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六

第三章

卷六

第三章

石川華感嘆一聲,說道:「我也要負擔起家族所賦予的責任了,今天才見過那個女子的肖像,回到秋浦就要跟她生活在一起……」望著漫天飛舞的銀雪,掩蓋不住這片土地對殺戮的渴望,想了許久,石川華還是說道,「若有可能,還是不要與明河為敵了。」
「招討使也是力戰不敵,才率軍撤出戰場,為帝國保存實力,何來陰謀之說?」
「我手下可沒那麼多高手能穿得起這樣的護甲,留在府庫里,若讓鼠蟲咬壞了,豈不是可惜得很?特別那幾張射影弓,弦力極大,我挽了幾回,都覺得手臂發麻,遠不如蜇龍弓好使,唉……」
……
銀城郡是西北五郡(河曲、銀城、河洛、關河、九原)惟一還算完整的郡,在貝迦西路軍侵入河曲之後,銀城郡夾于貝迦兩路入侵軍之間,帝都採取放棄銀城郡的戰略,將銀城郡的兵力抽調出來,併入六郡聯軍,沒想到貝迦人並沒有進入銀城郡。此時患得患失,既派不出多餘的兵力去增援銀城郡,又想保全銀城郡。格圖地區位於銀河城的東南角,恰好擋住貝迦人進入銀城郡的路線。雖然考慮到在主力會戰之前,貝迦人不可能派主力軍團進入銀城郡,但能在格圖地區增加駐軍,也是萬全之策。
貝迦人沒有在後路上沒有預留一點兵力,他們完全沒有考慮補給的問題,日常補給依賴於掠奪。從被貝迦人攻破的集鎮、城池可以看出,貝迦人並沒有長久佔領這些地區的意圖,這次入侵完全在於破壞與掠奪。
島津中康冷哼了一聲,銳利的目光望著城牆外的飛雪與黃沙,視野好的時候,甚至可以看到北面的定軍堡,兩家的恩怨哪裡是說要放就放得下的。
千賀長琴投靠檀那明河,來到萬里之外的羽嘉郡,令扶桑島束手無策,直到易氏秘使上扶桑島,卻讓他們看到從千賀長琴手中奪回星辰秘典的可能。
樞府下卿夜明耀為元城璧辯解道:「監軍使擁兵自重,守潼城不出,使招討使獨戰于洛河之源,后又擅自出戰,這是帝都衛戍司四萬援軍全軍覆滅的主因,大宰官豈能不知道?」
尤溪取過一張射影弓,安慰道:「我替你留下一張射影弓,等你能用此弓時,便送給你。」
該不會兩百多枚神符之石都流入檀那耿明的手中吧,不對啊,素鳴衍清楚記得交給江采離秘密出售的炎之神符也只有四十多枚,檀那耿明真是不簡單啊。側頭看看檀那天懸的臉色也不好看,兩百名烈炎魔弓齊射,形成的魔焰火牆,足以在狹窄的戰場阻擋地龍騎兵的衝鋒,他的鐵騎軍有些不夠看。
素鳴衍並不知道青葉郡城的一幕,此時的他正住在下資城外的莊園里。
「什麼!」石川華無法置信的退了回來,「多少兵力?」
石川華家倒有幾頭家養的沼澤飛龍,雖然戰鬥力無法與野生的沼澤飛龍相比,但父親視之為珍寶,石川華想討一頭當騎獸也不行,自然不會借給易氏。
石川華眉頭皺起來,他對易非天用樓迦羅浪人武士頗有微辭,島津中康此人也讓他相當不舒服。
素鳴衍笑著吩咐道:「給盧氏另送去三副戰魂護甲、一張射影弓,其餘五張射影弓給千賀氏,納吉家兩副護甲,尤溪你也留一副,聶魯達、白朮、盛懷城、藏金、慕昭雲各賞一副……」遲疑了一會兒,又說道,「撈足好處,就不宜在此處久留,萬一被派去衝鋒陷陣,哭都來不及,我明天會主動請戰,讓大家做好準備,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裏。」
摩揭伯岑不是嗅不到陰謀的味道,他才密令長子摩揭芪緊守休屠,休屠若被攻破打殘,摩揭氏勢必會一蹶不振。帝都衛戍司六軍,蘇顏家獨握四軍,隨蘇顏明滅北征的四萬帝都衛戍司將士在潼城被殲,蘇顏家在帝都的勢力頓時削減六成。不說元城璧,就是自己遇到這個機會,也會忍不住下手的。
貝迦帝國奉役獸術為國術,信仰十二星辰主神之一的寰化星辰之神突烈,寰化星為百獸格,突烈又為百獸之神,貝迦帝國的室室貴族自稱為眾獸神的後裔,天賦覺醒的貝迦帝裔擁有獸化之能,也是當年摩訶正教重點清除的對象。
「塞琉出兵侵入大澤……」
「老六,你僅率五百人來援,所得賞賜卻是我們的兩倍,你還嘖嘖怪叫什麼?」檀那天懸不悅的責怪。
「這合適嗎?」檀那錫陵遲疑的問,「北四郡聯軍失帥不會自亂陣腳?」
易非天將鐵甲上的冰屑拂出,手按著冰冷的鐵甲,轉身笑著說道:「甲與劍終需要血來溫暖。」
檀那錫隆看著殿中其他朝臣,希望有人能站起來安撫蘇顏士吉的怒火,目光卻不自覺的忽略掉檀那隆城。
「楚原郡的援兵在哪裡?」摩揭伯岑大聲問道。
貝迦人對北疆的掠奪從沒停止過,只是這次的規模與持續時間遠甚於往年,素鳴衍無法去探知其中的原因,他麾下的武力,對於這場戰爭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不敢往貝迦人的推進路線上湊。
蘇顏士吉怒火盛燃,不過摩揭伯岑冷冽的目光讓他清醒稍許,說道:「西北十一郡被戰火波及,連六殿下都從羽嘉抽調兵力往援,為何東部諸郡遲遲未見動靜?左卿現在還想不明白貝迦人的入侵就是一場大陰謀?」
帝君檀那錫陵差不多走到人生的最後階段,教宗親自施展的續命術也遮掩不住他的遲暮老態,繁雜的軍務幾乎絞盡他的精力,加速將他推向死亡的懷抱。素鳴衍站在眾將領之中,心裏想:檀那錫陵此時死去,帝國大概就會就此四分五裂吧。
銀城郡雖然位於強敵之側,但不會是未來的主力戰場,不用去面對貝迦人的主力軍團,實際上相當安全,而且素鳴衍選擇增援的格圖地區是帝國的三大產銀地之一。
在他身後,站著十幾名浪人武士,與千賀武士不同,他們將羽翼斂入身體之中,除了樣式奇特的皮甲,看起來跟常人武士沒有什麼區別。
島津中康怒道:「扶桑島的浪人武士可不是來替易氏守城的。」說罷,怒氣沖沖的下了城樓。
納吉天仕站在大殿的邊緣,蘇顏士吉盛怒之時,他有些經受不住,十分丟臉的退到大殿的角落裡。國難當頭,大殿上的諸人依舊不忘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納吉天仕冷眼看著,心想著何時辭去朝職,到羽嘉好好經營家族之事。
巫彌生自然想出兵增援上原北,摩揭芪在上原新敗,損失頗重,極需補充新的戰力來穩定戰局。石京度堅持往援碎葉,且與巫彌生寸步不讓。
素鳴衍回頭問:「誰的箭給撥開了,快去將大鳥撿回來。」沒等他話聲落,小紫狻早就縱了出去。
是夜,帝君令大殿下、三殿下各率所部在城外結營,獨令六殿下率部進城修整,雖說侍衛營人數少是一個原因,也可以看出帝君對大殿下、三殿下的強烈不滿。
「哼!」檀那天懸鼻子差點氣歪了,掉過頭去,心想日後自有收拾他的機會。
素鳴衍心裏痛罵檀那天懸、檀那耿明比他還無恥,比他早進城就也罷了,偏偏他們統領的援軍比他的侍衛營要強大得多。
龍騎士將地龍當成他們的伴獸,騎士與伴獸之間有一種血脈相連的神秘感應,能在戰場上將地龍與騎士的戰力發揮到極致。世人常說貝迦國的地龍騎兵是中陸最凶頑的戰力,甚至讓人想起三百年前助檀那琉橫掃中陸的三百羲族武勇。
「你夜家為何這樣要維護元城璧,難道想跟元城家一起背叛帝國?」蘇顏士吉怒極,撤下腰間的銅劍,要去追殺夜明耀,旁邊有朝臣慌忙將他拉住。
當貝迦西路軍繞過碎葉城,退入河洛郡境內,挺軍東進,對退到關河郡城的北四郡聯軍形成夾擊之勢。春暮之月的第二十日,在無法再遲疑的危急關頭,帝都的各種矛盾才得到暫緩,元城璧上書請罪,請辭帥位,由檀那界明暫領北四郡聯軍,但在謝罪表中堅決拒絕蘇顏士吉代他為帥,甚至不惜以「士氣崩解、諸軍嘩變」等詞相威脅。最終由暮氣沉沉的檀那錫隆御駕親征,親率三萬帝都衛戍軍、三千廷衛精銳,往援關河,蘇顏士吉為副帥,並詔天下郡兵馳援關河。多年不直接干涉朝政的教廷,也派出由五百名中高級術士苦修、五百高階聖殿武士組成的護教騎士軍助陣。帝子檀那隆城留在帝都監國,左卿摩揭伯岑佐之。
檀那錫陵心想:用蘇顏士吉為帥,只會讓北四郡聯軍惶恐不安,面色沉疑,默不作聲。
沼澤飛龍與貝迦帝國的終極騎獸地龍同屬於亞龍獸,產於迦南與塞琉交界的大澤,大澤郡四分之三的地域都給沼澤所覆蓋,但是塞琉與迦南為爭奪大澤,幾乎每隔幾年就會爆發一次戰爭,目的就是爭奪產於大澤地區的沼澤飛龍與龍象。
蘇顏士吉領援軍出戰,蘇顏氏的勢力將無法再控制帝都,自然是許多少樂意見到的,但是任蘇顏士吉為帥,懼怕遭受報復的北四郡聯軍會不會聞訊生變,就值得擔憂了。
「只怕應是如此,」易非天不無惋惜的說道,「或許未到向青嵐出兵的時候。青嵐國政日衰,帝室貴族只知享樂,不體察民情,帝室貴族與教廷矛盾重重,已是亡國之兆,但是青嵐畢竟曾經是中陸最強大的帝國,貝迦人此次的入侵未必能動青嵐的根基。」這番話說出來,卻像安慰自己似的。
素鳴衍最終決定兵分三路,巫彌生領一路,往援上原北,石京度領一路,往援碎葉,他親自率領侍衛營五百精銳,伺機而動。這大概也是惟一可行的方案,不然巫彌生、石京度可能都不會給他面子,徑直領兵而去。當然,巫彌生、石京度要求調用千賀武士充當斥候一事,也讓他堵了回去。青嵐與貝迦的傾國之戰,就算將羽嘉郡的兵馬都調出來,也不能扭轉整個戰局。易氏才是他不得不防備的心頭大患,此行出兵,素鳴衍將千賀武士營都留在羽嘉協防,只讓岐伯率領二十名千賀武士隨行,加上侍衛營五百精銳武士,無論到哪裡都不是值得十分重視的力量,素鳴衍自然不會去碎葉或者上原北找不愉快,他目的地是河洛郡。
僅從頻頻傳來的戰報中,素鳴衍無法想象五百龍騎士一起衝鋒陷陣時的恐怖情景。比精銅戰車還高大的地龍有著利矛刺不透的厚皮,鋒利的牙齒可以輕易咬穿數寸厚的鐵板,短足前趨,利爪有劇毒,能使人皮膚潰爛,平時都用皮革裹起來,只有到了戰場,才會將地龍的前足放開。騎鞍安在短頸未端的第三根脊椎背處,高階武士手執長槍,完全就是一座殺戮機器。
素鳴衍對身後的五百健勇已經是相當滿意了,但是擋在龍騎士的攻擊路線上,大概連渣都不會剩下多少。貝迦人的攻勢雖然犀利,但是再鋒利的刀子也有鈍口的時候,青嵐諸軍雖然連遭挫敗,但是兵馬卻越打越多,只要諸軍調度得當,從慌亂中穩定陣腳,就能尋得反攻的機會,貝迦人卻孤軍深入,沒有後援,一旦遇挫,形勢就會逆轉。
與龍象不同,人工豢養的沼澤飛龍都會失去生殖能力,因而更加珍貴,一枚從沼澤深處盜取的飛龍蛋就高達幾百萬銀幣,還不提孵化、豢養的艱難。
易非天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片貧瘠的土地,能養多少羽鷲騎士?我手裡要有十頭沼澤飛龍,也不用去看這群鳥人的臉色。」
素鳴衍沒有領教過獸化的恐怖之處,能獸化的貝迦帝裔跟天階高手一樣稀少,多為貝迦高級將領,極少有出手的機會,但是大量精通役獸術的高手使得貝迦軍擁有數量極多的高階伴獸,成為貝迦人最重要的戰力之一。
大半朝臣都不同意蘇顏士吉親自為帥,萬一元城璧不願交出北四郡聯軍的兵權,只怕會讓貝迦人的面,先內鬨起來。但是能借這機會將蘇顏家的勢力請出帝都,也是眾人樂意見到的。種種矛盾交錯紛雜,廷議爭執不下,蘇顏明滅與帝都衛戍司的四萬援軍被殲,致使蘇顏家以武力建立的權勢頓時下滑到極低,許多朝臣都敢在殿上與蘇顏士吉爭執。
摩訶紀424年的初春之月,北方抵抗聯軍與貝迦東路軍在關河郡中部地區會戰,元城壁、檀那界明率領聯軍主力戰于洛河之源,蘇顏明滅率帝都衛戍司的四萬援軍守潼城,衛護聯軍左翼。初春之月的第二十四日,蘇顏明滅率部出戰,遭遇貝迦東路軍隱藏起的主力。
素鳴衍有些不敢看蘇顏士吉,不管這場突發的傾國之戰,有沒有針對蘇顏氏的陰謀,蘇顏氏註定要沒落了,潼城一戰,蘇顏氏損失了太多的精英,而蘇顏家又在朝中豎立太多的強敵。此戰過後,蘇顏氏會做什麼選擇,暫時隱忍,退出帝都的政治漩渦,以圖東山再起,還是在帝位爭奪中搏最後一把?
石京度得到素鳴衍的特許,所部兵馬沒有人數編製上的限制,自然極希望藉助這次良機擴充勢力,羽嘉郡王府私軍的底子實際是在秦山郡大規模招募的狩獵者,石京度為檀那隆城辦事,自然不會不曉得這事。
次日,素鳴衍奏明帝君,要求增援銀城郡格圖地區。
一旦役獸術有照顧不及的地方,猛鷲就會掙脫出役獸術的束縛,沿原路飛回棲息地,素鳴衍進入河洛郡,每天都會看到有幾隻猛鷲往西北方向飛。這種肉食猛鷲會將人類當成它們的食物,一般的村眾完全抵禦不了這種凶禽的襲擊。
青葉郡下起入冬的第一場雪,漫漫銀雪遮蓋不到的地方,露出金黃色的細沙,天地壯美,站在青葉郡城城樓之上的易非天卻沒有心情去欣賞眼前的美景。刺探羽嘉軍情的幾撥斥候都沒有帶回令人舒心的消息,定軍堡、丁柳堡至羽嘉城一線的防禦沒有絲毫的鬆動,相反的,慕昭雲率領大批中低級軍官返回定軍堡、丁柳堡,進一步加強壁壘防線的防禦,使得易氏無機可趁。
素鳴衍不曉得真實的檀那明河此時看到他的兩位異母兄長有什麼感觸,檀那天懸年愈四旬,唇上留有短髭,臉狹長,鷹眼銳利,能剜人心,相形之下,檀那耿明就陰柔多了,看人的眼睛透出冷滲滲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慄。
易非天頭微側著,指著城外的雪與黃沙,說道:「這片土地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殺戮?太貧瘠了。檀那明河會停下來嗎?」
蘇顏士吉盯住摩揭伯岑,貝迦人此次入侵,戰火波及西北諸郡,摩揭氏損失也重,問道:「左卿以為此事如何處置?」
易非天想不通王城在猶豫什麼,貝迦人的攻勢已經失去最初的犀利,難道要等青嵐帝國緩過勁來,再決定出兵嗎?
石川華隨易非天到西北事務院任職已有三四年的時間,父親多次催促他返回秋浦完婚,心想自己也到了承擔起家族責任的時候了,但見易非天並沒有流露出多少的離情別緒,心思都浸在對羽嘉的謀略中,心裏多少有些失望。
不待素鳴衍吩咐,身後就響起控弦之聲,七支羽箭脫弦如電,凶頑的猛鷲不甘心看到死亡的降臨,利爪奮搏,但只能撥開兩支羽箭,被五支利箭貫穿身體,一頭栽下來。
素鳴衍笑道:「若能用得起,就拿去吧。」盧青葉大喜,拿了一張射影弓,又將一副戰魂護甲夾在腋下出了營帳,生怕素鳴衍會反悔似的,明石羽一臉無奈,撥著射影弓的弓弦,想放下手,卻又極為不舍。
作為最先趕來的三路援軍,帝君親自頒下賞賜,素鳴衍得到十二副戰魂護甲、八張射影弓,外加四萬金銖,是賞給檀那天懸、檀那耿明兩人物品的總和。帝君檀那錫陵老歸老矣,卻多出些孩子氣。
帝都,重重疊疊的殿舍之中,蘇顏士吉憤怒的咆哮幾乎將大殿掀翻,名列天榜的武勇,當他肆無忌憚的將氣勢完全釋放出來,能堅持留在大殿下的只有區區數人,青玉牆出現龜裂,蘇顏士吉一步一步的踏來,足音如雷,雙眸赤紅,憤怒的火焰在燃燒。
檀那錫陵倒不願意心愛的「六子」去險地,但是素鳴衍主動請戰,蘇顏士吉以及其他諸子極力唆使,只得同意。
銀城郡位於九原郡以西、河曲郡以東、河洛郡以北,貝迦人從攻破九原、河曲,主力卻從未進入銀城郡的境內,主要因為銀城郡為苦寒山地,城池又建在險要之地。貝迦西路軍迂迴至關河郡博重地區,與東路軍全兵,西部六郡聯軍尾隨而至,重新在河洛建立防線,屏護銀城郡的側翼。
石川華輕嘆一聲,當年的少年俱已不在,正要從登城道下去,卻見一名小校手執公函飛也似的搶上城樓。石川華站在登城道的邊上,看著易非天拆開公函,見他低頭讀下去,臉色已是大壞,忙問道:「怎麼了?」
但是同樣的辦法,他在下資就行不通。下資乃至整個休屠郡都是摩揭氏、巫氏的地盤,巫約生可以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將望野衛戍營擴張到四千人,他卻只招募到兩百名低階武士,他若想趁機擴充武備,必須要離開休屠郡的範圍。
素鳴衍回到軍營,賞賜之物也送到軍營,盧青葉、明石羽等人正各拿一張射影弓愛不釋手的賞玩。
一名中年人站在易非天的身後,望著無處飄下來的雪花,默不作聲,他所穿的淺褐色麾犀皮甲沒有覆蓋肩后的位置,樣式與千賀武士的戰甲相同。千賀長琴在此,一定會認得此人,他是扶桑島的十二聖者之一,真名為島津中康,此時化身樓迦羅浪人武士的頭領進入青葉郡。
「元城璧擁兵不戰,棄友軍于深圍,請殿下以叛國罪處置。」
這種猛鷲產於金微山以北的冰原高崖,與羽嘉山的四足鷲、東海岸的青羽鷲同屬一種,體形略小,也無法像青羽鷲那樣可以被人類馴化成騎獸。貝迦西路軍中的役獸術高手驅使數千隻這種猛鷲進入青嵐境內,成為隨時會從空中撲下來的利器,讓六郡聯軍吃足苦頭。
素鳴衍倒不會有太多的顧慮,素鳴衍與檀那天懸、檀那耿明、檀那界明並肩退下時,嘴裏嘖嘖作響,卻似有惋惜之意。
島津中康可不管中陸的戰爭風雲,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尋找被千賀長琴藏匿的星辰秘典。當年千賀長琴從迦南大納言府盜取星辰秘典,但是送上扶桑島的卻是殘卷,中間缺了最關鍵的星相圖。千賀長琴曾被廢掉天階的境界,但是逃離扶桑島后,依舊以天階高手的面目出現,令人懷疑所缺的星相圖就在他的手中。
在羽嘉山與峻衡山之間的漏斗形大山谷里,檀那明河將羽嘉郡兵的主力都布在這一線,絲毫沒有因為青嵐境內的戰火而放鬆對易氏的警惕。想到撕開這道防線,僅憑易氏手中的兵力十分勉強,何況王城對出不出兵還沒有下最後的決心,就算決定出兵,這裏大概也不會是主攻路線。羽嘉防線的價值在於其北面的燕雲大荒原,從羽嘉迂迴攻擊青嵐西部諸郡,自己會先被漫長的補給線拖垮。如何從東線出兵,就必須要考慮河港聯盟的反應。
樓迦羅人是天生的斥候。
「豈不是說易氏也要放棄攻打羽嘉的計劃?」島津中康轉過頭來,問道。
素鳴衍此時為了避開貝迦西路軍的推進路線,率侍衛營退入河洛郡東部地區游擊,一聽到檀那錫陵御駕親征,星夜策馬,三天三夜就趕到關河郡城,料不到大殿下檀那天懸、三殿下檀那耿明業已率領援軍早他半天抵達關河郡城。
一聲長唳響過天空,素鳴衍抬頭望去,一隻深褐色的猛鷲從南至北飛去。
檀那天懸麾下的五千鐵騎,一半為銀角風馬獸,一半為雲吞獸,人馬皆具黑甲;檀那耿明所率援軍為三千名精銳劍士、一千名羽鷲騎士、兩百名烈炎魔弓射手。兩百名專精箭術的高階武士倒也罷了,素鳴衍從諸軍抽調,也勉強能湊足二百名專精射術的五階武士,難得的是那兩百張烈炎魔弓,素鳴衍去拜訪他名義上的兄長,看著營中那一張張彷彿給黑色魔焰點燃的長弓,口水差點都流下來。
檀那錫陵有些畏懼的縮了縮身子,後背挨著冰冷的椅背,這發現躲無可躲。此時的他看上去只是老態畢呈的老者,若非摩揭伯岑在他面前布下一道結界,他根本無法承受蘇顏士吉釋放的氣勁,就算如此,蘇顏士吉施加上的精神壓力也非同小可。檀那隆城感受到殿下眾臣眼中的輕蔑之意,羞愧卻無法令他重拾舊時的豪勇。但他沒有完全老糊塗,此時若治元城璧叛國罪,關河郡的防線在頃刻間就會瓦解。
……
傾國之戰,五百精銳武士實在算不了什麼,幾乎都不夠一戰的消耗。
素鳴衍倒樂意看到石京度與巫彌生爭執的場面,倆人一個自恃背後有摩揭伯岑,一個自恃背後有檀那隆城,都對他不怎麼聽話,任他們狗咬狗一嘴毛,自然是再好不過。
素鳴衍決定不去樊川郡湊熱鬧,反正石京度、巫彌生都算是羽嘉郡的將領,旁人總不會說他有意避戰保存實力。寒冬之月,素鳴衍率領侍衛營橫穿河洛郡,以救援者的姿態招搖于諸城之間,以羽嘉郡王的名義,為石京度、巫彌生兩路援軍籌措軍餉,當然,所籌措的軍餉都絲毫不漏的流入羽嘉郡,石京度、巫彌生沒見到一個子兒。
從休屠郡城往北,都是戰火燒過的殘敗情景,素鳴衍率領侍衛營,沿著貝迦西路軍入侵的路線,進入河洛郡北部的淆城地區。
摩揭伯岑轉身面朝檀那錫陵,說道:「帝都衛戍司四萬援軍覆滅,招討使元城璧難逃其咎,請陛下摘去他的帥印,令他返回衛城自省……」
蘇顏氏的領地在楚原,楚原都未出援兵,蘇顏士吉哪有立場去指責別人?蘇顏士吉微微一怔,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在此之前的兩次大會戰,檀那天懸、檀那耿明都沒領兵往援,此時跳出來倒給人耀武揚武的輕浮之感。侍衛營就寒酸多了,素鳴衍將羽嘉郡所有最優良的風馬獸都撥給龍騎營,侍衛營出征騎乘只是一般的銅角風馬獸,遇敵則下馬作戰,隨素鳴衍在外郡收刮流竄數月之久,也打過幾次欺軟怕硬的小戰,未及整飭,就趕到關河郡城,看上去就像歷經百戰的疲憊之師,此時星夜賓士,拱衛聖駕,雖看上去寒酸,卻顯出十二分的誠意。
邊境商旅中斷之中,青葉郡的斥候甚至連定軍堡的駐軍詳情都刺探不到,不得不藉助樓迦羅人天生的影遁之術,才將定軍堡、丁柳堡直至羽嘉城一線的詳細兵力摸清楚,但是情形並不容人樂觀。
此戰蹊蹺處甚多,關鍵有兩處,元城璧與貝迦東路軍在河洛之源會戰,應該知道貝迦人在正面戰場投入多少兵力,不會完全沒有警覺;當貝迦東路軍伏擊蘇顏明滅之時,在洛河之源的正面戰場,抵抗聯軍在兵力佔據一定的優勢,完全可以進行決戰,牽制吸引貝迦東路軍的主力,協助蘇顏明滅突破,而不應該在次日就匆匆脫離戰場,任由貝迦東路軍以優勢兵力將蘇顏明滅部完全包圍。
「陛下!」蘇顏士吉不悅的提醒道。
石川華看著島津中康與十幾名樓迦羅浪人武士從登城道下去,對易非天說道:「扶桑島的浪人武士並不值得依賴啊。」
類人種族在晉入天階之後,就自然獲得變身的能力,當然,除了島津中康之外,名義上為易氏效力的浪人武士可沒有別的天階高手。石川華想起當年在銷金閣時的往事,那時的岐伯、阮阿蠻雖然不是天階高手,但是也有將羽翼完全斂入身體、變成常人模樣的能力,不過他們在背叛扶桑島之後,就失去這個能力,想來這應該是扶桑島的某種秘法。
「大宰官!」摩揭伯岑橫在蘇顏士吉與夜明耀之間,說道,「大敵未去,大宰官難道希望帝國就此四分五裂嗎?」
由於帝都並非對羽嘉有派遣援兵的要求。六郡聯軍分成兩處,一處退守碎葉,諸將以樊川郡總督夜嘯靄為首,一處退守上原北,諸將以休屠郡城總制將軍摩揭芪為首,但是夜嘯靄與摩揭芪都沒資格對他下達命令。羽嘉郡兵究竟要增援哪裡,完全由素鳴衍自行決定,但是巫彌生與石京度對出兵方向起了爭執。
素鳴衍無法從戰報中窺知潼城一戰的細節,最重要是,蘇顏明滅所部全軍覆滅,元城璧率領抵抗聯軍主力放棄洛河流域,撤入關河郡南部,背後就是青嵐的根基之所在:帝都。這戰敗得太蹊蹺,雖然在戰報中提及,會戰開始的時候,貝迦東路軍的主力就楔入元城璧部與蘇顏明滅之間,元城璧曾命令蘇顏明滅率部向洛河之源移動,對貝迦東路形成夾擊之勢。蘇顏明滅沒有依照擬定的路線行軍,而是意圖迂迴到貝迦東路軍的後方襲其弱處,不料在出潼城北不足百里處,遭遇貝迦東路軍隱藏起來的主力,被伏擊。元城璧無法突破貝迦東路軍的阻截前去救援,于次日率軍脫離洛河之源的戰場,舉師後撤,蘇顏明滅所部完全陷入貝迦人的包圍之中,直至全軍覆滅。
「只有三萬兵力,不足為患,但是在王城為是否出兵青嵐而爭執不下的關鍵時刻,耐人尋思啊……」
「臣願領援軍往關河代之!」蘇顏士吉斷然說道。
衷闌晦看到檀那隆城望過來的目光,站出來說道:「大宰官願親領援軍克敵,甚好。潼城會戰之後,貝迦西路軍脫離樊川北部,視其意圖,竟似欲來關河,與東路軍全兵,臣請陛下頒勤王詔,令各郡援軍會集關河,與寇決戰。」
蘇顏士吉憤怒的盯著夜明耀,說道:「四萬大軍死於卑鄙的陰謀,現在不去追究設計陰謀的人,難道將責任推脫到死者的身上?」
雖然蘇顏士吉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但是在傾國之戰面前,有些人仍因此家族恩怨而在背後做小動作,令天下人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