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五

第七章

卷五

第七章

「話雖不假,但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拱衛帝都的軍事力量可分為一司三衛,一司為帝都衛戍軍司,負責外城的防務,百營兵馬共分六軍統治,其中至少有四軍受大宰官蘇顏士吉控制。三衛即為廷衛、郎衛、禁衛三軍,這是衛戍帝宮的重要力量,雖然說只有十營兵馬,卻是帝國最精銳的軍隊,由帝君直接掌握。通常說來,確立帝子之後,帝子出任內府司監的同時,也將由帝子指派的將領統領內府司系統的廷衛,確保帝權的順利交接。
衷闌晦也聽出素鳴衍的弦外之音,說道:「殿下若是接管羽嘉郡邊防軍司的兵權,大概要用多少時間才能組建這麼一支精銳戰力?」
素鳴衍微微一驚,不曉得衷闌晦話里的意思,細細咀嚼他的話:「可以信任的力量?佐政大人說笑了,就算將羽嘉邊防軍司的三萬兵馬都調到帝都去,也控制不住帝都的局面。」
「我要納吉家的根基扎在燕雲!」素鳴衍藏著火焰一起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納吉若蘭,「有時候權力必須集中起來使用,我希望你暫時不要跟我爭這些。」
素鳴衍此次過來,德羅巴特意領他到自己的族地一觀,只有數十畝大小的草旬湖泊周圍用木柵欄圍起來,散落著上百頂帳篷,西面是一處山坳,簡易圍欄里關著數十頭性情溫和的澤鹿、魔羯等荒獸,要不是對這周圍的山區進行過幾次清理,僅族地里的二三十名武士很難守住這片水源地。
說到這裏,素鳴衍信他確實是檀那隆城的人,將木匣打開,裏面放著一疊金票。檀那隆城如今是內府司監,蘇蓋文的密奏最先會到他的手中,想必對羽嘉郡的形勢相當了解。素鳴衍粗粗看了一眼,這疊金票大約值七八萬金銖,青嵐的金賤銀貴,一萬金銖值九十二萬銀幣,七百多銀幣足夠望野城兩個月的開銷。
「還是不要去憂慮這麼遙的事吧,」素鳴衍自嘲的笑著說,「你們來說說流寇大營的近況。」
德羅巴微微一怔,不明白六殿下話里的意思,笑著說:「千年已無神跡現世,凡人要行什麼善事,神祗大概都不會知道。」
得罪羲族的後果可不比冒犯神祗差多少,素鳴衍微微一笑,說起秦山的赤肌鬼之災:「我們在秦山就遇到一個名叫乾羅的下位神祗降臨在赤肌鬼身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重創,扶桑島的樓迦羅人也感應到天照神的召喚,諸神沉寂了千年,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城池剛剛築基,規模不大,周圍僅僅兩千餘步,與素鳴衍上次過來時不同,已有一條溪流從天都山東麓低矮的山嶺間流淌而出,到峽口外的平壩,已有七八丈寬,河水湍急,濺起水沫如雪。相比于青嵐東部的河流,此河只能算是一條溪流,但對於缺水的燕雲荒原而言,已是難能可貴,為此花費了許多人力物力,費盡心機從天都山東麓主峰引水來此。
素鳴衍有意在巫彌生的內心深處建立自己的威嚴,沒有多加解釋,冷冷的看了巫彌生一眼,說道:「以你的意思,難道要看著機會在眼前消逝?」
待衷闌晦離開寢殿,素鳴衍單獨召見巫彌生,問他:「今日之局面,可是摩揭先生一手安排?」
青菱聽出她話里的異味,卻無法反駁,伸手去擰素鳴衍的腰肉:「我清清白白的人,卻讓你給污衊了。」
素鳴衍問道:「不知道我有什麼可為二哥分憂的?」
雖然波旬送來的神符之石都是極其罕貴之物,差不多可以抵消高級鑄造礦石的收購款項,但是將近一百枚神符之石一下子都拋售出去,也就不會顯得那麼珍貴,這批神符之石要換成銀幣,還需要很多的時間,也要有針對的挑選買主,一時間也無法彌補府庫的缺額。
這一聲輕呼卻讓裡屋的人遭針刺似的一驚,琉璃窗上的影子都顫慄起來,素鳴衍看著女侍碎步退出大廳,推門走進裡屋,納吉若蘭正站在魔焰燈的光影里凝視著自己,美麗的眼眸里透出寒意。
「從今夜起,你就是我的王妃了。」素鳴衍走了過來,盯著納吉若蘭的眼睛,心裏想:這雙眼睛若不是這樣冰冷,該是怎樣的迷人?
素鳴衍眉頭皺起,帝都衛戍軍司百營都是實額,每營將士千人,蘇顏家在帝都附近握有最多的兵權,誰能得到蘇顏家的支持,無疑會在帝位爭奪中握有極大的勝算。當然蘇顏氏真接干預帝位的廢立,一定會引起其他兩大家族的驚慌,使情況變得更糟糕也說不定。
阮阿蠻低下頭,避開素鳴衍的眼神。
「我二哥是帝國之帝子,我不過一城之領主,我怕派人去信,二哥只怕連拆信的閑情也沒有。」
素鳴衍聽了也微微動容,他現在已經是郡王之爵,再兼攝一郡之軍政,也就是說在檀那錫隆沒死之前,就造成他割據一郡的事實。看來檀那隆城真下了血本,也說明檀那隆城對順利登上帝位沒有一點信心。
分出去的部族需要足夠多的武士用來保護部族的安全,也以便獵取足夠多的獵物保障生存,德羅巴所部留在鐵礦場營地的萬餘人中,真正稱得上戰力的也只是當初挑選出來的五百精銳。
聽衷闌晦的話,檀那隆城對三衛沒有一丁點的信任,看來三衛也不盡在檀那錫隆的掌握之中。素鳴衍揣著明白裝糊塗,說道:「控制禁中也不易啊。別有用心者,只需控制三衛中的一軍,就能矯詔奪位,三衛歷來是帝國最精銳的軍事力量,十營兵馬可抵地方衛戍軍百營,二哥對我這麼信任,我只怕會辜負……」
素鳴衍斜眼看了看青銅大床上的雲彩一樣的錦被,踟躇了一會兒,有些黯然退了出來,阮阿蠻已經離開王妃殿,素鳴衍暗自嘲諷:我總不會如此無品。抬頭望了望空曠的大殿,全無一處溫暖的存在,侍衛背立在寢殿的門外。
郡王府惟有這一處金碧輝煌,素鳴衍的寢殿都及不上王妃殿華麗。
素鳴衍撇撇嘴,重新坐下,說道:「我就說不會是敘兄弟之情那麼簡單。」
檀那隆城能順利接管廷衛軍,自然沒有這方面的擔憂,當然也不用求到素鳴衍的面前。
素鳴衍知道巫彌生、摩揭伯岑會有懷疑,只是沒想到他們能直接猜出波旬的身份,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錯,若想走進奔雷原,必須要跟羲人接觸才行。」
素鳴衍見好就收,也不是真的生氣。素鳴衍在秦山時見過檀那隆城的筆跡,拆開信函,確實是他親手所書,只是抬頭不具名,不落款,信中寫道:「……你我兄弟二人雖非一母同胞,但在諸兄弟中,最親也,也是可約富貴之人。我事若順,則兄弟之義長存,弟的富貴也不至於毀於他人之手……」
衷闌晦搖了搖頭,眼下已不找幾名將領說上幾句話的問題,說道:「三衛職掌禁中、帝宮,雖說由帝君直接掌管,但是這十幾年來,帝君極少問國事,其他幾位殿下大肆在三衛軍中安插人手,使得三衛一支可以讓帝子信任的人馬,日後接替帝位之時,無疑予人以柄,令人擔憂。」
「禁中力量不會輕叛,關鍵的是大殿下與三殿下的封地離帝都甚近,其封地駐軍秘密調到帝都,只需一晝夜的時間,這其中的變數,也讓人堪憂啊。」
出於狩獵的需要,也因為這些人多是精通射術的獵戶山民出身,慕昭雲隨後又從望野城調來一批烏梢弓,組建純粹的射手營,暫時由明石羽統領。
衷闌晦人高且瘦,面白無須,腰間常系一柄細刺劍,據尤溪所言,其劍術高超,在帝都用劍者中擁有一定的地位,身為言官之貳,私下裡與諸殿下並來交情,也不知他究竟屬於哪一方勢力。
「你今日大婚,三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難道沒有一人收留你?」青菱現在獨居一進院子,以青嵐的官制來說,為密尚女官,職掌王府的錢賦與貴重物品,青菱嘴裏輕蔑的笑著,人卻躺進素鳴衍的懷裡,春夜寒冷。
素鳴衍將大量的錢款用去收購高級鑄造礦石,府庫僅存一千萬銀幣,足夠望野城與上唐城半年之用,但是加上修築瀆神之路與建造天都山峽口之城的費用,這一千萬銀幣只用了兩個月就將近告磬。
素鳴衍揮手讓女侍退下,衷闌晦從懷中掏出一隻木匣,說道:「帝子讓我捎來這份賀禮,差點忘了給殿下。」
「羽嘉境內頑寇如織,數月間灰飛煙滅,旁人只當是羽嘉邊防軍司之功,帝子心裏卻明白,只是此時還無法為殿下請功。我來羽嘉前,就聽說殿下手裡戰將如雲,又有異族歸附……」
「不是如你所願?當整個帝都的人都小看了你,你為何卻對一個不配做你對手的人痛下殺手?」
檀那隆城讓衷闌晦送來這七百多萬銀幣,確實能解燃眉之急,只要熬過這段時間,納吉家就能籌措一筆款子,等神符之石全部脫手,收購高級鑄造礦石所佔用的款子就能抽調出來,那時瀆神之路也差不多修完,接下來就可以源源不斷生出錢財。
素鳴衍之前一直很疑惑流寇大營為什麼能瞞過蘇蓋文從外界獲得大量的物資與裝備,直到知道石京度是檀那隆城的人,才恍然大悟。石京度一直是總督府負責流寇大營相關事宜的人選,他要瞞點看上去無關緊要的消息,蘇蓋文自然就會被蒙在鼓裡。
燕雲荒原換上一層新綠,瀆神之路已經延伸進荒原三百多里,天都山峽口附近的道路也同時修築,只是限於有限的物資,進展比望野城這邊慢多了。
巫彌生坦然承認,也有警戒素鳴衍之意,說道:「石京度到羽嘉邊防軍司任職,確實是先生舉薦之功,所以蘇蓋文不會想到他是檀那隆城的人。」
「帝子在帝都尚好,只是思念與殿下的兄弟之情,又常念秦山聯手退敵之事,奈何殿下到燕雲已經一年多的時間,卻不通個消息,以致帝子要通過羽嘉郡送上來的密奏才知道殿下的近況。」
這麼重要的事,哪可能讓他忘了,素鳴衍接過木匣,也不急於打開,手摩娑著木匣上精美的雕紋,專註的凝視著衷闌晦,問道:「我二哥在帝都還逍遙?」想不到衷闌晦竟是檀那隆城的人。
素鳴衍合上木匣,看著衷闌晦,笑道:「我二哥如今出手也慷慨了,只是我身處偏僻之地,只怕受不起這麼重的禮金啊。」
素鳴衍走出寢殿,走到采兒的住處,剛想進去,卻讓女侍攔住:「袁嬙儀已經就寢,還說殿下應在王妃殿就寢。」
素鳴衍在經院廢墟的秘營住了一夜,次日便率領眾人潛入德羅巴所部設在鐵礦場的營地,最終在此地集中的侍衛營將士只有三百人,其他包括一百名盧族武士,但都是四階以上水準的精銳武士,此外還有三百名精銳千賀武士,尤溪、千賀長琴、岐伯、盧扈,加上素鳴衍自己,天階高手就有五人之多,這六百名精銳加上精良的裝備離檀那隆城的要求也相差無幾了。
素鳴衍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封函,遞給納吉若蘭,說道:「就像當初承諾的那樣,這份文件與帝君親賜的婚書將予你足夠的特權,或許你認為足夠的權勢會讓你擺脫命運之手的控制。」
慕昭雲、納吉悟言、德羅巴率領武士將鐵礦場附近的荒獸驅逐一空,真正留在鐵礦場營地里的人已不足萬人,其餘的人分出十幾個部族分散於鐵礦場附近,待他們的生存能力進一步加強,可以尋找新的水源地,生存空間會更加廣闊。
「帝子身為內府司監,欲用明安圖掌廷衛,竟屢屢被阻……」
「新帝登位,諸殿下都將返回帝都朝賀,希望屆時六殿下能率領一支可以信任的力量來協助帝子控制局面。」
素鳴衍哪裡有暇去理會女人間的爭風吃醋,急忙拉著阿黛出去,好在眾人皆知殿下的無奈,朝賀之儀水過是做過賜婚使衷闌晦看的,走走過場,眾人便告辭離去,素鳴衍回到寢殿,賜婚使衷闌晦卻去而復返,要求單獨面見。
素鳴衍說道:「培養一營精銳劍士,沒有十年的時間,沒有上千萬銀幣的投入,絕不可成功。盡抽邊防軍司的精銳,只要能攏絡住人心,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組建一支精銳,就算略有不及,也可在裝備上做些彌補……」素鳴衍頓了頓,好讓衷闌晦理解他們要為此大出血的事實,見衷闌晦沉默不語,知道早有心裏準備,「只是如何製造機會,還要佐政大人教我。」
盧扈指著從山崖石隙間濺落的清泉,說道:「這泉水匯到這座清池裡,不溢不淺,不淺倒是說得過去,但是計算流量,池水早就應該溢出來才是,可見阿多奈神花神奇之處,殿下走後一個月,還生出三株橫枝,聽青葉說起過千賀湖谷的阿多奈神花與觀瀾殿,我也準備想在這裏建一座觀瀾殿。」
衷闌晦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莫要忘了我的職責,鏡鑒台主官有諫刺百官之權,蘇蓋文在羽嘉總督任上十數年,怎可能沒有一點把柄,殿下只要能握住機會,或許能兼攝羽嘉軍政。」
「據安木先生說,殿下身邊的人也是以一擋十……」
「他覬覦我的女人,試圖當眾羞辱我,難道還不夠嗎?」素鳴衍突然覺得這些話並沒有什麼說服力,輕輕嘆了一聲,「誰也擺脫不了命運之手……」
巫彌生現在難有單獨面見素鳴衍的機會,藉此機會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波旬可是羲族繼承之戰的挑戰者?」
素鳴衍看著圍欄里低頭舔食青草的澤鹿,說道:「若能讓這片土地遍布這樣的湖泊草旬,便是冒著讓天神雷擊的危險,我也會去做的。」
「侍衛營就這丁點人,安木先生不是不知道,到羽嘉后,擴縮至五百人,早就沒有在秦山時的精銳。新帝登位之時,我們可以秘密調入帝都的兵馬最多千人,要想控制禁中的局面,這千人至少都得是精銳劍士以上的戰士,如今盡抽羽嘉邊防軍司的精銳,也沒有千名精銳劍士。」
衷闌晦誨莫如深的笑了笑,說道:「石京席曾是帝子的門客,後來步入仕途,累官至邊郡參將,甚得蘇蓋文的信任,只是蘇蓋文不識好歹,不然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殿下弄錯我的意思了,帝子佔有大義,屆時就算有人生出不軌之心,也無法調動帝都所有的兵馬,就算部分將士被人利用,也會很快醒悟過來,只需在關鍵時刻控制禁中的局面就可以了。」
德羅巴眨眨眼睛,可想象不出神祗離自己有多近,想想集結在鐵礦場營地的這支精銳,就算一個下位神祗的真身降臨,也足夠將其消滅,想來神祗也沒有十分讓人敬畏的地方,他卻不知道神祗也分三六九等。
宮奴青銅柱浮起的無根火焰無力的搖曳著,素鳴衍看著映在琉璃窗上的窈窕身影,懷疑就這樣闖進去,會不會被裡面的人捅上幾刀。
「殿下可知石京度這人?」衷闌晦問道。
衷闌晦從懷裡掏出一封書函,說道:「帝子還有一封親筆信捎給殿下。」
素鳴衍附和的感慨悲嘆了兩聲,說道:「確實如此,如今老四賴在帝都不到地方上去,大肆結交三衛的將領,我在異地也有所聽聞,想必老大、老三也是如此,唉,父皇怎麼就不知道約束一二?」
素鳴衍攤攤手,說道:「廷衛之事,我也愛莫能助,尤溪、白朮皆從廷衛軍出來的,在廷衛軍有幾個私人,佐政且說誰人在背地裡壞二哥的好事,或許能說上兩句話。」
素鳴衍望了望透過琉璃窗漏出來的燈火,心想去找阿黛一樣會吃閉門羹,在庭中轉了幾圈,才想起去找青菱。
「事關機密,還請殿下見諒。」衷闌晦慌忙謝罪,不過神態間卻不將此當回事。
素鳴衍伸手探進青菱的懷裡,擁著她睡去,迷迷糊糊的睡到天明,讓青菱推醒:「你還要起來接受眾人朝賀呢。」
采兒立為侍妾,可用母族婚氏,與阿黛一同冊封為嬙儀。
侍衛營、千賀武士營、裔天護衛營的大部分人手都散在燕雲荒原各地,為築路、築城、運送物資提供有效的庇護,也通過狩獵提供所需的絕大部分食物,但是為了把握住隨時可能出現的機會,就要調集一部分人先潛到鐵礦場附近等候時機。素鳴衍也想藉此機會將部分盧族武士調進侍衛營聽用,進一步加深雙方的關係。盧青葉正式出任素鳴衍的侍從官,在侍衛營任佐領之職,與藏金、慕昭雲並列。
幸虧蘇蓋文不識好歹,他要是投靠檀那隆城,素鳴衍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石京度在羽嘉沒有什麼根基,就算他是檀那隆城的人,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衷闌晦見六殿下主動說出來,自然順水推舟說定這事。
檀那隆城讓衷闌晦捎來就是這個意思,藉助老六的勢力在羽嘉鑄造一支可控制禁中局面的精銳力量,但是這支精銳之師也要由他的人控制,畢竟兄弟之情也不全然能讓檀那隆城放心。
「找了半天,都說殿下失了蹤,想不到殿下在大婚之晚丟下王妃,到這裏來鬼混。」阿黛牙尖嘴利的說道,心裏卻氣殿下昨夜沒有找她去。
檀那隆城欲用明安圖掌廷衛,屢屢受阻,也說是說檀那隆城迄今為止手中還沒有抓到一點兵權。
素鳴衍心裏奇怪,衷闌晦是鏡鑒台的佐政,官階未必很高,但卻是帝都重要的一個角色,有著諫刺百官的權力,以至素鳴衍在他到來之時收斂了許多,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按理來說,大婚完畢,賜婚使可以返回帝都,完全沒有單獨求見的必要。何況朝臣與王族私下密會,可以要受鏡鑒台諫刺的,衷闌晦算是知法犯法。
素鳴衍佯怒瞪著衷闌晦,斥道:「若是話不投機,是不是我還看不到這封信函。」
素鳴衍眉頭微微一皺,忽兒展開一笑,說道:「我也知道,我之所以能躲在羽嘉逍遙自在,全賴二哥的庇護,我也非不知好歹之輩,只是羽嘉遠在萬里之處,就算我有心助二哥一臂之力,也鞭長莫及啊。」
衷闌晦無奈的一笑,說道:「殿下在羽嘉逍遙,卻未曾想過帝都的兇惡,若非帝子三番數次的封回蘇蓋文的密奏,殿下只怕要受到帝君的申斥,其他人倒也罷了,蘇顏士吉可是緊盯著殿下啊。」
素鳴衍裝出一付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既然有二哥的私人在羽嘉,我看即將組建的精銳劍士營就交給他統領好了。」素鳴衍信口開河的裝大方,素鳴衍就算將邊防軍司的兵馬都控制在手中,也不會盡抽精銳調回帝都,自然也不會將這莫虛有的精銳劍士營交給石京度統領。
尤溪是首次進入燕雲腹地,望著重新煥發生機的阿多奈神花,感慨的說道:「此地的靈氣相當的完足,或許也是阿多奈神花之故,盧氏將秘營設在此地,當真不錯。」
「這份文件是你親手簽署,說不定日後會讓你親手廢棄,」納吉若蘭展開封函,右下角加蓋許多印戳,不僅有檀那明河的簽署,還有江采離、尤溪的簽署,以及他父親納吉天仕的簽署,「依此書所約,予我充分調用納吉家子弟的權力,只是我不知道,何時調用納吉家子弟才不會與你的命令起衝突?」
有石京度做內應,素鳴衍對蘇蓋文的行止了解得一清二楚,對流寇大營的動向也一清二楚。為了更好的把握機會,素鳴衍無暇留在望野城享受他的「新婚」生活,再次進入燕雲腹地。
從峽口往裡走十余里,有一條岔生的小峽谷,盧氏在經院的廢墟上設立一座秘營,教導從德羅巴大營挑選出來的一百名少年,一泓清泉從山崖石隙間流泄而下,匯成一座清澈的池水,池畔便是那株重新煥發盎然生機的阿多奈神花。
「朝賀?」素鳴衍嘴裏咕噥的一聲,又反抱著青菱嬌軟的身子睡去,過了一會兒陡然驚醒,怔怔的坐在床上好一會兒,才無奈的笑了起來,「對啊,昨天是我的大婚之日,是要早起接受眾人朝賀。」讓青菱服侍著穿戴整齊,剛出裡屋,卻見阿黛從外面進來。
「殿下……」衷闌晦見素鳴衍要走,急得差點要過去抓他的衣襟,「帝子還有話讓我捎給殿下聽。」
「臨行時,帝子有提及過,」衷闌晦說道,「帝子順利登上帝位,殿下才能一直逍遙如故。」
從德羅巴所部抽調來的四千壯年勞力加上他們的家眷將近萬人,分成十多個部族逐水而居,以狩獵為生,分散在天都山峽口地區附近,為築城提供充足的勞力。
檀那隆城助素鳴衍掌握羽嘉郡的軍政大權,素鳴衍則將羽嘉邊防軍司的精銳挑選出來,交給檀那隆城的人組建一支精銳之師。
阮阿蠻穿著暗青色的魔犀皮甲,雙翼斂在肩后,鷲首盔掩住她精緻無暇的面容,惟有一雙眼眸在燈焰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寒的晶亮光芒。
素鳴衍走到她的面前,輕聲的說:「這些年過去了,你的眼神依舊無法溫暖啊。」
「命運之手?」納吉若蘭疑惑的看著素鳴衍,俄爾帶著嘲諷輕蔑的語氣問道,「野心如比萬丈深壑的你,何時會對命運之手生出敬畏之心?」
素鳴衍暗想:極少有人記得此處曾有一座觀瀾殿。對盧扈的話不置可否,如今便道沒有修成,天都山峽口物資奇缺,沒有餘力再在這裏修建石殿。
「此物不過是帝子與殿下敘兄弟之情,殿下不用太看重。」衷闌晦見素鳴衍嘴裏推讓,手裡卻將木匣收進懷裡,心裏暗笑:六殿下確實太貪了,果真這幾張金票就能打動他的心思。
素鳴衍許江采離、尤溪、白朮、方鏡川、聶魯達、德羅巴等人可在燕雲立族,其他人還沒有動作,德羅巴在鐵礦場營地閑來無事,開始立族之事。在離鐵礦場營地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處水源,這本是最先分出去的一個部族的棲息地,德羅巴將其划為自己的族地,從最初遷過來的人中挑選一百戶人家作為自己的族民,只是素鳴衍許下的二十名武士、一百名苦役、二十萬銀幣還沒有著落。
素鳴衍將信函鄭重其事的折起藏在懷中,看著衷闌晦,問道:「佐政可知信中內容?」
這幾處大殿是郡王府最近才完工的幾處雄偉建築,有大殿、寢殿、王妃殿及配殿等十余處建築群,與先前的郡王府分為內府、外府,大殿是聯接內外府的樞扭,整個郡王府經過將近一年時間的建設,規模已經可以稱得上一座雄偉的府城了。
衷闌晦進寢殿之前,將配劍解在殿下,看素鳴衍身邊的女侍,欲言不言。
城址選在峽口的外側,數十頂帳篷里駐紮從裔天護衛營、侍衛營抽調出來的四百名武士,還有盧氏的兩百名武士,囤積著大量的物資,還有大量用盧氏秘法貯存的獸肉,內側是苦役營,居住著五百名苦役。
禁中三衛都是精銳劍士營,但是以素鳴衍的眼光來看,沒有經歷戰事的三衛將士,實力大致與侍衛營相當;雖然說侍衛營中三階劍士與精銳劍士各佔一半,整體實力卻是極強,裝備也不弱於三衛。但是禁中三衛共有一萬人,就算別有用心者僅能控制部分兵馬,要想控制禁中的局面,手邊也必須有一營精銳不可。
說定分贓的細節,接下來就要商議如此陷蘇蓋文于不義,有石京度這個內應,那就簡單多了,想必流寇大營的存在也引起檀那隆城的注意,這時江采離、尤溪、巫彌生去而復返,想必聽到衷闌晦單獨求見的消息,過來探探口風,素鳴衍便將衷闌晦的真實身份告訴眾人。巫彌生不想讓衷闌晦以為巫氏跟六殿下走得很近,以免檀那隆城生出不必要的戒心,沒有多留,就告退了。
一個梳雙鬟的女侍從裡屋走出來,看見站在大廳當中猶豫不決的素鳴衍,露出一付驚羞的模樣,斂身施禮,輕呼了一聲:「殿下……」
看來檀那隆城在這一點上,跟自己的想法一樣,是要將流寇大營作為重要的一招棋來走,這麼說來,德羅巴投靠這邊的事,只怕也瞞不過檀那隆城。
素鳴衍來不及通知江采離、尤溪等人,也不去揣測衷闌晦的用意,徑直在寢殿召見他。
「蘇蓋文的總督府參將,蘇蓋文一直用他為心腹,莫不是……」素鳴衍絲毫不掩飾內心的驚訝,想不到蘇蓋文身邊僅有檀那隆城的人。
「難道我要爭就爭得了嗎?」納吉若蘭輕蔑的看著素鳴衍,當初的約法三章如今看來十分蒼白無力,這世間的權力基礎從來都不會建立在薄薄的文件紙上。
素鳴衍眯起眼睛,藏起銳利的寒芒,若用計謀,世間確實少有人是摩揭伯岑的敵手,只是他人算不如天算,無法將種種意外之事都算計在內。
素鳴衍眯起眼睛,說道:「莫非蘇蓋文是二哥的人?」
素鳴衍一步一步往前逼近,直到驚恐代替那雙絕美眼眸里的冰冷,素鳴衍才心滿意足的收住步子,說道:「納吉家都有了退縮之心,為何你卻同意嫁給我?」
素鳴衍將衷闌晦嘴角浮起的輕蔑之情看在眼裡,微微一笑,說道:「佐政大人既然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春宵遲遲,現在我倒困了,我就不陪佐政大人了。」還不待衷闌晦告退,他就站起來要走了。
「話不是這麼說,我巫氏也是盡心儘力收購礦石……」巫彌生不自覺的氣勢就弱了下來。
「看來佐政是可說大事之人。」素鳴衍說道,「我也是幾遭大劫的人,在羽嘉幾乎不存全屍;車駕過碎葉,巨石覆頂;隨後出質迦南,為全性命之故,瀆神自污,自絕於帝位之外,這才能到羽嘉做逍遙郡王。除了二哥之外,我誰都不信任,心裏自然也盼望二哥能登上帝位,讓我繼續在羽嘉逍遙。自家人不說兩家話,二哥在帝都處境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