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淡去 潛流 微波
也正是因為大明和俺答部有和議，所以戚繼光在薊鎮厲兵秣馬，可卻不能貿然出擊，只能是以經營防務為主，所以遼鎮總兵官李成梁那邊手腳就寬鬆許多。
就連那些矇著眼被大車帶入某處的人們，也都知道自己去的是何處，更別說消息靈通的朝臣大佬了。
說完退回行列，萬曆卻也不說什麼，站起冷哼一聲，拂袖出門，張居正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陛下，有備無患，臣只是提起有此可能，如何警惕，還請陛下聖裁。」
聽到說起王通，萬曆皇帝總算專心了些，張四維又是說道：
今日散朝之後，皇帝卻不用馮保和張誠陪著，因為慈聖太后李氏那邊要他和皇后一同過去家宴。
鹽場官吏的貪墨案件，實在是普通之極，刑部公文也沒什麼加急的，又是正月出門，公差正常的趕路。
「張愛卿若有疑問，儘管查核就是，天津衛帳目清楚，各項罪案都是刑部、大理寺合辦，錦衣衛和東廠也有記錄，一切明明白白，何必出此揣測妄議。」
皇帝已經大婚，他在內宮如何生活，朝臣們的確沒什麼可以說話的資格，而且現在看也指摘不了什麼。
張居正說完，上面沒有任何回應，忍不住抬頭一看，卻發現萬曆皇帝目光發散，正在那裡神遊天外。
「……俺答部請求朝廷增加賞賜的布帛匹數，薊鎮戚繼光上疏言北地去年大雪，牲畜多有凍死，俺答
「眾位愛卿，還有什麼要奏的？」
「這件事寡人早就知道，所謂民田不過是城外那些刁民侵佔皇莊田地，日久天長以為得逞，御馬監有監理皇莊皇店之責，孫海此次清查的仔細了些，至於那馬匹買賣，不過是御馬監裁撤兵士，順便將兵甲馬匹更換罷了，孫海那邊一筆筆帳目清楚，何來什麼賤價強買，馬愛卿不必說了！」
說到此事的時候，萬曆皇帝倒是侃侃而談，且不論真實情況如何，但這維護的心思，大家可都是聽的明白。
小皇帝的臉上有明顯的疲憊，西苑那邊的傳聞，京師上下都傳的沸沸揚揚，京師之中有名的廚子，各色雜耍馬戲班子，說書唱曲的藝人，各個院子的歌女舞女，只要是手藝著名的，時常有被「神秘人」帶到某處如同天宮所在的傳聞，在那裡盡心伺候之後，往往大筆金銀賞賜。
兵部尚書張四維卻又站了出來，萬曆皇帝捂住嘴忍住哈欠，不耐煩的點點頭，「有幾句話要說」一般不是什麼大政細則，可能去詢問或者勸說，甚至是講個小典故，幾句話應付過去也就是了。
張四維也不爭辯，只是躬身說了句：
「朕覺得張先生所說甚為妥當，就按照這個辦吧！」
因為靠山快不行了，所以孫海這麼死乞白賴的去想
「粗鄙之人，從前在潛邸之時，孫海還不是這般模樣，要不是他拜的乾爹好，在陳娘娘那邊又伺候的勤謹，那裡會有今天，鬧的越發沒分寸……」
「不必理會這等人，跳樑小丑而已，做好咱們的差事要緊。」
萬曆皇帝這段時間的作為卻是和正德皇帝以及嘉靖皇帝越來越像了，正德在宮外修建豹房，蓄養猛獸美婦，整日和番僧武將在那邊玩耍，而那西苑乾脆就是嘉靖皇帝修的，還真不知道天子會做到什麼地步。
不管張居正在朝會上說的什麼，總歸按照他說的辦就是，萬曆皇帝早就形成了習慣。
若按照以往，誰在朝會時這麼說王通，君臣之間必然要有激烈的爭辯，可萬曆皇帝今天的反應卻淡了許多，孫海那邊種種設計，還真是把天子吸引住了。
當萬曆皇帝走進文淵閣的時候，朝臣們叩拜之後站起，都是忍不住彼此看了看。
「陛下，臣有幾句話要說！」
說了兩句停下，轉過身擺擺手說道：
兩位大太監目送皇帝上轎離開，轉身去往司禮監，走了幾步，張誠低聲說道：
看到馬自強並沒有堅持什麼，瞥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張居正，就自然退下，眾人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馮保沉默了走了幾步，冷笑著說道：
「陛下，邊境太平已有十年，百姓
眾人都覺得奇怪，戶部尚書馬自強明後年就要致仕返鄉了，從來都是謹小慎微，謙退溫和的性子，怎麼今日如此耿直。
「金花銀增額百萬，陛下口諭自籌，臣粗略估算，此時已有七十萬，陛下口諭至今，才不過五月有餘，王通所為不可說不得力，但這七十萬之中，抄拿所得竟有近五十萬之數，且王通深得陛下崇信，雖僅為千戶品級，身在天津卻無人可制，朝野所見天津衛城之事，皆以其奏疏密報為準，百萬之數，大明兩京十三省一年之入又有多少，今年百萬增額抄拿贓官匪盜，明年百萬增額如何籌措，或許會捏造構陷，抄拿朝官士紳，或許如今已是這般做。」
跟在萬曆皇帝身後的張誠卻有些詫異，看了幾眼遲疑了下也沒有開口，還是跟著一起離開文淵閣。
「陛下，分駐天津錦衣衛千戶王通因地方邀請，前往河間府青縣剿滅鹽梟，大獲全勝，共得銀三萬余兩，已盡數押解來京，算作金花銀增額之數……」
不過玩歸玩，但萬曆還沒到荒廢政務的地步，每日的奏摺呈文皇帝仍然再看，每天的朝會皇帝仍然在參加，課程依舊是在參加。
消息眾多，想要分析也很簡單，太醫院那邊隱約有風聲傳出來，說仁聖太后陳娘娘去年年中感染了風寒，因為身子弱，一直拖到現在還沒好利索，幾次都很麻煩，不能見客，只能呆在宮中靜養。
「馮公公說的是。」
「陛下，京師外近日多人訴狀于順天府，說的是御馬監提督孫海侵佔民田，截斷水路，在馬匹買賣之中，賤價強買……」
「萬歲爺少年心性，喜好聲色，可孫海這麼肆意妄為，完全不把內廷其他人放在眼中，長久下來，也不是個辦法。」
內閣首輔張居正在那裡沉吟了下，戚繼光能去薊鎮做總兵官還是他作出的任命，在這封奏疏來之前，戚繼光已經有私信送來，但這畢竟是國家大政，在朝堂上走走形式還是必要的，張居正轉過身，變成面對萬曆皇帝，躬身說道：
聽到萬曆皇帝這般說，張居正也沒法繼續說下去，說了句『臣領旨』，也就退了下去。
張四維在那裡朗聲說著兵部的實務，所謂「賞賜」實際上就是邊境貿易，達成和議之後，草原各部用牛馬換取大明的布帛絲綢，但有定額，名目上好聽，送出去的叫做「賞賜」，拿回來的叫做「入貢」。
萬曆七年二月初一，錢春平夫婦被丫鬟發現懸樑自縊，還發現他們臨死前用藥殺了自己的獨生兒子，此時公文仍未到滄州……
張誠恭敬的答應了一聲，不過心中卻想，馮保平日里從來都是沉靜自若，能說出這
內閣首輔張居正對此的態度是不聞不問，這讓眾人頗為的驚訝，以張閣老的嚴謹，天子上課的時候寫錯一個字尚且被訓斥，現在已經鬧的不像樣子，為何不去管。
萬曆皇帝用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清醒起來，實實在在的銀子進宮有什麼不好，最起碼今年宮中過得快活許多，沒有這金花銀，西苑那美妙自在的享受如何得來，萬曆皇帝心中自然不喜。
戶部尚書馬自強在列中猶豫了半響，還是出列陳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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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情景，張居正的眉頭頓時皺起，頓了頓，聲音又是加大了些，開口說道：
本來這話應該是馮保或者張誠喊出，小皇帝打了個哈欠之後實在是有些頂不住了，昨夜加了合歡的葡萄酒讓人渾身發熱，現在疲憊有點上來。
「陛下以為如何！？」
儘管有翰林院、國子監和禮部一些腦筋死硬的書生開始諫言，說什麼陛下少年，不應當耽於美色享樂之中，應多多操持國政，勤勉治國等等，但不過是些雜音而已。
夜深，滄州城內，長蘆鹽運司經歷錢春平家中，錢春平夫婦居住的內院，有兩人從屋中悄悄的出來，把門小心帶上，翻牆而走。
身為軍將明明有戰勝的機會，卻只能固守，實在是憋悶的勁，所以才屢屢的上疏請戰。
萬曆皇帝身體一震，晃晃頭，這才反應過來，看到張居正有些嚴厲的目光，在那裡清了清嗓子，就和平日一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