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秦隴事
第四章 四方公審波詭雲譎
待范岑說完，馮劫也不叫人動刑。一方面這是公審，講究法律公正，若是將大刑用上，怕容易落下一個刑訊逼供的嫌疑。而另外，也是馮劫對自己有信心。
「學生不知所犯何罪。范某自東海即墨，遠赴千里來帝都求學，為賣一生所學與帝王家。天理昭昭，竟蒙冤入獄！」這范岑一語下去，滔滔不絕，甚至說道動情之處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了下來。真叫人聞者落淚，聽者感傷。
這樣看來，顯然不合常理。始皇帝雄才大略自不言他。一個大皇子加上一個御史大夫副丞相，陣容確實夠強大，但如果不是公開審理的話，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傳人犯！」
一口氣說完，忽然范岑臉色煞白。
「蒙毅！」扶蘇最終口裡冒出兩個字，蒙毅蒙恬都是秦末名將。前者聲名顯赫與朝堂，為始皇帝出謀劃策。是始皇第一等親信。後者掌兵與河南地，抗擊匈奴聲名振于邊疆。而蒙氏一族都是秦國世代將門，可謂顯赫。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是兵家的支持者！
范岑面白無血，卻再也不啃多說分毫。
緊趕慢趕，扶蘇算是準時到達了大堂。也就是此次審判的地方，與平常房間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寬敞許多。秦人不喜奢華，各個衙門也多是簡潔大方。
「哦？馮御史何出此言？」扶蘇疑惑，一個帝國皇長子和一個副丞相難道也算不上主角？
扶蘇見此端坐起來。暗自思索。
此時，丘辛已經是如遭雷擊，臉上雪白一片。卻仍舊強撐：「大人所言甚至。只不過，小人本本分分經商，時有行善。不知犯了何等罪過，勞大人這般大架？」
「嘿嘿，雖然陛下兼并天下。但這人心不古，卻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天下一統的。那些個讀書壞了
馮劫繼續傳人：「傳人犯，丘辛！」
一一行禮。
「豈止如此。胡亥公子的教習進宮，衝撞了公子。自然被公子手刃了！」另一個士大夫反駁道，沾著信息優勢頗為傲氣對同僚道。
「哼，未兼并天下前。諸子百家，哄哄嚷嚷。你方唱罷我登台，遊走諸國，為展一己所長。現在天下一統，好了，一窩蜂的聚于咸陽。要說只有儒家參与了此事，某是第一個不信的！」馮劫搖搖頭，他自己就算得上法家。只不過登上朝堂以後已經漸漸隱去這層外衣。
「小人在！」丘辛連忙回應。
馮劫：「那他是何人？你又為何認得？」
此刻，全場沸然。觀賞的那些將軍，官員，貴家子都是議論非非。扶蘇的話就像煮沸的水潑上一盆冷水一般。喧鬧異常。
「公子，今日你我二人可不是主角啊。」馮劫和扶蘇所在地方除了衛士空無一人，倒也不怕其餘人聽見什麼機密。
隨即接著道：「一個普通士紳子弟，竟然用如此偷天換日的手段將一個十三歲的孩子隱瞞。再帝國咸陽潛伏，拼搏二十年一躍成為秦國最大的客棧掌柜，手下僕從數以百計。」
這時，馮劫見自己的氣場完敗了這個商界精英得意的收回了目光。拿出一卷竹簡：「丘辛，年三十三周歲零八月九日。生於亥時，吳郡丹陽縣，八丘村人。六歲入蒙，九歲輟學。十三至十五歲時你去了商丘，入了一個有名術士門下，學煉丹之道。可吳郡竟然還有一個和你同名同姓，年歲相同的人在家務農，侍奉你的雙親。而據我所知，此人乃是你父多年前春
范岑轉頭看了一眼，面色無改道：「學生勤于功課，未曾識得。」范岑話也說的巧妙，不提是否認識，只說沒注意去認識，顯然留了後路。
齊二回道：「是悅賓客棧的大掌柜，丘辛！兩人時常造謗吾皇」
「傳人證！」
范岑也是慘然一笑：「十年謀划，呵呵，終歸還是塵歸塵，土歸土！」
啪！啪！
「哦？那可算新鮮事了。扶蘇公子雖然仁愛之名傳揚天下，可惜性子柔了點。」這個士大夫搖了搖頭。感到很可惜的樣子。
扶蘇獨自坐下，四面的小聲議論又悄悄開始。
馮劫揮揮手，小廝齊二恭謹退下，油滑之色不見。見到這裏，扶蘇心中有些瞭然。也不言語，再看了眼胡亥，發現胡亥又轉回了那副二世祖本色，跟這個世家子聊著青樓的頭牌，和那個官家子說著葷素摻雜的俏皮話。
忽而，一聲鼓聲響起。四下都是迅速安靜下來，馮劫為主審官，扶蘇坐在旁邊。
「你可知罪？」
扶蘇有些詫異，印象中，商人在封建王朝地位普遍低下，雖然官商勾結使得那些大商賈財富巨萬。社會地位卻始終不得提高，漢唐明除了宋一朝，子孫都不得入仕，不得為官。而封建社會，破家縣令，滅門令尹非常正常。
兩人小聲議論，殊不知胡亥臉色已經再度黑了起來。只是他們也不懼，胡亥雖然深得皇帝寵愛，但還不是帝國皇帝之前也奈何不得他們。
「開審，傳人犯！」馮劫一拍驚堂木，大呼一聲。
馮劫問范岑道：「你可認識這名小廝？」
「若是當著親弟的面斬殺他教習，這樣的人還能算柔弱的話，怕蒙將軍也是個不敢殺雞的人了！」蒙恬是中華
不過在場人都知道這些都是必要程序，倒也沒有質疑之聲，想到其他。
馮劫直盯著這丘辛，一言不發。馮劫未發言，其他人更是不敢說話。一時間，場面突然寂靜下來。全場的目光都定向丘辛。
「你說，我說的可有錯漏？」馮劫臉色一沉，喝道！
嘭，丘辛面如土色。兩眼無聲，倒在地上。
馮劫一拍驚堂木，令范岑一駭：「你既然未曾於丘辛見面，那又為何知曉那丘辛！」
「你說我是該稱你丘辛還是盧辛！」扶蘇也不拍驚堂木，清清冷冷的盧辛兩字吐出來，滿堂皆驚！
雖然眾人對這個小廝不以為意，心中卻也多了些微的好感。
「難道這些儒生，背後還有陰謀嗎？」扶蘇心中猜到幾分，卻不知道離真相有多遠。
扶蘇坐下的時候，發現對面觀審之人胡亥赫然在列。此時的胡亥沒了往日的驕橫，靜靜站在一邊不發一言與其他幾人小聲說著什麼。看到扶蘇過來，首先上前問候，其他人雖然不解為何以往驕橫的胡亥為何今日這般乖巧，卻不發一言跟著問候。
隨後，一個披頭散髮，身著囚衣的男子被兩個衙役押了過來。
丘辛原姓盧，自然是盧生門下之人，甚至有血緣關係。
齊二：「因為小人祖上也是齊人，所以對這為齊地來的先生頗為用心。」
至少，丘辛之父是可能一早便進入秦國以及法家的視線內的。
不多時，一個體型肥碩，面色白凈，滿臉笑呵呵樣子的中年人進了大堂。面對諸多朝堂高官，也面無懼色。
對！扶蘇捕捉到了什麼，就是這公開兩字上！
「丘辛！」扶蘇突然大喝一聲。四周的目光瞬間聚到這
看起來是個酒樓客棧的小廝，最拿手的便是察言觀色。場上的大官一個個跪拜過去，絲毫不落。顯然是個極為油滑的角色。
一枚令箭打在范岑頸上，一枚打在盧辛腦上，兩旁的衙役這才反應過來。撬開盧辛和范岑的嘴上，兩顆毒牙被小心取出。
胡亥不時回應著什麼，看向大哥扶蘇的位置，卻發現，那裡竟然空無一人！心中咯噔一下，隨即恢復常色。
只不過，扶蘇留下了最後一個疑惑。歷史上僅僅一件簡單的坑儒事件，究竟有多少隱秘在其中。竟然要秦始皇主導，一個皇子，兩個丞相，一個上卿來動手？
扶蘇還不清楚，春秋戰國以來。商人地位是很高的，因為戰亂，給了商人的發展機遇，各式原因下，諸國對商人頗為厚待，需知徵發賦稅，他們可都是大頭。秦國相，雜家的代表人物呂不韋便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只不過隨著呂不韋身死，雜家也日趨沒落，未見幾個傑出人物出現。
「堂下何人，報上姓名，籍貫。」馮劫這話完全是廢話，如果實現連犯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那能力就要值得質疑了。
至於扶蘇，則小聲和馮劫談論著。
馮劫一笑，轉問小廝：「那你可認得這堂下之人？」
而主審官馮劫竟未加攔阻，而是饒有興趣的聽著。
扶蘇和胡亥都是沒有這種感慨。兩人身居之位不同，了解到的自然也不是這般普通貴家子所能比擬的。
「公子睿智。的確，陛下已經命蒙將軍領禁軍前去捉拿嫌犯了。」馮劫說罷，不再言其他。低頭拿著一卷書，自己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其餘就看扶蘇的領會了。
扶蘇一一回應，如同溫潤君子，讓每一個人都感受關懷。只有胡亥低頭的眼神中閃
而馮劫念完這些，四周眾人心中都是發冷。這丘辛進入馮劫視線，頂多不過七日。可七日之下，數千里之外的吳郡地方官就能將一個尋常百姓的生辰以及諸多隱秘，甚至鄰家數十年的鄉人也不曾了解到的私密之事！
說罷，臉上一陣決然！
皇帝顯然沒將突破口放在這公開審判之上，畢竟公開審判能得到的，私下密審一樣能得到。自然不需要多此一舉。
丘辛雖然是咸陽第一大客棧的掌柜，平常咸陽頗為吃得開的人物。可被馮劫扶蘇這兩位天下頂尖兒的大人物盯著，再加上諸多或疑惑，或冷眼，或貪婪的目光。很快便敗下陣來，冷汗流淌，瞬間濕了後背。
這下那范岑臉色終於變了：「胡說八道！這分明是污衊，丘掌柜根本未曾與我見面，哪裡可能與我誹謗陛下！」
隨後，一個青衣小廝便進了來。面相普通，還算清秀。一進堂便稽首：「小人齊二，見過官老爺。」
「聽說這次扶蘇公子斬了一個劍手，還是胡亥公子的首席教習？」一個聽審士大夫的悄悄對旁邊的人說道。
馮劫扶了下頜下長須接著問：「七日之前，你可記得。此人和誰出去了？」
「學生，范岑。東海即墨人。」聽到這扶蘇心中一樂，寂寞人？隨即想到是山東即墨，這才釋然。
御史大夫這個天下人臣前三的大臣已經足夠吸引天下人的目光了，再加上帝國第一繼承人公子扶蘇。其中意味再簡單不過，就是讓兩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最重要的一記重拳在蒙毅手上，領著禁軍再所有人都毫無防備的時候來一個突襲。就算這些潛藏在咸陽下的帝國敵人再如何手段通天，也已經足夠了！
齊二恭恭敬敬回道：「小人認得。」