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京師 宮中 漸變
後面那人笑著彎腰，卻沒有接話。
疲倦焦躁了一下午的萬曆皇帝這時候的精神狀態突然好了起來，臉上都帶著笑意，張誠想要說話，不過心裏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出聲，走到書案前施禮告辭。
說話的那人衝著後面揮揮手，等人都出門了才開口說道：
聽著萬曆皇帝的品鑒，邊上伺候的孫海笑著說道：
天子是內廷的天子，是大家伺候的萬歲爺，你孫海一個人如此親近這是作甚，不過張誠不準備開口說什麼，誰要是勸諫或者對孫海做什麼，必然會讓萬曆皇帝煩躁甚至是憤怒，何必觸這個霉頭。
現在大家一方面礙著仁聖太后陳娘娘的面子，一方面不願意得罪萬曆皇帝，都在冷眼旁觀罷了。
儘管王通在行動前說的很明白，說是藉此練兵，但太平時節，何必弄的那般劍拔弩張，這不是自尋沒趣。
「王通那邊的人證、物證、口供都是齊全，刑部不是已經派出捕快前往捉拿了嗎，一概留中就是，這般呱噪，誰去理會。」
「美酒配歌舞，最是享受，請萬歲爺移駕雲中閣。」
「不錯，朕也去過石馬巷那邊的福壽樓，那裡做的已經比御膳房要味美精緻，沒想到這鶴臨軒卻更勝一籌，的確不錯。」
張誠躬身，也不好再說什麼，所謂『留中』就是對臣子們的奏摺不做任何的反應，是皇帝的消極對待的不二法門，這樣做雖然懶散，好歹也是保護了王通周全。
聽到邊
一直在桌旁伺候的趙金亮湊上前，拿著一根新銀筷子在酒壺中蘸了下，然後放入口中。
「萬歲爺，這摺子是慈聖太後娘娘看過的，特意讓奴婢叮囑下萬歲爺。」
「鶴臨軒的大廚當年高肅卿府上的，高肅卿致仕回鄉，這廚子留下來，在京師開了這鶴臨軒，每天只做兩桌的席面，架子大得很，奴婢請他來，還真是費了點功夫呢！」
出兵作戰，增加收入，這都是萬曆皇帝最喜歡的事情，不過快馬密信急遞到京師，送到宮內，萬曆皇帝看過之後，只是說「王通做的不錯」。
張誠所想和馮保所說沒什麼區別，事情也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彈劾王通的奏疏已經多了起來，內閣六部等大員倒是沒有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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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皇帝端起酒杯淺嘗一口，閉目微品，點點頭，整杯一飲而盡。
「萬歲爺……」
萬曆擺擺手，開口說道：
「萬歲爺，這是番人僧侶用葡萄釀成的美酒，尚膳監那邊在裏面加了合歡和冰糖，去了苦澀，入口極美，更有種種妙用，請萬歲爺品嘗。」
這名身形胖大的人在屋中發瘋，邊上幾名屬下都是垂手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點，那人喊完，把手中的幾張紙直接丟在了地上，喘著粗氣坐到椅子上，恨聲說道：
屋中安靜了一會，張誠又
「三爺，大爺說這樁事不必咱們出頭的，只要三爺點出幾個人名，咱們找人充作家鄉父老送點銀錢土產過去，哭哭罵罵也就是了，京裏面不知道多少人和那鹽場有瓜葛，咱們只要敲敲邊鼓就是。」
張誠遲疑了下，沉聲說道：
張誠習慣性的提醒下，萬曆皇帝不耐煩的擺擺手，開口說道：
王通領兵去剿滅青縣的鹽梟，包括事後收了那鮑單文一眾，今後準備在天津衛一帶隔絕私鹽入京師的一大通路，甚至可以增加金花銀進項。
「不就是裁撤一批老卒，招募新兵，弄得這麼大張旗鼓，這些事母后那邊不言語莫非寡人就不準了？」
趙金亮緊閉著嘴，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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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也能看出來，萬曆皇帝對這個御書房越來越厭倦，每日來這邊，越來越有應付差事的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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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波助瀾……，大哥習慣這麼算計了啊！」
「豬狗不如的番子，豬狗不如，有朝一日非要千刀萬剮了你……」
「跟好了，盯好了！」
「三爺，大爺那邊吩咐，說您這邊和北直隸南邊幾府出身的言官清流多有來往，長蘆那樁事恐怕讓不少人出血割肉了，三爺不如吹下風……」
被稱作「三爺」那人卻是柴福林，他比在天津衛的時候已經憔悴了不少，可臉上全是戾氣，赤紅一片。
看著萬曆皇帝拿起第四個摺子，張誠連忙說道：
走出門之後
萬曆皇帝無精打採的看著奏本和各地呈報，他現在越來越厭倦這一切，如果不是李太后和張居正有強制性的要求，他寧可不來。
「這生意早就不做了，還何必拿來給我看，生這個氣作甚。」
「某去寫幾個名字出來，某手裡這些東西，大哥也不必時時刻刻惦記著，還不是一家人的……」
一個人抬頭看了眼，湊上來低聲說道：
過了會，趙金亮點點頭，孫海才笑著給萬曆皇帝面前的玉杯斟滿，酒色如同紅玉，鮮亮異常，滿屋子異香瀰漫。
張誠說的輕聲，不過「太後娘娘看過」「特意叮囑」這兩句話讓萬曆皇帝皺了下眉頭，但也對那折片產生了興趣，拿來打開，出聲讀道：
高肅卿就是高拱，張居正的前任，隆慶朝的首輔，剛直有才，但頗為粗疏，萬曆登基時候，他曾對來宣旨的宦官說道：「小小孩子，知道什麼是聖旨」，結果被張居正抓到把柄，李太后也認為高拱眼中目無君上，被逼致仕回鄉。
「奴婢御馬監提督林書祿奏呈，勇士營與四衛營乃內廷禁衛，須時時精強，然各營兵丁操練日久，雖戰技精熟，亦有年長老卒……為禁軍戰力，為體恤忠勇……」
崇文門向南一片地方，因為是商路所在，所以有錢有勢的人家特別多，大宅院一個挨著一個，也不知道裏面住著的是誰。
邊上的孫海
自從嘉靖年間和俺答部議和之後，京師外再也不必擔心韃虜在冬日南下造成的威脅，一座座莊園別墅不斷建起，京師的富貴人物紛紛置業。
記得當時馮保看到王通所做的事情之後，只是搖頭評價了句：
現在朝會和下午處理政務的時候，萬曆皇帝總是無精打採的模樣，天快黑的時候，精神倒是漸漸足了。
柴福林又是默然半響，感慨了句，起身走向書房，淡然開口說道：
讀了幾句，萬曆皇帝把折片丟在桌子上，開口說道：
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已經私下裡說過幾句不滿的話，張誠也聽過外面的傳聞，內閣首輔張居正也曾說過「此舉並非正道」。
「萬歲爺，奴婢倒不覺得御馬監的禁軍需要吐故納新，老兵用的熟了，倒未必不如新兵……」
「既然母后都已經看過，難道寡人這邊還能不準，張伴伴你說這個又有何用，司禮監批了，去尚寶監用寶就是，王通好不容易給寡人送了些銀子入宮，這一個個的都在琢磨著花錢，這時候倒勤勉了。」
聲色犬馬，各項手段齊出，又請來宮外的此中高手，真是把萬曆皇帝完全吸引在那邊。
萬曆皇帝笑著起身，不遠處絲竹已經悠然響起……
萬曆對高拱沒什麼好印象，聽孫海這麼一說，僅僅是「哦」了聲，孫海也注意到了萬曆皇帝的情緒變化，打了個手勢，有一名宮女送上來一個高腰銀酒壺。
「朕晚上忙得很，就不去
不過對於王通驅動兵馬去往青縣圍剿鹽梟一事，張誠也頗為不解，認為完全是多此一舉，錦衣衛虎威軍，用來守備天津衛和運河和海河兩岸就是，何必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對付什麼鹽梟。
鹽務上金山銀海，多少內外官員牽扯其中，多少地方豪強牽扯其中，貿然碰觸，那必然是麻煩上身。
「大哥不是不讓我出去嗎，二哥又去了山西，就算知道人又有什麼用。」
張誠還要再說，萬曆皇帝卻站起身來，笑著說道：
張誠躬身領命，直起身的時候卻禁不住皺了皺眉頭，西苑那邊鬧的越來越不像話，前段時間有不少工匠在西苑內修修補補，據說還在宮外幾家大酒樓請來了大廚。昨日還聽過什麼宮女賄賂孫海身邊親信，要進西苑的。
某處宅院，房中有人在破口大罵，反正此處佔地廣大，聲音再大也不擔心被外面的人聽到。
「奴婢知道了，等下就去回復娘娘那邊。」
「萬歲爺，鶴臨軒的口味如何？」
「看著天也黑了，張伴伴在司禮監那邊還有不少差事要辦，就先去辦差吧，朕有小亮伺候著就是。」
「萬歲爺，皇後娘娘那邊派人來問，問萬歲爺今晚是否在娘娘那邊用飯。」
「萬歲爺，今日翰林院編修上疏彈劾王通亂動兵馬，目無綱紀……」
「這孩子立功心切倒是沒錯，可去捅這個馬蜂窩作甚！」
倒是對李虎頭殺敵立功，奮勇當先的事迹稍微感興趣了一些，笑著看了二遍，也是隨手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