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六

第四章

卷六

第四章

眼前四百多人,至少夠得上精銳戟士營的標準,不是想招多少的問題,而是有多少招多少,但是十幾萬難民,真正夠得上這個標準的壯勇只怕還不足兩千人。
隨行而來的千賀武士雖然只有二十人,但都是五階的精英武士,足以監控全城。素鳴衍的命令剛下,十名千賀武士就展開青黑色的羽翼,飛上格圖城的天空。
「戈耳難民不下十萬,你如何去安置他們?且不說此地官衙殘壞,官吏貴族早就逃之夭夭,就算你來主持,從何處籌糧?六郡聯軍駐渥澤,從各地調運的糧食勉強夠聯軍所用,你想從六郡聯軍那裡分糧嗎?這點我都做不到。」素鳴衍嚴厲的訓斥道,「格圖或有餘糧,但是從格圖運糧,必會驚動貝迦人,連我們經過此地都要趁夜趕路,到時貝迦人過來劫糧,你如何應付?難道還是想我將此地的流民都帶到格圖去?」
納吉悟言見素鳴衍的語氣漸重,跪下來說道:「末將不敢陷殿下於險境,只願討殿下一紙文書,或能讓難民往西疏散。」率大批流民北往格圖,勢必會將貝迦人的目光吸引到格圖。
尤溪上馬之前,拉來納吉悟言,匆匆吩咐道:「能不用殿下賜你的手令,就不要用了。」
在強大的地龍衝鋒集群前,一般的堡壘與城池就顯得不堪一擊,沒有發揮出以往戰役中強大的防禦能力,只有一些主要城鎮,城牆才足夠堅固,但是貝迦人的攻城方式又不是一種,只要讓貝迦人避開帝國防禦軍的主力,在他們的行軍路線上,幾乎沒有城池可以保持完整。
貝迦人的兩個入侵軍團在尼密合兵,以武勇著稱的堤豐是貝迦帝國的大將軍,他以東路軍統帥的身份卻在合兵后甘居副帥,貝迦人的主帥是青嵐人相當陌生的名字,許德拉。但是整個貝迦軍團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貝迦龍騎兵的統領:厄喀德,整天以一副黑色的巨甲覆蓋全身、遮住頭臉的人,坐在最雄壯的地龍頸椎末端,與其稱之為戰神,不如說是手持世鐮的亡魂收割者,僥倖從厄喀德手下逃脫的武士都宣稱她是一名兇殘好殺的女子,但是她有著不愧亡魂收割者美譽的武技。素鳴衍從戰報中看到厄喀德正單人單騎正面衝垮河曲郡城城牆的描述,便覺得遠離這個兇猛的女子是個明智的選擇。
帝君親征,各郡兵馬皆來勤王,雖然都有表功之嫌,但也由此可以看出帝室的威望還沒有完全殞落,進入炎夏的第二個月,關河郡南部、楚原郡西部、河洛郡東部所集結的總兵力超過貝迦人的兩倍,但是懾于地龍騎兵的強大戰力,加上帝國內部的關係沒有完全理順,預想中的大會戰遲遲不來。
素鳴衍搖搖頭,說道:「衛伯崖、武獲嘉也不是我哪個兄長的人,他們為什麼不歡迎我?我身上有瀆神的污跡啊!帝國的有識之士畢竟不佔多數。何況易氏蠢蠢欲動,羽嘉那裡也少不了千賀武士營啊!」
明石羽飛馬離去,素鳴衍與尤溪、岐伯在城中又走了一圈,皆慘不忍睹,甚至有一群亂民圍劫他們三人,素鳴衍當場痛下殺手,格斃十一人,令隨後趕來的侍衛將十一具屍體吊起來示眾。
素鳴衍一面以招討安撫使的身份從銀城郡各城抽調兵力、糧草、武器軍械,一面讓衛伯崖、武獲嘉配合尤溪、明石羽等人以招討安撫使府的名義全面接管格圖的軍事、地方事務。素鳴衍知道自己僅以侍衛營的兵力無法接管整個銀城郡的防務,從各地本來就很匱乏的守軍中抽調兵力,也不大可能,但是調撥糧草、武器軍械不會受到拒絕,畢竟格圖是銀城郡的門戶之地,誰也不望格圖失陷。當然,小小的格圖逃不脫素鳴衍的手掌心。
素鳴衍統兵征戰的時間也不短,還沒有大會戰的經驗,但是也知道真正的防禦體系應該是複雜而繁冗的,四到五重的防禦體系也有必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主要兵力都糾結到關河郡城,一旦這裏失利,帝國的局勢就會嚴重惡化。
當然,素鳴衍僅率侍衛營過去,不曉得銀城郡的地方豪族買不買帳?
貝迦人不敢從正面戰場抽調主力軍團,但是這支武力也不是格圖一城能夠抵擋的。素鳴衍雖然擊潰貝迦人的前哨營,但是城中人心惶惶,雖然消息被封鎖,但是格圖當地人都猜到在這之後會有貝迦人的主力軍團入侵。在戈耳難民湧入格圖的同時,又有大批難民離開格圖。
納吉悟言比盧青葉、明石羽的年紀都大許多,與納吉天仕算是兄弟輩,素鳴衍也有意在外人面前杖罰他,以試其心。聽他這麼說,素鳴衍的語氣稍緩,說道:「你先下去療傷,不要留下後患,我們要趕夜路去格圖。」
盧青葉在一旁小聲解釋道:「這人叫雷澤,在戈耳難民中有些威望,納吉佐領在戈耳代殿下允諾,只要前往格圖就能得到足夠的糧食,他們是先來取糧的人。他們每走百里,才食一頓,三天只食三頓,從不貪食,也不獨取。」
但是素鳴衍沒有絲毫的得意,畢竟侍衛營是他手裡最精銳的兵力之一,貝迦人的前哨營的背後則是一個五六千人規模的主戰軍團,岐伯親自前往偵察,甚至發現這次過來的貝迦軍中甚至有二十多頭地龍。格圖守軍的戰力很不容樂觀,至多維持城中軼序,此外還有鑄幣司礦監所轄的五百獄兵,戰力也很一般。從難民中招募武勇近兩千人,但是要將他們真正訓練成一支精銳之師,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惟一令素鳴衍欣慰的是,銀城郡的人至少不會將貝迦人入侵銀城郡的事歸罪到他的頭上。
素鳴衍問尤溪:「當貝迦人向楚原、關河、河洛進襲的道路漸漸給封死之後,會不會派人到銀城郡來掠奪?銀城郡雖說貧瘠,但好歹也是一個大郡,何況還威脅到貝迦軍團的側翼。」
素鳴衍取消石京度所部編製上的限制,所部在半年時間里就迅速膨脹開來,總兵力已達到五千眾,素鳴衍巡察過石京度所部兵馬之後,才曉得檀那隆城早就在各地秘密的培養忠於自己的武力,只不過借這個絕佳的機會統一到石京度的麾下。
明石羽還嫌雛嫩,盧青葉見六殿下殺氣瀰漫,渾身熱血禁不住也沸騰起來,率領武士將衛伯崖、武獲嘉隨身帶來的衛兵隔開,只待六殿下一聲令下,就保證衛伯崖、武獲嘉刀起人頭落,武獲嘉手下的一千多殘兵弱將,根本就不在盧青葉的眼中。
衛伯崖、武獲嘉也沒想到六殿下是如此狂暴之徒,也知道此時沒有反抗六殿下的能力,拱手恨恨的說道:「為殿下征糧,乃下臣的本分之事,還願殿下善待我族。」說罷,領著衛兵也退了下去,為了避嫌,也沒敢往私宅與軍營方向走,他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的商議一下。
河曲郡雖然偏僻窮困,但是郡城的堅固卻不亞於羽嘉城,想起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座座殘破不堪的城池,難道都是這名女子野蠻衝撞所致?
尤溪趕到隊列的前頭,稍落後于素鳴衍,問道:「就算納吉悟言不主動請纓,殿下也不會對難民置之不理吧?」
尤溪輕嘆了一聲,說道:「往西,一直到休屠郡北部,情形都不會好轉,至少要流徙千里,才會到達餘糧的地方,讓這些難民徒步流徙千里,怎麼可能啊!」
尤溪等人頓感衛伯崖老辣之極,這話實在難讓人回答。
「難民大規模的北涌,一定會引起貝迦人的注意,不管怎麼說,貝迦人都會派兵馬過來試探,殿下早有在此一戰的準備吧?」
素鳴衍沒有在渥澤多作停留,從渥澤北上,準備穿越戈耳前往抵達銀城郡西南的格圖。
「約有十數萬,具體人數,誰能知道?」
檀那耿明要是能讓羽鷲騎士裝備烈炎魔弓,其機動性與打擊烈度足以壓制地面上的地龍騎兵。檀那耿明顯得將兩百名烈炎魔弓手當成看家之寶,貝迦人在博重、尼密地區用役獸術聚集大郡的野生猛鷲,他絕不願烈炎魔弓手進入危機重重的空中戰場。
素鳴衍微微一笑,指著雷澤這郡人,說道:「取四百套鎧甲、刀劍、長弓過來給他們換上,不曉得武鎮守可有信心率領所部兵馬與他們一戰?」
「末將追隨殿下,心已不屬家族,殿下責罰,心悅誠服。」
當戈耳難民大批進入格圖的時候,貝迦人的巡兵前哨也穿越尼密叢林,抵達格圖邊緣。這群以沙漠游騎為主的貝迦軍團前哨只有五百人,侍衛營傾城而出,在尼密叢林的邊緣打了一個完美無缺的伏擊,最後只有兩百名貝迦人逃入尼密叢林。
素鳴衍聽了暗恨:好歹羽嘉也是西部六郡之一,卻連消息都沒聽到,難道都給夜嘯靄與摩揭芪私分了,日後相遇,這結一定不能忘了。
素鳴衍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使難民北涌,吸引貝迦人的注意力,你說銀城郡的貴族官吏能不能痛恨我嗎?」轉過身來,對側后的盧青葉說,「糧食都留在此地,我撥給你一百名武士,每人至多分三分之一人份的糧食,讓他們吃飽了,就沒有往前走的念頭了,最先趕來的難民若想飽食、私藏,盡斃之,不得手下容情。此地糧盡,你就領人趕去下一處。」
格圖原有駐軍八千眾,兩次抽調兵力,只剩下些殘弱兵勇。貴族大戶早就逃出格圖,也無法從豪族徵用武士,衛伯崖、武獲嘉等格圖的官員將領心中早就打定主意,只要貝迦人來攻,他們就獻城投降,倒是六殿下以銀城郡招討安撫使的身份過來,讓他們以為可以免去家破財亡的憂慮,一時間人心振奮。
素鳴衍最終以銀城郡招討安撫使的身份出關河郡城,雖然只是去銀河郡的格圖地區協防,但是這個附加的身份卻給素鳴衍極大的便利。在戰爭期間,一切地方上的公共事務職務都得配合軍事行動,所以銀城郡的總督、守護、城守都得聽從招討安撫使的差遣。
「盧將軍將人拿下,欲當場處死,納吉將軍卻說亂世之飢,煮人也是無奈,兩人正為此事爭執不下,所以我來請示殿下……」
素鳴衍拿過書吏起草的手令,擲到納吉悟言的面前,說道:「給你三天的時間,組織這些難民向格圖地區疏散!」
「什麼!」素鳴衍心中的怒火燃起,睜著明石羽,好像煮嬰兒的人是明石羽似的。
衛伯崖大感頭疼,要知城中貯糧已不足一萬車,格圖又非產糧地,僅供應格圖十數萬人已有不足。憑空湧入十多萬人,哪有那麼多糧食可供消耗,誰又知道這場戰爭會持續了幾時才會結束?說道:「殿下欲從難民中徵募勇士守戍格圖,衛某人自當極力堅持。格圖豐糧雖然不多,但是勇士為國效力,其家人斷無受飢挨餓的道理,格圖願意接受所募勇士的家人進城避難,像眼前的勇士,不曉得殿下準備招多少人?」
納吉悟言點點頭,領著素鳴衍撥給他的二十名武士目送侍衛營遠去。
尤溪微微一笑,說道:「要不要將千賀武士營調來?」
「別婆婆媽媽的,要救這些難民,除了北上格圖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辦法?」素鳴衍又吩咐岐伯,「你攜帶我的手令,先去格圖,令格圖守護衛伯崖在格圖至戈耳的大道上每隔三十里準備兩千人份的糧食。」
素鳴衍得知格圖既無存銀也無銀石,大受打擊,接下來話就少,飲酒觀舞,可恨衛伯崖找來的舞伎都沒什麼姿色,舞技又拙,素鳴衍推說營中有事,早早的就告辭離去。
「好像是嬰兒……」
素鳴衍對武獲嘉所率領的一千多老弱殘兵不感興趣,只令武獲嘉將沒有戰力的士兵從軍中剔除出去,另從鄉民徵選青壯補充。
素鳴衍神情肅穆,尤溪所說的事情,他都有考慮,卻置之不理,對納吉悟言說道:「我會將糧草都留在前方三十裡外,你以此誘使難民向北疏散,另外只能撥二十名人手供你調用。」
納吉悟言跪在地上不言語,神色間甚為堅持,素鳴衍袖手一甩,將卷到鐵甲上的戰袍錦袖甩下來,臉上浮出一絲壓仰不去的怒氣,說道:「你要我的手令,我這就給你,看你能救得了幾人?」大聲喝斥著讓軍中書吏過來,讓他起草手令,「茲任一等雲都尉納吉悟言暫代河洛戈耳保民官,著各郡府守護、都事以救濟為念,予以方便,羽嘉郡王、羽嘉郡留守使、銀城郡招討安撫使檀那明河即日。」
「杖斃之!」素鳴衍憤怒的下令道,「納吉悟言為亂民求情,杖十,暫削佐領之職,令其待罪!傳我令諭,亂世當用重典,沿途發現趁火打劫者,處死刑;攔路搶劫者,處死刑;姦淫女子者,處死刑。」
格圖是帝國的三大產銀地之一,帝國在此專設鑄幣司,席間,素鳴衍自然要問存銀的去處,衛伯崖說道:「戰爭之初,鑄幣司就將四千萬存銀一併運出格圖,貝迦人突入河曲郡,這些存銀據說都交給西六郡聯軍了。」
侍衛營策馬疾奔,一夜就能抵達格圖,就算餓著肚子,也能堅持到格圖,每隔三十里準備兩千人份的糧食,自然是誘使難民向格圖迅速疏散。
巫彌生與石京度又聚在一起,西部六郡聯軍名義上以樊川郡總督夜嘯靄為帥,巫彌生與石京度雖說同出羽嘉郡,但是素鳴衍並沒有說明兩者之間的統屬關係,雖然各率所部進駐一處,卻是各不搭理的。
明石羽想要說什麼,卻讓尤神用眼神止住。
納吉悟言站在那裡,毅然說道:「殿下從此地過,若是對此地的流民視而不見,任眾人遭受饑饉而死,對殿下的名聲有損,末將願留在此地為殿下處置此事……」
素鳴衍言辭誠懇的上表言事,指出帝國各抵抗軍的弊端,但是知道經帝君此時的威望,可能無望迅速糾正過來,青嵐的命運還要看命運之神的垂青與否。
素鳴衍與尤溪一行人在關河郡城停留了十天才得以離開。
素鳴衍見明石羽欲言又止,不耐煩的問:「煮什麼?」
雷澤等人也面面相覷,人總是自私的,能讓家人受到庇護,已經達到他們的底限,但是這麼一來,能進入格圖城的難民或許只能有一萬多人。
雷澤說道:「能為殿下效力,雷澤有生以來的榮幸。」學許伯熠的樣子,給素鳴衍行禮致意,領著四百多人壯勇跟隨素鳴衍指派的武官先到軍營中吃飯休息。
在銀城郡、九原郡、關河郡之間是茂密的尼密叢林,格圖城築在進入銀城郡的嶺口,站在城頭往東南望,層層疊疊的林濤草海,望不到盡頭。有兩條主要道路貫穿尼密叢林,一條邊接東南的博重,一條往東延伸,連接九原的克雷地區。
「殿下令我等率侍衛營從城外過,經過一處民宅里,聞到異香味,推開門看見院中豎一大鍋,一男一女正在鍋里煮……」
在中陸,或許只有迦南的龍象騎士能在地龍騎士一較高下,但是素鳴衍親自見識過龍象騎兵的威力,私下裡以為龍象騎士稍遜一籌,何況糾集迦南一國之力,也湊不足一千之數。
格圖三大銀礦的苦役加起來有好幾萬人,這也是帝國在格圖駐紮重兵的原因,暴動很快就給平定,給投入死囚監牢的苦役多達數千人。後來鑄幣局匆忙遷出格圖,也沒有來得及對這批死囚做出處置,地方上的官員無權干涉鑄幣司的事務,所以格圖銀礦的死囚監牢依舊關押著數千死囚。
素鳴衍回到城外軍中,這裏的事情已經處理完斃,納吉悟言實實的吃了十記軍杖,沒敢運勸相抗,過來參見時,一瘸一拐,還有血從戰袍中滲出來。素鳴衍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是納吉氏的家臣,今日受我杖罰,心裏可有不服?」
貝迦人的地龍騎兵超過一千人,這個數目遠遠超過軍情部門對貝迦帝室的軍情預測,這也是被貝迦人打得措手不及的主要原因,由此可見貝迦人在馴養地龍方面取得突破性的進階,遂使中陸最強大的陸戰兵種在貝迦國激增。
待格圖本地的官員、將領走掉,素鳴衍說道:「沒有殺人立威,待他們已是相當的客氣。」轉身對雷澤說道,「你領人下去先吃飽肚子再說,我讓人將車馬糧食給你準備好,還有鎧甲兵器,格圖城小,十多萬難民湧進來,確實有害,但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有一部分難民會通過格圖繼續向銀城郡境內疏散,你回戈耳去找納吉悟言,我任命你為他的副手。」
「啊!」納吉悟言驚訝的抬頭看著素鳴衍,尤溪、岐伯、明石羽、盧青葉等人都疑惑不解,大量難民向格圖疏散,無異於引火燒身,且不說格圖地區有多少存糧,萬一引起貝迦人的注意,就立成險境!
銀城郡與羽嘉隔著休屠、河洛兩郡,但是千賀武士直線飛來,只需五六天,換作徒步行軍的話,起碼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納吉悟言叩頭不止,不敢應承,說道:「末將不敢陷殿下於險境……」
素鳴衍點點頭,對雷澤說道:「你們只有四百人,徒手徒步能運回多少糧食?我給你兩百匹風馬獸,一百車糧食,足以供難民轉移所用,但是你要保證糧食不被哄搶。」
第三天,第一批難民在糧食的誘惑下抵達格圖。從戈耳到格圖,有三百余里,侍衛營騎乘帝君賞賜的銀角風馬獸還用了一夜加半個白晝的時間,這些難民徒步而行,每頓只能獲得三分之一人份的糧食,竟在三天之內就抵達格圖,腳力之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眾人不由的將目光看向素鳴衍,不曉得他會不會做什麼選擇。
左翼的西部六郡聯軍與關河郡城之間的空隙足以讓整個貝迦人的入侵軍團穿插過去,雖說帝國的兵力逐漸聚集起來,但是危機還沒有渡過,帝國仍然沒有反動的能力,而防禦體系卻處處暴露出致命的漏洞。
看著空曠的營地,看來格圖官員將領以為援軍還有萬人之多,素鳴衍也不說破,與侍衛營將領便去赴洗塵宴,駐軍精銳早就被抽盡,貴族也多逃亡,陪宴的人中,除了衛伯崖、武獲嘉等少數幾人外,實沒有讓素鳴衍看得上眼的人物。
在關河郡南部,除了郡城之外,再沒有那座城池的堅固程度令人放心,勤王的郡兵加上帝都衛戍司的援軍與北四郡聯軍一合兵,雖說帝國在正面的防禦兵力遠遠勝過貝迦入侵軍,但是兵力過於集中,卻發揮不出應有優勢。
許伯熠驚醒過來,忙復令道:「末將即刻就將衛氏、武氏還在格圖的親族請入軍營,對他們實行嚴密的保護。」忙率領麾下匆匆離去。
「發生什麼事?」
尤溪說道:「雖然不知銀城郡的兵力部署,但是帝都在戰爭之初就有放棄銀城郡的想法,兩次從銀城郡抽調兵力,推想來,留守格圖地區的兵力極為匱乏。銀城郡之所以保全,乃貝迦人此戰意在掠奪,此時又被南面的西六郡聯軍與帝君親自率領的大軍吸引住,萬萬格圖地區的異動,令貝迦人認為會威脅到他們的側后翼,他們一定會分派兵馬進擊的。」
守護衛伯崖、鎮守將軍武獲嘉臉色就得極差,武獲嘉惱怒的看著素鳴衍,語氣不善的說道:「殿下所說的援兵就是這群衣衫襤褸的難民?」
戈耳曾被貝迦人攻破,城牆殘頹,貝迦人離開后,鄉民又陸續回到殘破的家園,城中聚集中大量的難民,還有被遺棄的傷兵。戈耳的行政體系完全崩壞,到處都在傳言貝迦人不會重返被掠過的地方,雖然沒有糧食供應,但是難民與傷員還是不願離開此地。
次日午時,烈陽當空,侍衛營在路上策馬飛奔已經一夜加半個白晝,此時又飢又渴,然而神色間未露疲態。銀城郡準備的第一個兩千人份的糧食早在清晨就出城去,此時正往外運第三批糧食。格圖守護衛伯崖、鎮守將軍武獲嘉只當六殿下此次帶來的援軍甚眾,完全沒想到運出城去的糧食是誘使難民北上。
明石羽翻身下了風馬獸,將斜到腰間的號角弓別到肩后,一付怒氣沖沖的樣子,待站到素鳴衍的面前,卻又猶豫不言。
帝國沒有像地龍這麼強橫的騎獸,能用來對付龍騎士的只有魔弓手與教廷派出的苦修士營,但是在戰術運用上,遠不及龍騎士那麼靈活。三殿下檀那耿明麾下的二百烈炎魔弓手雖然令素鳴衍眼饞不已,但是日後真與檀那耿明起了衝突,卻非沒有對付的辦法。在掌握主動性的戰場上,移動性較弱的烈炎魔弓手極可能被少數的兵力牽制住,從而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
素鳴衍又問礦上銀石的去處,鑄幣局早就在戰爭之初遷走,那麼格圖銀礦所產的銀石一年積累下來,一定達到一個相當驚人的數量。
確實如素鳴衍所料,貝迦人並沒有打算放棄貧瘠的銀城郡,就算不能掠奪什麼,他們也想將銀城郡完全推毀掉。
衛伯崖輕輕嘆了一口氣,此時阻止難民進城,不需六殿下親自己動手,挑唆這些難民,就足以將他們撕成碎片,問道:「戈耳地區有多少難民會湧入格圖?」
岐伯午夜攜素鳴衍的手令抵達格圖,到清晨時,格圖官員將領就準備好駐營地,還準備好盛大的洗塵宴。
衛伯崖有些驚訝的看著素鳴衍,問道:「殿下難道不知道格圖銀礦大暴亂之事?」
許伯熠愣在那裡,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遵從六殿下的命令,將衛伯崖、武獲嘉的親族都拘禁起來,勢必會將這兩人得罪得死死的,但是想手下留情,只怕自己的命運會比他們更慘。卻是他手下的侍衛推了他一下,才發現六殿下對他的猶豫相當不悅了。
如今看來,戰後不管找多爛的借口,也不能讓石京度與巫彌生率所部兵馬返回羽嘉了,至少不能進入上唐關城以西的地域,不然羽嘉郡真的極可能脫離自己的掌握了。
素鳴衍在殘破的城池中緩行,看著難民將青草與樹皮塞進嘴裏,心有不忍,正待硬著心腸離開時,卻見明石羽策馬從城外馳來。
素鳴衍氣勢稍斂,說道:「你們需知道,有礙軍務者,我都有權擅殺。你們既然擔憂格圖存糧不足,那我就任命你二人為征糧專使,從城中調用五百軍士,從銀城郡各地每月徵集一千車糧食。」又指著給盧青葉領人擋在圈外的武獲嘉的副將許伯熠,說道,「即日由你暫代格圖鎮守一職,即刻領人將衛氏、武氏尚在格圖的族人請入軍營,不要讓武將軍、衛守護在外征糧時還擔憂家人。」又對尤溪說道,「格圖城從此時起進入軍管,侍衛營全體出動,若有妄動者,可酌情擊殺,無需請示。」
素鳴衍在隨帝君視察敵情時,隔著遼闊的洛河川遙遙看過厄喀德,看著她龐然身軀,心想她是女子,大概讓人難以接受。
素鳴衍有些詫異的看看左右,他確實不知此事。詳問之下,才得知貝迦東路軍剛入九原郡掠奪時,格圖三大銀礦的苦役聯合起來暴動,但是很快就平定,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但是作為帝國的上層,素鳴衍確實沒有不知道的道理,但是他那時已經不在羽嘉郡。素鳴衍連貝迦人入侵九原郡的事情也不聞不問,江采離等人自然也不會拿格圖銀礦暴亂的事來煩他。
衛伯崖對六殿下的事迹早有耳聞,蘇顏士吉的幼子蘇顏澹也是一言不和被他擊殺,蘇顏士吉身為帝國第一權臣,卻依然拿他沒有辦法,此時後悔拿言語上擠兌他,忙說道:「殿下招多少人都合適。」
「只要貝迦人不將主力軍團派過來,未必守不住格圖!」素鳴衍平靜的說,「在關河、河洛,我們這點兵力能起什麼作用?名將雲集,高門豪族都桀驁得很,我難道能隨意調用一郡的資源?我看還是銀城郡適合我,沒人敢在這裏跟我爭什麼。」
素鳴衍率侍衛營換乘帝君額外賞賜的銀角風馬獸從河洛郡南部繞行,說是代帝君巡視各地的守御情況,其實是害怕貝迦人會派兵滲透到關河郡與河洛郡之間的空隙處,與其遭遇。
素鳴衍當即下令將這四百多人征入侍衛營當仆兵,一名青年站起來大聲說道:「殿下徵調我們守戍疆域,我們萬死也不敢辭,只是家人還在來格圖的路上,還盼望我們拿到糧食後去接他們……」
所幸在戰爭陰雲的遮閉下,銀城郡對素鳴衍的到來抱著極不歡迎態度的人也不得不放下高傲的姿態,派來的援兵雖然有限,但是分攤下去的糧草、軍械卻不再拖延,以雷澤為首的從難民中徵募的兩千名武勇都裝備上精良的裝備。
素鳴衍銳利的眼神注視著納吉悟言,直勾勾的想要剮進他的心裏去,沉默著不說話。
用難民逐糧的辦法,素鳴衍本來就只打算將最先抵達格圖的兩千名壯勇征入侍衛營,但是衛伯崖的話讓他相當不悅,心想:我人在格圖,都壓制不了你們,銀城郡其他地方的官員將領只怕拿我的手令當廁紙了吧?入鬢的眉毛一跳,冷冽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衛伯崖,說道:「你認為我招多少人合適?」
糾集起來,素鳴衍此時在格圖的兵力也有五千左右,還有堅固的格圖城可以依賴,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跟貝迦人的精銳兵團比起來,戰力相差極遠,能不能頂住第一波的攻勢,還很值得懷疑。
在河洛東部的渥澤,素鳴衍見到摩揭伯岑的長子摩揭芪,還有當年隨摩揭伯岑進燕雲的師楚、巫成等人,師楚、巫成分別是摩揭氏與巫氏的家臣,燕雲經院里的僕役素鳴衍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印象,他們只知道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是權勢甚重的羽嘉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