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五

第五章

卷五

第五章

德羅巴原想請慕昭雲指點一下明石羽的武技,想不到他將珍貴無比的箭技書拿出來讓明石羽抄錄,豈不是說大營里的兒郎都可以修這卷箭技書上的射術?
納吉悟言率領納吉家武士先護送一千名勞力前往鐵礦場修建新的營地,他們將也從另一頭同時修整廢道,納吉悟言與納吉家武士留在鐵礦場,與德羅巴所部先期抵達那裡的兩百精銳儘可能多的獵取荒獸,為大規模的遷移準備充足的食物。慕昭雲暫時留在大營時,與德羅巴一起準備大規模遷移的事情,也密切關注流寇大營其他三股勢力的動向。
兩大群人擁擠在營門口,營門裡的那群人衣甲破爛,拿著各式兵器,營門外數百人皆穿黑甲,有弓箭手、戟士、劍士,隊列嚴整。兩群人中間是十幾輛冒著黑色濃煙的大車,裏面的人想上去滅火,營門外的弓箭手卻毫不留情的用箭射殺。
明石羽還沒收過這麼重的禮,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
五百人隊經過半天的整飭,看起來更像一支精銳力量,明石羽依舊是這次精銳力量的統領。次日午時,不見商秋風將扣下的糧餉送還,德羅巴與明石羽率領五百人隊封住商秋風大營的營口,慕昭雲與納吉悟言率領納吉家武士在附近的曠野徘徊,以備德羅巴與商秋風起了衝突,他們可以迅速馳援,留守大營的首領也做好大規模衝突的準備。
從天都山峽谷直接往東行三百里地,就是楚布河幾近乾涸的河谷,沿河谷往下,有一條千年之前的廢道,一直延伸到下游的羽嘉城。這是一條有勝過無的廢道,素鳴衍當年在經院時,常隨素鳴苦修走這條路去羽嘉城,有時候也會沿著燕雲山東麓一直走到燕語高地,然而走羽嘉山北坡那條道進羽嘉城。
「是……」明石羽難過的低下頭。
素鳴衍拍拍額頭,對方鏡川說道:「你去跟德羅巴說,望野城可以提供雇傭兵幫他狩獵,問他有沒有興趣僱用。」又問尤溪,「你看派誰領隊合適?」
盧扈不僅僅帶來素鳴衍大婚的賀禮,還帶來盧蕭哲令人興奮的決定:盧氏決定率領瀆神之民走出黑礫原。
「是商家的人!」德羅巴指著站在黑甲武士前列的一名持劍武者說,「商秋風,商家原是羽嘉最大的山賊,流寇大營也以他商家的勢力最大。」
這兩百部眾已是德羅巴手裡的精銳,共有十六名三階劍士,對於一萬三四千部眾,外加近兩萬的家眷,這點三階劍士確實少了可憐,兩百人留在鐵礦場,遇到稍微厲害點的荒獸,都免不了傷亡。
納吉若蘭恨恨不平,雖說由她代表納吉家,真正做決定時,素鳴衍徵求的還是納吉涅騎的意見。
除此之外,慕昭雲從大營挑選近千名少年,由他們來充當衛戍大營的後備力量,給他們派出數名納吉家武士,教習他們武技、箭術。
整座流寇大營分化成四股勢力,每股勢力都有獨立的營地。德羅巴見大營方向有幾股濃煙升空,不敢有片刻的耽擱,與慕昭雲率領納吉家武士直奔營地而去。策馬縱上一道山嶺,山嶺下的山谷就是德羅巴部眾的營地,外圍的防守只是簡陋的木柵欄與拒馬、木刺,範圍卻是極大,因為容納數量龐大的家眷的緣故,一切看上去混亂不堪。
楚布河堤廢道在西岸,沿廢道往南行三百里,就是德羅巴準備率眾遷往的廢棄的鐵礦場。河谷西岸有幾座連綿挺拔的山嶺,鐵礦場就在山嶺之中,德羅巴早就看中這裏,派了兩百多名部眾進駐這裏,清理一片場地,還修築了一條通往山嶺外的便道。
素鳴衍微微笑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蘇蓋文自以為控制住流寇大營所有的物資控制,等流寇大營做好準備,他大概會大吃一驚。」
慕昭雲驚詫之餘又擔憂長藤承受不住重力,幾十輛裝滿物資的大車剛過去一半。德羅巴蹲下來細細去看這些藤索,這種燕雲荒原特有的金絲藤與一種更細的黑金色長藤糾纏在一起,形成異常堅韌的藤索,不由暗嘆六殿下身邊異人奇士無數,竟能在楚布河谷建這麼長的藤橋。
挑選身強體健、體力完好的三千人充當修整道路與建造新營地的勞力,必須保證他們每天有充足的體力,雖然都是粗糧,卻要保證他們每餐都能吃飽,還有少量的肉食。
看著商秋風的部眾緩緩撤出山谷,德羅巴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見慕昭雲、納吉悟言等人拿眼直往他的部眾身上掃去,心知大營的寒酸樣落到他的眼底,無奈的笑道:「人比衣賤,有好鎧甲、好兵器的人,都跟另外三家了,大營里加上老小有三萬多人,只有眼前兩千人的家當還算整齊,其他人更入不了眼。」
「啊,」德羅巴有一種被慕昭雲點破玄機會的通悟,笑道,「原來如此,德羅巴是笨腦子,還希望慕將軍時時提點德羅巴。」
事關身家性命,德羅巴能不推心置腹嗎?眾人聽了方鏡川的第一句話都微微的笑了。
德羅巴的返回使得大營里的混亂局勢迅速得到控制,明石羽領人將堵在營門口燃燒的糧車推到一邊,又率領兩千人出營列陣。總人數三萬多的大營,只湊得出這樣的家當,可見德羅巴的鎮守將軍做起來十分窘迫。
慕昭雲此行帶出來兩百多匹銅角風馬獸,這也是藏金離開之後,才到望野城的,慕昭雲留下一半的風馬獸,繼續與德羅巴沿楚布河谷往南走去。
「將軍可有把握?」德羅巴擔心的問,畢竟他們只有一百來號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退讓的話,只會讓人欺負,德羅巴有慕昭雲一行人撐腰,剛剛一陣射殺,令商秋風人仰馬翻,他此時的膽氣也壯了起來,大聲喊道:「流寇大營要有什麼規矩,也應是我這個鎮守將軍所定,姓商的,你剋扣我多少糧餉,限你明日午前還來,到時不還小心我領人燒你營門。」又對明石羽喝斥道,「快回營整飭對列,準備送客。」
明石羽時年十八,其父原與德羅巴都是羽嘉群山裡的獵戶,一同進了山寨當山匪,後來又一起出來拉山頭自立,明石羽的父親在山寨之間的爭鬥中戰死,德羅巴又無子嗣,便將明石羽視為己出。
慕昭雲聽了暗感可惜,可惜這塊璞玉沒有名師好好琢磨,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書來,遞給明石羽,說道:「這本箭技書是六殿下賜給我的,我不能轉贈給你,你拿出抄錄一份,好好修鍊,來日定能成為箭術高手。」又解下弓囊里的長弓,「這張號角烏金弓不是什麼名弓,你應該能用……」
尤溪見納吉若蘭面若寒霜,心想日後每一次議事,都這般情形,可就不大妙了,說道:「慕昭雲善狩獵,又有領軍的經驗,可以派他領隊,此外還需調二十名千賀武士協從。」
德羅巴與慕昭雲將大營里的三萬人分成三類,以一百名納吉家武士、五百中軍營精銳以及先期進入鐵礦場的兩百名精銳,這八百人充當大營的防守與狩獵的主要力量,每日消耗是常人的數倍,少量的細糧將全部給他們食用,輔以肉食。
以能開烏梢弓、粗通武技、上過戰場為標準,德羅巴與慕昭雲勉強挑選了五百人,其中兩百人為箭手,三百人為劍士,由於收集來的皮甲各式各樣,德羅巴又讓五百人左臂紮上紅綢、紅布以作標識,看上去軍容頗為壯觀。
未進流寇大營駐地,只見南邊有幾股濃煙升空,德羅巴見是自己的營地方向,大感不妙,自己臨行前讓部眾夾起尾巴做人,不得介入其他三方之間的糾紛,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德羅巴知道有些事是他不當問、不當知道的,他能看到眼前這座藤橋,能看到在藤橋兩端忙碌著過橋墩的隊伍,事實上已經得到六殿下某種程度的信任了。
慕昭雲撇撇嘴,問德羅巴:「是想將他們趕走,還是給他們點教訓?」
「德羅巴,你這個連姓氏都沒有的賤奴才,怎麼帶著外人來干涉流寇大營的事?」商秋風臉色陰沉,看著納吉家武士搭在弓弦上的利箭,不敢走得太近,遠遠的威脅著,「難道你不怕壞了流寇大營的規矩?」
德羅巴頗為感慨的說:「六殿下能看得上眼的,也就眼前五百人了。」
素鳴衍說道:「你若缺僕從,找江采離,若缺侍衛,找尤溪,修城堡的事,總要留到大婚之後再議。」
說好明日午前去商秋風大營討回被扣的糧餉,但是之前必須有足以威懾商秋風的力量才行。德羅巴對外宣稱慕昭雲一行人是他從外郡雇來的雇傭兵,就沒有正當的理由介入流寇大營內部的爭鬥。
慕昭雲指著營門口,對納吉悟言說道:「眾人上馬,從兩翼掩至,用弓箭交叉射殺,勿與敵接觸。」
以往的經驗表明,當一個地方的流寇勢力開始抬頭,會造成商路的斷絕,或許等郡府出兵清剿,或許大的商隊勢力暗中與流寇談妥條件,商路才可能重新恢復暢通。常常有大的勢力與流寇勾結,甚至有的勢力充當流寇,只是為了壟斷某條商路,牟求巨額利潤。
在交通便利產糧之地,七八車粗糧七八千斤重,頂多值一百銀幣,到上唐城值三百銀幣,到羽嘉價五百銀幣,但是從羽嘉城再往燕雲荒原深處沿廢道行三百里,值二千銀幣。若是從望野城穿過無路的燕雲千里之地,計算途中消耗以人力,至少值一萬銀幣,當然,還要派出足夠的護衛武力,用來解決隨時都會遭遇到的荒獸襲擊。
趁著這會兒的混亂,十幾名武士從營門裡衝出來,為首的武士還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德羅巴望著這名少年,勵聲問道:「明石羽,這是怎麼回事,讓人將營門都燒了。」
連西岸的廢道,最後通羽嘉城,如果僅僅是這樣,何苦花費巨量的人力、物力在荒無人煙的大荒原上修築一條千里長的便道?
德羅巴說道:「我們遷往鐵礦場,但是糧草還要從這裏通過,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
素鳴衍當初在納吉家莊園許下娶納吉若蘭的三個條件,不碰她的身子,許她干預外政,由她代表納吉家,雖說沒有完婚,但是要逐漸的將納吉家接納進來,自然也要請她旁聽。
「殿下與若蘭姑娘大婚的賀禮,我看什麼勁去?」
望野城外修築的便道延伸出去不足百里,前路下殘留著交錯的車轍軌跡,那是半個多月前盧青葉、藏金押送物資留下的痕迹。整個冬季,燕雲荒原都未降一場雨,遠近有些殘雪,德羅巴、慕昭雲一行人穿越荒原的速度極快,三天之後就趕到楚布河谷邊的盧青葉、藏金所率領的隊伍。
商秋風邀來其他兩家勢力的首領,準備以德羅巴引外人介入流寇大營之事相要挾。德羅巴此時將率眾離開此地的打算公佈於眾,表示他無意介入商秋風三家勢力與邊防軍司之間的矛盾,甚至願意將鎮守將軍的大印交給他們三家勢力共掌。
「派人送運糧草,與直接干預流寇大營,有什麼區別?殿下膽子大到極點,難道連毀諾的勇氣都沒有?」納吉若蘭不客氣的說道。
郡王府眾人職責漸分,江采離負責內外政務,尤溪負責軍政與軍令,各居眾人之首。
德羅巴思緒萬千,讓明石羽收下箭技書與號角烏金弓。
商秋風見德羅巴有意率眾北遷,北面就是荒無人煙的燕雲荒原,只有利用楚布河西岸的廢道才能與外界聯繫,這樣一來,德羅巴這股應視為不確定因素的勢力就不會成為自己的干擾,何況控制德羅巴所部的糧道,等於控制他們的生死,這是商秋風求之不得的事情,當下同意歸還剋扣德羅巴所部的糧餉,還與另外兩家勢力約定,給德羅巴所部的糧餉增加兩成。
羽嘉群山裡的獵戶子弟,身體素質算得上極好的,也不乏天資過人者,但是沒有名師指導,無法修鍊高技武技,能出人頭地的人就像鳳毛麟角一樣稀有。
「我不擅射術,用烏梢弓就成。」慕昭雲此行穿越荒蕪人煙的荒原,又趕路程,無法攜帶太多的物資,只選了兩百張烏梢弓,兩百柄輕便鋒利的橫刀。德羅巴的部眾里多獵戶出身,有了這兩百張烏梢弓,加上兩百柄橫刀,實力能增強不少。
德羅巴有一萬三千多的部眾,但是真正稱得上精銳的極少。德羅巴經營山寨這麼多年,對用兵之道也是無師自通,深諳將有限的精銳力量組織起來的好處,由明石羽率領的兩千中軍營,就是大營里的精銳力量,他們的忠心也值得保證,只是普遍裝備劣質的武器,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人能穿上皮甲,戰力根本無法與其他三座大營相比。
德羅巴在方鏡川的陪同下,參觀過駐防在望野城的精銳之師,信心大受打擊,就個人戰力而言,他手下的兩千精銳也只處於雜兵之流的水準,烏梢弓開弓需九十斤力,能連續開十次烏梢弓而有餘力者不足五百人,粗通武技者更少。
「哦……」六殿下率眾就藩羽嘉,開始大力清剿羽嘉流寇的序幕,大量流寇被六殿下麾下的私軍俘虜,押送到上唐、望野兩城充當苦役,六殿下曾兩次大規模的赦免苦役,賜予平民身份,但是望野城的苦役營里迄今仍有數千戰俘,德羅巴倒沒想到其中有這樣的區別。
羽嘉群山裡的獵戶子弟都是好射手,明石羽尤擅箭技,德羅巴手下也沒有幾個人值得誇耀,介紹明石羽說:「……十六歲曾將羽箭射入石中……」
他返回望野城時就放出風聲,宣布不理會羽嘉城以西地域的事務,在羽嘉絕跡數月的流寇勢力迅速在羽嘉山北坡一帶死灰復燃,屬於流寇大營的幾家勢力光明正大的攔截運往黑礫原的貨物。
名叫明石羽的少年臉憋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德羅巴的責問,還是為剛剛被封在營門裡的憋屈樣子氣憤,大聲稟報事情的緣由:「鎮守將軍暫時離營,姓商的欺大營沒有主持,將這個月的糧餉扣掉大半。這幾個月,大夥都勒緊褲腰帶,遠近的樹葉、樹皮都讓大營的人啃干光了。將軍讓我領著大家安分守己,可是這個月的糧餉讓姓商的扣掉大半,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我擅自主張,領著人將糧食搶回來了,可是……」
慕昭雲笑了笑,說道:「只要忠心為殿下辦事,總不會有大錯。」
接下來,德羅巴、慕昭雲等人就開始了率眾北遷的進程,燕雲荒原常年缺水,雨水也極少,雖說廢道幾乎不能行車,但是整理起來卻很方便,德羅巴所部拖兒帶女有三萬人,最不缺的是人力,但是很多人這幾個月來一直處於半飢餓狀態,身體已經變的很虛弱,特別是人動起來之後,消耗就會驟增,使得大營的糧草更加缺乏。
慕昭雲問德羅巴:「你適才讓商秋風明日午前將糧餉送還,可只是說說而已?」
慕昭雲將在流寇大營親眼所見之事以及自己的種種推測迅速密報郡王府,並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由巫氏的車隊向流寇大營輸送一批物資。素鳴衍看了慕昭雲的密報,微微一笑,自言片語的說道:「應是如此啊。」
「哦,」素鳴衍抬起頭,看向青菱嬌媚的面容,說道,「沒什麼,你二叔這次帶來你族的賀禮,你去看了沒有?」
鐵礦場離此地有兩百多里,就算道路完整,途中消耗也不止兩成,不過德羅巴也無奢求,能有這樣的結果,自然最好。
德羅巴、慕昭雲一行人去流寇大營駐地,沒有從上唐到羽嘉的那條道,而是直接穿過茫茫的燕雲荒原。德羅巴在入夥之前,曾是一名獵手,當然曉得燕雲深處所藏荒獸的強橫,一支百人規模的軍隊要通過燕雲荒原,最大的可能就是屍骨無存。但是慕昭雲所率領一百武士中劍士與精銳劍士各半,是納吉氏的精英,此外還有二十名精銳千賀武士,這一行人,五階以上水準的戰士就多達十多人,慕昭雲與納吉氏的武士首領納吉悟言都是站在地階巔峰的高手,對付王者荒獸是綽綽有餘。
慕昭雲微微一笑,德羅巴有部眾一萬三四千人,是其他三股勢力的兩倍,實力卻是最弱的一方,一是他手下沒有真正兇殘好殺的流寇,那才是流寇大營真正稱得上戰力的人;二就是裝備極差,整座大營連拉車的牲口都沒有幾頭。
商秋風此時已看見讓眾武士圍在當中的德羅巴,才發現這批武士是德羅巴帶回來的,臉色陰晴不定,看到身後被射得人仰馬翻的戟兵陣列,心裏一陣陣發痛。
素鳴衍早就習慣納吉若蘭的出言不遜,連臉色都沒變一下,淡然的望了望左右,說道:「讓若蘭這麼一提醒,倒讓我想到了,既然可以派人運糧,何不直接派人過去幫他們狩獵。」看著納吉涅騎,說道,「納吉家能不能派出一些武士?」
慕昭雲聽了微微動容,明石羽稍有些羞赧的說:「那次只是意外,與同夥進日羲嶺,一隻羽蛇藏在青藤叢中暴起襲人,情急之下射出一箭,連蛇帶箭射中石中,日後再沒能將箭射入石中過……」
素鳴衍抬頭去看離他坐得遠遠的納吉若蘭,他雖惱納吉若蘭丟他的臉面,心裏卻沒有多深的恨意,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無法操縱自己命運的人而已。納吉涅騎輕輕的哼了一聲,提醒妹妹不要說出無理的話來。
德羅巴心情激動,從此之後,他就是六殿下的人了。
看似在羽嘉山北坡發的財,但是誰會往黑礫原運送武器裝備?看來是有人藉此事暗中向商秋風輸送物資。
便道修到這裏之後呢,是連上西岸的廢道,還是繼續向西延伸?
「什麼大吃一驚?」青菱剛跨進內室,就聽見素鳴衍盯著一封密折自言自語。
素鳴衍點點頭,決定讓慕照雲率領這支名義上的雇傭兵。
在羽嘉城,素鳴衍與蘇蓋文立下互不干涉的密約,素鳴衍當然不是連毀諾的勇氣都沒有,只是現在還沒有到毀諾的時候。
待商秋風領人完全退出山谷,德羅巴將慕昭雲、納吉悟言等人迎進大營,將留守的幾名首領找來,介紹給慕昭雲等人認識。德羅巴前往望野拜見六殿下的事,這幾名首領都知道,見六殿下終於派人過來,都十分興奮;對外卻宣稱慕昭雲一行人是從外郡請來的雇傭兵。
方鏡川說道:「德羅巴推心置腹的跟我談過,連每一筆細賬都算得清清楚楚,一天有二十車糧草的缺額。我也仔細想過,關鍵德羅巴手下這批人實力太差,在荒原的生存能力不足,不過好好組織一下,在野外狩獵也可以補足一些肉食,那麼說來,一天再補充再七八車的粗糧就可以了。」
大婚在即,納吉涅騎自然不能離開,不從納吉家挑選首領,而由郡王府出人領隊,希望籍此加強對納吉家的控制,納吉涅騎對素鳴衍毫不掩飾的控制行為心生不滿,但是想到總比背後做動作要好,也只有無奈的接受。
「殿下希望甘將軍能將羽嘉進燕雲道路的封鎖住,態度太軟弱,似乎不大合適。」
德羅巴與慕昭雲一路過來,早就見識過他射箭的身手,不擅射術只是他說說而已,見明石羽看長弓的眼神甚饞,也不忍心替他拒絕。這張號角弓雖說不是什麼名弓,但至少抵得上五十張烏梢弓,不過卻比不上那捲箭技書珍貴。
望野城外的那道便道剛剛修築,才延伸出去不過幾十里,之外就是蒼茫的荒原,雖然說冰實的土地能夠勉強通過大車,但是三萬多人的補給缺額絕不是小數字。素鳴衍沉默了一會兒,問方鏡川:「德羅巴所提的缺額是多少?」
「大婚之事都由郡王府操辦了,我留在望野城即可,隨我過來的一百武士任殿下差遣。」郡王府自然有人可以派遣,殿下提出要求,就是要納吉家從此事開始對他的效忠,納吉涅騎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精銳劍士交出去。
流寇大營的糧草都由邊防軍司統一供應,這是流寇大營的軟肋所在,除非流寇大營能一舉控制羽嘉城,否則絕無兵變成功的可能,當然,如果有外界因素介入,情況就變得複雜,德羅巴率眾北遷,就是想避開未來可能引發的暴亂。
慕昭雲笑道:「我過來時,六殿下卻吩咐我莫要讓大營的人受損傷。」稍稍一頓,繼續說道,「你多次向殿下提及精簡流寇大營的事,殿下也有此意,只是不方便直接干涉蘇蓋文的轄內之事,殿下也會重視精簡后的流寇大營,但更重視被裁撤下去的人。上唐、望野兩城,最多時有苦役一萬餘人,但是最先得到赦免的卻是被迫參加山寨的山民、獵戶……」
「殿下曾對我說,羽嘉不能總是無人之郡,燕雲也不能總是無人之燕雲,我想殿下真正重視的還是那些被其他三家大營所遺棄的人,殿下重視將軍也多緣於此。」
最關鍵的是流寇大營的局勢幾時能明朗下來,大家心裏都沒有數,要是拖上個一年半載,麻煩就大了。
六殿下人明裡冷淡,實際上慷慨得很。
其他人只保證每天必需的供應。
楚布河常年處於斷流的狀態,就算河床里有些流水,也不過相當一條小溪流的水量,從河堤下到河床,有七八丈深,費盡心思在河谷兩岸修藤橋,看來望野城外的便道要一直修到這裏。
千里之地,一個月勉強能抵達,每次起運四百車,需要四百頭推山牛,一千名苦役,此外還要二百名精銳劍士,一百名精銳千賀武士護衛,但是一路上不可能不出現人員傷亡,損失一名精銳武士,代價更不估計。
身材高大的商秋風在德羅巴、慕昭雲出在山嶺上的時候就注意到上面的動靜,心裏有些奇怪,卻沒有太重視,畢竟人數不多。當看到一百多騎順地勢掩襲而下,他心裏有些驚慌,他沒想到側翼會受敵,此次帶過來的弓箭手都安置在隊伍的前列,側翼以及背後沒有一點防護。商秋風急忙將弓箭手調到陣后,正倉促變陣時,納吉家武士已經策馬沖了上來,交叉射殺,並不近戰接觸,將後面的戟兵射得人仰馬翻。待弓箭手重新整列,慕昭雲、納吉悟言率領納吉家武士已經脫離接觸,離開弓箭手的射程範圍。
「可是什麼?讓人追趕到營門口,還讓人將營口給燒了?」德羅巴心痛營門口正冒著濃煙的十幾車糧食。
「是什麼是,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你看你們什麼樣子?」大營里加上婦孺老弱,超過三萬多人,竟讓商秋人率領幾百人封住營門,在六殿下派來的人的面丟臉丟大了,德羅巴牙齦恨得痒痒的,卻忘了剛才誰想息事寧人的。
方鏡川一說出口,大家眉頭都皺了起來,要從望野城送給物資,要佔用的資源太龐大,這個方案自然是行不通的,一時間大家都沉默著不說話,陷入沉思之中,卻是納吉若蘭坐在角落裡輕蔑的哼了一聲,讓眾人聽起來十分刺耳。
納吉若蘭卻說道:「總要留些人給我差遣。」
此時早有其他勢力介入流寇大營,商秋風所部的裝備相當精良,慕昭雲乍看商秋風所部身穿犀皮甲,刀弓、箭枝皆良器,也大吃一驚,羽嘉邊防軍司只有蘇蓋文的嫡系才有這麼精良的裝備。據德羅巴所了解的情況,這兩個月來,商秋風在羽嘉山北坡重新做起劫道的買賣,才突然換上如此精良的裝備。
商秋風見從來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德羅巴此時的氣勢卻十見強悍,心裏有些畏懼,他此次過來只是找德羅巴手下人的晦氣,沒想到德羅巴會在這時候趕回來,更沒想到德羅巴竟率領一批騎射好手回來,心裏已有退意,等明石羽領人將堵在營門口的糧草清理掉,他便下令部眾緩緩後撤,好漢不吃眼前虧,德羅巴敢讓外人介入流寇大營,其他兩家勢力也不會饒過他。
慕昭雲與一百名納吉武士的到來讓商秋風心有所忌,德羅巴與他們是從燕雲荒原深處歸營的,而不是從羽嘉城方向過來,說什麼外郡請來的雇傭兵,那只是推搪之詞,只要與那人有可能沾上一點關係,商秋風此時就不敢斷然下辣手。
德羅巴說道:「怎麼能讓慕將軍將自己的弓送給石羽……」
德羅巴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見明石羽等部眾一臉期待,好似他只要說個不字,就會有幾口唾液吐到他臉上來,毅然說道:「當然不是說說而已,他們扣了第一次,就會想著扣第二次……」
慕昭雲讓二十名千賀武士留在鐵礦場,他與納吉悟言率領一百名納吉家武士隨德羅巴前往流寇大營駐地,協助德羅巴將部眾與家眷一起遷出流寇大營駐地。
只是目前盧氏已經失去在黑礫原的領導地位,不過素鳴衍相信,在羽嘉山北坡那條道被封鎖,天都山峽口這條道開通,以盧氏自身的實力,會很快奪回在黑礫原的領導地位。
楚布河早就斷流,只有河床的石頭縫裡還有一些淺水淌過,在遇到藏金他們之前,慕昭雲還擔心幾十車物資怎麼過河谷呢,趕到楚布河谷,才發現八根粗大的藤索纏住兩岸的巨岩,鋪上木板,在寬達三四百丈上的河谷上空形成一座巨大的藤橋。
為了安德羅巴的心,素鳴衍在德羅巴離開望野城之際,接見了他,讚許他此時率眾脫離是非之地的做法。
納吉悟言已至中年,與納吉天仕是同宗兄弟,一直是納吉氏的武士長(武士首領),在納吉涅騎成長起來、並立為家族繼承人之後,就一直輔佐納吉涅騎。
似乎有幾家商會不理會羽嘉山北坡這條道被流寇封鎖的事實,繼續派商隊走這條路,素鳴衍正讓人調查這幾家商會的背景,雖然還沒有結果,但可以肯定是不想羽嘉太安靜的人在背後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