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家無兄弟
張誠頭低的更低，萬曆皇帝又是沉聲說道：
萬曆皇帝雖然純孝，可從小跛腳，性子也不溫順，潞王則是健健康康，人又乖巧可愛，兄弟兩個，慈聖太后李氏還是更喜歡潞王多些。
「宮裡宮外，真心對朕的也就是張伴伴和王通，你們兩個身邊的人也都是忠心可用的，此外朕竟然沒有可信的，這好笑不好笑。」
「王爺不必多慮，本以為那趙金亮年紀不大怕事，卻沒想到居然敢硬頂，不過也沒什麼大事，能看到信自然最好，看不到也就算了。」
「看著就心煩，滾出去！！」
大明的規矩，藩王八歲便不能在宮中居住，十二歲之後就不能再進入內宮，不過後宮真正做主的是李太后，他既然喜歡，這又是天子家事，誰也不會說什麼。
「王爺不必擔心，能不能呆住，不是看皇帝，而是看太後娘娘。」
林書祿儘管已經貴為御馬監的監督太監，可還做著從前差事，做潞王的伴當。
一直在門外伺候的趙金亮連忙走進御書房中，就在門口大禮跪下，萬曆皇帝指著他大聲的罵道：
「本藩是陛下的嫡親弟弟，陛下都說什麼不避著本藩，你個奴婢居然攔著，本藩就不信了，一定要看。」
這樣的話或許口不對心，可說總歸要說，萬曆皇帝冷笑了一聲，說道：
「萬歲爺，潞王殿下或許僅僅是借書，也不必這麼動怒。」
下午散朝之後，萬曆皇帝在御書房剛呆了一
說完笑嘻嘻的轉身離開，聽著外面侍衛和宦官齊聲恭送的聲音，趙金亮才抬起了頭，額頭在青磚地上已經磕出了血。
萬曆皇帝一聽這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安靜片刻之後滿臉怒意的喝道：
「……都是奴婢的本份……」
「那就不打攪皇兄了，臣弟也告辭回去，抓緊翻翻書，明日師傅還要考校呢！」
「張伴伴，趙金亮如今是什麼職分？」
萬曆把手中的文卷放在桌上，臉上怒意消失，卻變的有些陰沉，開口說道：
趙金亮又是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額頭上午的傷口又是迸裂出血，顯得頗為狼狽。
趙金亮的稟報斷斷續續的，因為額頭上的傷口二次受傷，頗為的疼痛，說幾句就要牽動，不過他沒有哭。
張誠躬身不敢接話，萬曆皇帝嘆了口氣，輕拍了下面前的桌面，開口感慨說道：
「皇兄，皇兄不要生氣，這趙金亮也是遵旨辦事，不過是借書的小事，皇兄就不要發這麼大的火氣了，他小小年紀還不明白規矩，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萬曆皇帝把手中的書朝著書案上一摔，煩躁的擺擺手，喝道：
「沒想到讓你們這般為難，那就算了，本藩等皇帝哥哥下朝後再來借就是。」
趙金亮此時話音中才有了些哽咽，不過也迅速的平靜。
「這又不是
「林伴伴，今天去御書房，弄出這麼多波折來，會不會惹皇兄生氣，讓他多想啊？」
「奴婢叩見潞王千歲，潞王爺，前面就是萬歲爺的書房重地，不能再向前了。」
趙金亮卻又是急忙爬起，攔在潞王的身前不住的磕頭，只是說道：
宮內的宦官宮女可都知道不小心衝撞了萬歲爺，馮公公和張公公或許替你說說情，要是衝撞了潞王，誰也不敢給你緩頰了，太後娘娘發怒，萬歲爺都要害怕的。
萬曆皇帝叮囑了一句，看著潞王出門離開，人離開后，屋門關閉，張誠忍不住問道：
「整天就盯在這些書上，也不怕看壞了眼睛，張伴伴，喊幾個人送潞王那邊去。」
趙金亮的聲音拔高，剛剛虛掩的院門被人推開，幾名侍衛都小心的向內張望，潞王回頭瞥了眼，這幫人又急忙縮了回去，潞王臉上迅速的浮現出笑意，蹲下來摸摸趙金亮的頭，笑著說道：
而且宮內還有傳聞，說等十二歲就藩，也就是去自家封地的時候，李太后也要留他在京師暫住幾年。
「唉，讓皇兄生氣，今後還不知道在這裏呆多久，怕是很快就要去河南了……」
「趙金亮，你做的無錯，方才委屈你了。」
「先弄個從七品或者八品的職分，然後代領
御書房空間有限，也不是天下藏書搜羅其中，往往都是些山川地理的記錄，歷代皇帝的起居實錄，史書什麼的。
謝恩之後，趙金亮躬身退了出去，萬曆皇帝又拿起文卷，看了兩眼又是摔到了桌子上，冷聲說道：
潞王臉上的笑意停滯了下，聲音變得有些冷，開口說道：
這時候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走了進來，他也看到了趙金亮的模樣，不過進屋的時候還是不動聲色的問道：
「張伴伴，要緊的東西你都要收好了，莫要被別人看了去。」
門外立刻有幾名宦官進來，萬曆皇帝指著趙金亮大聲的命令道：
萬曆皇帝點點頭，潞王也連忙的行禮謝恩，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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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畢竟是同姓，又是理學大家，朱子的典籍是大明天子宗室的必讀書之一，所以御書房常備著《朱子語類》等等大部頭。
讀書讀進去了，講究讀個版本，越早的版本紕漏越少，越是接近原著的本意，潞王的老師也是當世理學的大家，是國子監的祭酒，來借這個也是尋常。
邊上的張誠連忙躬身答應，潞王笑嘻嘻的走到萬曆皇帝的書案前，開口說道：
潞王朱翊鏐看著這小宦官攔在自己面前，禁不住一愣，隨即笑著說道：
趙金亮進來之後，萬曆皇帝只是平淡的問道：
趙金亮卻上前兩步，就跪在了潞
「萬歲爺，直殿監監令出缺，這職位也就是清掃修繕各殿的，趙金亮倒也適合，不過這位置是個七品，這麼給了，別人……」
御書房雖然是重地，可潞王要進來，外面的宦官和侍衛還真沒有攔阻的膽子，潞王施施然的向著門前走來。
潞王在宮內，除了萬曆皇帝新立的幾個嬪的居所之外，什麼地方都能去的，有幾次連宮內二十四衙門的太監都和萬曆說，潞王在宮內未免太活潑了些，還是要約束下的好，沒想到小皇帝卻發了脾氣，說這是寡人的親兄弟，隨他就是。
一句句話，一句句感慨，張誠都不敢接話，萬曆說了幾句也覺得有些失態，笑著問道：
「萬歲爺，小亮子這邊出了什麼過錯？」
「上午潞王來過嗎？」
「皇兄，臣弟上午就來了，不過外面的那個奴婢攔著臣弟不讓進來，害得師傅上午的課是越過去講的。」
「回萬歲爺的話，趙金亮今年十歲，還在內書堂學習，御書房這邊聽差照例是沒品級的。」
聽完了趙金亮的稟報之後，萬曆皇帝轉頭瞥了眼張誠，張誠在那裡低頭，這等事就算馮保和張居正都不敢胡亂插嘴，天子家事，是太大的禁忌。
「年紀不大，卻懂得事理大義，給個內廷的缺份吧，不要跟著朕的人比跟著朕的人反倒是自在。」
「上午來過，要是下午不來豈不是心虛，下午再來一次，正好是圓了這個，左右無錯，
潞王晚上吃過了晚飯，陪著兩宮皇太后聊天後，迴轉自己的住處，照例只有林書祿貼身伺候，其他人都不得近身的。
「潞王千歲止步，萬歲爺曾有吩咐，沒有旨意，誰也不能擅入御書房。」
說話間又是繞過去，趙金亮爬起來快跑了兩步又是跪在潞王的面前，磕頭說道：
當年大明開國的時候，曾有人附會說朱熹是朱元璋的祖輩，不過朱元璋卻說自家農戶出身，不去攀附名人。
「皇兄，御書房中朱子語類宋端宗那個本子能不能借臣弟看看，最近師傅正講到這一段呢！」
「趙金亮！滾進來！！」
「不妨事的，本藩不過是進去拿本書，上次你不是見過本藩進來借書嗎？」
「潞王是朕的嫡親弟弟，他做什麼就是朕做什麼，你這般混帳做給誰看，來人，來人！！」
「讓他進來。」
父母喜愛幼子乃是天性，宮內宮外都是如此。
「萬歲爺，搬書的人找來了，是不是現在就給潞王爺那邊送過去！」
「小心些眼睛，晚飯也早點去母后那邊，不要讓母后等。」
「下去吧，今後若是有此事，一併照此辦理就是。」
「拉出去，拉出去，用板子打死了！！」
潞王近日來御書房的舉動，讓萬曆的心情激蕩，很不平穩，張誠有心再勸幾句，卻不好張口。
「潞王千歲恕罪，潞王千歲恕罪，萬歲爺有旨意，奴婢若是不遵從就是抗旨，請潞王千歲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