文與流寇大營關係大壞,蘇蓋文對流寇大營生出戒備之心,在剋扣糧餉的同時,還希望流寇大營保持混亂的編製,同時,他提拔威望與勢力都略顯不足的德羅巴出任流寇大營的鎮守將軍,這樣一來,他只用兩千精兵駐守在流寇大營駐地與羽嘉城之間就可以了。
素鳴衍斜躺在錦榻上,對阮阿蠻與納吉若蘭之間迅速熱絡的關係頗為無奈,他與千賀族人的往昔恩仇,知情人都絕口不提,或許是倆人的戀人或間接或直接的都死於素鳴衍之手,命運卻又如此之相似,一個成為永無背叛的部眾,一個直接成為素鳴衍的王妃,相似的命運能讓倆人產生足夠的親近之情。
「殿下不僅僅想割據羽嘉?」盧扈問道。
素鳴衍希望盧氏有走出黑礫原的勇氣,那樣,他就可以毫無保留的堅持盧氏,甚至可以毫不吝嗇的將盧氏推上燕雲第一家族的位置。
對於江采離、尤溪、納吉天仕來說,他們卻不敢有這樣的懷疑,就算有懷疑也不敢問出口,畢竟從他追隨素鳴衍的一刻起,眼中只能有六殿下,而無青嵐帝國了。
「既然如此,殿下為何還要冒這樣的風險?」盧扈心裏卻想五十柄巨矛卻要六萬斤玄鐵,羲人武士的武勇真是讓人瞪目結舌,常人武士在羲人不就像只耗子嗎?
面對這麼大的誘惑,盧扈心動了,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他依然不忘其中的風險:「殿下以為波旬在繼承之戰中必勝?」
卻是看到采兒嬌媚的容顏,素鳴衍內心的寒冰才一點點融化,攬過她纖細的腰肢,正要進宅子里去,卻聽采兒猶豫的說:「我還去拜見納吉姑娘……」猶猶豫豫的聲音越說越輕,生怕觸及殿下的隱痛。
「盧扈?」素鳴衍微微笑了起來,心裏想:盧扈還是有沒勇氣直接問波旬,深怕一不小心被卷進更深,羲人的繼承之戰,常人畏之如虎。素鳴衍笑道,「快請他進來。」
巫彌生疑竇大生,僅就高級礦石一項,收購量足以發動一場國戰,這些高級礦石的最終流入地在哪裡?巫彌生知道素鳴衍可不是什麼真正的青嵐帝室,甚至懷疑他跟貝迦帝國的高層私下裡有勾結,這批高級礦石最終將流向貝迦帝國。燕雲荒原北有金微山與貝迦帝國相隔,但是貝迦國人經常出沒于燕雲荒原的北部地區也是常情,帝國無法阻止,特別在羽嘉剿匪的過程中,出現役獸術高手,說明貝迦帝國對燕雲荒原也不是沒有野心,說不定素鳴衍在燕雲修行,遇到貝迦帝國的高層人士,但是以龐大帝國的效率來說,這麼重要的合作,也不會如此倉促就做決定啊。
納吉天仕心裏估算了一下,將納吉家所有的莊園、產業變賣折現,差不多也只值這麼多銀幣。為了表示納吉家的忠心,納吉天仕狠狠心,決定掏出三百萬銀幣,這已經是納吉家目前所能調用的錢款,畢竟跟帝國頂級的大家族無法比。
「盧扈要求見殿下。」侍從官說道。
平常人只看到羽嘉郡多山少平地,水源匱乏,對於有割據之念的素鳴衍來說,人口才是他最終的軟肋。
盧扈這麼一說,表示盧氏的志向也不小,但又有太多的顧忌。
江采離旁敲側擊的問了一句:「以殿下所佩帶的長擊刀計,這些礦石足以鑄造兩三千柄,若是高級刀具,則可以鑄二三十萬柄……」
但是面對盧扈的質疑,素鳴衍卻要用另外一套說辭:「波旬不想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當然,我想用不了多久,會有人猜到,到時再跟他們解釋不遲。無知者無畏,你昨夜大概就沒睡踏實吧?」
另外,素鳴衍希望盧氏是他直接掌握的一支力量,也不想盧氏跟他人的接觸過多。
「殿下不惜人力、財力在羽嘉東部群山中打開一條通往燕雲的通道,兄長就覺得殿下其志不小,殿下不惜萬金之軀來訪我族,更讓人覺得意外,只是我族勢弱力薄,當不了殿下霸業的前驅啊!」
波旬對錢財毫無概念,就算採購高級礦石要動用數億銀幣,他也只是微微一愣。
「下資一封,羽嘉就是絕地,羽嘉地形狹長,山脈縱橫,水源匱乏,雖然形勢險峻,但沒養民之地,也就沒有割據之本。」
聽到六殿下的大婚將近,更是理直氣壯的住下不走了。素鳴衍雖然也希望最後能有收拾殘局的人,但是他這時候讓德羅巴打上郡王府的絡印,只怕流寇大營與邊防軍司的矛盾會給壓下去,流寇大營不出亂子可不是素鳴衍希望看到的事。
納吉若蘭將阮阿蠻要去當她的女衛長兼女官,並要求在郡王府修築一座獨立的城堡,當初許下諾言,納吉家的勢力都要聽命于納吉若蘭,素鳴衍見她連表面的溫情都不屑為之,急於在郡王府之外重新修建一處安身之所,素鳴衍除了無奈的嘆息之外,也就由她去了。
納吉涅騎坐在馬鞍上,尤溪策馬與他並肩而行,後面的銅車裡是素鳴衍,再後面則是納吉若蘭與阮阿蠻。
但是有一點讓素鳴衍有些擔憂,德羅巴控制的那部分人馬,若是計算戰力,素鳴衍絕不放在眼裡,只怕擋不住龍騎營的集群衝鋒。但是羽嘉郡地廣人稀,軍民總數不足十萬,人力極缺,德羅巴控制的人馬拖兒帶女、拖家帶口,差不多有三萬人,佔到羽嘉郡人口的四成。人口單單是羽嘉最稀缺的資源,素鳴衍絕不希望看到這三萬人在未來的亂子里遭受損失。
波旬隨盧扈同時離開上唐城,這樣也使眾人無從懷疑波旬的身份。
雪后初晴,從上唐到望野的新路上,幾乎沒有商旅,前路上掩著一層輕雪,溶入蒼茫的群山之間。素鳴衍攜著他未來的王妃回望野城,納吉涅騎重新調整自己的心態,溶入他新的角色之中,既然納吉家再也無法抽身而出,惟一企盼六殿下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差不多在一個月後,小道就向前延伸了一百里,素鳴衍將手下所有的四千名苦役都投入瀆神之路的修建之中。
盧扈沉默著不說話,他心裏透亮,知道坐在他左首邊,冒充盧氏族人的波旬才是巨量礦石的真正收購者,參与羲人的繼承之戰,搞不定就是覆頂之災,想到這些,背脊冷嗖嗖的冒寒氣,六殿下的膽大妄為讓人驚駭欲絕。
在青嵐,與瀆神之民交易一直是非法行為,流寇大營劫道也理直氣壯,蘇蓋文情急之餘,令德羅巴拘束部眾不得隨便出營。德羅巴哪有能力拘束群寇,也曉得羽嘉山北坡那條道牽涉很深,恐怕會使流寇大營與邊防軍司之間的矛盾加深,流寇大營若發生嘩變,他一定會給推到火山口上,左思右想,決定暫時找一個借口避一避,於是到望野城來拜見六殿下。
「不,我以為他敗多勝少。」素鳴衍毫不隱瞞的說,「波旬只向我定製了五十柄巨矛,他的追隨者遠遠比不上他的父親,當然,還會有相當一部分的羲人會在繼承之戰中保持中立。」
素鳴衍腰間所懸的長擊刀入手極沉,比一般的長擊刀要重上四五倍,五階以下的戰士若用此刀,非但不能發揮此刀的威力,反而使自己的實力受限制。
「想必你也知我割據羽嘉之意。」素鳴衍眸光落在盧扈皮膚粗糙的臉上,正與盧扈極力揣測他的心思一樣,他也想知道盧扈此時的心思。
盧扈感激的揖身行禮,說道:「不管能不能說服兄長,盧扈都感激殿下對黑礫原的慷慨之情。」
素鳴衍將上唐城召集主要部眾,江采離、巫彌生、尤溪、白朮、千賀長琴、岐伯、方鏡川、聶魯達等人悉數出席,納吉天仕還沒離開上唐,此事需要動用納吉家的勢力,雖然還沒有正式結盟,素鳴衍還是將他邀來。黑礫原是這些高級礦石的重要產地之一,盧氏在黑礫原的勢力絕不容忽視,讓波旬列席,自然是要讓他明白收購這些高級礦石的困難。
「莫非你族願意繼續在黑礫原里等待百年?」素鳴衍咄咄逼人的注視著盧氏,「我只是一個邊郡郡王,可沒有實力顛覆百年教禁,有了羲人支持就不一樣了,就算教禁不解,你族依舊可以遷過燕雲山。」
羽嘉降下入冬后的第四場雪,群山之外的燕雲荒原天溫更低,將鬆軟的土地都凍嚴實了,盧青葉、藏金率領一百精銳武士、一百名千賀武士押送三十車物資進入蒼茫的燕雲荒原,他們要在一個月後抵達天都山峽口,然而再決定是繼續前行,還是留在那裡安營紮寨。
盧扈忍住落荒而逃的衝動,硬著頭皮坐在那裡,對於素鳴衍讓盧氏在黑礫原收購所有高級礦石的要求也不敢開口拒絕。
當然,為了這趟旅程,後繼補給的物資也將超過三十車,曳車而行的中陸耐力最好的推山牛,除此之外還有五百名苦役,畢竟沿途沒有一條可供尋跡的道路,五百名苦役就是他們的開路先驅。在他們後面,則是一千五百名苦役沿著他們行進的路線修築中陸最冷清、人煙最稀少的一條道路,此路在最初的幾十年裡,被世人稱為瀆神之路。
素鳴衍微微一笑,盧扈說這樣的話不過是訛詐他,說道:「燕雲地廣無垠,容千萬人有餘,然而水源稀絕,百萬人又太多,黑礫原有八萬人口,將是燕雲第一部族,率領瀆神之民走出黑礫原,若盧氏不願為之,我想黑礫原或許有別的勢力願意冒這個險!」
納吉若蘭的要求,也沒受到郡王府眾人的抵觸。要在望野地區修建一座雄偉的城池,要付出極其昂貴的代價,外圍的城堡事實代替相當重要的防禦任務,納吉若蘭在郡王府另建城堡,只要不動用郡王府的府庫,江采離等人確沒有抵觸的必要,對於阿黛、采兒、青菱她們來說,真是一個好得不得再好的消息。
流寇大營塞進兩萬多人,若將老弱病殘精簡掉,人數剩不下一半,但是將在大營外安家落戶的流寇家眷算到裏面,流寇大營又膨脹一倍不止。羽嘉郡境內的水源極缺,有水源的地方最先被流寇佔據,遂有邊民依附山寨耕種山寨田地,逐漸演變成民匪不分、只有流寇而無邊民的局面,但是多大半的流寇平時只事耕種,這種人準確的說是寨民,真正專事劫道的人在山寨里地位要高過寨民,他們才是真正的流寇,人數只有四分之一,或者更少。
特別是邊防軍司好像將發放禦寒軍衣的事給忘了,經德羅巴多次提醒還沒想起來。
瞞住波旬的身份,只是為了混淆巫彌生、摩揭伯岑的判斷,在江采離、尤溪等人將巫彌生視為跟他們一樣受素鳴衍信任並重用的人,江采離、尤溪知道的消息,幾乎都瞞不過巫彌生,所以素鳴衍將波旬的真實身份、青菱的真實身份,還有紫狻獸與雷雲獸的存在索性暫時都隱瞞了。
將方鏡川打發走,素鳴衍拿出盧氏所贈的有關自然系術法的卷宗,正待好好研究,侍從官又走進屋來,素鳴衍眉頭皺著,問道:「又是哪一位求見?」
「確實,若知道要參与羲族的繼承之戰,任何人都無法像殿下這般平靜。」
其他三股勢力以四分之一的人數佔用四分之三的糧餉,但是蘇蓋文給流寇營的糧餉是最普通的戟兵標準,粗糧遠遠多過細糧,十天才有一頓肉食,就算佔用四分之三的糧餉,也無法與他們以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活相比。
不過波旬遇到素鳴衍這樣膽大妄為的人也是他的幸遇,若非素鳴衍頂替的是檀那明河的身份,沒有一位王族敢參与羲人的繼承之戰。就算他百般掩飾,就算羲人與外界聯繫極少,但是波旬若在繼承之戰失敗,迦納一定會發現素鳴衍在其中的身影。
瀆神之路遠離羽嘉中心商路,物資補給比修築上唐至望野之間的這條道更困難,代價更大,又有千里之遙,幾乎耗竭郡王府的府庫,為了儘快的將路建成,將人力的優勢發揮到極至,工地就無法集中,裔天護衛營、望野衛戍營的防護就顯得漏洞百出,每天都有工地被荒獸襲擊的事情發生,同時還有無數苦役、勞工累倒在這條道上,世人又將瀆神之路稱為血腥之路。
素鳴衍才曉得阿黛、青菱為何沒出來,看著采兒受驚的樣子,不甚憐惜,說道:「我都要受她的氣,你去了只怕……」見采兒的神色甚為堅持,回頭對尤溪說,「你陪采兒去一下。」心裏真捨不得憐人懂事的采兒受納吉若蘭的委屈。
素鳴衍對如何安置德羅巴手下這批人,頭疼得緊。在羽嘉時與蘇蓋文立下秘約,蘇蓋文不干涉上唐這邊的事務,他也不可干涉羽嘉城那邊的事務,現在也沒有到跟蘇蓋文翻臉的時候,直接讓蘇蓋文將德羅巴手下這批人從流寇大營精簡下來似乎不大合適,而且可能打亂已有的步驟。
就素鳴衍從典籍上有關羲人繼承之戰隻言片語的介紹中得知,波旬作為有挑戰權的繼承人,可以在族中發展自己的追隨者,羲族自古就不缺神兵利器,但是控制羲族族長的納迦一定會傻到讓這次神兵利器落到波旬的手中,以致波旬要尋找世俗的助力。
素鳴衍見盧扈低頭不語,知道他的心思有些活了,雖然說服盧扈未必說能說服盧蕭哲,有些話還需要盧扈捎給盧蕭哲,素鳴衍繼續說道:「只要不留下直接的證據,就算波旬在繼承之戰中戰敗身亡,納迦直接找我們麻煩的可能性也不大,他的三個兒子都成年了,波旬戰亡,他的第二兒子就會取得挑戰權,羲族的族權之爭,總要在確定新的族長之後,才會平息下來。」
惟一無奈的只是有素鳴衍一人了,還沒有舉行大婚,未來的王妃就謀求獨立的地位,讓這場婚姻對他而言就沒有一點期待的意義。
素鳴衍說的這話真真假假,選擇盧氏合作是最恰當的,聯姻是中陸最牢固的結盟方式之一,只要青菱的身份不泄露,摩揭伯岑、巫彌生就猜不透他與盧氏的關係有多深。
車轍轔轔,緩緩軋過石板路,在一座塔樓建筑前停下來,素鳴衍坐在車裡,輕輕挪了一下身子,卻沒有起身,納吉若蘭在她的城堡建起之前,要一直住在郡王府時,應她的要求,選了一座獨立的塔樓建築,與阿黛等人所住的內宅幾乎位於郡王府對角線的兩端,女侍、僕從也都是納吉家選派的人。
駐紮在羽嘉城與流寇大營之間的兩千精銳,是劍士與遊騎兵的混編兵種,最普通的士兵待遇也要好過流寇大營的低級軍官。
素鳴衍此人越來越難控制了,難道他還跟別的家族暗中有勾結,這麼說來,他來脫離先生控制的慾望早就很強烈了。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急著暴露出來,難道這批高級礦石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如果他背叛青嵐,投靠貝迦,確實能脫離先生的控制!這麼一想,巫彌生也坐不住了。
「哦,這麼多啊!」素鳴衍語氣平淡的發出一聲驚嘆,「引人矚目總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可也沒辦法啊,巨量資金的問題嗎?」素鳴衍托起下巴,眼睛盯著江采離問道,「蜇龍弓能賣掉多少錢?」
議定前期採購的細節,郡王府決定前期拿出三千萬銀幣,此數一報,令納吉天仕、盧扈瞠目結舌,王族用度皆內府司所出,六殿下在就藩之前,一直在迦南為質,就算背後有大家族勢力支持,也決不可能直接將巨額資金撥入郡王府。就像巫氏,雖然卯足了勁支持六殿下,也只是大規模的參与望野城的建設與開發,而不會將這筆巨資交給郡王府使用。
郡王府拿出先期拿出三千萬銀幣,府庫還餘一千多萬銀幣。素鳴衍在上唐、望野維持數千精銳私軍,加上兩城龐大的建設開支,收入目前僅上唐城商稅一項,府庫餘款看上龐大,卻只夠三四月的用度。
江采離嚇了一跳,說道:「殿下可不要拿國之重寶開玩笑。」
江采離所試探的,也是在座眾人最想知道的:殿下用這些高級礦石做什麼?
經過短短四五個月的整合,發生了數十起流血衝突事件,自然減員近一千人之後,流寇大營現在劃分為四股勢力,德羅巴擁有鎮守將軍的名義,其他三股勢力看不上的人馬都歸到他的名下,人數佔據流寇大營的一大半,足有一萬三千人,拖家帶口計算下來,差不多有三萬人,其他三股勢力都保留精兵強將,雖然每一家人數都不足兩千人,真正要廝殺起來,都能將德羅巴一夥殺得落荒而逃。當然都是流寇出身,都受邊防軍司的壓迫,大規模自相殘殺倒不會發生,只是蘇蓋文拔給流寇大營的糧餉本就有限,德羅巴能支配的只有四分之一,但是他手下的人數整整佔到整座流寇大營的四分之三還多。
盧扈點點頭,說道:「兄長對殿下評價甚高,但是涉及羲族的繼承之戰,我族卻要擔不相干的風險。」
之前,蘇蓋文殺人就埋下仇恨的種子,駐地的安排、剋扣糧餉、截留軍資等限制流寇大營的行為加深雙方的矛盾,但是迫於邊防軍司的駐紮在羽嘉城北的精銳武力,這種矛盾暫時沒上升到激發嘩變的程度。
除此之外,裔天商隊又從各地招募勞工,最終參与瀆神之路修築的勞工多達兩萬人。
上唐眾人明裡是為準備素鳴衍大婚的事情忙碌,實際為了大量的收購高級鑄造材料殫精竭慮,就是二十名高級冶鍊士與五十名高級鑄造士也很難召集,在中陸人的眼中,羽嘉就是一個窮鄉僻壤的鄉下地方,高級匠士怎麼會願意到這些地方來求財?
「錦上添花哪比得上雪中送炭?」素鳴衍說道,「就算勢均力敵,波旬也不會尋求世俗勢力的助力,能在天都峽口遇到波旬,我以為是我與你族難得的機遇。」
盧扈抬起頭,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殿下的部眾似乎都不知道波旬的真正身份?」
苦役修築一條小道,讓物資可以較順利的送到最前端,然而沿著這條小道加寬加固,這樣就可以投入更多的人力。
素鳴衍收購大量玄鐵、秘銀、精金以及十幾種高級礦石的決定,讓江采離等人大吃一驚。這個量還不是一般大,幾乎是中陸目前貯存量的一半,是每年產量的數倍。中陸各國都將這些礦石視為高級戰略物資,壟斷收購的動作一定瞞不過各國的耳目,到時候,各國惟一的反應就是:戰爭,有人要發動大規模的戰爭!意識到戰爭的來臨,各國一定會控制戰略物資的流出,幾乎是不能完成的收購任務。
倒不知德羅巴猜測到素鳴衍的心思,還有確有其事,德羅巴一次拜望方鏡川時提及從流寇大營駐地沿楚布河谷繼續往北兩百多里地,有一座廢棄的鐵礦場,他讓人去那裡看了一下,還能出礦,雖然產量極低,也能彌補一點軍資缺額,他希望將手下這批人移駐到那裡去。如今流寇大營與邊防軍司矛盾重重,只要不靠近羽嘉城,這些事不需要理會蘇蓋文的態度,但是有一點讓他頭疼,本來邊防軍司供應他們的糧草就極少,只能勉強夠用,駐地再遠二百多里,只怕大半的人都要餓肚子了。
素鳴衍笑了笑,說道:「我手中確有幾件秘寶可賣出換錢,當然也不會有什麼遺患。」
決定是做下來了,但是最終的目的實在令人費解,對於這些高級部眾而言,盲目的忠誠反而有害,江采離、尤溪、白朮、方鏡川、千賀長琴、岐伯等人自然想知道殿下最終的目的。
素鳴衍按按微漲的腦袋,剛將方鏡川打發走,這一天來,江采離、方鏡川等人也未回望野城去,都留在黛湖莊園里,不敢明著問,每隔一會兒來一個人,旁敲側擊的問幾句,令素鳴衍煩不勝煩,卻無可奈何。
流寇大營初至駐地之時,不但編製上十分混亂,還是由數十家流寇勢力強行編成的一座大營,德羅巴多次請求邊防軍司對流寇大營進行精簡沒有得到回應,流寇大營內部的勢力整合卻自發的開始了,時不時的爆發流血衝突,德羅巴根本沒有能力制止。
「我每時每刻都兢兢戰戰,只是故作鎮靜罷了。」素鳴衍的語氣很淡,所說卻是實情,他除了表面所要擔憂的,對摩揭伯岑、巫彌生的存在更是不敢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